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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創世之初的天堂遠沒有千萬年後熱鬧，第一至八重天中只有少數天使與建築，第九重天水晶天卻同千年萬年後別無二致——來訪者心中所想，便是眼前所見，有的看見崇山峻嶺，有的看見汪洋大海，相同的只有遙望可見雲霧缭繞的巍峨聖山、沿山而建的陡峭長階與山巅威嚴聳立光輝熠熠的神殿。

神殿內兩側相對豎立雕刻繁複花紋的十二石柱，每一根石柱上刻的是創世神耶和華創造的各類造物，最靠門的左右是山嶺與河海，最靠近神座的右面石柱雕刻着天使，左面石柱雕刻着人類。神座居于高臺之上，兩旁的燭臺燃燒着無盡之焰，穹頂上輪轉不歇的光源球投下聖潔柔和的光輝。

最初誕生的熾天使們安靜地站在神座禦臺前，創世神在造物眼中的模樣也是造物們自己所想象的那樣，熾天使們也不例外。

耶和華賜予熾天使生而知之的能力與少年期的軀體，同時交給他們教導天堂其餘天使的重任，熾天使們從誕生那一刻便通曉真理，擁有智慧與權能。

如果沒出意外的話熾天使們都是這樣的，但不巧出了意外。

耶和華坐在神座之上，造物主神情淡漠，目光掃過座下衆位熾天使，他們看向他的眼神都是同樣的敬仰與信賴，但在觸及他懷中時又統一變成驚訝——父神創造熾天使時，使熾天使生來就擁有少年體型，負有教化之責，但怎麽還有個幼年體型的？

幼年體型的小熾天使懵懵懂懂地擡起臉，燦金的發絲有些淩亂，一雙缥碧色的眼眸純澈無辜，見自己成為了目光焦點，他似乎有些害羞，扭頭往耶和華懷中把臉藏了起來。

“父神，小殿下……”梅塔特隆有些遲疑，他不确定小熾天使是否擁有同他們一般的智慧和實力，如果沒有，又是否要同其他天使一起接受教化？

“這是路西菲爾，他尚且年幼，心智并不成熟，就留在水晶天，直到他進入少年期，就可搬去恒星天。”說話間，路西菲爾又往耶和華懷裏縮了縮，他甚至還沒學會如何将翅膀收放自如，小巧的羽翼一抖一抖的，像是心情頗好。

熾天使們領命各自離去，神殿重歸一片寂靜，但路西菲爾還是躲在耶和華懷裏，耶和華無奈道：“路西，他們都走了，你可以出來了。”

“不要，路西就想待在父神懷裏。”年幼的路西菲爾蹭了蹭耶和華的衣襟，耶和華捧起他的臉，柔和的聖光主動貼近修複路西菲爾蹭得通紅的臉，創世神輕輕敲了敲他的額頭：“你總會長大的，到那時候，你也會離開水晶天。”

“路西永遠不會離開父神。”小天使認認真真地說，他想了想，試圖學着剛才的梅塔特隆他們一樣裝出了嚴肅正經的模樣。

耶和華沒有回應，抱着他起身，下一瞬便出了神殿，到了一棵枝繁葉茂的巨樹跟前，路西菲爾睜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這棵高不見頂密不透光的樹，那樹似乎有自我意識，壓彎了幾根枝桠靠近他，像是在打招呼一般。

“這是長生樹。”樹前驀地多了一方石桌和兩張石凳，耶和華把他放在了石凳上，他還不安分地試着和長生樹交流，可惜除了搖搖葉子，長生樹再給不出任何反應。“樹靈成長得慢，若你想與它交流，大約要再等百年。”

“百年？”路西菲爾掰着指頭算了算，“那個時候，我豈不是都已經被父神趕出水晶天了？”

“……我幾時說過要趕你？”

“那路西可以一直留下？”路西菲爾拽住他的衣袖期待地看着他，耶和華摸了摸他的頭發：“你為什麽這麽想留下？就算是梅塔他們，也更願意待在其他八重天。”

“他們是他們，路西是路西，路西就是喜歡留在父神身邊，難道父神不喜歡路西嗎？”路西菲爾固執地問。

耶和華摸了摸他的臉：“只要路西遵守天使的規定，父神永遠不會不喜歡路西。”路西菲爾似懂非懂，茫然地點了點頭。

天使作為靈體，對于睡眠和飲食都并沒有需求，但是良好有規律的作息習慣有利于維持天堂的秩序，故而天堂範圍之內的所有天使依然保持有作息的規定。

天堂其餘八重天沒有絕對意義上的黑夜，只有相對而言昏暗的時刻，唯有水晶天永遠沒有黑夜，永遠光輝璀璨。

路西菲爾年紀小，學習一陣以後就疲憊不已，靠在耶和華的懷裏沉沉睡去，耶和華環顧水晶天四周，思考哪裏适合安放身嬌肉嫩的小天使。

“其實要是長生樹沒那麽硬實就好了。”

