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她不過是個出生剛一個月的寶寶

第四十五章她不過是個出生剛一個月的寶寶

喻素穹适時地插話道：“我能問問，你們打算如何将反抗進行下去？照現在這樣發展，或許‘蚤’再過幾百年也沒法聚集到足夠的同伴。”

這個問題問到了點上，高夫微笑一下，回頭遞給了鐘丹一個眼神。

鐘丹便伸出右手，撸起衣袖，纖長的五指倏然緊握，白皙的皮膚上驟生出密密麻麻的尖刺，那條小臂就在喻素穹眼前變成了一條捕捉足，比先前見過的更加強壯銳利。

“蟲族，”高夫擺手示意鐘丹結束表演，“依靠它們的力量，我們足以與管理者抗衡。”

沈長筠驚呼出聲：“這麽說，之前在礦山上的也是……等等，你們是怎麽做到的？”

高夫并沒打算隐瞞他們，道：“與蟲族共生。從它們身上，我們能得到遠超人類的力量。”

喻素穹三人的面色皆是一變。

“如果要加入‘蚤’，就必須接受這種……共生？”

喻素穹覺得胃部有些不适，他不禁開始懷疑是否有蟲子趁着他不注意入侵了他的身體，只待高夫一聲令下，便會立刻占據他的血管他的神經，令他變成一只人不人蟲不蟲的怪物。

無法接受的顯然不止喻素穹一個。

“太荒唐了，你們……”沈長筠不住搖頭，恍惚地呢喃，“所以你們就甘願把身體和命運交給一群蟲子？”

喻素穹聽見塔琳在他身後不快地捏了捏拳頭，紮盧其為此抛來一個眼神，塔琳老老實實地立正站好。

高夫聳了聳肩，語氣帶着幾分理所當然：“蟲族是這個世界上最自由的生物。它們并不像你想象中這樣壞，要對一個種族進行判斷，共處是最好的方式。”

他并沒有強迫三人立刻接受，這位“蚤”的領袖終于累了，因此決定把這場小會推向結束。

“諸位沒必要立刻做出決定，”高夫又咳嗽幾聲，聲音因疲憊而幹啞，“所有‘蚤’的成員都是自願加入的，我發誓。但相對地，諸位需要替我們保守秘密。”

Advertisement

三人都聽出了高夫的言外之意，他們警惕地凝視着他，而高夫對于他們的警惕一笑置之。

他揮一揮手，手下便為他們一人端上了一只盤子。

盤內擺着一枚棕色的藥丸，外表不透明，看不清內部的景狀，但喻素穹似乎覺得那東西在微微蠕動。

“它能保證諸位保守秘密。”高夫如是道。

空氣中似乎有利器相互摩擦的聲音。一抹銀光從喻素穹眼底一閃而過，他确信若是他拒絕服用藥丸，身邊的紅胡子老頭會幹脆利落地割斷他的喉嚨。

毒蟲終于亮出了它的獠牙，它沉默着，靜待獵物做出選擇。

冷汗從喻素穹的額頭滑下顴骨，淌過分明的面部輪廓，接着流進了衣領。

活下去。喻素穹想。他不能死在這裏。

顫抖的指尖捏起了那枚藥丸，喻素穹将眼一閉，就着水将那藥丸一口吞下。

喻素穹感覺異物在自己的食道裏撐開，一陣細微的刺痛之後，有什麽從那裏鑽進了他的體內，順着血液循環消失無蹤。

高夫露出了贊許的笑容，以喻素穹為開頭，沈長筠和顧鶴軒最終也吞下了藥丸。

“請不要排斥它。它不會危及你們的生命，”高夫道，“恰恰相反，它會在關鍵時候救幾位于無形之中。”

沈長筠和顧鶴軒一言不發地出去了，高夫也沒有多留，他被手下攙扶着站起身來，在路過喻素穹身後時，出乎意料地停下了腳步。

“你對他們并不忠誠，”高夫在喻素穹耳邊用氣音道，“管理者總是這樣，喜歡強迫手下的人做事。別擔心，這一天會結束的。”

喻素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搓了搓自己的胳膊，目送鐘丹幾人離開房間。

屋內只剩下他、塔琳和紮盧其，女孩懶懶散散地打了個哈欠，夾着喻素穹的胳膊把他從椅子裏拽起來。

“塔琳，規矩點。”紮盧其的聲音讓女孩兒一抖，她甩開喻素穹的手，端端正正地站好，低聲說了一句“是”。

這是喻素穹第一次聽紮盧其開口，他回過頭，看見紮盧其來到塔琳面前，仔仔細細地整理她在會議中被玩皺了的衣角。

“時刻保持體面。”紮盧其道。他對喻素穹微一點頭，接着緩步離開了房間。

紮盧其一走，塔琳立刻松懈下來，她催促着喻素穹起身，快步帶着他回自己的屋子裏去。

一路上，喻素穹聽着塔琳嘀嘀咕咕地說什麽“讨厭紮盧其”“總是對我管這管那的”諸如此類的抱怨，一時覺得她就像叛逆期的女兒在抱怨多事的老父親。

“他為什麽總管着你？”喻素穹狀似無意地問，“他看上去像你爸爸。”

