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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對雙胞胎;阿爾托.席格納斯作為一個影生的嬰兒出生在地下水池時,海因茨.席格納斯和布雷耶爾.席格納斯的搖籃已經空出:兩個搖籃,正好裝一對雙胞胎。黑城堡中少見雙胞胎,更少見同時生于影子的;‘父親’抱怨從水中尋找兩個孩子的辛苦,作為‘母親’的女官員受了雙倍的折磨,自然也領了雙倍的酬金。他作為一個青年離開黑城堡時,年齡實際上早已達到中年,只是無論從外貌還是神态上都不易認出。在那以前,他最後一次去到城堡之外是十五歲的夏季,此後的二十年,他最年長的兄弟出走又歸來,幾批‘女官員’和她們的孩子從影子那領了獎勵後離開,他的姐姐外出處理公務,他都再沒要求過要去一次邊緣的城鎮,自然不會去到更遠的地方。實際上,在他十五歲時同往的人很少認為他們确實去到了外界——影子使夏日的清晨寒冷,城市為旅客的來到籠罩一層白霧。暴雨連月不停,電車被迫停運,居民無法出行。他的雙胞胎兄弟心懷好奇,也只有禮拜日的彌撒還照常進行。兩人進入教堂,在長椅上坐了一上午,詢問本地神父拜占庭真的是一個國家。“它不在了。”這看上去是一對儀态妥當的雙胞胎兄弟,因此來人按捺心中的異樣回答。“我說了那是個過去的事...”他走後,阿爾托.席格納斯小聲同他那兄弟說,而他閉着眼睛。“我知道,但如果不聽人說起,總歸難以相信。”馬克西米利安.席格納斯回答。回程時他們的一身都淋濕而旅館內客人見到他們不言語。當他在換衣服的時候先出生一點的那一個小聲說也許我們打擾了他們的生活,他沒有否認。而第二天影子宣布他們将回去,将城鎮的回憶和夏日陰霾一并帶走,夢中他聽見幸福,滿足的歡呼。烏雲已走 。
對城市來說的确如此,但對他來說則恰恰相反,因為烏雲成為人間本身,而脫離也許意味進入地下王國,但從最開始這件事就對他來說沒有特別吸引力。很年輕的時候雙胞胎的身份将他和他那個兄弟捆綁在同一房間,而自我意識又要求他和他分開。“好吧。”他說,顯得不是很樂意,但總歸沒有反對。但最終他自己不再提這件事,因為他在夜間因噩夢輾轉反側,尖叫和抽泣成為青少年夜晚的常客,引來鄰床人的注意。“阿爾托?”他問他夢是否來臨,卻不問夢的內容,多年以後他才意識到那是他的試探和恐懼,但他只是顫抖不止。“可憐人。”于是他抱着他,有時像母親抱着孩子,另一些時候則像丈夫抱着妻子。他感到尊嚴的折損和精神上的折磨,即使他知道那不該是這個兄弟的錯,但從這他最初得到了對婚姻,家庭和生殖的概念,無一不是糾纏而恐怖。他的性格變得陰沉易怒,悲觀而憂心忡忡,除了他的這個雙胞胎兄弟,幾乎沒人真心喜愛它;但他用上各種方法試圖擺脫他,同他拉開距離,最終到成年才将這件事做成,而很大程度上,所有人都認為那不是出于他的請求,而是因為影子将自己的偏愛轉向了他的那個兄弟。他是個被影子制約,被影子獎賞又被影子驅逐的男人,高大卻虛弱,帶着憤懑而不耐的表情:這家庭的男人在外型上趨向女性,而他又比他的其餘兩個兄弟瘦弱,但仍然,人們因為他的表情和态度的刻薄感到,他是更男性化的那一個。阿爾托原先已有不喜愛女性的名聲,唯一願意相處的可能只有他高大而嚴峻的姐姐,而在最小的妹妹出生之後那趨勢更明顯。他當了她的家庭教師,卻只培養了緊張的關系。