出聲的是一團光球一樣的東西，它幻化出一只“手”碰了碰小天使的臉，愛憐地說：“路西菲爾殿下真不愧是您最完美的造物，我敢保證，誰都會喜歡他的。”

“以後他也會是代我行權的最佳候選，三界之內，除我之外，無可匹敵。”耶和華的目光也落在沉睡的小天使臉上。

“也許有一天，路西菲爾殿下也能看到我？”光球興奮起來，上上下下跳動。

耶和華沉吟片刻：“你是這全世界的法則化身。身為造物，路西若能突破限制，那時候就可以看到你。”

“我也好想和小殿下交流。”法則戀戀不舍，“長生樹好生沉悶，您也不愛理我。”

“你太聒噪了。”說話間耶和華已經有了決斷，他橫抱起小天使朝神殿後方走去，随着他靠近，原本虛無一片的後方逐漸形成了一座與神殿統一風格的後殿，兩側的紗簾無風自動為神明讓步，露出一張柔軟的床。

耶和華把路西菲爾放在床上，法則還跟在一邊喋喋不休。

“路西菲爾殿下真的好可愛，以後肯定也是三界第一美！”

“不過，說起來，小殿下這性格，怎麽這樣黏黏糊糊的？父神，真看不出來，原來您喜歡這樣的啊？”

耶和華神色冷淡：“法則，不要妄自揣測。”

法則撇了撇嘴不再多言，心裏偷偷反駁，它親眼看着神按照自己的審美愛好創造的路西菲爾，它才不信神不喜歡呢！神就是轉移話題嘴硬！不像它就很坦誠，路西菲爾殿下什麽樣子它都喜歡。

創世之初，需要熾天使學習的內容并不多，何況路西菲爾天資聰穎，天賦非凡，無論是理論還是術法都進步一日千裏，每月熾天使們來水晶天結束例會以後去看望他，都會對他的進步速度感到驚訝。

“既然如此，那路西菲爾殿下應該很快就能來恒星天陪我們了。”米迦勒蹲下身子看着面前的小天使，他們都是少年體，對于幼年體的路西菲爾十分好奇，更何況神曾說路西菲爾是他創造的最完美的天使，熾天使們都非常期待他脫離幼年期以後的模樣。

不過現在，比起以後可能的仰望，米迦勒還是更手癢想捏捏他的臉。

“恒星天有什麽？”路西菲爾問道。

“有我們，還有其他很多天使，天堂一共有九重，除卻父神所在的水晶天，其他八重都有天使居住，偶爾還會有下界的種族來訪問交流。”米迦勒湊近他低聲說，“除了天堂和下界，還有地獄，地獄生物和天使們完全完全不一樣，以後你搬來恒星天，我可以帶你到處逛逛……”

“父神可以去嗎？”

“呃，三界都屬于父神，如果父神願意，他可以無處不在。”

“那可以讓父神帶我去！”路西菲爾高興起來，“我想看看父神創造的其他地方和其他種族，地獄真的和天堂很不一樣嗎？”

米迦勒卻被他吓了一跳，連忙說：“殿下，你可千萬別在父神面前提想去地獄這種話，父神不喜歡天使和地獄有所關聯。”

“為什麽？地獄也是父神創造的一部分，那和天堂、下界在父神心中有什麽區別？我想父神不會介意的。”

米迦勒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和小天使解釋那些複雜的東西，後悔起自己多嘴提到了地獄，他求救似的看向梅塔特隆。

梅塔特隆會意，笑着也在路西菲爾面前蹲下：“小殿下想知道原因，需要日後自己去探求。父神賜予我們智慧，就是希望我們能獨立自主地認知、學習，而不是只知道一味地向他詢問，父神曾向我們說，他賜予路西菲爾殿下的智慧是最舉世無雙的，小殿下可不要辜負父神的心意。”

“我明白了，梅塔，謝謝你。”路西菲爾點了點頭，轉頭又看向松了口氣的米迦勒，“所以，米迦勒，你偷偷去地獄了？”

這回梅塔特隆也沒有再為他解圍，而是審視他：“米迦勒，你真去了？”

米迦勒沒料到路西菲爾這樣敏銳，再加上身為熾天使從不說謊，只能硬着頭皮承認：“就……就在第一層看了看……”

“米迦勒，你這樣是不對的。”路西菲爾板着小臉一本正經地說，“你這樣做父神會不高興，這一次念你初犯就算了，再有下次，我一定會如實向父神禀告。”

米迦勒欲哭無淚，父神賜給路西菲爾的智慧，他算是第一個感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