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至于張成慶想想自家兒子和許嘉容, 越想越靠譜,跑去和許澤安聊了聊, 于是, 許澤安打了個電話給沈梅。

許嘉言知道的時候, 許嘉容還沒有下班。

在顧宜修接了許嘉容回來, 做好了晚餐三個人一起吃飯的時候, 尴尬又找上了他們。

只有顧宜修和許嘉容兩個人吃飯的時候,感覺很好,如果只有許嘉言和許嘉容兩姐妹, 也同樣很和諧, 但是現在這狀況, 就比較……“今天你碰到張叔叔了?”于是許嘉言開口。

許嘉容點點頭,“代我們書記去開會碰到的。”

許嘉言漫不經心, “他去找爸爸了, 想讓你和張亞傑相親呢。”

許嘉容:“……………………”

喂,姐姐, 就算這事兒是真的,沒必要在飯桌上當着顧宜修的面說吧!

果然,一向在飯桌上吃飯吃得很專心的顧宜修看過來,“相親?”

“沒有沒有,我不會相親的。”許嘉容趕緊說。

顧宜修挑起眉, “門當戶對的那種?”

“不不不, 不管什麽門什麽戶, 反正我不會去啊。”

許嘉言看着許嘉容的樣子樂不可支, “好了好了,就提這麽一句而已,”她看向顧宜修,“放心吧,我們家嘉容,是不會嫁給那種人家的。”

總覺得許嘉言話裏有話。

顧宜修是個很聰明的人,他看向忽然不說話了的許嘉容。

許嘉言故意提起,似乎是想讓許嘉容告訴自己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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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不管有什麽隐情,他還是很生氣。

有人觊觎許嘉容,單單這種可能,就夠讓人生氣的了!

吃完飯之後,許嘉言主動收拾碗,顧宜修拉着許嘉容去他家的時候,許嘉容回頭幽怨地看了一眼搞事情的姐姐。

“哎哎哎,慢一點。”她無奈地說。

顧宜修果然慢下來,抓着她手腕的力道變得很輕,兩人到了他的家,他擡起許嘉容的手,揉了揉她的手腕,“對不起。”

“沒關系。”許嘉容無奈,“你這醋吃得太沒道理了啊。”

顧宜修抿了抿唇,“不是什麽門當戶對嗎?”

他知道許嘉容的家世,一般而言,像她這樣出身的女孩子,真要找門當戶對的,應該不會是他這樣的。

“我是不會和那些門當戶對的人有交集的。”許嘉容輕輕說。

顧宜修看着她,“是過去的事嗎?”

他就知道,許嘉言應該是故意的,或許就是想讓許嘉容告訴他。

“嗯。”許嘉容想起她和顧宜修剛剛認識的時候,顧宜修就能将他的心理陰影告訴她,忽然覺得自己也沒什麽不能說的。

姐姐的意思,大概也是這個吧。

“你知道,我也不喜歡下雪天。”

“嗯……我不喜歡下雪天,而且很怕大狗哦,”許嘉容笑着,“我的膽子很小的,很怕鬼,從來不敢看鬼片恐怖片,連看稍微有點恐怖畫面的電影都要閉眼睛。”

顧宜修摸摸她的頭發,感覺她很可愛。

他起身去泡了一壺茶來,一人捧着一個茶杯,這是他上次去超市買菜的時候,順帶買回來的情侶茶杯。

只有戀愛之後,才會忽然對這些成雙成對的東西感興趣起來。

“我在外公家住到十二歲,回到自己家的時候,許嘉行不大喜歡我。”許嘉容柔聲說,“不過也可以理解,這個年紀的叛逆期少年,大概不想有任何人分去父母的關愛吧。所以,他看不慣我。而許嘉行和那些‘門當戶對’人家的孩子們,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關系,所以,他看我不順眼,他們當然會跟着他孤立我,沒有人和我玩,開起玩笑來也有些惡意。這種家庭出生的孩子,其實都是有些早熟的,造成的傷害也比一般的孩子大一些。”

“不過這些都無所謂,我并不是不能忍受。”她說,“當時我和爸爸媽媽不夠親近,也不好和他們說這些,他們的工作又很忙……甚至都沒發現許嘉行這樣對我。不過姐姐很快發現了,後來許嘉行被姐姐教訓了幾次,還是好多了,至少和我的關系緩和了不少。直到十五歲那一年,我爸爸一個朋友家的老人過生日,帶着我們一起去他家吃飯,那個地方在郊區的別墅……”

