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拒絕

拒絕

徐振洲覺得自己應該要慶幸和感恩,可是人就是這樣貪得無厭。

談覃住到了他的家裏面,看到人随時都在自己的身邊,可忽然的,他卻想要更多了。

他想到不久前談覃睡在他房間的卧室裏面,早知道他就什麽都不提,就讓談覃一直睡那個房間好了。

徐振洲只能嘲笑自己,到底要怎麽樣,他才能徹底滿足。

談覃也喜歡他,如同他這樣愛他嗎?

這樣的奢求,才是真正的不可能。

談覃可以說就這樣住在了徐家。

他是個說到做到的人。

如同當初他放棄易冉,不再去愛一樣。

一世的愛他說斷就可以斷,住在徐振洲家裏,照顧一下徐振洲,就算知道他愛了多年的人是自己,可是那又能代表什麽。

被折磨的人只該是徐振洲,他沒有請求過徐振洲來愛自己,一切都是徐振洲自願的。

可以說一旦想通了這點後,談覃先前的一絲愧疚,對徐振洲的,轉頭煙消雲散了。

不管徐振洲用什麽樣隐藏瘋狂的眼神看着他,談覃都能平常對待。

反倒是徐振洲那裏,看到談覃如同是對待徐由那對待他,反而是他有時候想要躲開了

只是他又完全舍不得談覃的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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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覃以前按理沒有照顧過人,但不知道為什麽,在徐振洲這裏,很多細節上的事,他都做的很好。

導致徐振洲一度都好奇,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還發生過什麽。

但就這麽多年來他對談覃私下裏的關注,談覃做過什麽事,見過什麽人,他基本全部都知道。

不存在談覃去照顧什麽人。

他身邊有過的,都非常短暫。

也就是曾經的易冉,被談覃喜歡過。

可那天音樂會之後,談覃是真的和易冉不再有多餘的聯系了。

起碼在徐振洲這裏,他是沒有見過談覃再主動去學過易冉。

這樣的話,談覃照顧人的習慣是哪裏來的?

找不到任何原因,徐振洲只能歸咎于,或許談覃其實本來就會照顧人。

只是過往根本沒有這個機會,讓他去照顧誰。

于是他徐振洲,或許就變成了談覃關心照顧的第一個人。

作為這個第一個,給徐振洲還是帶來了不少的安慰。

談覃雖然是住在徐振洲家,可也不是真的二十四小時陪伴,他也有自己的事。

就是早上晚上會來這邊,照顧一下徐振洲的生活起居。

家裏有家政,真需要談覃做的,也算是不太多。

徐振洲的手包紮的,但是可以帶上防水手套,這樣來洗漱其實也沒有事,只是稍微不方便而已。

談覃站在洗手間外面,看着徐振洲在裏面忙碌,雙手都被包紮着,雖然可以活動,可要說完全和過去一樣,還是不可能。

尤其是當徐振洲要洗澡的時候,能打濕身上,但更多的,戴着手套的手,就不方便了。

談覃看到他受挫不方便的樣子,這恐怕是任何外人都看不到的一面。

哪怕是作為弟弟的徐由,也很難看到。

徐由不是沒主動提過,他可以把手頭的事給放一放,由他來照顧徐振洲。

但是顯然被談覃給拒絕了,徐振洲本來都受傷了,該好好包養,如果徐由再不去管公司的事,那些事要留下來給誰?

“還是給你哥?”

“你不擔心他的手更嚴重?”

