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東邊飄雨西邊晴

太尉賀少霆是第一次駕臨威靈王府,跟着家丁來到正廳,拱手稍微向榮淵躬身,說了聲:“臣賀少霆見過威靈王殿下,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而當榮淵屏退左右,卻反過來向來人行下大禮,親手給對方奉上一杯香茗。

這一禮行得之久,那個身着華服的中年男人,過了半晌才接過茶杯,擡手示意榮淵免禮,徑自轉過身去,微微低頭,坐到旁邊的太師椅上,他的大半張臉,正好對着榮淵的視線,他的頭發梳得油亮油亮,頭頂插的金簪鑲着黑曜石,生得濃眉大眼,額頭寬,臉的上半截顴骨突出,下半截的皮膚卻松弛得可怕,兩片薄唇似張似閉,襯着他皮笑肉不笑的怪異表情,絕不遜于榮淵。

“太尉大人何以深夜前來寒舍,是有何指示麽!”榮淵試探着詢問,而賀少霆一出現,周圍的空氣都仿佛突然間聚到了一處,無端令人感到陰郁和窒息。

“榮淵,做了威靈王,享到了王爺的福,近來常尋歡作樂是吧!你就坐那邊,別靠過來,我可聞不慣你那一身的酒氣!”

賀少霆的聲調并不高,像是從喉嚨裏哽出來的。

“你的記性似乎不大好,這威靈王的身份從何得來,你好像已經一點也不在乎,不是嗎?你應該很明白,要抓亂黨可以動用我的勢力,根本用不着你親自出手,但你不僅要自己逞能,還帶着莊家的小王妃同行,我看你是翅膀硬了,不想聽我指示,想自己飛上天了吧!”

“我絕無此意,大人的恩德,榮淵一直銘記在心、永世難忘,此次剿滅赤星盟鶴平分舵餘部,大人的确有所誤會,我之所以帶莊家小王妃同行,純粹是因為那位小王妃曾遭亂黨綁架,特地用她做誘餌,吸引亂黨的注意,否則,亂黨絕不會輕易落網!”榮淵回應着,見賀少霆表情稍顯平靜,暗暗籲了口氣。

“好啊!是我誤會了你,你果然做得很好!”

賀少霆眼珠一轉,兩道利刃般的目光,突然利箭般直刺向榮淵。

“我看你是心裏愛慕莊家小王妃吧!”

榮淵聽聞此言,一下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深深鞠躬,正色道:“請大人明鑒,榮淵自小追随大人,即使榮幸地成為陛下義子,也從未忤逆過大人的意思,我承認,莊家小王妃在嫁到長公主府之前,已是令我心儀的女子,可我榮淵不會犯糊塗犯到黑白不分,不明白孰輕孰重,倘若大人不相信我,我寧願大人動用勢力,撤了我威靈王的封號!”

他一屈膝,跪倒在地,朝賀少霆“梆梆梆”叩了三個響頭,只感到一股灼熱的液體順着額頭流到臉上,眼前織起一張紅色的網……要令這個人不懷疑自己的忠誠,他必須這樣做,賀少霆的人,只有敢于流血之士,此人才會絕對信任。

風從門口吹進來,冷得刺骨,仿佛一刀一刀在削着人的皮肉,時而透過口鼻,直灌進腸腸肚肚,榮淵跪在那裏,覺得渾身的血都像要凝固成冰,卻連寒顫也不能打上一下。

不知道此時的楚晴在做什麽?她應該已經在旅途中了,也許,正在沿途的驿館裏和她的丈夫相擁着溫存吧!她沒有告訴他,她會和莊仰哲去哪裏……他苦澀地笑了笑,那個天真的笨女人,她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像他這種男人,也會被風吹痛。

