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再見彤彤，愛意泛濫

再見彤彤，愛意泛濫

秦明沒有像其他孩子一樣有起床氣，秦剛給他穿衣服，他很配合，洗漱好後，我們三個人就吃早飯了，秦明吃了一口餅，突然轉向我，說：“阿姨，這餅是你烙的嗎，太好吃了，爸爸你快嘗嘗太好吃了，比你烙的好吃多了”。我和秦剛都被他的一驚一乍逗笑了，他連着吃了兩塊，吃了菜，喝了稀飯，然後對着秦剛說：“爸爸，不是我說你，你做飯就是沒有阿姨做飯好吃”。院子裏又是一陣笑聲，小家夥學大人說話有模有樣，我喜歡這種人間煙火氣，我相信他們也一定很喜歡。

在家住了一周時間，我的假期到了，得去上班了，我們給秦明在縣城找了個幼兒園，我上班正好能接送他，因為在縣城上班的很多人都帶着孩子，所以老板也允許孩子在店裏待着，秦剛則找了份送水的工作幹着。我們換了個大點的房子，重新布置了下，做飯是在過道，秦明和我們的床分開放的，他在裏面，我倆在外間，衛生間是整層樓共用的那種。在這裏我渡過了一段和諧溫馨的時光。

秦剛非常勤快，自從和他結婚後，我爸媽都很少去地裏幹活了，每年春種秋收他比我還積極，早早去把我家的地全部種好、收好，對我家的地比我都熟悉，後來就連我舅舅家的地也都是他種的，他幹活麻利、條理清晰，我們村裏人人都誇我找了個好女婿，他性格內向，見人就笑笑，也不說話，晚上躺床上跟我卻有說不完的話，我特別享受這份獨寵。當然也很珍惜，我對秦明視如已出，精心照顧，對秦剛關愛有加，給他最大的支持和鼓勵。我認定了他就是我要過一輩子的人。

