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真相

真相

池毅上身幾乎貼近焦景予，他能清晰地感到對方身體變得僵硬。而剛剛那句口嗨的話，一字一頓地打在對方的耳廓上，在不明顯的光線下，池毅清晰可見對方耳朵變的越來越紅。

“你……說的是真的？”

池毅哈哈兩聲，意識到自己這次口嗨過大了，他立馬從對方身上跳了下來，站在一邊。剛站直沒多久，手腕被人捏住，随後往前拽了一下——

焦景予眼睛近在咫尺，池毅下意識往後移，卻沒想到這一步動作傷了對方的心。

焦景予松開手，眉眼下垂，恢複往日冷淡疏遠模樣，提起書包離開教室。

他就不該相信那句是真話，都是他自己當真。

池毅來不及反應，直接拽起書包，三兩步追上：“狗逼你走這麽快，等等我，我們一起回宿舍——”

“不了，”焦景予悄無聲息将手臂抽出，目光眺望遠處，“我今天回家，不回宿舍。”

“高二高三的非周五出不去。”池毅以為他學糊塗了，直接把人拽過來，“你還是跟我乖乖回宿舍，我還有題要問…”

身邊的人悄無聲息溜出去，池毅手臂懸空，怪尴尬的。

焦景予到底怎麽了？又是突然換座位，又是遠離自己，又是不跟自己回宿舍的。

明明前幾天還很正常，難道是看到自己分數不理想後心情不好了？

還是因為校園牆的事情，自尊心受挫了？

池毅思索良久，覺得自己做為朋友來說确實有些沒關心到位。

他正要上去安慰焦景予，就聽見對方先他一步開口：“我打算退宿。”

既然池毅是個直男，且只把他當朋友，他也就沒有必要挨人家那麽近。

圖什麽呢？搞不好最後那點心意被撬開的時候，反而更狼狽。

還不如早點退場，留一個幹幹淨淨的同學關系。這樣在池毅心裏，他依舊是學霸，依舊是那個會認為他很耀眼、沒有變化的好友。

而不是居心叵測，一味用計接觸靠近的惡心gay。

一想到池毅以後會和其他人擁抱親吻、親密接觸，他就很難受。但這是他要學會的放開，也是要學着接受的事情。

從初二喜歡到現在，以後還會喜歡，也只能站在他最遠的身邊默默祝福。

就在焦景予思緒飄遠，暗自emo時，前衣領突然被人揪住往牆上怼。

池毅面露愠色，壓着一腔怒火把人往樓梯道的牆上摁住。

對面的焦景予比他高大半個頭，樓梯道裏連最後一點光線都沒有，池毅卻能準确無誤找到焦景予的雙眸。

黑，很黑，但是不亮。

池毅簡直越想越氣，明明他才是被一聲不吭疏遠的人，憑什麽焦景予剛剛一臉委屈的站在那？

被疏遠的又不是他！

“你他媽敢退宿試試看？”池毅把人拽下來，貼着他的臉，吼道。

“我他媽都沒問你為什麽換座位！你他媽———”

“我得離你遠點，你才沒事。”

這句話把池毅堵了個完全，腦海中清晰浮現昨日校園牆的評論區、以及自己那條投稿。

周正曾經說過還是有很多人不接受，畢竟在很多人眼裏這類人群一直包括在異類裏。

世界和時代再往前走，但有的方面思想甚至向後退步。

池毅都算中立者，不涉足自己就無所謂。如果現在有一個同性戀跟他告白，他一定會躲得老遠，甚至厭惡。

但如果那個人是焦景予…

想了一下，似乎沒有那麽反感，也沒感覺到厭惡和惡心。

池毅尚在沉思之中，焦景予繼續開口：“目前還不知道是誰拍的照片發的牆，即使我了解校園牆老師和校領導大概率是看不到也不管的，但是如果我倆繼續走在一起，閑話越來越多，終究會傳到別人耳朵裏。”

“所以，為了你好，我自爆，不論我說的真假，都可以吸引一部分注意力。”

“再加上這次考試我拿了第一，校領導和班主任正高興，就算聽到這些話也不會當真。”

焦景予一連串說完，垂下眼睛，嚴肅又柔和看向池毅。

“你不一樣，”焦景予伸出手像往常一樣拍拍他發頂，“好不容易進步了一次，讓大家重新看到你，就不要被這些瑣事牽絆左右、影響心情了。”

池毅慢慢松開揪他的衣領，“可是我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

焦景予俯下身，笑着安慰他：“我們不還是朋友？只不過這段時間拉開距離而已。”

池毅搖搖頭：“你突然疏遠我，我心慌…”

焦景予打斷他：“退宿是騙你的。”

“好啊你個狗逼，居然騙我！”池毅很快被吸引注意力，但他又轉了回去，“你不怕別人說你？”

“不怕，”焦景予背上書包，推着他往樓下走，“我聽不見。”

兩人終究還是低估了八卦輿論的影響力，隔天一早下早自習後，焦景予就被叫去了辦公室。

池毅沒有被叫過去，聽說是覺得跟他沒關系。

“池哥，學校不會真的因為學霸喜歡男的就——”

“閉上你的烏鴉嘴，”池毅翻了個白眼，把玩着手裏的硬筆，“學校沒你想的那麽古板，古板的是某些人的思想。”

宋省立馬否定：“我可沒有啊！”

“沒說你，我還在查是誰拍的照片胡說八道呢，”池毅打開英語書，轉着筆邊看閱讀邊說，“誰這麽閑，肯定是作業太少了。”

“我也覺得，閑出蛋了都——”宋省偷摸往自己嘴裏喂一塊鍋巴，“何游這兩天去外地集訓了，哎，要集訓半年啊！”

