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顧宜修指了指盤子那一角, 許嘉容笑着說, “姐姐夾走了幾個。”她将盤子放在桌子上,“要醋嗎, 我去幫你倒。”

然後她就被顧宜修從後面抱住了。

許嘉容臉紅紅的, “幹什麽,你餓了就趕緊吃啊。”

顧宜修低下頭親了一口她的脖子,“我不開心。”

“怎麽了啊。”

“明明是你給我做的。”

許嘉容想笑, 然而馬上感到他在她的脖子上輕輕咬了一口, 讓她頭皮發麻差點跳起來,“喂!”她捂住脖子轉過去想要瞪他。

他卻低頭,直接吻了她。

說句實話,顧宜修也沒有想到, 自己談起戀愛來, 會這樣有占有欲。不僅僅是對許嘉容這個人的占有欲,連她的所有,都想要獨占。

原來他的心眼兒這麽小嗎?簡直都不像他了。

可是眼前這個人的一切,他是真的一丁點兒都不想給別人。

“你姐姐要住到什麽時候?”

“元旦後。”

“你元旦會放假嗎?”他摟着她說。

許嘉容感覺頭腦還昏昏的,“嗯。”

“那——我們出去玩吧,嘉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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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嘉容回到家的時候, 臉還燒得不行, 偏偏撞上許嘉言似笑非笑的表情, 就更不好意思了。

“很聽話, 還知道回來。”許嘉言說。

許嘉容惱羞成怒, “姐姐!”胡說什麽呢!

許嘉言看着她那副模樣, “他是不是約你元旦出去玩?”

“你怎麽知道?”許嘉容震驚了。

姐姐這是會讀心嗎?

許嘉言嗤笑一聲,她可不是許嘉容,顧宜修明顯覺得自己很礙眼呢,談戀愛的時候,絕對不會願意還有個人插在中間的。

“旅游?”她問。

許嘉容心虛,“嗯。”

許嘉言挑起眉,“啧啧,心懷不軌。”

“姐!”

真、真要和他一起出去旅行嗎?

許嘉容洗完澡爬到床上時,覺得自己的耳朵仍然是滾燙的。

之前被他吻得腦子不太清醒,他一提就答應了下來,現在才反應過來他是什麽意思。

兩個人單獨出去旅行啊……情侶之間出去旅行的話,真像姐姐說的那樣,會發生點什麽嗎?

她将臉埋到枕頭裏,覺得又羞又窘,明明沒有人看到,她卻仍然滿心不好意思。

可是,不去嗎?那可是顧宜修啊。

她那麽那麽喜歡的顧宜修。

扪心自問,她是想去的。

雖然說非常羞人,但她真的想去。

以前以為自己不能接受的事,當那個人換成顧宜修之後——抵觸居然變成了期待。

“啊啊啊,我什麽時候也變得這麽不要臉了?”許嘉容自己吐槽自己。

然後開始想,去的那幾天,要穿什麽衣服好?

大晚上的,忽然開始翻箱倒櫃找衣服,找到一半又覺得很好笑,又不是明天才出發,這麽着急幹什麽?

那——現在淘寶上買衣服,到走的那天來得及到嗎?

摸了摸已經蜷在她枕頭邊睡着了的橘色毛絨球可愛的小腦袋,它不滿地伸了個小懶腰,許嘉容的神色溫柔起來,她想起顧宜修說的。

“小貓是一雙,我們是一對,一人養一只。”

另一只現在在顧宜修那裏也睡了吧?

她捂住臉,不好意思地在床上滾了幾滾。

思緒亂七八糟的,很晚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可不是休息日,她還是要上班的,一大早起床給許嘉言和顧宜修做好了早飯,把顧宜修那一份送到他家去時,果然顧宜修又是剛爬起來,一副睡眼朦胧的模樣。

“今天早上吃什麽?”

