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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就是因為這份不夠親近,許爸爸許媽媽對她似乎總有點兒愧疚的補償心理,對許嘉容就有些縱容,除了一些大事上不大聽從她的意見,其他時候只要她開口,他們就沒有不答應的。就像她願意留在社區,他們也就随她去了,并沒有強行要求她上進。
不過像是之前許嘉容堅持要搬出去,他們就不準,似乎覺得她搬出去又是一項和父母不親近的明證,當然更加不能同意這種要求。可是在許嘉行也搬出去之後,他們就答應了,因為如果不答應,似乎就是對兩個孩子沒有一碗水端平,也許許嘉容心裏就要有疙瘩了。
這就是許家所謂的“公平”。
事實上很多家庭,能做到這種公平的,都不多呢。
這對父母,也是在力求做到平等對待,他們都是高級知識分子,讀過許多教育的書,奈何人的心總不可能始終那樣理性,因此在對待許嘉容的問題上,就格外顯得小心翼翼。
因為只是家中老人的一個散生日,所以僅僅是一家人一塊兒吃個飯。許嘉容媽媽買了個六寸的小蛋糕,許嘉言還因為工作繁忙沒能趕回來。
外婆是個優雅知性的老人,說起來許嘉容的氣質就有些像她。早年家中條件不錯的“資本家小姐”,因為成分不好,嫁的是泥腿子農民,也虧的是外公争氣又聰明,從過軍扛過槍,後來又下海經商,掙下一筆不小的家業。
雖然外公外婆對許嘉容都是很好的,但許嘉容很清楚,外公外婆的感情并不怎麽好,所以最後只有媽媽一個孩子,那個年代可還沒有計劃生育呢。
外婆性格溫軟,說句不好聽的是有些懦弱,除了長得好之外,在那個年代看來她幾乎沒有什麽太多優點。十指不沾陽春水,柔弱可欺心腸軟,如果不是有外公在,她這樣的性子在那時過日子可不大容易,尤其當時她上有婆婆旁有妯娌,幾乎連自己的孩子都護不住。
因為舅舅的死,外公外婆之間早已經有了裂痕,夫妻倆的感情不鹹不淡,只是後來外公去世,外婆渾渾噩噩大病一場,許嘉容才發現外公在外婆心中有多重要。
相伴的時候不覺得,直到再也見不到,才知道那人的獨一無二。
後來外婆緩過勁來了,在老太太中也算得上溫柔美貌,居然不缺人追求,性格柔軟的她竟然全部都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外婆,生日快樂!”許嘉容笑着舉杯,看着窗外似乎飄過的白色雪花。
下雪了嗎?
“生日快樂!”
一家人其樂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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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顧宜修一人在家,照例靠着外賣過活,可是叫來的外賣不好吃,他扔掉了大半。
咦,隔壁許小姐還沒回來啊。他從陽臺上伸着腦袋看了看,隔壁一片漆黑。
坐到工作室裏,顧宜修開始畫圖。他的周圍,仿佛是一個孩子們夢想中的童話世界,地上鋪設得很大的小軌道周圍有着一點點建起來的山林和小城市,小火車“嗚嗚嗚”地穿過期間。等比例縮小的城堡,漂亮的動物玩偶,以及點綴着星星和彩色糖果的華麗小屋……
他是一名玩具設計師,或者說,他願意做一名玩具設計師。
他的名下共有三家不大不小的公司,最早的時候,都是從他手中誕生的。
顧宜修從小讀書就很厲害,哪怕因為抑郁症的緣故,在國外接受了幾年治療,也沒有能阻擋學霸光環的大放異彩。畢竟沒有多少人能一邊治療一邊讀書還二十歲就拿到斯坦福的雙碩士學位,不繼續往下讀僅僅是因為他沒有興趣再讀書了的。
現在這三家公司都已經打出了名氣。盡管有職業經理人在管理,但作為背後的老板,顧宜修一直掌握着大方向。三家公司中,最主體的一家是做玩具,另外兩個一個是動畫影視公司一個是游戲公司,三家公司方向一致就在同一棟樓裏,這種多元化發展比較符合現在現時代的要求。他公司推出的系列玩具配合另外自家出的動畫和剛研發上線的游戲,果然反響十分熱烈。
只是對于顧宜修來說,他仍然是一個習慣孤獨坐在黑暗中畫圖的人。
“嗯?下雪了啊。”顧宜修看向外面,苦惱地說,“以為搬來這裏應該不會再看到雪的……難道還要往南搬?”
