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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格萊溫斯接收了這大量的信息沖擊之後，再沒有繼續審問的意願，天堂來客們都表示理解，由他安排吩咐收拾房間各自休息。

“我與路西菲爾殿下一間就好。”雅威對侍女道，侍女大膽地看了看他們兩個，羞澀地應下，臨走還不忘用大家都懂的眼神回望。

路西菲爾猜不透她的想法，非常好奇在她眼中雅威的模樣。

他也曾想知道其他生靈眼中的耶和華，于是翻閱了下界流傳的圖冊，發現大家也就此争論不休，有人支持智慧老者，有人支持一團聖光，有人支持手持權杖的威嚴國王，甚至有人表示什麽都沒看到。

“她看見的是與你相似的臉，還有巨人族青少年的體型身材。”雅威解答了他的好奇。

路西菲爾看了看自己覆着恰到好處肌肉的少年體身形，想象不出來那侍女眼中雅威是一種怎樣的形象，幹脆放棄去想：“您一向不過問這些事，這次怎麽來了？”

“來探尋你為何送奧特蘭正羽之謎。”

路西菲爾神色古怪，仔仔細細反複打量雅威，雅威不避不閃，任由他觀察。

“若不是我太熟悉您，一定認為這是哪個膽大包天的假扮的。”路西菲爾道，“不過一根正羽而已。”

“我不曾給天使設置換羽期，路西，那是你生生從自己翅膀上拔下來的。”

“沒關系，順手的事，又不痛。”

雅威沉默地看着路西菲爾，路西菲爾想了想，改口：“其實也還是有那麽一點痛的。但是那時候收了他送的朔月細葉昙，一時之間沒想起來用什麽當回禮比較合适……”

“你可以告訴我，我會幫你回禮。”

“好，下次路西一定記得。”路西菲爾順從地答應，随後好奇地抓起雅威的手觀察，甚至大膽地戳了戳捏了捏，“這是您的真身還是幻化出來的？”

還未等雅威回答，路西菲爾神色一凜，拉起他進了一處樹影中，等他做完才覺得懊惱，神明一念就能解決的事，讓他搞得如此複雜。

雅威卻沒有他想的那樣多，只是平靜地注視着那個穿着黑衣動作鬼祟的矮個子精靈，他懷裏鼓鼓囊囊，像是抱着什麽東西，警惕地四處張望着，蹑手蹑腳地前進。

“這是……往精靈王寝殿去的方向？”路西菲爾頗有興致，“下界一天內發生的事，竟然這麽精彩。”

他對雅威道：“我去看看。”

“一起去。”雅威已經轉身跟上那矮個子精靈。

矮個子精靈像是經常出入王宮，對于道路甚至巡防都異常熟悉，格萊溫斯自從發現狄圖背叛以後又增大了巡邏強度，但在路西菲爾有意無意的幫助下，這精靈還是成功潛入了精靈王寝殿。

精靈王後萊雅并不在寝殿之中，唯有門口守着的精靈衛兵和床上毫無知覺的尼亞爾。

那精靈焦慮地踱步，路西菲爾輕輕擡手，兩縷靈光悄無聲息地沒入衛兵識海，他們立刻同時朝一個地方跑開。

矮個子精靈又驚又喜，想也沒想直接進了寝殿，路西菲爾和雅威不緊不慢地以隐身的狀态也跟了進去。

那精靈利落地脫了上衣，路西菲爾這回沒能及時阻止，在他衣衫離開身體那一刻就被雅威立刻捂住了眼睛。

“……父神，我覺得，他應該不是來做那種事的。”路西菲爾無語。

“那也不能看，你還小。”雅威義正辭嚴。

路西菲爾費了半天勁才掰開他的手，那精靈果然也沒做什麽有悖于道德的事，他貼身挂着各種藥瓶，他小心翼翼地湊到尼亞爾旁邊，想了想，幹脆把各種藥瓶裏顏色各異的藥水都灌到一個瓶裏，然後就要塞進尼亞爾的嘴裏。

“你是誰？你在幹什麽！”門外傳來一聲厲喝，那精靈手一抖，整瓶藥水眼看就要灑在尼亞爾臉上，卻在下一刻固定在離尼亞爾的臉咫尺之間的虛空中，仿佛時間靜止了一般。

“阿珂？”格萊溫斯看向他的目光從驚訝變為了憤怒，“你也和你的父親一樣……！”

“不是！”阿珂大聲道，他臉色通紅，“他想要的那些我一點都不稀罕！”

他平複了一下心情，繼續說：“他和阿莫斯勾結的事我也是這兩天才發現的，我跟他吵了一架，然後他就把我關起來了，我好不容易才跑出來，尼亞爾叔……陛下昏迷不醒，我在他房間裏找到了這些阿莫斯給他的藥水，上面寫的是解藥，我就想來試試。”

格萊溫斯将信将疑，經歷過這麽多事，縱使他不願懷疑眼前的竹馬當真包藏禍心，也不得不警覺。他和緩了語氣：“阿珂，那你知道你父親今晚去了哪裏嗎？”

“不知道！大概是去見阿莫斯了。”阿珂忿忿道，“他走之前說什麽快成功了，真不知道阿莫斯給他灌了什麽藥！”