“我昨晚泡了豆子呢,今天喝豆漿吧,只放了一點點糖。麻團是我自己做的,你要是嫌甜呢,就告訴我,我下次改。還有煎餃,你昨晚吃了一些,還有一些我今天都煎了,下次再做……”

她絮絮叨叨地說着,顧宜修忍不住,低下頭親了一下她的嘴角。

聲音一下子戛然而止,她輕輕地“喂”了一聲。

“早安吻。”顧宜修說,“你要是嫌棄我沒刷牙,我會生氣的。”

許嘉容哭笑不得地等了他一眼,“不理你了,我上班去了。”

等走到門口,她又輕快地返回來,踮起腳飛快親了一下他,“我才不會嫌棄你,早安,顧宜修。”

等他反應過來之前,許嘉容已經飛快跑了。

一直到單位,許嘉容的心情都很好。

社區裏仍然是一派祥和,任主任捧着個保溫杯,還沒來得及喝他的養生茶,分派在各個小區的物管員就來找他,又要開例會了;孔春曉一大早就在和來辦居民醫療保險的阿姨一遍遍解釋“這個醫保只有住院才能報銷,卡裏是沒有錢的”;王媛媛在代收水電費的點上聲嘶力竭地和一個聽力不好的大爺說讓他把水費卡給她;負責綜治工作的朱松是去年才招聘進來的退伍兵,這會兒正奮力做着臺賬,月底了,又到了街道要來考核的時候;做民政的陳書潔正整理着新增尊老金的發票準備送到上頭去……周一的早晨,顯得極為嘈雜繁忙。

高書記走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大廳平臺裏這熱火朝天的模樣。

他拍拍腦袋,感覺大家都不空啊,視線落在許嘉容的身上,“嘉容,替我去市裏開個會。”

“好的高書記。”

“沒辦法啊,上頭今天還要來社區檢查,我實在走不開。”高書記說,“反正也就是個市裏的大會,你到時候把材料給我帶回來就行了。”

許嘉容點點頭,雖然不太多,但是她以前也代書記去過這種會。

一般都是市裏的工作部署,社區作為最基層,也要去聽一聽,但市裏頭的工作部署下來,要落實到區然後是街道之後,街道分派下來,才算是真正到他們社區頭上,所以這種會對于社區的書記來說,重要的只是那一份材料而已。

說起來,許嘉容的家世曝光,就是因為那次去代書記開會,偏偏碰上認識她的叔叔。以往去過那麽多次,都沒那麽巧的,一場會議數百人,哪兒那麽容易注意到她,還恰好被認識她的其他社區的人瞧見啊,可就那麽巧,那次就是撞上了。

她拿起車鑰匙準備去了,通知的開會時間是上午九點半,他們上班時間八點半,這會兒趕去市政府還得要差不多半個小時,因為是早高峰,雖然他們三線城市幾乎不怎麽堵車,還是早些去比較保險。

熟門熟路地到了停車場停好車,才剛九點過五分,因為從小爸爸就在這兒工作,許嘉容對市政府其實并不陌生,高書記說的開會的地方并不難找,她小時候還到這兒的大會議室玩過。

只是聽說這老市政府快要拆掉,換到新城區的大樓去了,現在每個城市的發展都太迅速,老城區早已經飽和,他們這三線城市也不例外。

一個城市的市政府在哪兒,哪裏就是市中心,從老城區向新城區轉移,也是必然的趨勢。

“嘉容?”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響起。

許嘉容回過頭去,禮貌地叫了一聲,“張叔叔好。”

這是她爸爸的同事,她爸爸是常務副市長,這位是市委副書記,從行政級別上來說,副書記和副市長是同級的,當然,黨委職務上而言,副書記肯定要高一些,她爸爸只是市委常委。不過,一個城市的副書記,能負責的只能是黨務方面的工作,真正的政務都是由政府來執行,副市長的權力就要大得多了。