人通常說他最大的特點是無能為力:幸福不可期望。選擇的自由和分配資源的去權力就随名字的給予一同剝奪了;他羨慕海因茨,一是因為他曾經被正當且絲毫不掩飾地驅逐出了這座城堡且重獲了自由,二是因為他的名字沒有什麽特殊的含義。他或許是其中唯一一個沒有被影子賦予意義的那個孩子,或許是他出生的時候他筋疲力盡,正在休息——一座蜂房。肉生的孩子說,女人是工蜂,而影子是蜂王;生産讓他勞累,因此錯過了确認他實質的時機也失去了給他一個恰當名字的心情。海因茨.席格納斯或許應該好奇自己真正的名字,然而似乎對于他來說答案顯而易見,而他将它寫在臉上:人瞥見他裂開的嘴唇,閃亮堅固的牙齒,因為笑而有了紋理的眼睛。他本身就是個彎曲的笑容。但是笑容是他最難以捉摸且最複雜的部分,因此他不能完全聲明他羨慕他同他的笑容有關。但是将他的豔羨同他的自由和放逐相聯系是要道理且準确的。自然,據一些人說,已經給了所有人,所有需要的一切。或者說,所有男人。但他是男人,難道不是?他們被賦予了改造且欲求的權力,其結果是差異。差異加劇差異,好像他們是一種模具,可供改造的形狀和鑄造形式的熱力都能在某種程度上被選擇。他認為其中的差異是由于他沒有像他,或者他們那樣的管道;他沒有可灌注血的管道,只在身體裏裝了影子。所以此地有兩種孩子:肉生的;他們的母親是‘女官員’,而父親可能是影生的孩子。影生的孩子則實際上不能稱呼那些女人為母親,雖然當他們在走廊中相遇的時候他還是這麽稱呼她們——他們的雙親都是影子。仍然,即使影生的孩子也認為影子是個男人,如果他曾經是。因為他們聽說權力同其餘事物一樣能被褫奪,因此他為什麽不能褫奪一個女人生殖的權力?二,三十年前的一個影生兒給那些女人取名叫做‘女官員’,而其餘人都認為合适。
“沒有自由的人是不幸的。身體上的束縛是一方面....”
他見過他一兩次;那時他的身體還同現在截然不同,矮小得使整座城堡顯得過于高大。之後他在一次開放的過程中離開了。可能是離開,但也可能是死了。但他說的話被他所贊同。不自由最根本的不幸來自權力的缺失,那被剝奪的境地随歲月的流逝已經加深到對原本該使人吃驚的喪失也習以為常的地步,乃至于對基本的,人人皆有的權力也感到陌生:增加,交換,歸屬,改變,沒有一項是在影子不默許的情況下能夠發生在他身上的。很長時間他習慣了他同那些肉生兄弟的不同。同在幾乎無期的囚禁之中,他們在酒醉和被群體激勵的閑聊中說起自己的幻想,有關獲得自由後的生活中替代品的詳細外表:海濱的屋子,大學的學位,成就與頭銜,家庭。一些聽上去與他無關的事物。理所應當,考慮到他們的處境和地位,那些既有母親又有父親的孩子比他更有立場來大聲,不加掩飾地抱怨影子限制了他們的自由,久而久之成為一種彌漫開來的周圍環境。當他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張望窗外的草地時,聲音同日冕一樣在白日畫着時間的影子;早上他們抱怨天氣陰霾,中午他們抱怨身體僵硬。晚上,聲音小了。日光消失且爐火還沒亮的時候全部聲音都停息在初現的昏暗裏,他把窗簾拉開一角,浸沒在窗棱和椅子的陰影裏,等草地的輪廓和光明一同再度出現。他的視覺一向是很準确的,既不遲,也不早,正好在他稍許适應黑暗的時候,壁爐裏的火就亮了,帶着木柴崩裂且火星四濺的明亮聲響,好像管風琴拉開了琴箱;指揮自然是影子。他面帶哀愁而強忍不滿的表情轉過頭來,背上的衣帶蓋住窗戶上草地的陰影,以防自己看見那張空蕩蕩且模糊的臉和上面若隐若現的表情,而由此大廳中影像則自然而然地被他看見。只見男男女女都低下頭各自念叨自己的信條,寂靜籠罩在瑣碎細語柔和醞釀的威脅裏,随一聲爆鳴,盤旋在頭頂的幽暗天幕徑直擡起,灑下閃爍的各式明光比白天更亮,人聲才自主人的離開而宣洩開來。
