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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格剌希亞拉波斯照例在偏殿虔誠跪拜完以後，出門就正好遇見了別西蔔。

別西蔔神色嚴肅地盯着他。

“早上好？”格剌希亞拉波斯試探性地打了個招呼。

別西蔔湊近他：“身材勻稱，五官端正，有不良嗜好，鼻子還不錯，挺高的，可惜嘴唇太薄。”

格剌希亞拉波斯滿臉驚恐：“你，你在看什麽？你想幹什麽！”

別西蔔皺着眉站直：“一驚一乍的，不行。”他喃喃道，“但是，這世上真能有出色到足以讓殿下移情的人嗎？”

格剌希亞拉波斯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麽，更加迷茫。

“別西蔔，早上好。”路西菲爾推門出來，他倒是神清氣爽的模樣，除了臉頰還微微泛紅，一如春日桃瓣，“昨晚，是你扶我到床上的？”

別西蔔疑惑道：“我酒量不行，比您還倒下，這……”

他看向了格剌希亞拉波斯，格剌希亞拉波斯滿臉無辜：“我送完酒回去就睡了，所有的侍從皆可作證。”他還夢了一晚路西菲爾當年如何擰斷那三個魔王脖子的場景，一早起來渾身冷汗。主動靠近路西菲爾？拿刀架在他脖子上讓他去他都不敢！

路西菲爾像是想到了什麽，忽地笑了笑，柔聲道：“算了，別問了，不是壞人。”

別西蔔看着他有類昨晚的神情，瞬間明了，緊緊皺起了眉。

不能放任他這樣……高高在上的神明，何曾對誰留情？如何能保證神明對路西菲爾又是相同的心意？誠然，神明對路西菲爾一直是特殊偏寵的，但這同路西菲爾所想要的相伴一生的情愛截然不同！如若路西菲爾忍不住告白，被拒絕之後，以路西菲爾高傲的性情，又會是怎樣的下場？

……他做不到就這樣看着路西菲爾泥足深陷。無論如何，他就算翻遍三界，也要找出一個足夠讓路西菲爾移情的對象來！

格剌希亞拉波斯一直保持茫然迷惑的心情，左看看莫名笑得溫柔愉悅的路西菲爾，右看看神色嚴肅苦大仇深心事重重的別西蔔，只覺得完全摸不着頭腦。

看，他就說吧，天堂的天使，全都不太正常。

再次将路西菲爾、別西蔔送進傳送陣，格剌希亞拉波斯由衷地表達了毫不留戀的送別之情，雖然他還不知道為什麽那個弗加洛要跟着一起，但沒關系，一起走是很好的，如果這次的“再見”可以是“再也不見”，那就是最好的。

阿門。

地獄第五層，可以說是整個地獄最為富庶之地，已知的領域在此的魔王便有五位。

與懈怠憊懶的格剌希亞拉波斯不同，第五層的魔王們對于自己的領域十分上心，經營方式各出心裁，甚至還有招募專業的管理魔才團隊。

魔王們制定的規則各不相同，也互相看不上對方，一見面要麽動嘴要麽動手，各個領域之間也幾乎互不聯通。

但最近，哪怕是最不敏感的惡魔，也感覺出了不對。

“最近可真是熱鬧。”目送走一隊華麗的車架儀仗，負責第五層主城維托德門口排查的小惡魔悄悄對旁邊的老惡魔感嘆，“從前但凡有因波斯大人在的地方，薩米基納大人都不會踏足的，如今他們竟然都來了維托德。”

“還不是因為那個傳言。”老惡魔神情并不輕松，嘆了口氣。

“是那個關于撒旦即将現世的傳言嗎？”小惡魔倒很是興奮，“我聽說，是幾位擅長預知的魔王大人合力占蔔出來的，地獄将迎來至高至尊的君主撒旦，他将帶領我們走向繁榮。”

“各位魔王大人不就是為這個來的？”老惡魔搖了搖頭，“據說這段時間在維托德會有比試，層層選拔，勝出就為撒旦候選人，最終得到世界法則認可的，即是撒旦陛下。”

“對對對，就是這樣的！”

什麽時候來了人？老惡魔和小惡魔皆是一驚，定睛細看，眼前不知何時出現了四個身披黑袍的惡魔，為首那個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旁邊剛剛出聲的惡魔。

那惡魔縮了縮身子，苦着臉說：“我對這些完全不感興趣，又一直住在那麽偏遠的地方，我不清楚不是很正常嘛……”

這四個惡魔都用了化形術，但是地獄之中愛好奇特不喜歡抛頭露面的惡魔多如牛毛，倒也不顯得奇怪，故而，這一老一小兩個守門惡魔不曾認出來，那傷心失意又不敢露在臉上的惡魔，竟是有“嗜血藝術家”之稱的魔王格剌希亞拉波斯。

格剌希亞拉波斯委屈得想哭，他完全搞不懂路西菲爾在想什麽，為什麽明明都進了傳送陣了，還非要突然拽他一把，把他也拉進去！難道他格剌希亞拉波斯看上去很閑嗎？第九層也還是有很多公務要處理的！

