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有緣哪怕千裏遠

莊仰哲心有不甘,加上對榮淵的仇恨,根本沒有半點聽對方“忠告”之意,當晚便決定改變計劃對付榮淵,可誰料他想出一打的計策,卻無處可使,打探消息的人回來禀報,說威靈王已經不在京城了,至于去了何處,連王府的下人和賀家的人也不得而知。

只有榮淵自己明白,自己借故微服出外,說是要肅清各地的亂黨,實則是想暫時遠離鶴平這個是非之地,得知自己極大可能是福親王之子後,他心中沒有一天覺得好受,然而,他不想也不會讓任何人看出他的不安。

榮淵一直往西行,到了青澱郡,很快地,他找到了金石所說的那間專做面食的客棧,見到了殷大鵬,令他驚訝的是,殷大鵬竟然已經和文珠兒成了親,兩人都做廚子,一個負責揉面,一個負責配調料,而文躍就是幫掌櫃算賬的,許是因為這裏有不少七箬人來來往往,他們本身的食物就是以面食為主,因此客棧的生意非常不錯,來過這兒的七箬人幾乎個個都說,吃“玉珠客棧”的面食,總能讓他們想起家鄉的味道,不用說,這“玉珠”二字,明顯是用文珠兒的名字命名的。

“您來這兒,剛好遇到我們客棧打烊,沒什麽好菜招待,只有拉面和水酒,請殿下千萬別見怪才好!”文躍關上店門,請榮淵到最裏間的客房,給他送上簡單的酒菜,如今的他,眼中已然充滿了感激,對榮淵這個曾經派人殺過赤星盟盟友的“賀家爪牙”再無敵意。

“我怎會見怪,想當初你們被賀太尉抓去,也受了太多折磨,如今看到你們能做回尋常百姓,在這裏安安樂樂地過日子,我算是放下了心頭一塊大石,在獄中,若不是你一直假裝瘋癫,我也不可能那麽容易救出你來,所以你亦不用太過感激我,那樣我反而不大習慣!”榮淵端起酒杯,放到唇邊輕輕呷了一口。

文躍擡頭望望他,似乎看出他藏着心事:“殿下,您為何會突然到了青澱,莫非是因為您暗中營救我和大鵬的事被查到些眉目,所以您才要暫時避開,唉!看來我們赤星盟真是連累了您不少……”

“不,和赤星盟無關,是我自己最近的心情很不好,想出來轉轉,我這次若不是說要去各地肅清亂黨,賀家人肯定會明裏暗裏阻撓我的!”

榮淵緩緩地道。

“文躍,我明白你的心思,大鵬那家夥或許能安分點兒,你這個人一向是有城府的,你絕不會那麽輕易就放棄赤星盟,其實安頓好珠兒和大鵬之後,你一直很想離開青澱,重回京城吧!”

“殿下,我……”

“我很少跟人說很多話,但有件事,我必須要告訴你,赤星盟的做法。雖然能将大平國各地鬧個天翻地覆,可就算你們背後有權貴在率領着你們,支撐着你們行事,以如今的情形,要對抗賀家,仍然是難上加難!”

“殿下此言,是要我們放棄!”文躍眼中透露出些許不甘。

榮淵肯定地點了點頭,接着卻又搖了搖頭。

“您如此模樣,我可真是猜不透個中用意了!”文躍雖然不甘心,卻不能不承認,在某些事上,榮淵比他們想得深刻。

“據我所知,赤星盟是由王室中人在背後支持,盡管我不知道是誰,或許除了你們的總舵主,連你們做分舵主的也不知曉,我卻就你們這群人了解過一些東西,除了你們幾個分舵主之外,大部分的成員,都是連字也不認得幾個的,太多太多人是農民出身,你應該聽過各種關于大平國甚至是前霓月公國的傳說,農民們一旦起義,雖足以震撼王朝,最後卻無一例外是以失敗告終,到最後,你們只會變成鬥争中最無辜的犧牲品,世人只會為你們嘆息,大道不值!”

文躍聽罷榮淵一番話,不禁陷入了良久的沉思,其實,榮淵所說的問題,他又何嘗沒思考過呢?赤星盟正是由于成員普遍不識字,在暴動計劃進行中,就常有人出錯,因而牽連到更多人,甚至直接令他們這樣的分舵主被捕、被賀家嚴刑逼供,支持着他們的,或許并非王室貴族,而只是一腔熱血,一種開辟新天地的信仰,然願望實現起來,失敗總比成功要多上數倍,如今,赤星盟雖然還存在于各地,總舵主雖然還活着,整個組織卻已是殘破不堪。

“我也曾是平民,但我有幸進入官場,有幸接觸到王室,我明白平民的苦難,可我更加了解政局的複雜!”