她正要繼續說下去,小小的一團橘貓慢慢走過來,細弱地“喵”了一聲,就想順着顧宜修的褲子往上爬。

許嘉容失笑,将它拎上來,團成一團抱在懷裏。

小貓的身體溫熱柔軟,她摸着它細滑的毛皮,心中平靜了很多。

“有一個許嘉行的好朋友,我不太認識他,沒有見過幾次,只知道是個很嚣張的人,比許嘉行還要嚣張。他趁着我到外面呼吸一下新鮮空氣的時候,驅使這家養的幾條大狗來追我。”

“那是高大的黑背,我清楚地記得一共有四條。”

“每一條都在我的背後狂吠着。”

顧宜修輕輕将她摟在懷裏,許嘉容感覺到他的體溫,笑着說,“不過現在我好多了,小狗我是不怕的,只是看到大狗,還是有點害怕的。”

“下次見到大狗不要怕,我保護你。”他安慰她。

“他驅使狗追我,當然不會讓我跑回屋子裏去,而是追着我從後門離開了那棟別墅。”

“那是一個郊區的別墅群,卻幾乎沒有什麽人家。房子與房子之間離得有些遠,我慌不擇路,跑進了附近的一棟屋子裏。”許嘉容苦笑,“那個人……非常壞的用一根樹枝在外面把門給卡住了。我跑到後門,卻發現後門外面被人鎖死,根本無法出去。這是一棟裝修了一半的別墅,一樓的窗戶都上了防盜窗,我出不去。”

顧宜修聽着,深深吸了一口氣才能讓自己不那麽生氣。

“然後,我聽着狗吠漸漸遠去,他居然走了,把我一個人留在空蕩蕩的漆黑別墅裏。”許嘉容嘆氣,“那天本就下雪,冬天的夜風凜冽,幸好我出來的時候套上了外套,又從一樓找到了一些裝瓷磚的硬紙板,用硬紙板圍聚起來自己躲了進去,不然凍都要凍死了。”

顧宜修臉色陰沉,“那個人就這麽自己走了一直沒回來?”

“嗯,我聽姐姐說,他那天偷喝了酒,回去之後就差不多睡着了。”她苦笑,“所以,我一個人被關在那裏,似乎過了很久很久。”

對于一個十五歲的少女來說,一個下雪的夜裏,獨自一人被關在郊區無人的別墅,呼救也不會有人聽到,黑暗就已經是噩夢,更別提蝕骨的寒冷了。

“幸好宴會結束之前,爸爸媽媽就發現我不見了,所以到處找我,在屋子裏沒有找到,外面下雪,又漸漸掩蓋了腳印,他們在附近搜索了一下沒有發現。後來還是從公安那裏調了幾條警犬來,才在淩晨差不多兩點鐘的時候找到了我。”許嘉容擡起頭,看着顧宜修比她還要難看的臉色,笑起來,“沒關系的,顧宜修,我遇到這事的時候已經十五歲了,至少比你要好一些。”

顧宜修那時候太小,留下的心理陰影太嚴重,許嘉容到底已經十五歲了,雖然也被吓壞了,被救出來的時候又被凍得臉色青白,好歹時光流逝,慢慢的好了許多。只是這段歷史,她從不願意與人說,刻意遺忘的話,對她的生活并沒有造成很大的影響。

“所以,你知道的顧宜修,我不喜歡那些人,對他們的觀感也不大好。”

說起來張亞傑并沒有欺負過她,因為他和許嘉言差不多大,已經不是許嘉行那幫子朋友一個年齡段的了。只是他和許嘉行也比和她要熟悉多了,到底早年混在那個圈子的是許嘉行,是那個該死的驅狗追她把她關起來的混蛋,是那些曾經孤立她嘲笑她的熊孩子,而不是她。

她對他們,統統沒有任何好感。

“嗯,對不起,是我的錯,不該随便吃醋。”顧宜修摟着她,溫柔地說,“那元旦你想要去哪裏玩?”

“我不喜歡那種太累的旅行,我們去安靜又輕松的地方吧。”許嘉言說,“而且元旦只有三天假,雖然我可以請假,但是還是不要請太長時間的好,我們就去近一點的地方吧?”