但他不敢在路西菲爾面前表露出這份傷心委屈，生怕路西菲爾看着不高興，讓他更傷心委屈。

老惡魔看他們四個雖然衣着低調，相貌平平無奇，但都氣度不凡，想起不少魔王喜歡低調行事，于是并不敢随意，象征性檢查一下就畢恭畢敬地送他們進去。

“第五層主城維托德是瑪門的領域？”路西菲爾雖然是發問，卻明顯已有定論。

瑪門的品行雖然有争議，但他的生意天賦從來不容質疑，第五層既然是最繁華之地，絕對少不了他的參與。維托德是第五層的主城，也是整個地獄最為發達繁華的城池，從城門向內，高樓林立，商鋪無數，來來往往的惡魔、堕天使不計其數，甚至還有不少下界生靈，最難得的是，這裏雖是地獄的城市，卻絲毫不見雜亂，整座城市井然有序，很有瑪門和氣生財的風格。

“确實如此。”弗加洛道，“大人很了解瑪門？”為了防止隔牆有耳，他們早已商量過換了稱呼。

對于路西菲爾可能認識瑪門這件事，弗加洛倒是并不意外，瑪門一向八面玲珑左右逢源，只要有利可圖，他能和任何人稱兄道弟，他向來說話做事都極有分寸，叫與他相處的人身心舒适，因此結交的天使也不在少數，不過如果他連路西菲爾都能有交情的話，那确實是比地獄魔王估量的還要深藏不露。

“不了解。”路西菲爾輕笑，“只是他還欠我一大筆債罷了。”

瑪門欠錢？

弗加洛這下實實在在驚訝得瞪大眼睛，瑪門私底下有個诨號，叫“三界債主”，他放出去的債比巨人族聚居地波谷山的年度總稅金還多。

不像其他魔王領域之內的産業常常由惡魔個體戶經營，只需定期繳納稅金，瑪門領域之內的所有産業基本都由他實控，甚至在他多年經營之下，還在其他魔王的領域內設有分區。

曾有人試圖估計瑪門的總資産，卻根本估計不出來，外人所能看見的不過冰山一角，瑪門實際上擁有的資産，絕對遠比明面上多得多。

然而，路西菲爾說，堪稱下界地獄首富的瑪門，欠他一大筆債？

格剌希亞拉波斯也十分詫異，他在剛到第九層發展時，瑪門也曾問他需不需要初始資金，但他躲去第九層本就是為了逃開那些庸俗的麻煩事專心搞藝術，于是斷然拒絕。

他雖與其他魔王都交流不多，可瑪門當初展露的可以為他提供的金額已經讓他咋舌，要是別人說瑪門欠他債，無論是誰，他肯定不信，但是說這話的是路西菲爾，他卻絲毫沒有懷疑，路西菲爾殿下做到的旁人做不到的事那麽多，讓瑪門欠錢對他而言也不算很難吧？

他現在心裏倒是在猜測，瑪門到底欠了多少錢，以他手頭現有的資金，竟然不能立時還清？

格剌希亞拉波斯突然想到了毫無賺錢天賦的自己，還好，路西菲爾當初只是把他打了個半死，沒有讓他欠錢，不然估計到下輩子都還不清了。

弗加洛委婉地問了出來：“很多嗎？”

路西菲爾唇角輕彎：“大概是，把整個維托德賣了也還不上的數額。”還要再多賣兩個維托德可能才夠吧。

弗加洛和格剌希亞拉波斯看着面前車水馬龍富庶繁華的地獄第一城維托德，陷入了沉默。

別西蔔對于當初巴爾來挑釁、瑪門上天堂賠償的事略有耳聞。撒斯姆是月球天守衛軍統領，那日正好輪值，沒能趕上旁觀巴爾被路西菲爾暴打的情形，只能從當初的當事天使那裏打聽。

天使生性純良，即使是對着巴爾這樣可恨的惡魔，在描述時也給他留了兩分顏面，撒斯姆一直覺得十分可惜，經常在他面前念叨，如果能親眼看一次路西菲爾暴打巴爾就此生無憾了。

他身為文職天使，在梅塔特隆座下任職工作，瑪門每個月固定來還債的那幾天，梅塔特隆殿下走路都是輕飄飄的，對瑪門也是格外和顏悅色。

別西蔔對于路西菲爾能讓瑪門甘願認下這筆債也不驚奇，瑪門混跡多年，能在地獄這樣的環境裏保全自己和財富，最厲害的就是眼力，誰能得罪誰不能得罪，他心裏最有數，當面臨得罪路西菲爾這樣的存在，破財消災對他來說反而是最劃算的代價。

“怪不得瑪門最近什麽生意都做，阿莫斯的單他都接。”弗加洛感嘆了一句。

“阿莫斯給他開了什麽價？”別西蔔好奇問道。

“精靈族三地每年五成的稅金。”

路西菲爾笑容驀然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