榮淵繼續勸着坐在他對面的人。

“賀家握有兵權,如果不把兵權拿到手,就不可能擊倒他們,而這件事情,實在是非常棘手,賀少霆的姐姐賀少雪正是兵部尚書的夫人,兩家聯姻,為的就是方便賀家掌握兵權,除非,我們擁有更強的兵器,和更多的人才,否則絕不可能搬到他們!”

文躍見榮淵此話說得斬釘截鐵,不由覺得有點奇怪:“殿下,您沒跟我說笑吧!我知道您心裏是不贊成賀家的某些做法,但此時看來,您好像比我更希望他們垮臺啊!難不成您……您莫非一直就是潛伏在賀少霆身邊的……細作!”

“我不是,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能說的,只有這三個字!”榮淵顯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自己倒上一杯酒,一飲而盡。

文躍忽然想起了什麽?放低聲音道:“有件事,我看我也有必要告訴殿下您,最近七箬人來我們客棧吃東西、住店的,無不時常談論一間煉鐵坊呢?”

“煉鐵坊,那又什麽好談論的,大平國難道不是各郡都有官冶麽!”榮淵聽到那三個字,并不是很感興趣。

“嗨,我看您剛聽到,就不會覺得有什麽?起初我也是這反應,可是?人家那是私人開的煉鐵坊,聽說出鐵不僅迅速,質地還好得很,他們似乎有什麽秘技,能批量制造出百煉鋼,要是咱們大平國的鐵匠有那種好手藝,而且能為正義之師制造兵器,那賀家倒臺,不就是遲早的事了!”

文躍說起那間神秘的煉鐵坊,一時間說得津津有味,榮淵的眼神中亦慢慢透出了異樣的光輝。

盡管文躍多數時候說的話,對少年老成的榮淵來說不靠譜,但倘若那間煉鐵坊的傳說是事實,搞不好還真是一線希望。

“七箬國竟然允許私人煉鐵坊的存在,這一點比起大平國,還真是有夠自由的,百煉鋼,可以批量制造出很多百煉鋼嗎?”

榮淵慢慢摸着下巴,像在思索,又想即将作出什麽決定。

“我看,這次我得渡海去一趟七箬了!”

文躍翹起大拇指,表示絕對的支持,如此一來,他們便有希望,何樂而不為,然而,他忽又想到另一件事,略帶試探地輕聲問道:“恕我冒昧,殿下您這次出來,應該要很久才會重新回京城吧!您……有沒有想過,去找楚晴郡主呢?”

“那個女人值得我去找麽!”榮淵沒好氣地瞟了他一眼。

“您真的不想找她!”

文躍再問了一句,心細如塵的他,已然看出榮淵的表裏不一。

“如果不是和珠兒重逢,我大概也沒法猜到,楚晴郡主會和莊賢王殿下分開,不瞞您說,我很欣賞那位郡主,當年若沒有比我出色的男子,諸如您與那位王爺,我一定會竭盡全力追逐她,她雖是郡主,但歸根結底,也是穆親王收的義女,出身平民的,不是嗎?可惜,郡主的眼光很高,比起你們二位,我的力量實在太小,否則我也不會那麽早就對她死心了!”

“我以為楚晴那女人只吸引了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殷大鵬,沒想到還有一個你,看來越是讓人煩的女子,倒越招人喜歡,你說這男人是不是都喜歡挑戰那些很難挑戰的東西!”榮淵忍不住笑了出來。

“那照這麽說來,您心裏的确是很想找她了!”文躍陪笑道。

榮淵長長地籲了口氣:“即使要找她,我又能到哪裏去找呢?你以為大平國是巴掌大的地方,那個笨女人臨別鶴平時,依然沒那種勇氣,我看得出,她是在害怕,她怕像當初迅速嫁給莊仰哲一樣,迅速跟了我,會釀成更大的錯誤,當時,她還對我說了一句自相矛盾的話,她說我是個謎,沒有什麽安全感,可偏偏又說,她就是因為了解莊仰哲了解得越多,他們倆才分開的,你說好笑不好笑!”

“可您究竟和她說過多少話呢?珠兒說,你們當初住在桂子林的時候,您雖然每天都去看楚晴郡主,卻根本沒有談心,相反老是擡杠,殿下,我明白我說這話,您會覺得我很不分尊卑,但如果我是您,我既然認定她是我這輩子唯一想真心去愛的女人,我定會為她不惜做一切的事,哪怕她覺得我很煩,我仍然相信,總有一天,她會發現我的好,請您放手去愛她吧!楚晴郡主不是那種鐵石心腸的人,我知道,大鵬和珠兒也知道!”文躍微微一笑,那笑意似是融入了杯中的酒水裏,飄出淡淡的芬芳。