格萊溫斯絕口不提狄圖正被關押在王宮中，轉換話題繼續旁敲側擊。

“您控制他們過來，是藥水有什麽不對嗎？”一邊聽他們對峙，路西菲爾一邊悄悄側過頭問雅威。

“你想想。”

“我猜，這瓶裏的藥水應當和狄圖服下的是同一種，狄圖一個壯年男子，服用過都會被欲｜望控制心神，頭腦完全不清醒，尼亞爾現在本身便昏迷虛弱，若是服下，就算日後僥幸能醒來，恐怕也廢了。”

“繼續。”

“他們對阿珂很了解，知道他很了解王宮布局，且天真正義，又有一腔熱血，故意叫他知道阿莫斯和他父親圖謀不軌，又把寫着解藥的藥水放在他能找到的地方，還給他制造機會進王宮，恐怕今晚真正的重頭戲不是注定一敗塗地所以幹脆毫無渲染陪襯的狄圖的背叛與刺殺，而是刺殺結束以後會放松警惕的現在，由身份有嫌疑但最善良的稚子送來寫着解藥的毒｜藥，純善之心成為罪惡的助手，真正下毒手的卻不負任何直接責任。”

“不錯。”

“您既然出手攔下，那就是尼亞爾命不該絕，他會醒來，父神，誰會讓他醒來？拉斐爾？可是等他還要等很久。”

“他已經在三十裏外，天亮之前就會到，午夜時分進王宮。”

“父神，路西真是不太明白，在他們心裏，天堂、天使都是什麽樣的存在，怎麽有這樣當面明目張膽算計的？當我們是什麽？幫助他們争權奪利爾虞我詐彼此傾軋的工具嗎？”

“……其實，如果沒有那根你的正羽，奧特蘭走不出星霧森林，天堂也不會有插手的機會，他們只需幾日，一切就會塵埃落定。”

“您的意思是，我打亂了計劃？”

“于是他們改變了計劃。”

路西菲爾看向确認阿珂當真并無惡意以後溫言軟語哄勸他的格萊溫斯，他極有耐心，阿珂被他哄好以後紅着眼圈跟着侍女一同離開去休息。

周圍清淨下來，格萊溫斯關上寝殿大門，揉了揉眉心。

“多謝路西菲爾殿下。”他神色疲憊不堪，對于突然現身的雅威和路西菲爾毫不意外。

“你該謝的是雅威。”路西菲爾靠近尼亞爾，從阿珂丢了滿地的瓶子裏随機選了一個，指尖一動，那定格在半空的藥水便自動進了瓶子。

格萊溫斯又向雅威行禮致謝，路西菲爾将那瓶子塞到他手中：“分析一下，說不定能有所發現。”

格萊溫斯看着它苦笑起來，長嘆一聲，拱手告退。

“雖然眼下行事尚有疏漏，但是仍算缜密細心，日後說不定能帶領精靈族成為下界數一數二的存在。”路西菲爾對他頗為欣賞。

“那麽，你也要送他一枚正羽嗎？”雅威一本正經地問道。

“……我錯了，我錯了，我以後絕對不拔我的正羽送人了，您把這件事忘了行不行？”

千年以來，從未有任何種族挑戰過天堂，誰也不曾想過，首次天堂軍團出面，竟是為了解決精靈族內部之間的争端。

“加百列，你可不可以安安靜靜地飛？”拉斐爾嘆氣，“你已經是第十次俯沖到我面前了，你的翅膀差點扇到我的臉。”

“對不起對不起，我有點激動。”加百列湊到他面前，“你受傷了嗎？要不要緊？要不你給自己來一段治愈咒語？”

“……不用。”拉斐爾默默地拉開同她的距離，加百列自從率兵離開天堂以後就無比興奮，整個天使都在發光，激動得來了幾次俯沖滑翔。

“不知道路西菲爾殿下在那邊如何了。”拉斐爾道。

他們今天出發時才知道路西菲爾殿下早就抓着得力助手別西蔔一起離開，他剛聽說時還揪心了一把，暗自擔心路西菲爾會受到父神懲罰，要知道熾天使擅離職守私自離開天堂也是重罪，但是他觀察了一下，其他幾個同伴完全不當回事，叫他還以為自己記憶出錯，一邊喝增強記憶的藥一邊翻看确認這确實是寫在《天使守則》裏面的重罪。

“你應該學我，心态好一點，你看我就完全不操心這種多餘的事。”加百列說，自從路西菲爾剛來恒星天，應下她的約戰，随後十招之內成功完全壓制住她以後，她對于路西菲爾的實力只有崇拜信任。

“看，有你該操心的事了。”拉斐爾垂下眼，加百列低頭，他們已然到了星霧森林外圍，正在屏障之外，然而，與烏列爾、路西菲爾進去之時全然不同，現在的星霧森林所有入口外圍皆是水洩不通，地獄兇獸嚎叫不停，張牙舞爪的惡魔獰笑着望向上空的天使，挑釁的言語動作各出花樣。

“這種可以多來點，我喜歡。”加百列大笑起來，六翼在她背後完全張開，遮天蔽日的聖光猛然暴漲，蓋過天邊将破未破的晨曦。

“以聖主之名，随我號令，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