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坦白

坦白

周正喊完這句話，池毅明顯感覺寝室裏空氣都透着尴尬。再加上他現在的動作和情景，要是有其他人在場，那必定得用‘香豔’形容此時此刻。

周正喊的前一秒，他渾身濕漉漉，頭發絲墜着幾顆若隐若現的水珠。睡衣領口稀松寬敞，露出大片肌膚，而他正坐在對方的桌子上，手指勾着對方的衣領。

靠！池毅立馬反應過來，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卻沒料到周正喊完這句話還沒走，繼續在門外實時播報：“校園牆發的這個帖子截圖原話是這樣說的，‘投稿，高二三班池毅同學是gay！我親眼看到他把他同桌按在牆上壁咚表白還強吻！這樣惡心的人就應該滾出學校！’”

“哦對了，他還放了個照片，照片拍的比較模糊，但你露了半邊臉。”

池毅無語地聽完這個烏龍，朝門口喊了句：“謝謝你啊，我知道了。”

“沒事。但你不出面解釋一下嗎，畢竟這個年代對同性戀還是有些保守的……”

話音剛落，池毅把宿舍門打開，他看向周正：“你不歧視不就得了？管人家怎麽說？”

“你真的是………？”

“我當然不是。”池毅翻了個白眼，随後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會解決的，你先回去。”

周正回去後，池毅重新把宿舍門關上，拿起手機剛打開微信，就看到一連串消息。

有宋省和何游的，也有其他同學的，都是來八卦的。

唯獨趙桐不一樣，她問了句：你倆真在一起了？祝99

池毅無語，打開和趙桐的對話框，打了字又删，然後改成語音：“你跟你姐們說一聲，情書我明還給她，也謝謝她承蒙厚愛，讓她好好學習。”

剛發過去，一邊的焦景予忽然石破驚天地說了個長句子：“你今天被表白了？”

“不是，收了個情書，象征性的，明兒就還給人家了。”

燈光暗處，池毅并沒有看到焦景予上翹的嘴角。焦景予打開微信，趙桐也給他發了消息，他不回，而是打開校園牆。

校園牆據說是一個高三的學長在高二無聊之際做的公衆號，現在已經交給了高一的學生會進行運行，用來投稿八卦和吐槽，沒想到有一天自己能成為主角。

焦景予點開，頂上最新一條就是周正說的了。

截圖上的照片确實有些模糊，不過也很好認出是池毅，畢竟他那長相和身高，糊成馬賽克都能認出來。

焦景予劃到最底下的評論區翻看，一旁的池毅直接念了出來。

“我就說他怎麽沒有緋聞，原來喜歡男的！”

“有沒有可能他同桌也是帥哥？”

“樓上的，池毅同桌是焦景予。”

“卧槽！焦景予！”

“卧槽！帥哥！”

池毅擡起頭：“沒想到你這個狗逼還挺受歡迎的。”

對面的焦景予嗯了一聲，随便往下一劃，就看到衆多八卦中一條全然不同的評論——

‘真tm惡心，男同性戀，趁早退學別禍害讀書聖地！’

眉頭緊簇的瞬間，池毅也念了出來。

“真搞笑，我是不是gay他們管得着麽？”

池毅雖然不能接受同性戀，但他不去讨論和議論別人的性取向。只要男同不喜歡他，或者他自己不是男同，那都無所謂。

換句話說，就算他身邊有朋友是gay，他也能理解。

gay又不會喜歡他，怕什麽呢？

愛咋說咋說吧，反正他不管。池毅想通後直接将手機丢到一邊，也懶得去回複微信裏的消息了。

他一擡眼，一旁的焦景予眉頭皺的緊，池毅打趣：“你這是看什麽看這麽入迷？”

“有人說你。”

“說就說呗，還能少二兩肉？”

焦景予搖搖頭，用手指在屏幕上戳着：“不行。”

滿頭問號的池毅還不知道這個‘不行’是什麽意思，無所謂地打開書包抽出習題冊開始刷題。他将手機倒扣在一邊，一邊寫題一邊問焦景予。

“今天還給我講題麽？”