對于雪,他有很不好的回憶,盡管小時候的抑郁症基本已經被治愈了。他遵照醫囑停藥超過五年,一直狀态良好,并沒有複發過。當然,他原本被診斷的也只是中度抑郁症,并不是十分嚴重。
可是雪夜是他心理上最難度過的坎,因此,他居住的地方都盡量避免了那些經常下雪的區域。
算了,睡覺吧。
看了一眼外面越來越密集的飛雪,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吃下了一顆安眠藥來助眠。因為在這種時候,他的睡眠不可能會好,也許還會伴随着噩夢,他曾經是個很聽話的病人,現在也在很認真地對待自己和自己的心理狀況。
所以,在看到下雪的時候,他做出了最恰當的應對。
就像顧宜修的朋友說的那樣,他是一個認真生活的人。
因為心情好,許嘉容喝了一點酒,她的酒量一直很差,今天卻感覺還不錯。
“既然喝了酒,明天又是周六,直接住在家裏吧。”許媽媽說。
許嘉容搖搖頭,“不行啊,明天我還要值班呢。”本來是朱雨紅明天值班,她特地和朱雨紅換了個班。
“這喝了酒還怎麽開車。”許爸爸不高興地說。
許嘉容看了看時間,“我叫個代駕吧。”
外婆關心地說,“這麽晚了,你一個女孩子叫代駕不安全。”
“沒事的外婆,這才九點多呢。我有個認識的代駕,經常幫我喝酒的同事開車的,安全性你們放心啦。”
“還是不要了吧。”許嘉行忽然說,“爸爸反正要送外婆,我來替你開車送你回家,再坐爸爸的車回來好了。”
許爸爸因為之前有些痛風的症狀,醫生讓他戒酒,就沒喝。至于許嘉行本來就滴酒不沾,應該說他少年中二時期,也常喝得酩酊大醉,只是許嘉容也不記得他從什麽時候開始,就再也不碰酒了。
許嘉容現在住的房子是外公買給她的,她住的小區和外公外婆家只隔了一條馬路。
其實外公去世之後,許嘉容想要叫外婆和她一起住,卻被外婆拒絕了。
“我有手有腳能夠自己照顧自己,等到我老到沒法自理了再讓你照顧吧。”外婆笑眯眯地回絕許嘉容。
其實許嘉容很清楚,她只是舍不得離開那個和外公住了十幾年的家。
看到許嘉容口齒清晰,雖然臉有些紅,卻不像是醉了的模樣,許爸爸許媽媽只能放她走了。
其實不論是他們還是外婆都很清楚,許嘉容只是更喜歡住在自己那個自在的小家裏。
一路上,許嘉容扭頭看着窗外的霓虹和飄雪,車內氣氛十分尴尬。
許嘉行是和她一母同胞甚至連出生時間都只差幾分鐘的姐弟,照理應該最親近不過,人家雙胞胎龍鳳胎之間還有所謂的心靈感應呢,偏偏她和許嘉行除了不知道該如何相處的尴尬之外,什麽都沒有。
其實小時候,他們的關系并沒有那麽糟,哪怕沒有一起長大。如果不是因為那件事的話,他們或許也能至少像尋常姐弟一樣相處吧?
許嘉容開的是兩人座的小車,許嘉行第一次開這樣的車,顯得有些別扭,不過他的開車技術不錯,穩穩當當地往前。
姐弟倆一直沒說話,這将近三十分鐘的車程就顯得漫長起來。
夜晚的城市明麗中帶着虛幻的迷亂,許嘉容其實知道自己有些醉了,只是強撐着,看着窗外寧靜又喧嚣的街景。
下雪了啊……
漫天雪花洋洋灑灑,将世界都徹底籠在一片茫茫白色中。
“到了。”許嘉行說。
許嘉容“嗯”了一聲,“停到地下車庫去吧,285號車位。”
“好。”
将車停到位置,兩人一起走到電梯那邊,許嘉容覺得自己有些撐不住了,酒上頭來,讓她整個人都有些暈眩。
“你上去之後到小區門口去等爸爸吧,我沒事。”她一字一句地說出這句話。
許嘉行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擔心,“我送你上去吧。”
“沒事。”許嘉容笑了笑,“按了樓層上去,能有什麽事。”
“好吧。”許嘉行低下頭,他知道這是許嘉容的拒絕。
他和許嘉容因為十年前的那件事,能維持現在的狀況已經很不容易了。
許嘉行面無表情地大步往門口走去,雪愈發大了,落在他的頭發肩頭,他的手緊緊握住掐着掌心。
深深吸了口氣,他停住腳步,忽然很想抽一支煙。
許嘉容在電梯裏就有些站不住了,覺得整個世界天旋地轉。
“真的喝太多了……”
她靠在電梯壁上,努力讓自己清醒一些。
“叮”地一聲,十六層到了。
她幾乎是跌跌撞撞地撲到門前,密碼鎖上的數字在她的面前亂七八糟地旋轉跳躍着,她努力看都看不清。
“滴滴滴滴滴滴。”
許嘉容試了幾次,好不容易才将門打開。
一路像踩在棉花上一樣走到衛生間用溫水洗了把臉,臉卻仍然燒得十分厲害,絲毫沒法清醒過來。
她一邊笑一邊好像還在哭。
“今天下雪啊……”
所以才喝了那麽多酒嗎?
不,是因為外婆生日高興才喝了那麽多的。
似乎在做着夢,她深一腳淺一腳往卧室走去,卻覺得今天的家看起來那麽陌生。
熱得脫去外套和毛衣,倒在柔軟的床上,許嘉容根本不願意再想任何事,只想陷入深深的沉眠。
睡吧睡吧睡吧……什麽都不要想。
只是床上為什麽還是這麽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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