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下班之前摸魚是常态

第七章下班之前摸魚是常态

喻素穹幾乎立刻翻身坐起，那動靜有些大了，彌放的眼睛掀開一條縫，啞聲問：“怎麽了？”

“啊，沒事，放哥，我上個廁所。”喻素穹幹笑道。

見彌放再次睡去，喻素穹松了口氣，輕手輕腳地出了門。

他翻出幾年未用的電話號碼，指尖顫抖地撥通出去，但直到通話自動挂斷也沒人接聽。

喻素穹懊惱地重撥，但之後的幾通都沒有任何反應。

是時候太晚？還是故意吊着他？

喻素穹面色鐵青，一拳砸在了牆壁上。

他熬了一晚上，第二天起床的時候眼睛都是紅的，讓彌放險些懷疑他是不是半夜到外邊去偷吃什麽東西了。

臨近中午，彌放的懸浮車抵達了喻素穹居住的公寓樓下。

喻素穹若無其事地和彌放道別，目送懸浮車消失在視野裏，接着直奔電梯，沖進了自己的那間單身公寓。

他再次撥通電話，焦急地凝視着那塊淡黃色的界面占據了整個光腦屏幕。

這次，鈴聲持續了半分鐘，電話接通，一道屬于中年人的低沉男聲在對面“喂”了一聲。

這短短的三十秒，喻素穹已經強迫自己平複好了心情。

“素穹？”對面輕笑一聲，似是為喻素穹的這通電話感覺意外，“好久不見。”

“吳叔，”喻素穹語氣淡淡地作了問候，“我有個問題想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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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問題？我們曾經最優秀的NPC會有什麽問題問我這個糟老頭子？”吳恩戲谑道，他強調了“曾經”二字，像是刻意要提醒喻素穹似的，“讓我猜猜，是關于你那小男友的吧？”

見喻素穹沉默，吳恩又笑了，喻素穹從那笑聲裏聽出幾分得意。

“不是我們不放過他，素穹，”吳恩擺出一副語重心長的态度，嘆道，“這是激勵你的一種手段。我們實在不想看到一個前途大好的孩子因為賭氣被抹殺，只好出此下策。”

“只要你把任務做完——對你來說，那應該就和碾死一只螞蟻一樣容易——，你就能高枕無憂地享受接下來的人生，你的男朋友也會安然無恙，這不好嗎？”

“和他無關，”喻素穹冷冷道，“也并不是他促使我下的決定。你們這樣，未免過于專斷了吧？”

像聽到了什麽笑話，吳恩嗤笑出聲。那笑聲越來越響，越來越嚣張，喻素穹神色淡淡地調低了音量。

“專斷？哈哈，喻素穹，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說這話。你想想你上一次完成任務是什麽時候？兩年前？三年前？我們拖了這麽久才對你下達抹殺通知，已經夠仁慈了！你不要以為——”

“哎，等等，吳恩，別對孩子這麽說話。”喻芩的聲音響了起來，另一邊的通話者換了一人。

喻素穹想到會有人來扮白臉，但沒猜到他們會搬來喻芩，難不成，那群管理者覺得那子虛烏有的親情能影響他的判斷嗎？

喻芩用無奈的語氣開始了：“在知道他們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我也勸過他們，但經他們一說，媽覺得，其實這也不是什麽大問題。憑你的能力，完成他們給你的任務用不了一個月。聽媽一句勸，好不好？”

她頓了頓，見喻素穹沒什麽反應，繼續道：“媽知道你對這邊的管理者叔叔阿姨們有怨氣，那時候的事……這也不是沒辦法嘛。別鬧脾氣了，好不好？”

喻素穹面無表情地聽她在光腦對面又絮絮叨叨地說了十幾分鐘，留在他心裏的卻只有最開始的那一句，“別鬧脾氣了”。

他覺得很可笑，悲哀和無力感在他心頭交織成網，把那顆早已準備好停止跳動的心髒牢牢纏緊。

有什麽東西流了出來。喻素穹知道那是恨。

他以性命為代價的反抗，在他們眼裏，不過是孩子的無理取鬧罷了。

反抗。他想。沒人在乎他的反抗，以前是，現在也是。

世界上只有一個喻素穹，但也有千千萬萬個“喻素穹”，一顆棋子的死亡改變不了什麽，最多讓那些眼高于頂的混蛋們惋惜一陣，接着便會從箱子裏翻出新的一顆。

要死很容易。但他不能扯上彌放。

彌放是該長命百歲的。他那樣熱愛生活，絕不該死在二十二歲。

喻素穹的拳頭緊了又松，眼底殺意一閃而過。

最終他在喻芩那段鼓勵的沉默中道：“我明白了……有什麽事需要我做的？”