在我們結婚的第三年，彤彤突然回來了，她是直接去的我媽家，問我媽要我的電話號碼，我媽趕緊把我和秦剛叫回來，見到彤彤的一瞬間，我一下子哭的不能自已，秦剛扶着我坐下，彤彤剛開始有點冷漠，看到我哭了，她也忍不住輕聲哭了，她看起來長高不少，已經成大姑娘了，我叫了聲：“彤彤，來，坐媽這”。她看看秦剛，又看看我，猶豫了一下過來坐下了，我拉着她問：“你怎麽突然回來了啊？不用上學了嗎”？她忽的站起來，有點激動的說：“我不能回來嗎？為什麽要上學？上學幹什麽啊”？我爸趕緊過來拉着她的胳膊說：“我的乖女女啊，你是咱家的大寶貝，你随時都能回來啊，看你媽這麽大人了不會說話，你別生氣啊，我等會給你打她”。我爸诙諧的語氣适時地緩解了緊張氣氛。彤彤說：“我還以為你們都不要我了，我沒有家了”。“不會不會，我娃別胡說。”我媽跟着說道。彤彤拉着我媽手叫了聲：“外婆”，兩個人哭成一片。“行了行了，都別哭了，娃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快看看娃吃啥啊，給娃做飯啊！”我爸說了句，我站起來準備做飯，秦剛攔住我說：“我來做飯吧，正好買了點肉，我做飯挺好吃的，你們在這聊着，我先去做飯”。彤彤問：“你就是秦剛叔叔吧”？秦剛嗯了一聲，就拎着肉去廚房了。我上前對彤彤說：“對不起，都是媽媽不好，讓你受委屈了，你給媽媽說說這些年你是咋過的啊”。這話一出彤彤更加委屈了，邊哭邊擦眼淚，哽咽着半天緩不過了，媽媽轉過身訓斥我，說是娃剛回來，你問啥問，讓娃休息下再說。我心裏着急，但此刻只得閉嘴了。彤彤哭了一會，情緒穩定了，然後叫了聲：“外公、外婆、媽媽”，她說她已經很多年沒有叫過媽媽了，感覺好陌生。心被刀子紮一樣的疼，我不敢說話，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緒。這時彤彤說：“媽媽，你離開我們六年了，為啥不給我們打個電話呢，我們可想你了，當年我知道我爸的事，想着還你自由，也不想讓你受更多傷害，就支持你離開，可你真正走了，我又特別難過。我永遠忘不掉那天起床看到你不見了，我有多害怕、多慌，盡管那晚在腦子裏預演過很多次這樣的場景，但一想到你走了，不回來了，我還是接受不了，我假裝很淡定叫弟弟妹妹們起床，給她們穿衣服、洗漱，給她們買早餐，送她們上學，然後我留在家照顧弟弟。她們一直問我媽媽去哪裏，我就說你有事出去了，後來弟弟哭鬧要媽媽，我就發脾氣了，對他大喊：‘媽媽走了，她不要我們了’，弟弟一聽哭的更厲害了，我也跟着哭了，鄰居奶奶聽到哭聲，敲門進來問清原因，就趕緊給爸爸打電話，爸爸沒多久就到家了，看到弟弟在哭，我沒去上學，他就問：‘你媽呢’？我說走了，他着急的給你打電話，結果就打不通了，我讓鄰居奶奶先回家，然後沖着爸爸大吼‘：都是你幹的好事，那個女人打電話回家，我和媽媽都接到過，媽媽現在走了，她不要你了，也不要我們了’。爸爸聽完徹底蒙了，他在客廳轉圈圈，然後對我說：你先去上學，其它事我來處理’，我本不願去上學了，可看着爸爸馬上要發火的樣子，我又很害怕，就背起書包準準備去上學，弟弟追上來抱着我的腿喊着：‘姐姐不要走，找媽媽’。我哭的不行，爸爸就上來把弟弟抱走了，我背着書包出門，在你平時帶我們去的地方都轉了一圈，渴望着突然看到你，可是轉了半天都沒見你，直到看到小孩子放學了才想起來還要接佳佳和欣子放學，可學校不把妹妹交給我，必須是家長來接，我又讓老師給你打電話，結果還是沒打通，老師沒有爸爸電話，我才意識到爸爸都沒有接過我們放學，我飛快的跑回家給爸爸說了情況，他拿起結婚證、戶口本去學校接妹妹們回家了，剛回到家爸爸的手機就一直響，他不耐煩的挂掉好幾次，最後索性關機了，他在廚房手忙腳亂的給我們做飯，最後也沒做成，就出去買了吃的給我們，晚上老師打電話到家裏問我為什麽沒去學校，爸爸看了看我就一直給老師道歉，說是下次不會了，爸爸難得的在家住了幾天，幾天後爺爺奶奶就來了，他們進門就打爸爸，爸爸也不吭氣，一言不發的任他們打，爺爺氣的罵爸爸不是東西，奶奶打累了坐沙發上抱着弟弟哭，爺爺奶奶來的第二天一大早爸爸就又走了。”彤彤停頓了一下，看了看我們，接着說：“幾天後爸爸就帶袁阿姨回來了，她挺個大肚子，看起來柔柔弱弱的，爸爸給爺爺奶奶和我們介紹袁阿姨，爺爺哼了一聲進房間了，奶奶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也沒再說話，佳佳、欣子和弟弟還不太知道發生了什麽，而我則上前去問她：‘聽說你想給我們當媽媽，想取代我媽媽，想嫁給我爸爸，你，壞女人，做夢’。我說完就拉着弟弟妹妹去爺爺房間了，奶奶也跟着進來了，氣的直哆嗦，弟弟又找媽媽，奶奶就邊哭邊給他解釋說媽媽去了很遠的地方，要過段時間才能回家，爸爸推門進來了，說：‘袁琳馬上就到預産期了，事情已經這個樣子了，希望你們別再為難她了，有啥火都沖我來’。爺爺氣的把他趕出去了，那晚爺爺奶奶帶着弟弟睡，我帶着兩個妹妹睡，爸爸和袁阿姨睡你和爸爸以前的房間了”。彤彤又看了看我。現在的我聽這些已經心如止水了，三年時間已經夠多了，我不會再為這段婚姻難過了，只是苦了孩子們。彤彤見我沒生氣接着說道：“第二天爸爸就帶着袁阿姨去醫院了，奶奶也跟着去了，剩下爺爺在家照顧我們，沒過幾天他們就帶着一個小嬰兒回家了，是個兒子，漸漸的爺爺奶奶态度慢慢變了，對爸爸和袁阿姨沒那麽排斥了，袁阿姨很少和我們幾個說話，有事都是通過爸爸轉達，後來，小弟弟慢慢長大了，袁阿姨會主動邀請我們去看弟弟、逗弟弟玩，她也會給我們買衣服、玩具，會去接我們放學、給我們開家長會、帶我們出去玩，她從未對我們發過火，我們漸漸的開始不排斥她了，也會偶爾跟她頂嘴、逗樂子，可我們還是很想媽媽你，想你突然有一天出現在我們面前”。聽着彤彤說的袁琳來家裏後的生活，我有點意外，但還挺欣慰，她對孩子們好，這點就足夠了。“那你這次回來是？”媽媽問道。彤彤皺了下眉頭說：“我回來是因為他們逼我，逼我上學，而我不想上學了，我想去打工賺錢，想獨立、自由”。“打工那那麽容易啊，能上學多好的，對了，你是咋回來的啊？”我問她。“我今年18歲了，辦了身份證，有身份證就可以坐車了啊。”彤彤一臉驕傲的說道。得想辦法讓她繼續讀書，我問：“那你現在是什麽文化程度啊”？她說：“我初中畢業沒考上高中，就不念了，我爸爸非得讓我複讀，我不去，他就吼我，我就離家出走了，在同學家住了幾天，和同學一起偷偷跑去打工，但沒人要我們，還被騙錢，我倆身無分文，在大街上流浪了兩天就各自回家了，爸爸到處找不到我，我一進門他就打我，袁阿姨撲上來護住我，我一刻也不想在那個家待了，袁阿姨給爸爸說讓我幫忙帶弟弟妹妹，先不說上學的事，爸爸默認了，就這樣，我在家幫着袁阿姨帶了兩年孩子，佳佳已經上初中了，不過她學習不行，肯定考不上高中，她還愛打架，跟個男孩子似的，爸爸都管不住她了，欣子學習倒是挺好的，考上了重點初中應該是沒問題的，她是全家人的驕傲，爸爸也最喜歡她了，弟弟不太行，被爺爺奶奶慣得不像樣了，他都9歲了還不會穿衣服，都是奶奶每天給他穿，他還脾氣大的很，一言不合就大吼大叫，成績也經常墊底，爸爸被學校叫了好多次，都不願意去了，今年都是袁阿姨去，袁阿姨生的弟弟，我們在家叫他‘球球’，因為他胖乎乎、圓滾滾的，還呆呆的，可愛的不行，他馬上就上一年級了，在學校膽子很小，經常被同學欺負，他們同學給他起了很多外號‘膽小鬼’、‘愛哭鬼’、‘小胖’、‘滾滾’、‘豬八戒’，他每天回來都氣鼓鼓的往袁阿姨懷裏一鑽”。彤彤講的眉飛色舞的，看得出她這些年過的還可以，彤彤看了我一眼說：“但是媽媽，我們四個都是叫她阿姨的，在我們心中，永遠都只有你一個媽媽，這點不會改變的”。我笑了笑，摸了摸眼前這個比我還高的丫頭的頭，我親愛的女孩，長大了。