“好。”

顧宜修并不擔心,他有個萬能的秘書,只要選好了地方,自然可以壓榨魏立夏去做安排具體的事宜。

等到許嘉容回家的時候,臉上已經帶着笑,看着輕松許多。

許嘉言看過來,“瞧,其實也沒有什麽不能說的,嘉容,那件事你是受害者又不是加害者,為什麽反而是你害怕被人知道這件事呢?”

許嘉容有些不好意思,“大概是我也不想再想起來吧。”

還有,也許她只是……不想讓別人同情。

她本就不夠優秀了,如果大家都拿同情的目光看她,她會覺得自己更加懦弱沒用。

沒關系的,那件事早已經過去了。

她不需要旁人來可憐她。

所以,從不提起。

許嘉言拍拍她的肩膀,“你能夠想通就好了,我想讓你說出這件事來,并不是不想你瞞着顧宜修,”她對顧宜修才沒那麽好,“嘉容,你知道我為什麽上次忽然回來見你嗎?”

她一貫是有什麽說什麽的性格,上次回來沒說清楚已經讓她很不舒服了。

許嘉言從來不是迂回婉轉的性子,什麽事立刻說清楚才是她的風格。

她一直想說,又怕刺激到許嘉容。

也幸好她戀愛了,有愛情的滋潤,讓她比之前都開朗許多。

“為什麽?”

“趙睿英回來了,你或許不記得那個活該被打得半死的家夥叫什麽,我現在告訴你了,他叫趙睿英,不僅回來了,你或許還見過他。”許嘉言凝重地說。

許嘉容開始還不怎樣,漸漸的,臉色才蒼白起來。

腦海中想起陳警官笑着說,“這是我的徒弟小趙……他中學的時候休學了兩年……”

又想起張成慶熟稔地招呼着:“睿英啊……”

……

那個她不止見過一次,高大英朗,帶帶着點兒單純青澀和部隊裏獨有的挺拔氣質的青年。

是他,小趙。

可是他和她記憶裏那個飛揚跋扈恣意嚣張的少年——是同一個人嗎?

十年的時光過去,他的變化竟然這麽大?

“他為什麽……”許嘉容感到自己的聲音有些虛弱。

許嘉言冷笑,“聽說他和趙家也鬧翻了呢,趙家斷了給他的那一份錢。”她帶着嘲諷說,就差罵一句“活該”了。

許嘉容苦笑,“幸好我已經離開新岳社區了。”

陳警官是新岳社區的社區民警,如果留在新岳,免不得要碰見她的徒弟。

拍拍她的肩膀,許嘉言安慰說,“你既然喜歡這份工作就好好做吧,如果下次再見到那個混蛋不必對他客氣,要是他還想做點什麽,你直接打電話給我,我能揍他一次,就能揍他第二次。”

許嘉容點點頭,她輕輕說,“姐,那時候你和爸媽他們——”

“沒錯,爸爸、我和許嘉行一起去的,把他打得半死,才讓他休學了兩年。”許嘉言冷靜地說,“這件事後來被爺爺壓了下來,趙家也沒敢說什麽。”

畢竟是趙睿英自己惹下的禍事。

還有一件事,至今許嘉容自己都不知道。

那棟別墅,其實并不是空的。

那是一棟裝修了一半的別墅,當天其實有五六個外地的裝修工人,正睡在樓上的房間裏。

也幸好他們沒有發現樓下的動靜,不然,也許……當然,不能這樣揣測人心本惡,但是誰知道人心究竟是什麽模樣。

那一年的嘉容,只是個十五歲的,嬌怯怯的柔弱小姑娘,又被關在了那棟房子裏。

這是一棟郊外的別墅,距離這裏最近的一棟屋子跑過去都要七八分鐘。

而且,她還那麽漂亮。

只是這件事許嘉容自己并不知道,唯有許澤安沈梅夫妻和已經十分成熟懂事的許嘉言每每想起都會不寒而栗,做夢都會半夜驚醒。

也幸好,并沒有真的發生無法挽回的意外。

“你們——去打他了?”許嘉容遲疑了一下才說。

這件事她也不知道。

那晚之後,她在醫院住了一天就回家了,只是回家之後,更加沉默內向不愛說話,足足有好幾年的時間,她都沒有理會過許嘉行。

“對啊。”許嘉言痛快地說,“把他狠狠揍了一頓,聽說在醫院就住了好幾個月,之後就被他家裏送出國了……”