到達七箬都城臨洵時,已是第二年的陽春三月,榮淵坐在一條說大不算大、說小也不算小的客船上,靜靜地望着外面水城的绮麗風景,不論是乘海船還是河上的船,他都沒有對同船的任何人說過任何一句話,他只是在細細地傾聽船上乘客的閑談,同船的乘客當中,大部分是還鄉的七箬人,也有大平國西海岸買賣舶來品的游商,但一旦有人多盯了他幾眼,他都會本能地提防,而事實證明,那些人其實僅僅覺得船上坐了個大平國的華服公子,令人感覺有些新奇,并非懷疑他的身份。

榮淵不禁在心底倒抽涼氣,懷疑別人這個習慣對他來說,大概是個毛病,誰讓他從小接受的是賀少霆灌輸的、是人都不可信任的思想呢?如果他有楚晴那樣身在王室,還能自由自在的生活,或許他便不用活得如此之累。

“喂,你說奇怪不奇怪!”

榮淵忽然聽見船上一個七箬游商打扮的人,正和他的同伴抱怨着什麽?

“那逸洋冶鐵坊的老板,起家才花半年的時日,就能把他們的冶鐵坊做大成臨洵城最強的一家,可偏偏如此賺銀子的地兒,那老板卻從來不賣鐵給我們這些游商,他們除了把那些鐵在七箬國境內流通,似乎就自己囤着,你說做生意的人,怎麽可以這樣呢?”

那同伴無奈地攤開雙手,嘆了口氣:“咱們抱怨有用麽,人家雖然是私冶,但那老板似乎和王室的關系非同一般,要不,有人私下運貨出境,為何都被碼頭的官差抓了去打板子,還說再私運就掉腦袋呢?安分點兒吧!老弟,只要在咱們的國內有錢賺,就別去貪圖那種便宜,是錢更重要還是命更重要,你該分得清楚吧!”

“唉!我也知道,抱怨是沒用的,可是?我只為那些上好的百煉鋼感到惋惜呀,那種好東西居然不能賣到國外去,這簡直沒天理……”見同伴嘆息,那游商也跟着嘆息。

雖然僅僅是一段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對話,絲毫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榮淵卻從其中聽出了端倪,在大平國,除了官方的作坊不能往外私自運貨販賣,凡是私家做的,都是能允許的,而像冶鐵這樣的行業,會直接影響到國家的實力,便幹脆禁止私人去做,但那兩個商人口中所說的“逸洋”冶鐵坊的老板,明明放着更多的錢不賺,只把鋼鐵囤積在國內,莫非……七箬有什麽政治目的。

榮淵懷揣着滿腹的疑問,到達臨洵後,直接向人打聽逸洋冶鐵坊的所在地,他才發現自己走了冤枉路,他應該早想到,臨洵是座水城,像冶鐵坊那種會影響到城中百姓生活的場所,該是坐落在郊區才對,他不禁拍起額頭,責備自己得知身世後,心情複雜歸複雜,卻連腦子也變得遲鈍了,不知他是不是提前上了年紀。

從前,他老愛挖苦楚晴,說楚晴在鶴平那座大平國的京城都會迷路,都會遭人綁架,還要他出馬為她善後,而現在,面對臨洵這種蜘蛛網一樣的水道,他自己終于嘗到了犯糊塗的滋味,或許就是因為他身上銀子多,從不吝啬花錢,到天黑才接近目的地,他方發覺,自己這一路上換了幾條船,一定被船夫們宰了不少錢。

然而,榮淵并不在乎自己吃了虧,他非常清楚,自己不是莊仰哲那種從小含着金湯匙長大的王室子弟,就算他真是福親王的遺孤,死裏逃生的他、從市井間蹦到官場的他,也比莊仰哲說話做事冷靜得多,更懂得拿捏分寸,一點錢,他絲毫不會介意白花,真正令他郁悶的是,他走到那間冶鐵坊門口時,兩扇大鐵門早已關得嚴嚴實實,而這間冶鐵坊的圍牆之高,他就算用輕功也難爬上去,牆頭還插滿了尖刺,從外面看上去,簡直就像一座軍隊都攻陷不下的監獄。

一座煉鐵坊,用得着武裝成這樣嗎?他仰視着高高的圍牆,這座密不透風的“堡壘”,裏面到底進行着什麽勾當,他十分好奇,卻偏偏沒法找到任何異樣的蛛絲馬跡,回頭望望四周,這地方空曠得很,方圓數裏都看不到一座民房,天哪,這會兒也沒有船了,他今晚不是注定要露宿野外吧!