池毅擡起眼皮，看向宋省，正要開口，一邊的趙桐轉過身，調侃：“怎麽？你舍不得那個寸頭？”

“有點，你別說還真有點。”

“你不會喜歡他吧？”

一陣無聲的沉默，伴随着頭頂不存在的烏鴉而悄然飛過。天空中似乎出現了幾個黑點，熟悉又親切。

池毅下意識說完這句後，反應過來立馬閉嘴，表面裝作漫不經心似的背詩詞，實則錯漏百出。

“背錯了大哥，這是英語書，你背詩詞幹嘛？學傻了？”

趙桐笑嘻嘻的：“我看他不是學傻了，是擔心某個人擔———”

“趙桐！你朋友來找你了！”

趙桐眯起眼睛，不揭穿他那點小心思。身邊的周正也暗示：“放心吧，沒事。”

“不是，你們在說什麽？我怎麽沒聽懂？”四個人的世界，只有宋省跟他們不在一個聊天界面。

“沒你事，吃你的鍋巴去——”

“草！趙桐同志你偷我鍋巴！”

臨近上課，焦景予終于回來了。全班的目光大部分聚焦在他身上，都很好奇聊了近二十分鐘的天是怎麽樣的。

焦景予一進來，往池毅的方向看了看，随後朝他投去一個安慰的眼神，示意自己沒事。

直到焦景予落座之後，池毅才讪讪收回目光。

“草！”

周正吓一跳：“卧槽你吓死我，你又咋了？”

池毅丢下書本，瞄了眼時間後跟周正說：“我要上課還沒回來，你就跟老師說我肚子疼掉廁所了。”

說完，他一陣風溜了出去。

一個破校園牆運作者還不好找？不就是高三一班那個天才學神路子衡創建的？

巧了不是，這路子衡跟他一個初中的，甚至倆人還一起在運動會上比過跳高。

路子衡身高腿長，全方位碾壓他。池毅從初中開始就一直以他為榜樣而追随。

路子衡來三中也是意料之外，明明他可以去一中。

高三一班靜悄悄的，桌上堆滿書本和卷子，擡眼望去一個個都在埋頭苦幹———

池毅捕捉到了與衆不同的一角，路子衡正在趴着睡覺。

太好認了，以一個奇異姿勢趴在那的只有他，從初中開始就沒變過。

高三一班都是學霸，老師也不經常來巡視。池毅放心大膽的推開門，朝裏面靠牆第一排的高馬尾女生敲了敲桌。

“麻煩幫我喊一下路子衡學長，謝謝。”

話音剛落，就見這名女生笑容甜甜地應了句好後，轉頭就朝裏面大喊吼：“路子衡！有人找你！”

一石激起千層浪，池毅恨不得當場閉眼。

這女生肺活量好足…

路子衡不情不願起來後，懶懶散散插着兜邁着腿，剛走到半路想起來什麽似的，又快步拐回去撈了個人一起。

池毅在教室外透着窗戶都能看到，被路子衡單手撈着的人對他拳打腳踢，路子衡心情極好，湊在對方身邊說什麽。

兩人走到池毅面前，路子衡懶散地摟着身邊的人，嘴裏還在說着渾話。

池毅只聽到幾個字眼，大概是‘…高考完小心…’

後面沒聽到了。

“喲！這不是小小小學弟小池子嘛？”

池毅翻了個白眼，往他旁邊的人一看——豁！好白淨一男生，長得極為漂亮。

“學長，你好。”

“我倆之間客氣啥？”

“沒tm跟你說話。”池毅無語，朝旁邊的男生問好。

那男生有些害羞，路子衡幹脆利落地把他攬着，極為霸道代答：“這我老婆，你喊他嫂子就行。”

“啥？”

裴淮瞪了他一眼，用清冷的嗓音說：“裴淮，淮南子的淮。你好，池毅學弟。”

裴淮伸出手，要和人友好相處，被路子衡一下握住，并在池毅面前以飛速的動作親了一下手背。

裴淮瞪了路子衡一眼。池毅滿臉黑線，只有他被秀了個底朝天。

“說吧，找我們什麽事？”

“你管校園牆公衆號的，那你能不能給我查一下誰投我的稿？”

“噢，你說——”

“楊隆，具體哪個班我不知道。”裴淮淡淡打斷兩人的對話。

池毅驚喜又憤怒，臉上表情真是精彩：“裴學長，你确定？”

“我去老婆！你都不跟我說？”

“确定，我也是才查到，”裴淮繼續說，“你和子衡關系好，初中我就知道你。但是那天審核和發布投稿的不是我們倆，所以我有心在閑餘之際用電腦查了一下對方的ip，并且查到他個人信息。”

“不過我技術有限，只能查到他叫楊隆，上次高二考試在最後的十班考試，坐在第一個。”

池毅看向裴淮的眼神帶有幾分憧憬，激動得上去握住他的手：“謝謝學長！”

裴淮笑了笑：“不客氣。”

一旁的路子衡不樂意了，一把把兩人扯開，占有欲極強護着裴淮：“哎哎哎！好好說話，別拉拉扯扯的，老子好不容易追到手的人能讓你随便握？”

池毅朝他翻個白眼，“你他媽真有福氣！我祝福你！”

“說起來，初中有個一直跟着你的帥哥呢？我怎麽沒見到？”

“你記憶力出差錯了吧？”

路子衡笑了笑：“看來你不記得人家，當時你跟我跳完高輸了，他下來問我你叫什麽名字。”

池毅沒印象，甚至壓根不記得這回事。

“然後，每次你來找我，我就發現你不遠處有個帥哥在看着你…啧啧，那眼神——”

“你又在說什——”

“池毅。”

池毅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回頭一看，焦景予抱着一堆卷子剛從對面的辦公室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