談覃幾句話就把徐由給堵了回去。

于是徐由在外面忙碌,徐振洲就晚出早歸。

家裏有談覃在,徐由認為自己該放心了。

只是看到他和談覃之間的相處,他卻總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麽極其重要的地方。

徐由又找到沈明,把自己感到奇怪的地方和沈明說了。

沈明依舊是搖搖頭,不說是神經線條粗,只是他覺得,無論是談覃還是徐振洲,大家都是成年人。

要做什麽,不要做什麽,都會有分寸。

而且徐振洲真的是為了談覃受傷的,外人看來談覃或許确實顯得高冷,可作為朋友的,又怎麽會不知道,談覃的傲慢下來,對朋友卻是掏心掏肺。

他現在應該是把徐振洲也納入到他好友的範圍裏。

好友為自己受傷,換成是自己,沈明覺得他也會住進朋友的家,貼身照顧他。

談覃還只是在徐家,不是随時都跟着徐振洲,這個情況在沈明看來沒什麽不正常的。

徐由被沈明這樣一說,開始覺得是不是真的是他想多了。

徐由于是把多餘的念頭給壓了下來。

再次回到家的時候,哪怕是看到談覃給他哥削水果,還喂到他哥嘴巴裏,徐由只把這當成是好友的特別照顧,不代表什麽,這樣一想通,好像他也能自在地看待談覃和他哥了。

至于說談覃到浴室裏,要幫徐振洲洗澡的事,還在書房忙碌的徐由是一點都不知道。

他只當兩人或許都在忙自己的,根本沒有主動去關注。

浴室門關上了,談覃脫了外套,只穿一件單薄的衣服,他放了一缸熱水,用手測試過溫度,随後他示意徐振洲進去。

徐振洲身上沒有穿衣服,他早就脫光了。

談覃忽然進來,他覺得自己該尴尬,但是談覃面色如常,徐振洲于是只能收斂表情,不然就顯得他多怪異似的。

徐振洲坐到了浴缸中。

活了快三十年,這種經歷還是頭一次。

他大概過去是怎麽都不會想到,他也會有人幫忙洗澡的時候。

談覃拿了沐浴露按到浴花上。

這不是談覃第一次照顧人,上輩子有段時間他親自照顧過陳穆柏。

那個時候因為他的強勢,他不願意找別人來碰觸陳穆柏,于是什麽事都他自己做。

包括給陳穆柏洗澡一類的。

過往的不少記憶都浮現了上來,和陳穆柏的身體不同的是,徐振洲的身體更加的有力量和男性美感。

談覃其實也沒太見過徐振洲的裸體,他們過去很少會接觸,哪怕見面了,彼此都不可能故意把衣服脫了。

就算是徐振洲到泳池裏游過泳,但更多的時候是只有他自己。

談覃不會在現場。

眼下看到徐振洲的裸體,談覃不得不在心底驚嘆一聲。

這樣的骨骼和肌肉輪廓,換成是誰來看到,都只會異常羨慕。

談覃用浴花在徐振洲的肩膀上揉搓着,徐振洲略微側頭看向談覃低垂認真給他搓澡的臉。

徐振洲的雙手都放在浴缸邊緣,他的手指在微微的顫抖,想擡起來去撫模一下談覃的臉龐。

只是徐振洲還是靠意志力壓制住了。

談覃在他身邊就已經算是老天的恩賜了,他不能再做點什麽将談覃給推走。

給徐振洲揉搓給肩膀後,談覃小心翼翼擡起的手,紗布還沒有換,一會洗完澡,他再給徐振洲重新上藥換紗布。

這會徐振洲兩只手都被防水手套給牢牢包裹住,打眼看下去,像是包的兩個包子似的。

談覃不知道為什麽想到這裏,笑了起來。

他幾乎沒笑出聲音,可徐振洲還是看到了。

徐振洲正感覺浴室裏空氣太壓抑了,他想說點什麽,只是談覃根本不看他的眼睛,所以他也不好開口。

如今談覃主動笑了,似乎也一并吹散了徐振洲心頭壓着的石頭,他擡眸問徐振洲。

“笑什麽?”

談覃直接笑得呵出了聲音。

“你的兩只手像包子。”

談覃實話實說。

徐振洲擡起他的兩只胖乎乎的手。

仔細打量确實和談覃說的一樣。

“是有點像。”

“說起來好像我還沒有拍過照片,一會你幫我拍兩張。”

“這樣的?你不怕不好看?”

“有什麽關系,我臉帥不就行了。”

“你還挺自戀的。”

“這是事實,不是自戀。”

“是是是。”

談覃離徐振洲越近,就越能發現平時他不知道控制成什麽樣,不茍言笑,對家裏人都好像對待下屬學生一樣,一有錯誤就指出來,還讓他們必須改。

結果到頭來,其實徐振洲也有柔和的一面。

還能和他開玩笑。

談覃剛這麽想,臉上的笑就淡了幾分。

因為他想到了一個情況,那就是因為他的不同,所以徐振洲才這樣對待他。

換成任何人都不可能。

談覃盯了片刻徐振洲的眼,他并不想要這樣的優待。

可是如果他讓徐振洲停止呢?