楚晴,你這個狠心的女人,在我折磨人也就罷,為何偏要連離開了都還折磨人。

他不願再想下去,直至此刻,他呼吸裏還夾雜着酒意,心緒難以受他控制,滿腦子都是那個女人的身影,靜默時,痛苦時,憂愁時,腦海裏如何也擺脫不了那個身影,他甚至開始有點害怕這種死一般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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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吧!跪在地上那麽久,凍壞身子就不好了,我可不想讓官冶的鐵匠們吃完東西都害上疫病,他們還得為國家打造兵器來着!”賀少霆唇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上前伸手,親自扶住榮淵的臂膀,示意他平身,不要亂了禮數。

榮淵尚未擡頭,卻清晰地看見,賀少霆右手裏攥着一張皺巴巴的信紙,露出一角,上面密密麻麻寫着字跡。

“怎麽樣,膝蓋跪得痛不痛!”

賀少霆一面故作關切,一面展開手裏那張信紙,緩緩放到榮淵面前。

“看見這個了嗎?這是赤星盟亂黨昨夜寫給我的恐吓信,你以為他們京城分舵的餘部已經鏟除,就大錯特錯了,亂黨之所以被稱之為亂黨,就在于他們頂頭上有貴族撐腰,才敢陸續作亂,屢禁不絕,你好好看看這封信,瞧瞧是不是能看出點兒什麽異狀!”

榮淵接過那封信,細細端詳了一陣子,上面寫的無非是“狗太尉再危害百姓,必将不得好死”之類,但亂黨明目張膽寫恐吓信直接送到太尉府,還真是前所未見。

仔細再瞧那信紙,質地柔韌,即使揉皺成一團,展開之後也不見破損和被汗水浸濕過的痕跡,湊到鼻邊聞上一聞,是純正的、夾雜着菊花味兒的清香,毫無普通墨汁的油氣,榮淵頓時一驚,只有王室中人,才會用這種紙、這種墨,難道赤星盟那些亂黨的幕後主使者并非官宦,而是王室成員。

“榮淵啊!你知道麽,我已經接到了三封這樣的來信,早在你成為威靈王之前!”

賀少霆拿回信紙,慢慢揣進懷裏。

“這次你的貿然行事,我暫且不怪你,我這個人天生愛寬恕別人,自然想給你一次将功補過的機會,當然,你千萬別被我之前說的話吓着,我從來就不反對你喜歡什麽樣的女人,當我第三次收到恐吓信時,我突然改變了主意,我不僅不會阻攔你繼續喜歡莊家小王妃,還希望你多見見她!”

“大人的意思,是想讓我盡可能多地接近正統王室宗親,調查出亂黨真正的幕後主使者!”

“我果然沒白疼你一場!”見榮淵猜到自己的心思,賀少霆哈哈大笑,他知道,他不用再說別的,榮淵已經很清楚接下來應該怎麽做,而且,他也必須那樣做。

深秋時節,今年的京城鶴平,多年未見地提早在還未正式入冬時就下起了小雪,縱然比起滄原的鵝毛大雪,這裏的雪根本算不得什麽?卻仍令身在異鄉為異客的人們,會不覺泛起淡淡鄉愁。

榮淵撐着印染着蒼松翠柏圖樣的油紙傘,在紛紛細雪中低頭行走,那把傘在他手上,襯着那身黑衣和雪,似乎顯得格外搭調,路上行人大多緊走,他偏緩慢步行,沒人注意到他,更沒人知道,他便是皇上禦封的、掌管大平國冶鐵的威靈王。

穆親王夫婦進宮了,他正是知道此刻乃是京城皇親進宮的時辰,才特地趁着這會兒去探望探望姐姐榮漣。

“峻山,你還是快點走吧!最好先離開京城,告訴我你去哪兒,我一定會找到空當,悄悄去看你的!”

他聽見了姐姐急促的聲音,飛身上前,一用力推開榮漣的房門,竟發現一個男人的影子忽閃疾過,正要去攔截,榮漣就勢撲上前來,使勁抱住了弟弟的腰。

“榮淵,不要,我求你不要抓他!”