“吃飯了”秦剛喊了一聲，彤彤立馬問道：“媽媽，秦叔叔對你好嗎”？還沒等我說話，爸媽就搶答道：“好的很，你秦叔叔把你媽當閨女養，對她比我們對她都好，不僅對你媽好，還對我們也好，逢年過節、春種秋收，你秦叔叔從未缺席，就連你舅爺家的地他都種了，你問問你媽幸福不”？爸爸媽媽得意的介紹着，彤彤一臉開心的說：“媽媽，你終于過得幸福了，這就是我想看到的”。四目相對，彼此眼神裏充滿濃濃的愛意。“快來吃飯啊！”秦剛又喊道。我們四個人起身往廚房走去，彤彤一個勁誇秦剛手藝好，秦剛剛開始有點不好意思，後來竟然還主動給彤彤夾了塊雞肉，看着他們愉快的相處着，我開心的想哭。吃完飯秦剛讓大家都別管，他自己迅速收拾完碗筷，又端上來水果。彤彤開心的吃着，沖着我一個勁使眼色。收拾完廚房，秦剛過來坐下說：“彤彤是吧，學還是要上的，如果你不想複讀，可以學個你喜歡的技能，将來就有謀生手段了，你喜歡幹什麽呢”？空氣突然安靜，我有點擔心彤彤會爆發，但她沒有，反而很認真的思考着，然後緩緩說道：“我喜歡數學，以前去爸爸店裏看見一個本子上記着各種進貨、買貨數量、價格什麽的，都覺得很有趣，所以我想學記賬”，“記賬那就是會計。”爸爸解釋道。“會計好啊，每個公司都少不了會計，而且這個工作在室內，不用風水日曬，适合女孩子。”秦剛說道。彤彤沒想到這次回家連前途方向問題都解決了，她整個人都豁然開朗了。我們帶彤彤去了縣城，帶她好好逛了逛縣城，也去找了一些專業學校，綜合比較下來，決定在一個技校裏學會計，學費由我們承擔，彤彤打電話告訴了李俊峰，他只交待讓錢不夠花了找他。就這樣彤彤回到了我身邊。

在彤彤上技校的第二年，有次我帶她去浴池洗澡，她看到我左側胸口結的痂，就問我這是咋了，我說：“沒事，前幾天這塊爛了，我沒在意，這幾天結痂了，應該馬上就好了”。彤彤神情嚴肅地說：“媽，我放假了帶你去醫院檢查下啊，我們學校講過關于乳腺的課”。我随意的答應了，沒放在心上，後來這塊痂掉了，有點白色分泌物，應該是化膿了，我用紙擦了擦，想着過幾天應該就好了。兩周後的周五，彤彤突然回家了，說是要帶我去醫院看看，我說這沒事，化膿了，過幾天就好了，她一再堅持，我拗不過，想着看看也行，醫生對症給開點藥，能好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