身後的焦景予秒答：“等一會。”

約莫過了幾分鐘，池毅聽到身後扣手機的聲音，剛擡起頭，焦景予已經搬着椅子坐在他身邊了。

“有什麽題？”

池毅撐着腦袋，答非所問：“所以你真的不記得我的分數了？”

“……記得。”

“靠——那你今天不告訴我？”

池毅放下胳膊，焦景予轉頭過來，目光炙熱地看着他：“你想知道？”

“我更想知道你今天悶不吭聲到底是因為什麽。”

這個問題比自己的分數更讓他糾結，他想了一晚上都不明白哪裏又讓這位好大哥不開心了。

“因為……”

手機鈴聲打斷焦景予說話，池毅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是何游給他打的電話。

“有事說，沒事就挂了——”

“別啊——學霸投稿了，現在所有言語矛盾都指向他了！”

池毅一頭霧水，什麽所有言語矛盾？難不成焦景予在校園牆沒匿名就罵人了？

電話那頭的何游還在說話：“你快去看看吧，別到時候學霸被罵死了——”

“行了，我在做題，挂了。”

一挂斷電話，池毅讓焦景予等一下，随後打開校園牆，發現在幾分鐘前更新了一條投稿動态：

‘我是池毅同桌焦景予，我們倆只是好朋友。并且在此聲明，他對我沒有上一條投稿所說的行為，且性取向不為男。

還有最後一點，上一條投稿者似乎搞錯了一件事情。池毅不是gay，我是。’

評論高達99+，直接炸出來一幫潛水看戲的。

而這次的罵聲比池毅那條還嚴重，大多數同學本來抱着考試餘後放松的勁兒來八卦八卦，看個熱鬧，也沒想到會有人自曝性取向。

池毅捏着手機，默默翻着評論區。

“挖槽……一個gay和指南走這麽近，怕不是有什麽想法吧？”

“上面的同學，不要帶有色眼鏡。”

“喲，二樓的怕不是焦景予同桌？”

“要我說，cy八成也是個直男裝彎吧？不然投稿的幹嘛把他帶上啊？”

“別的不重要，我就想問一句，帥哥都內部消化了嗎？”

“樓上+1”

“你們不覺得惡心嗎？男的喜歡男的，嘔——”

“我也覺得……有點……”

“草tm太惡心了！南桐能不能滾出地球啊？！”

“我說你們別太離譜，這都啥年代了還這樣偏見呢？”

池毅懶得翻了，索性把手機靜音，将它摔在一邊。那些評論有的實在是看不下去，不如不看。

“繼續講題，這題我不會，它上面說——”

焦景予打斷他，直截了當：“你看了校園牆？”

池毅沉默片刻，随後點了點頭：“嗯，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我不想讓別人說你，”焦景予垂眸，有些忐忑不安，“所以——”

“你是彎的嗎？”

一句話激起千層浪，掀起焦景予心中的波瀾。本以為坦白性取向這一天是在一個風和日麗陽光明媚的日子，沒想到以最廣告天下的方式揭開。

他還不清楚池毅對這類人的看法，但剛從他和周正的對話來看，百分之五十是不歧視的。

寝室裏瞬間安靜下來，走廊上的談話聲仿佛就貼在耳邊。

“是。”

意料之內，意想之外。池毅哦了一聲，什麽都沒過問，也沒好奇，又繼續問題。

“這兩個地方是不是要做輔助線才行？“

焦景予嗯了一聲，沒有了下文。他內心有些糾結，不太确定池毅是什麽态度，不在意？無所謂？還是不好意思表現出來？

“你……”

“我——我什麽？”池毅不太明白，沖他眨了眨眼睛。

“你不介意？”

“我介意什麽？”池毅想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不介意，這有什麽，都什麽年代了。”

焦景予欣喜，腦中的理性就要沖破牢籠，将心底的喜歡宣之于口——

“你又不會喜歡我這個直男。”