榮漣抱着他的力道之拼命,令榮淵大吃一驚,直到已看不見那陌生男人的身影,榮漣終于放開了他,他垂首,視線正對着姐姐的臉龐,榮漣滿面委屈,低垂的睫毛下,眼睛微紅,還挂着淚痕,顯然剛剛才哭過,剛剛才放開弟弟,她忽然又一把抓住他的右手,榮淵分明感覺到姐姐的雙手在不安地顫抖,仿佛這次再一放開,她就要變成失去至親那般痛苦,這感覺、這力道,和姐夫當年病死時,簡直一模一樣。

榮淵的心一下子疼了,即使跟随賀少霆多年,又離家多年,他仍然記得當日姐夫去世,姐姐青年守寡的哀痛,不自覺地咬緊了下唇,他并非怪責姐姐再找男人,而是那個陌生的身影,背後揚起的一襲衣袂下,他隐約看見一塊金屬小牌,是赤星盟六芒星的形狀。

“姐姐,那個人……你和他之間,到底是什麽關系,他……分明是個亂黨,你難道不知道嗎?”半晌,他終于從齒縫裏擠出那句猶豫良久的話,他必須弄清楚一切,抓捕亂黨向來是他私下裏的職責,他怎麽也不想相信,自己的親姐姐居然和一個亂黨有如此密切的關系。

“我知道……我也知道,你有抓捕亂黨之責,可是?當我認識那個人之後,我竟然發現……所謂的亂黨,并不是什麽亂黨,太尉賀少霆才是攪亂這個國家的罪魁禍首啊!”

榮漣直直地看着弟弟的眼睛,雙手抓得更緊,眼神無比認真。

“榮淵,其實自從你做了威靈王之後,我就想對你說一些事,可始終沒有機會,也沒有勇氣,今天既然被你撞見,我看再也沒辦法逃避了,沒錯,姐姐是希望你前途大好,像我們榮家這樣卑微的出身,你能成為陛下的義子,已是老天莫大的恩賜,但既然你做了王爺,就不該再與賀少霆為伍,去殘害忠良和百姓……”

榮淵閉上雙眼,倒吸一口氣:“姐姐,你根本不知道我的事,更不了解賀太尉此人,當下,我只要你今後和那亂黨斷絕一切關系,不要再跟他見面,不是每次都能那麽幸運,剛好被我撞到!”

“不,我和那個人……已經海誓山盟過,不行……”榮漣臉上的肌肉抽搐着,痛苦的眼淚又要掉落。

聽罷姐姐此言,榮淵幾乎不敢再想下去,直至如今,他雖使盡渾身解數與王室各家交好,也成功打入邢家王室內部,漸漸為宗親們所接受,但內心深處仍未褪去對楚晴的一縷思念之情,他明白,愛情這種東西一旦扭成結,便久久解不開,他與楚晴也就罷了,□□漣喜歡的那個人,偏偏是個亂黨,他若對付此人,只怕真會逼姐姐走上絕路。

“榮淵,你能來看姐姐,就證明你雖然跟着那賀太尉多年,但仍有良心所在,趁此時日,你要做一個被後人稱頌而不是唾罵的王爺,還來得及,真的……”榮漣字字語重心長。

“姐姐,你不要說了,人生是我自己的,該由我來掌握,我只希望你記牢我剛才說的話!”榮淵覆上姐姐手,讓那雙手輕輕放下,背轉過身,就要離去。

“榮淵,你不許回避,你要是心裏不好受,覺得太糾結,就跟我去看一樣東西!”榮漣沖到弟弟面前,張開雙臂死死攔住他的去路。

跟着姐姐進到屋內,見她從上了鎖的匣子裏掏出一塊貓眼玉佩,舉到他面前時,榮淵不禁愕然,這塊罕見的紫金色的貓眼玉佩,上面竟清清楚楚有個“淵”字,是燙印加陰刻上去的真金字跡,細看此玉像是經過了數十年放置之物,縱使整塊玉對着窗外射進來的天光,有陳舊發黃的一點點瑕疵,金字卻渾然不曾褪色。