“他才不是我爸爸呢，”塔琳翻了個白眼，“充其量算是我哥哥。”

她嘆了口氣，似乎有些憂郁。

女孩不知又想到了什麽，喻素穹發現她的目光變得奇特起來，看他的眼神像在打量一塊肥肉。

“我喜歡人類，”塔琳冷不丁道，“人類比蟲族更漂亮。”

“這話說得像你不是人類似的。”喻素穹随口接道。

此話一出，他意識到了什麽，緩緩扭頭，塔琳對他露出一個得意的笑。

“實不相瞞，我出生剛一個月，”塔琳揮舞着拳頭，以期借此彰顯自己的力量，“但是我能一拳打爆你的腦袋。這是蟲族的優勢。”

喻素穹後背一涼，默默不語。

“所以，我能看看你的身體嗎？”塔琳眨眨眼睛，眼裏純粹的好奇将這句耍流氓般的話變得無比正直。

兩人此刻已經在喻素穹的房間前，青年推門而入，淡淡道：“不可以。除非你打爆我的腦袋，這樣我身體的一切就歸你處置了。”

“那可不行，紮盧其會宰了我，”塔琳跟進屋，坐在桌子上看喻素穹擺弄他的光腦，湊近過去戳了戳那塊突起的金屬片，“你在幹什麽？”

“給你找人類的身體，”光腦依然毫無反應，喻素穹嘆了口氣，想必是這群蟲子做了什麽，“人類長到一定年紀就會學習生理知識，不過，很遺憾，它打不開。”

塔琳發出失望的噓聲。

她又賴了一陣，意識到喻素穹無論如何也不會妥協之後，終于悻悻地走了。

塔琳臨走之前告訴喻素穹，過兩天他們會放走他，但沒說是什麽時候，又是用何種方式。

當初就不該接那狗屁任務。

喻素穹躺在床上想。

他同往常一樣親切問候了管理者，接着翻了個身，閉眼睡了。

*

百米之上，身披戰甲的女人将背包丢在地上，各種工具咕嚕嚕滾了一地。

她拾起炸彈，迅捷地一個個埋進土地之下。

幾分鐘後，另一人從懸崖邊上爬上來，他随手将一塊便攜閱讀器甩到地上，大步流星地來到女人面前，拽着她的胳膊把她給拎了起來。

“014，你在幹什麽？”他冷聲問。

“如你所見，”014甩開他的手，俯下身去把最後一片土壤填平，“埋炸藥。看，這下完成了。”

見那人彎腰就要去挖炸彈，女人一把拽開他，道：“來不及了。炸彈已經深入地下，幾分鐘後就會爆炸。別這麽看着我，017，我的任務就是弄死他們，引開你不過是為了讓計劃更順利。”

017給了她一個眼刀，轉身就走。

014冷笑一聲，揚聲道：“你要去找那個NPC？看來之前的‘清洗’沒什麽用啊。”

017置若罔聞，他腳步不停，縱身跳下了懸崖。

*

喻素穹在劇烈搖晃中睜眼，天花板上簌簌落下的碎片提醒他現在發生了什麽。

他立刻翻身下床，塔琳與此同時沖進了扭曲的門框。

“快走！”她焦急地拽過喻素穹的胳膊，在房間完全坍塌之前将他拉了出去。

“發生了什麽？”喻素穹邊跑邊問，他躲過一塊從天而降的巨石，心有餘悸地回頭掃了一眼。

“可能是地震！”塔琳對這突如其來的意外也很驚訝，“這地方經常有地震。”

她對這座地下城市相當熟悉，帶着喻素穹左躲右閃地，很快，他便發現他們進入了一條彎彎曲曲的石道。

“從這裏可以直接到地面上去，”塔琳跟在喻素穹後頭，時不時在他後背推一把，“哎呀，你怎麽走這麽慢！”

喻素穹抹了把汗，崎岖的道路讓他險些崴了腳：“你可以自己先走。”

“那可不行，我的任務是看住你，你跑了怎麽辦？”

喻素穹想說他能跑到哪兒去，但他實在是累得快吐血，沒精力和塔琳糾結這個問題。

那座城市确實位于很深的地下，用慣了代步工具的喻素穹很快便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當那塊巨石從頭頂墜落時，他甚至沒有及時意識到危險的來臨。

粉光一閃，那塊巨石在喻素穹頭頂碎成無數小塊，粉塵落了他一身。

塔琳揮舞着螳螂般銳利粗壯的前足，訓斥道：“別走神啊！像你這樣很容易被埋在這兒的，懂不懂？”

就在這時，一塊稍小的巨石從道路那頭滾落，女孩仍沉浸在難得教訓人的快樂之中，一時之間竟沒能察覺。

在喻素穹采取行動之前，巨石便來到了塔琳身後，将一無所覺的女孩死死壓在了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