他一開始并不習慣這場面,因為當他剛出生的時候,人并不是這麽的多。一兩個‘女官員’和她們的丈夫,幾個肉生的孩子,名字既無意義,也容易被遺忘。他從來沒記住過他們,而他們也忘記他:他如果被問詢且被請求能陪伴他們一兩個小時,幾次之後他就很清楚,多半是為了馬克西米利安。“你的體驗一定是很奇妙的...能夠随意見到他...”他們想着他卻愧于開口,态度緊張又害怕,雖然藏不住一點激情。激情;正是。他最開始知道人身上除了暗淡的恐懼和困惑,還有這一類的感情,其來源就是他那些肉生的兄弟姐妹,至于更遠處還有幸福和快樂,則引起他思索的困惑和猶豫。很長時間一來阿爾托.席格納斯都無法想象那願望的零星具體樣貌,乃至僞裝出知悉其一點皮毛,也成了一件難事。“我和他的關系并不足以使我想要見到他,就能見到他。”他需要進一步解釋,清晰,流暢,溫和地,不是對他的肉生兄弟,而是對大抵無時不刻都在場的那個影子,聲明他并非很多時候都想見到他。影子需要被滿足且接受信號,仿佛一個政權被廣泛的姿态認可。他懷疑,即使懷疑本身難免再次加深他的驚懼,卻早已被習慣;他懷疑是否因為他同意掌控他的夢境,所以他的心和意識,那些要憑借想象力的活動,也在他的股掌之中。但那有使他作出什麽舉動?“那也太不幸了。”他的肉生兄弟,更準确的說法是,壓根和他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那一些,同他說道。他敢說最初向他展示幸福和替他提出不幸的都不是他自己,自然也不會是他的影生兄弟姐妹,他們比他更對自己的處境習慣。于是,在之後的歲月裏他不由也有懷疑,他是否仍然并不真正同出生在這兩者之中的人一樣,知道不幸和幸福的真谛,而只是誤會自己已經離開了黑城堡 。但那已經超出了心靈和頭腦的範疇,一個比他更高更遠的存在也未必能替他解答,只能徒增煩惱和一種游離開來的憂心,因此他只能按捺下心中的懷疑,指望他手中已經有的東西,“沒有改變的權力,也沒有交換的自由。如果你是個自由人,起碼能用屈服交換來一些東西。起碼你應該能看見他。”
他為了他的安全而推薦他少有這樣的念頭。直覺和藏在黑暗無意識中的本能似乎已經告訴他影子不樂意聽見這樣的話,雖然他自己也說不上他為什麽會知道這點,但不久之後他就注意到那些由‘女官員’們生下的孩子似乎能做任何事而僅僅是□□被暫時束縛在城堡中,以至于在他們偶爾離開城堡去城鎮中過冬的時候争着羨慕而渴求的眼睛看着他們。但他們應當原本已經比他們幸運,因為即使他騎在馬上而他們用一幅極為可憐且哀求無尊嚴的表情看着他時他們也是更自由的那一方。影子用玩笑折磨他們以消耗他們停留的歲月,卻無論如何好歹是一種被單方面簽署的交換,當他厭煩了他們的折磨,就像驅逐王國的瘋病之人一樣将他們永遠逐出濃霧的這一側。每當他們在沉默中騎行離開,将那目光留在身後,都不免想起肉生的囚犯每次離開時的場景。歡樂的流放,隊伍從城堡一路蜿蜒仿佛一條瘋狂,快樂的河流,而諾爾也是很高興的。他不費心驅逐某人除非已經對他厭煩至極,或許從來無法被詳細說明的驅逐只是曾經發生在海因茨身上的那一起,因此兩邊都充滿了狂歡且新生的氛圍。一連幾年,每次見到那畫面都讓他感到因為從不身在其中所觸及到的無所适從,而其感觸又是在驅馬暫時離開城堡的時候最強烈。那些浮現的建築和人群全是漂浮,游離的不聚合模樣。“荒唐,不幸啊!”夜間他們大聲感嘆,不被影子所制止,宣發心中真實的困頓和戲劇性,但那不已經是種他無法觸及的自由?當他們被驅逐到目不能視的地方,離開就是真正的離開,而他即使身在諾爾的城堡之外,也未能真正離開。他掌握着他的眼鼻口耳和手腳軀幹,也掌握他世間真正的居所和來處。