他從榮漣手中接過那塊玉佩,仔細端詳,不覺雙眉緊蹙,棱角分明的臉上,隐隐約約籠上了一層深暗的霧,這塊玉是只有王室才能擁有的物品,何以會在榮漣身上,是穆親王的賞賜嗎?可是?上面為何會刻着他名字中的“淵”字,他翻過玉佩再看背後,日期竟是二十七年前,他今年的年齡剛好二十有七。

“姐姐,這塊玉,莫非是我……”

“沒錯,我一直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你,就是想等個适當的時機再對你說,這塊玉就是爹當年在田邊的茅廁裏撿到你的時候,放在你襁褓中的,爹不識字,而娘常年在大戶人家做繡娘,認得這個字,才為你起名榮淵,而這件東西,确實只有王室中人才有,上面刻着的日期,很可能就是你的生辰八字!”

“難道我竟果真是王室中人!”榮淵怔怔地望着姐姐,榮漣眼中依然夾雜着些許失望,他看得出,她的确不想他再聽從賀少霆的擺布,可姐姐所指的路,就真的是正途嗎?

一種怪異的、令人不安的聯想,自心底油然而生,倘若他的真實身份确認是大平國王室中人,何以還是嬰兒時,會被丢棄在鄉下茅廁那種臭氣熏天、是個城裏人都不想進去的鬼地方。

“沒有人知道你究竟是那家宗親府上遺落的孩子,但身為大平國邢氏宗親子弟,卻要相助外戚弄權,一想到這件事,我的心就揪着疼啊!”榮漣轉頭用衣袖抹了抹眼角的淚。

榮淵沉默了,良久,他才将雙手搭上姐姐的肩膀,喉嚨裏微微發出一聲慨嘆,他的姐姐榮漣,原來在穆親王府多年,已不再是當初那個平凡天真的農家女子,王室中的事,榮漣知道得不少,只是她平日裏安分守己,嘴也夠嚴,方可平安無事直到如今,依舊待在王府。

“姐姐,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但我還是那句話,在局勢不穩的時候,你千萬不要和亂黨走得太近,賀太尉耳目衆多,宮中上下,還有文妃娘娘的耳目,而他對我的信任,也并不像你們所見的那般深信,而我所能做的,除了讓我們榮家飛黃騰達之外,就是希望你和榮渙,縱然我和姐姐、弟弟身上流着不同的血,可你們依舊是我最親的親人,我不想看到你們任何一個出事!”

榮淵掏出手絹,輕沾着榮漣的眼角,直到此刻,他還能輕言細語和姐姐說話,關切備至,已屬不易。

“關于我的身世,我想我會自己設法去查明,在那之前誰都別輕舉妄動最好……對了,楚晴她,有沒有寫過信回來!”

“沒有,怎麽,你……還想着她!”

榮漣從弟弟的神情中察覺到一縷難以讓人發現的淡淡哀愁,幽幽地嘆了口氣。

“榮淵,放手吧!我與峻山已被迫遠隔天涯,或許最終如你所說,真會變成一段沒有結果、令人神傷的感情,至少我與他都尚未婚嫁,還有一線希望,而你與郡主,從一開始的相遇,就是個錯誤,她與莊小王爺生活得很幸福,你主動放手,心裏未嘗不會好過一些!”

春天,或許注定便不屬于榮淵,更不屬于京城。

梓京,,歸冕郡的首府,玉璇河從城中淙淙流過,兩岸似錦繁花,一路延伸到城南的一處宅邸,宅邸的院落中,種的全是“金盞銀臺”的馬蹄蓮,一朵朵挂着春日的清露,在陽光下格外清麗可愛。

而宅邸裏所有的家丁、丫環們,除了來去飛奔做事的,幾乎都站在院中迫切等待一個新生命的降臨。

“天哪,剛才冬哥對我說,小王妃疼得直着脖子大叫!”從産房走來的小丫環似乎帶來了天大的八卦新聞。

“廢話,女人生孩子,誰不會疼得大叫啊!”有人哼哼着白了她一眼。

小丫環把頭搖得像個撥浪鼓,連忙辯解道:“我不是這意思呀,你們想破腦子大概都想不到小王妃喊了什麽?”