好像有什麽聲音，悄悄碎了。

池毅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并未察覺到身旁的焦景予有異樣，還在自言自語說：“雖然我不了解你們這類人，但聽說好像是能分辨是不是同類。”

“也許。”

“嗨，我一看就是個鋼鐵筆直男！而且你是我好兄弟好朋友，我——”

焦景予不想在聽下去，只好硬生生打斷：“我有點困了，先睡，明天給你講這道題。”

“哦好吧。”

第二天一大早，池毅一起床像往常一樣喊焦景予起床，誰知道喊了好幾聲沒人回應。

往對面床鋪一看，被子疊的整齊如豆腐塊放在上面，人早就不知道去哪了。

池毅拿出手機，給他發微信：起這麽早？

對方沒回，池毅見狀索性直接吃了個早點去了教室。

不曾想，他同桌換了個人，變成了周正。而焦景予則坐到了教室裏離他最遠的對角線位置上，獨露個後腦勺給他。

池毅：？？？

帶着疑惑坐下來的時候，宋省第一個扭頭八卦：“哎——你和學霸怎麽了？他一早來教室就和周正換了個位置。”

“是啊，”趙桐也扭了過來，“早上我問他是不是牆上那件事影響你們之間的關系了，他啥也沒說，一臉受傷地離開了，背影格外凄涼孤獨……”

“你有點誇張了吧？學霸那哪有哀傷，他一直都面無表情。”

“你又沒用心感受！”

宋省陰陽怪氣：“唉喲你用心感受，那你說說學霸和池哥咋回事？”

“我——”趙桐翻了個白眼，一臉神秘，“我不告訴你。”

池毅看着他倆一唱一和，腦袋瓜子都吵的嗡嗡的，擺擺手：“我都不知道他抽什麽風。”

池毅也想知道，但池毅又不知道該怎麽問。一天下來淨盯着他後腦勺發呆，每節課都被點起來。每次站起來的時候，全班都在往他這個方向看，除了某個倔強的後腦勺。

後腦勺仿佛固定一個視角和動作，只擡頭低頭，不轉頭。

而且這一天裏，池毅準備去上廁所故意放慢腳步，餘光都看到焦景予起身了，愣是憋到最後一刻沒見那人出來一丁點。

晚自習數學小測，班主任把座位打亂，巧了不是，池毅正好順到了焦景予前桌的位置。

大家都在搬桌椅，誰也走不掉。

徐姐讓大家搬完自行吃飯，提前十分鐘回來。

人群一哄而散，而池毅趁亂以腿長的優勢踩住對方的椅子，并輕松一躍跳坐在了桌上，雙手死死摁住焦景予肩膀，讓他走不掉。

“池哥、學霸！我給你倆帶飯回來吃啊！”

池毅應了宋省一聲，沒一會教室裏就剩下他倆。一個坐在桌上，一個板正端坐椅子上被摁住。

四目相對，池毅看向焦景予眼中，試圖讀懂他的情緒。

十秒過去，他也沒看出來個所以然來，對方卻出聲：“松手。”

語氣不和善，與平時大有異樣。池毅并沒有松開，甚至還膽大借着力跳了下來，輕松坐在焦景予腿上，像個八爪魚。

“你——”

湊的近了才看清焦景予通紅的面頰與染血似的耳垂，池毅高興壞了，又将身子挪近了一些，笑嘻嘻地問：“看你往哪跑？”

焦景予躲避目光，可往哪移都不是，索性假寐，緩緩開口：“你這樣會被說的，快下去。”

“那又怎麽了？我是來問你，昨天那道題還沒給我講。”

焦景予現在不想給他講題，他心跳如擂，渾身燥熱。反而在他身上的池毅像是不安分一樣，一直挂在他身上動來動去、蹭來蹭去。

再這樣下去，某個地方就不妙了。

“你離我遠點。”

“為什麽。”

“……我喜歡男的。”

池毅堅決，又往前挪了幾分，呼吸噴在他耳邊：“我不。”

焦景予呼吸停滞，緊接着聽池毅在他耳邊壞笑：“不如我們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