“好歹還有心靈。”心,或者是意識和欲望,仍然在一個被赦免的虛空中漂浮。如果誰想要理解海因茨,不妨從這一跳板入手。當他對他說起這件事他的手指牽動他的嘴角,露出一個誇張,熱情的笑容。他有微笑的技巧,虛假中有無法否認的實在性,輕而易舉且卓越。自從他一度被驅逐,之後又回來,時常對他話說半句,狀似提醒,實際又像勸告他接受他所處的位置。“因為這談不上不幸——首先,根據我和我母親,真正的,當然,在外快活的日子,我應當首先說幸福是不存在的。”他故作哲理的姿态引起噓聲一片,因為對那些從來沒出去過的人來說他的選擇讓人既沒法理解又羨慕,就連他提起的城市中的瑣事也成為鳥群中引頸相争的美食,一時許許多多瞳孔中只見到光彩溢目。海因茨是那個飼了鳥的清閑男人,在對故事和得以慰藉心靈的三言兩語中,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像擲出一塊嫩肉,多次,他只是在一旁驚訝不已地看着。“幸福,你看,阿爾托,如果你要看,就在這裏。”他招呼他,手中仿佛握着他們的眼珠,當他一次次張開手好像依次展示。一顆光輝閃耀的寶石,溢滿了幸福;客廳像有無數顆珍珠被沖刷上岸的海岸。“幸福處于無盡的渴望和對到手願望的保存中,或者,幹脆,也許應該說幸福處在幻想中。”“老生常談。”他飛快地接口,不知這話是怎麽至極自然地冒出來,且顯然反駁的熱情和動機都不及他的肉生兄弟。“老套,陳腐!”“別說這些沒用的了,海因茨呀!說點讓我們感到高興的!”
“真不安分!”他哈哈大笑起來。伸長的手臂和一擁而上的手臂都讓他——阿爾托.席格納斯不知如何應對,只能在一時的眩暈和吃驚中看着他們掙紮,扭曲成一團歡樂且喧嘩的泡沫。好一個充滿着幸福光輝的大廳。他頹唐地向後靠在自己的椅背上,任憑海因茨靠指尖上殘留的自由香氣誘惑那些心癢難耐的人。身在其中,不知道多少次他都模糊了這場景出現的确切時間和具體經過,仿佛它已經出現過無數次且經過可稱大同小異,但身在其中的人自然樂此不疲。晚餐結束後的閑聊,聲音先将他包裹再漸消漸退,繼而在一時崇敬中等夜幕降臨。他的身體因習慣和人群的推力移動,總在一刻的清醒中發現自己已在窗邊或者門口,望着窗外。嘩!四面的壁爐中明光同落如草堆中的火石一樣亮起。感謝——感謝啊!光明總算又來了。此起彼伏地道謝和彼此撫慰的聲音,他們一點也不奇怪,同樣很少意識到,在這一刻彼此之間有最溫柔,美好的關系。男人癱倒在女人懷裏,‘女官員’們拉着彼此的手臂。“一刻也不得安生.....”當他轉頭的時候海因茨.席格納斯舉着自己搖搖欲墜的被子,讓酒一道小瀑布一樣,灌注他的嘴唇邊,但一滴也沒進口裏;他則讓身體換了個方向,垂着頭,将身體的重量壓在立柱上。誠然如此,不得安寧;但如果只是如此,那也可以招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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