“什麽?”衆人看見她誇張的樣兒,齊刷刷靠過來,清一色三姑六婆狀。

小丫環清了清嗓子:“咳咳,小王妃喊着,她不要這麽生孩子,要剖腹,把孩子從肚子裏拿出來!”

“剖腹,老天爺,大吉大利,大吉大利!”一聽這倆字,衆人剛才還八卦得很,這會兒全吓得面如死灰,大平國的人,可從沒聽說過剖腹産,怪不得他們,在他們看來,剖腹只能是死,再高明的大夫也從未有過“手術”這招先進的,不過,聽說西海那個鬼地方七箬國好像有……

“不行了,哇呀,,姐要動手術剖腹産,順産痛死個人啊!!”楚晴一上午就在産房裏一次又一次喊這句話,不喊就是撕心裂肺地叫疼,可把在外面等了一上午的莊仰哲折騰成了神經衰弱。

“郡主,不如唱歌吧!你不是寫了首歌叫水仙花什麽的嗎?唔,就是在長公主面前唱那首,把你婆婆氣得不行的那首!”冬哥的大粗手已經被楚晴捏得青一塊、紫一塊,還算這丫頭對主子夠義氣,她知道手再疼都沒有主子生孩子疼,忍到楚晴生完孩子而已,不礙事。

“唱你個毛啊!姐疼得五髒六腑、眼睛鼻子嘴都扭成一塊兒了,你居然讓姐唱水仙花,姐讓雷公劈了你祖宗十八代,哎喲,!”一陣劇痛湧來,又讓楚晴上氣不接下氣。

“郡主,冬哥我身上沒毛,祖宗十八代也不知道是誰呀,你要派人到哪裏去砍!”對這種現代語言,冬哥還是一知半解,如果這麽回答,楚晴就能不疼,她肯定能大大放心。

“死丫頭,你再跟姐裝一次懵,我咬,!”

“哇,!”

抓啊捏啊!現在終于升級到了直接用牙咬,冬哥的手頓時起了兩排深紅的牙印,她再也沒法忍受,趕緊叫人拿了塊布,折疊起來,塞到楚晴嘴邊讓她想多使勁就多使勁咬,可別再讓人肉遭殃。

“生了,生了,小王爺,小王妃生了!”

一個人在大廳裏手忙腳亂、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莊仰哲,連午飯都吃不下,可算是聽見産房裏傳來了喜訊。

“恭喜小王爺,賀喜小王爺,小王妃為您産下了一位王子,白白胖胖,可健壯啦!”

聽聞是個兒子,莊仰哲欣喜若狂,一個野馬狂奔就沖去産房,如果不是冬哥拼命攔着他說不能現在進去,他恐怕真要失控,不一會兒,産婆把孩子抱了出來,莊仰哲第一次做爹,看見孩子簡直比看見異國奇珍還稀奇,可剛剛才摸了一下兒子胖乎乎的臉蛋,産婆便說要把孩子抱回楚晴身旁,他娘半昏半醒的,還沒見着小家夥的面。

莊仰哲只好放手,卻不知道産房裏的楚晴已經蘇醒,才瞅着産婆把孩子抱進來給她,她親手抱上小家夥,又是心疼又是怄,小家夥長得很可愛,很像莊仰哲,清秀眉毛清秀眼,嘴巴嘟得像朵小花,還揮舞着小胖手拉她的頭發。

孩子竟然沒哭,還咯咯咯地笑,楚晴不禁苦笑一聲:“小鬼頭,你老娘早婚是為毛啊!早知道早婚就要早生你,讓老娘翻腸倒肚疼一上午,老娘就感覺自己發育還沒完全成熟了……真是沒天理啊沒天理,哎,算了算了,還好你長得夠帥,跟你爹一樣帥,老娘我總算沒啥遺憾,幹脆就給你起個名字叫天理吧!莊天理……唔,不知道這個國家又沒有一種規矩,準不準孩子跟着娘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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