最重要的是,副市長升為市長的幾率很大,副書記升成市長或者市委書記的概率,就要小的多了。

這位張成慶張副書記和許嘉容的爸爸差不多是同期,當初許嘉容爸爸還是市長秘書的時候,張叔叔也已經是組織部的一位副部長了,許嘉容爸爸是副處級,他可是正處級。

不過,許澤安和張成慶的關系倒是一直不錯,畢竟年紀差不多,許澤安有手段,張成慶又是個圓滑人,再怎麽樣,面子上還是挺親熱的。

“這麽些年沒見,嘉容都長成漂亮的大姑娘了。”張成慶打趣說。

許嘉容含蓄地笑了笑,幸好時間還早,沒那麽急着去會議室。

張成慶一看這地方就猜到了,“來開會?看來是代你們書記來的啊。”

因為一直和許澤安有些交情,他倒是知道許嘉容的工作,雖然不大理解她為什麽會安安分分在社區上班,不過像許嘉容這種乖乖的既不惹事又不在外面亂玩,就是社區的工作都能好好做的姑娘,是挺能讨長輩的歡心的。

這個女孩兒,長得漂亮,而且老實內向乖巧聽話。

張成慶心中一動,“你也好些年沒看到你亞傑哥哥了吧。”

許嘉容聽到這個名字抿唇一笑,張亞傑是張成慶的獨生子,記得和許嘉言差不多大。她小時候确實和他玩過幾次,但要說熟悉并沒有,記得是個教養不錯清秀內斂的小哥哥,但那都是差不多十來年前的事兒了,已經不是“好些年”可以概括的了。

“是有好多年沒見了。”她禮貌地回答。

“亞傑現在在法院,已經是一名法官了。”張成慶的心中也是很為兒子驕傲的,因為他的兒子不是靠着他的關系,而是靠着自己的本事進的法院。

許嘉容有些不理解,只能說,“亞傑哥哥這麽優秀,恭喜叔叔了。”

張成慶還想在說什麽,旁邊忽然插過來一個聲音,“張叔叔。”

他看過去,高大俊朗的青年站得筆直,正在不遠處和他打招呼。

“睿英啊……”他一邊叫着一邊想起一些舊事,忍不住看了一眼許嘉容,卻見她一臉茫然,再看趙睿英,眼中明顯藏着些什麽。

作為混跡官場那麽多年的老狐貍,張成慶呵呵笑着,“好了好了,不打擾你們開會了,去吧去吧。”

以前趙家沒退的時候,趙睿英的爸爸和張成慶、許澤安的關系都不錯的,不然許嘉行也不會和趙睿英一起長大了。後來許家和趙家鬧翻,張成慶卻沒得罪任何一方。

許嘉容有些莫名其妙,向張成慶打了個招呼才往會議室走。

“小趙,你們公安也要來開今天的會嗎?”

“我是代我們副所來的。”他說。

許嘉容點點頭笑起來,“看來大家都一樣啊。”

她笑得眉眼彎彎,趙睿英眼睛一閃,“你知道他為什麽要和你說這麽多嗎?”

“什麽?”許嘉容看了一眼背後,“你說張叔叔啊……對了,你怎麽也認識他?”

只是個普通小民警的話,可認識不了市委副書記吧。

“他大概,是想讓你嫁給他的兒子。”趙睿英直截了當地說。

許嘉容一下子愣住了,連手腳都有些涼。

說句實話,哪怕出身在這樣的家庭,她卻從沒想過要嫁給所謂“門當戶對”的人家。小時候雖然因為父母交際的原因,她也認識一些圈子裏的人,但說句實話,她和他們,都不太熟。

大人們或許覺得,将孩子們放在一起玩自然得生出感情來是不錯的。

許嘉容對此,留下的卻大多是有陰影的回憶。

她回到許家時,已經十二歲了,那時許嘉行正是叛逆期,整天和一些孩子們瘋玩兒,其中大多是和許家家世差不多的人家的。

對于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幾乎一樣大的姐姐,叛逆期的許嘉行做的幾乎都是欺負人的那一套,連帶那群熊孩子偶爾也會欺負她。也虧得許嘉行被許嘉言教訓了幾次,才安分不少。

可十年前的那場夢魇,讓她對這些人徹底敬而遠之。

這樣家庭出身的孩子,真的行事無忌起來,要比普通人可怕多了。

她失笑,“可是我都有男朋友啦。”

想起顧宜修,她的手立刻回溫,連笑容都溫柔了許多。

趙睿英一下子愣住了,“你有男朋友了?”