好容易發現一個山坡,他在坡上發現一塊表面比較圓滑的石頭,便枕着石頭睡下,心中暗嘆自己從沒這般倒黴過,他必須等到明天天亮,才能想到法子混進這間神秘的冶鐵坊,找到他所想要知道的答案。

這一夜,還算老天爺沒有虧待人,露宿的榮淵沒遇到下雨,也沒遇到毒蛇猛獸和土匪,旭日東升的那一刻,他睜開眼,起身往山坡下望了望,逸洋冶鐵坊果然早早就打開了那兩扇大鐵門,絡繹不絕的人流正有秩序地走進那座奇怪的“堡壘”,有鐵匠裝扮的,也有商人打扮的。

榮淵悄悄繞到人流後面,跟着去排隊,就是他這身衣裳,看起來也挺像商人,而且是比較富裕的商人。

誰知他剛一站過去,站在前面的一個商人瞧了他一眼,便開始勸道:“這位老板,你是從大平國青澱郡來的,想買百煉鋼的吧!”

“你……怎麽知道!”榮淵心裏微微吃驚,卻必須繼續裝糊塗。

那商人摸摸鼻子,笑道:“看你這身打扮和這闊綽樣兒,就知道一定是這樣,不過,我得好心勸你一句,我有個朋友在青澱,上個月只是想過來向這間冶鐵坊的老板買不到一百斤的百煉鋼,那老板都死活不點頭!”

“有這種事麽,那老板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榮淵追問。

“老板是什麽樣的人,莫說是你這外地人,就是咱們臨洵的人,都從來沒在這裏見過那位老板的真面目,連人家是男是女也不知道呢?平日和我們談買賣的,都是老板的手下,結果後來咱們才明白,人家稱呼他們的老板不叫老板,叫什麽‘總經理’,最終我們總算看到了那個被叫做‘總經理’的人,居然是個女的,看樣子還沒老兄你年紀大呢?”

這話着實把榮淵震撼了一把,什麽“總經理”,這是啥新鮮名詞兒,難道是七箬的方言嗎?可和他說話那商人就是個不折不扣的七箬人,為何連他都沒聽說過,而且,那家夥竟然是個比他年紀還小的姑娘。

“這麽說來,我倒更好奇了,即使做不成生意,見見那位所謂的女‘總經理’,似乎也不錯,仁兄,我且再問你,那個女老板生的如何呀,冶鐵坊是個女老板在打理,她是不是長得也跟鐵似的!”

“外地來的老兄,你這話可就大錯特錯了,那位女老板,不僅長得一點兒都不像鐵,還貌美如花,搞不好她爹娘中的一個是七箬人,一個就是大平國人,要不是她人比較兇,鐵定上門提親的男子都會從這裏一直排到臨洵城中呢?”

原來這女老板還是個美人啊!榮淵折扇一敲手掌,他向來對美人感興趣,怎能放過這種機會,這下,他可更要排隊進入這間冶鐵坊了。

不知是不是這間冶鐵坊的鋼鐵生意太旺,商人們排了整整一個時辰的隊,才到榮淵這兒,剛走進那兩扇鐵門中,便有一個穿布衣的、小厮模樣的人前來接待,小厮的衣裳正面和背面都繡着“逸洋”兩個字,榮淵還是頭一次見到冶鐵坊的人把地點的名字繡在衣裳上,變成冶鐵坊裏幹活兒專用的服裝,不過這種創意,似乎比挂腰牌确實方便得多,又能節約成本,看來這女老板果然挺有頭腦。

榮淵本身便熟悉冶鐵,走進任何一間煉鐵坊,他首先都會看看作坊的規模,而這間煉鐵坊,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樣占地上千畝,頂多只有鶴平官冶的三分之一大小,所不同的是,這裏的煉鐵爐很高大,足以和他們的圍牆媲美。

此時興許是時辰還早,作坊裏尚未動工,但他确實看到了成堆的鋼鐵,憑他的經驗,只一眼就看出,這成色,比鶴平官冶煉制出來還優良不少,其中的确有不少是大平國難得一見的優質百煉鋼。

“這位老板請稍坐片刻,品幾口茶吧!我們總經理一會兒就到!”那小厮拿來茶壺茶杯,沖好茶水,遞到榮淵手中,便走出事務房正廳,好像去通報了。

送到手中的茶,是和大平國習慣一樣的蓋碗茶,榮淵輕輕用蓋子撥開浮在茶水面上的小泡沫,嘗了一口,咦,這茶的味道怎會那麽熟悉,他不禁揭開杯蓋一看,原來裏面的茶葉,竟是苦丁茶。

“總經理到了!”正在這時,門外傳來小厮的聲音。

榮淵擡頭一看,手中杯蓋“啪”一聲掉落在地,兩只單眼皮的眼睛,頓時直直地盯住了從外走來的姑娘:“你……你是……”

那姑娘同樣用極度詫異的目光望向他的臉,半晌,唇邊才吐出三個字:“臭……蝾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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