趙家與許家的家世是差不多的,出了這檔子事之後,趙家老爺子趕緊打電話給了許澤安的父親,不僅道了歉,也願意給出一些補償。

“孩子畢竟沒出太大的事。”老爺子是這麽和許澤安說的,那時正值許澤安事業上的關鍵時期,他是勸他和解的,畢竟這時候不宜得罪太多人。

許澤安冷笑,第二天就帶着許嘉言許嘉行姐弟兩個,去堵了趙睿英。

最後還是老爺子出手,才平息了趙家的怨氣。

趙睿英休學,出國了兩年,才又回來讀書,大學的時候聽說和家裏人鬧翻了,入了伍,之後,許嘉行也沒有再聽說過他的消息。

許嘉容只見過趙睿英幾次,她對許嘉行的這個朋友只有模糊的印象,那天在外面光線又太暗,她根本沒能記住他的長相,時間過了十年,他不僅長相發生了很大變化,氣質更是判若兩人。

也難怪,許嘉容半點沒把小趙和那個混蛋聯系在一起。

至始至終,許嘉容以為這事因為趙家和自家的關系,是會不了了之的。

而且她也有意遺忘,以為它早就淹沒在塵埃裏,并不知道家裏人為她做過什麽。

許澤安愧疚于對這個女兒疏于關心,而且老爺子聽說這件事之後的漠然更讓他心中刺痛,這個女兒同他和沈梅不大親近,從小長在沈家,偏偏又不夠優秀醒目,一貫有些重男輕女的老爺子對她沒有多少感情。事情若是發生在許嘉言或者許嘉行的身上,老爺子肯定會勃然大怒。沈梅愧疚于她沒有做好一個母親,發現許嘉容不見有些晚了,如果再早一些,或許能看到地上的腳印,就不會耽擱這麽多時間。許嘉言也很愧疚,當時她高三了,并沒有花很多心思在這個妹妹身上,她明明知道許嘉容被孤立被欺負,卻沒有真正令她擺脫這種困境。

許嘉行最為愧疚,趙睿英是他的朋友死黨,他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他,而就是他的這個好哥們兒,做出了這樣的事。那一晚,還是他和趙睿英一起偷喝了葡萄酒,只是他的酒量更差,在他醉過去時,趙睿英還沒醉倒。

就在那之後,許嘉行這麽多年,一直滴酒不沾。

一家人都無法原諒自己,索性默契地瞞住了她,小心翼翼地對她好,希望她能從此遠離那些傷害煩惱。

即便是趙睿英已經受到了懲罰,但是事後暴揍他一頓,就真的能補償許嘉容什麽嗎?

她是這樣心軟的孩子,在知道他們私自打得趙睿英躺在床上好幾個月也未必會高興。

“打得好。”許嘉容低聲說。

許嘉言怔了一下笑起來,“當年可是怕吓到你,早知道當時就該告訴你的。”那小子被打得有點嚴重,他們當時是覺得,許嘉容可不一定能接受他們這麽下狠手,也不想讓她背負這樣一份沉重的報複。

要說許家人其實幾乎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許澤安走到現在這個位置穩穩當當,并不全是靠的老爺子,多半還是憑自己的能力,沒有手段是不可能的。沈梅在的高校可并不是象牙塔,她能夠左右逢源當然也是極有手腕。更別說許嘉言許嘉行這對姐弟,比一般人都要聰敏太多。

該心狠手辣的時候,這家子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偏偏出了一個意外,許嘉容和他們不一樣。

她是溫軟柔和的,單純又安靜。

許嘉容心中酸澀,“嗯,你們應該告訴我的。”

原來,她不是真的那麽不重要。

許嘉言摸摸她的腦袋,忽然問,“元旦真要和他兩個人出去旅游?”

許嘉容怔了一下,才輕輕的羞澀地“嗯”了一聲。

“要做好保護措施啊!”許嘉言潇灑地擺擺手,她回房睡覺去了。

“姐姐!!!”

虧她正因為過去的事悲傷感動呢,壞姐姐。

許嘉容惱羞成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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