“是啊。”

她看着很快樂。

趙睿英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看她拐進了會議室,才又緩緩走過去。

有什麽好意外的,她有男朋友才是正常的呢。

會議不算很長,一個小時準時結束了,許嘉容想着趕回社區去剛好差不多要吃飯了,挺好。

一上午忙碌,到吃飯午休期間,大家都有空了,才來得及用調侃許嘉容。

“男朋友帥得很啊。”孔春曉開了個頭。

“而且一看就是社會精英,又帥又有錢的那種。”王媛媛雙手捧臉做出夢幻的樣子開玩笑。

朱松和章飛宇都是去年才招聘進來的,和許嘉容不算很熟悉,卻并不妨礙他們跟着打趣。

“媛媛姐,反正我們三說好了,誰先脫單誰是狗。”朱松一臉嚴肅,他說的是春橋社區三個現在還是單身的年輕人,他、王媛媛和章飛宇。

章飛宇噗嗤一聲笑起來,“你這單身狗心裏太不平衡了吧。”

朱松嘆氣,“那當然,我們嘉容姐的男朋友,要把我這只單身狗的自信心都徹底打擊沒了。長得比我帥氣質比我好個子比我高,還比我有錢……”

一旁的陳書潔鄙視他,“就你,有什麽資格和我們嘉容的男朋友比。”

“書潔姐姐……”朱松做出一副哀怨的姿态來。

許嘉容被他們調侃地臉色微紅,她當然可以謙虛地說,“他也沒那麽好”,其實顧宜修真不是那種尋常社會精英的模樣,至少現在,他就是個宅男啊。

但是,她不想說。

在她的心裏,顧宜修就是什麽都好,哪裏都好。

就是她自己,都不想說他半點兒不好。

情人眼裏出西施,顧宜修在她眼裏,當然是看不到缺點的。

冬天的下午暖融融的,許嘉容去陪着崔奶奶一起曬太陽,一邊拿着記錄本,和那些來來往往的居民們打着招呼,聊聊天,他們需要什麽,她都認認真真記下來。

“小許啊,這居民醫療保險到什麽時候結束啊?”

“小許,我們家樓道裏的燈又壞了,幫我登記下呗。”

“小許,你看看我們家可不可以申請解困房?”

“23棟的那誰,聽說又病了。哎,小許啊,年底可得照顧一下他們家,孤兒寡母的,太苦了。”

“王家的那個丫頭又拿獎學金了呢,也不枉她奶奶一手拉拔她長大。”

“落戶申請的證明怎麽寫來着,噢,社區有現成的表啊。”

“小許啊,幫我代繳個水電費……”

盡管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事兒,她笑盈盈地聽着,每個人都會給予回應。

許嘉容有時候也很清楚,她喜歡做社區這份工作,或許就是因為這種平凡又微小的事。在這些普普通通的問話和談天裏,她會感覺被需要,以她的能力,能做到的只有這樣的事,卻一樣能給許多人帶去幫助。

她從小,都是一個不那麽被需要的人,家裏的透明人,生活在姐姐弟弟的陰影之下,內向又沉默。

她不夠優秀,能做好的事太少了,沒辦法像許嘉言那樣研究艱深的生物科技,也沒辦法像許嘉行那樣開起一家公司,領着一群人銳意前行。

只有在社區裏,會有那麽多人用善意的眼神看她、問她、需要她。

讓她覺得,自己是一個很有用處的人。

盡管,她做的,都是些很簡單又太貼近生活的俗之又俗的小事兒。

許嘉容心中明白,她就是這樣一個普通又平凡的人,所以,她能夠做好的,就是這樣普通又平凡的工作,給予別人的也不過是小小的幫助和方便。

她很有自知之明,每做好一件事,幫助一個人,就會有小小的成就感。

所以,她是這麽喜歡她的工作呢。

溫柔笑着,她一個個聆聽,然後細細回答。

眼角眉梢洋溢的,都是暖暖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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