*

喻素穹将花了一晚上整理出來的簡歷交給主管，以學生以及實習生該有的尊敬微微躬身。

這次行動的目标是靈渚集團，确切地說，是靈渚集團首席執行官京卉……的一個U盤，管理者稱它為“絕境計劃”。

槽點太多，喻素穹一時不知從何吐起。

姑且不論現在的時代還有多少人在用U盤這種古老而不便的儲存裝置，光是讓一個經驗豐富的NPC潛入星際財團分部竊取資料這件事就已經離譜得足以被載入星際NPC的史冊。

這種事情，不是該讓特工去幹嗎？

面前的人事主管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為他在技術部安排了一個相對清閑的崗位。

管理者手下的NPC遍布整個公司，喻素穹知道其中的很大一部分會成為自己完成任務的助力，但他不明白為什麽劇本如此無所不能，卻不勒令一個更可靠、更有經驗的人去做這檔子事。

喻素穹在此之前确實做過類似的任務，不是幫助主角走劇情，而是執行其他可能影響劇情的秘密任務。

一般來說，由于主角的行為不可控，對于社會影響較大的那些，管理者需要采取各種手段維持各方之間的平衡。

這聽起來并不是件容易事，喻素穹也很樂意看到有管理者因此過勞而死，不過事實上，大部分事情還是交給他們手下的NPC們去辦。

但這次，喻素穹隐約覺得，事情并沒有表面看上去那樣簡單。

很少有公司會把重要任務交給才報道一天的實習生去做，盡管簡歷誇張得吓人，但他依然只是一個二十一歲，還沒讀完大學的學生。

因此，第一天的喻素穹過得清閑，他的座位在辦公室的角落，又離門很近，走進走出少有人發現，他借此将這一層樓走了個遍，并記下了公司各樓層的功能分區。

臨近下班的時候，他收到了來自彌放的信息，問喻素穹晚上要不要去他家吃飯。

喻素穹按住自己要秒回同意的手，靜下心來考慮是否該答應。

他來靈渚集團實習的事情并沒有告訴彌放，喻素穹幾年沒出NPC任務在兩人之間并不是秘密，如果讓彌放知道他在休學期間到靈渚這個跨星球的大集團實習，一定會覺得不對勁。

更進一步，如果被他知道了絕境計劃，甚至是萬|能|鑰|匙的事……

喻素穹打了個哆嗦，險些掀翻手邊的茶杯。

他将茶杯往裏推了推，陷入沉思。

但那是放哥的邀請，地點還是他家哎。

喻素穹托腮糾結，路過的前輩見他這副樣子，還以為他遇到了什麽困難，探頭過來想看看這個天才實習生在做些什麽。

公用光腦上，赫然是一篇攻略，标題寫着“去對象家裏需要注意什麽”。

哦，小年輕的煩惱。

前輩默默看了眼時間，體諒喻素穹臨近下班的迫切心情，決定縱容他光明正大的摸魚行為。

喻素穹最終還是沒能抵擋住誘惑，答應了彌放的邀請，并表示他會自己過去，不用彌放來接。

實習生可以毫無顧忌地踩點下班，他腳步歡快地走出辦公室，不想迎面撞上了一個人。

那人一頭藍發，領口之下依稀可見黑色的紋身，面容豔麗，但那目光過于淩厲，讓人不由自主地退避三舍。

喻素穹記性很好，很快便記起這是他先前在超市遇到過的那名女子，或許是在公司的緣故，她着裝整齊而嚴肅，倒是一副商場精英的模樣。

他沖那人低聲道了句歉，女人面色不善地瞪了他一眼，但也沒說什麽，錯開一步給喻素穹讓出了路。

喻素穹在地鐵上翻開了吳恩給他的資料，那藍發女人名為谷茹雙，是靈渚集團這段劇情的主角之一，對象就是那個首席執行官京卉。

聽說京卉這些天還在總部，過些日子才會到碎青星的分部來商議事務，倒是沒想到竟先把手下的得力助手兼對象派到這兒來了。

喻素穹打了個哈欠，主角兩個之間有什麽恩怨糾葛與他沒有任何關系，只要不妨礙他辦事，她倆在大街上大打出手他都不會多看一眼。

長期執行任務的謹慎讓喻素穹沒有坐車直達彌放住處，而是換乘了經過他自己家門口的一班。

喻素穹卡着點趕到了彌放家樓下，今天來不及洗澡和做其他一切準備，他只好在公共廁所裏迅速整理了衣着和頭發，再隐蔽地噴了些香水。

确認每一條褶皺都一絲不茍之後，他才放心地走進了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