他已經試過了,顯然一點用都沒有。

只要他不回應,不給徐振洲任何希望,徐振洲未來會慢慢放手吧。

談覃想這樣,可看到自己的雙手在給徐振洲擦拭身體。

他這是在斷絕希望嗎?

分明在給徐振洲希望。

“我不會因為感動而喜歡。”

談覃擡起眼眸,再多的他就不說了。

大家都是聰明人,最後那層窗戶紙沒有必要捅開,真開了,不知道又會發生什麽事。

給彼此都留點面子,對誰都好。

“我知道。”

“所以這麽久了,我才什麽行動都沒有。”

談覃想到如果不是這次的意外,他确實住不到徐振洲的家裏來。

談覃其實偶爾有想過,這些會不會都在徐振洲的預料中,他故意讓人來傷害到他自己,為了就是博得自己的同情。

可轉瞬談覃就把這個猜測給否決了,那樣的情況下,徐振洲不可能做到和平時一樣的冷靜,然後再去利用。

所以只能是偶然,偶然有人來攻擊他,偶然徐振洲受傷了。

偶然他來徐家照顧徐振洲。

談覃給徐振洲将胳膊細洗幹淨,又去洗他的上半身。

下'面,談覃給徐振洲擦過膝蓋和小腿,更中間的位置,他倒是無所謂,但被徐振洲拒絕了。

“我對你有慾望,哪怕你什麽意思都沒有,但我還是會有感'覺。”

這是徐振洲的原話,他也不瞞着,反正談覃該知道都知道,該看得都能看到。

“那你自己慢慢來,小心別傷到手,也別沾染到水。”

“我知道。”

談覃放下了浴花轉身就走。

拉上了浴室的門,他站在門外。

沒有走太遠,以免如果徐振洲那裏有需要,他好随時進去。

只是一直等了很久,徐振洲都沒有叫他。

反倒是在某個時候,談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好像隐約聽到了低低的喘'聲。

談覃眯起眼,側耳細聽,後面聲音沉默了下去,但是談覃卻忽然意識到那些聲音代表着什麽。

談覃勾着唇,無聲地笑了起來。

又過了一會,徐振洲從裏面走了出來,他腰間圍着一條浴巾,整個上身倮露着,透明的水珠滑過他的胸口,往下滾落到形态分明的腹肌上,又快速隐沒到了浴巾裏。

談覃覺得自己該移開視線的,但是眼前這一幕性感又完美的身軀,讓談覃一時間好像忘了該怎麽反應。

知道一具溫熱的身軀靠了上來。

“沾濕了一點,麻煩你了。”

徐振洲把包得跟包子一樣的手遞到談覃面前。

談覃心底冒出來的那點旖旎心思立刻就打住了。

對徐振洲軀體的欣賞,談覃表現得落落大方。

徐振洲知道他喜歡自己的身體,所以他故意這樣走出來,還讓身上的水珠滾落。

他發現到了一點,那就是談覃是絕對不能去逼迫的人。

越逼迫,他可能離得越遠。

只能走別的方式,讓談覃主動來靠近。

目前,徐振洲覺得自己稍微摸索到了一點情況,接下來只要再慢慢實踐就好了。

徐振洲走到床邊,他坐了下去。

談覃則把醫藥箱給拿了出來,打開箱子,從裏面拿出棉花和紗布。

先将打濕地方擦拭幹淨,再塗抹上消炎止疼藥膏,跟着重新纏上紗布。

“還會不會痛?”

談覃覺得這話其實根本不需要問,看着發白的脹起來的巨大傷口,都說十指連心,想也知道這肯定很疼。

他上輩子遭遇過的刺穿心口的痛,那個時候只是瞬間,因為很快他就死了。

而且在心髒穿透後,一瞬間痛感似乎就被全身的麻木給取代了,他疼得時間不多。

起碼沒有徐振洲這麽多。

徐振洲幾乎每天二十四小時,都在遭受鑽心的痛。

談覃輕輕捧着徐振洲的手,将紗布一圈圈纏繞上去。

盡管他讓自己動作輕柔,可還是沒注意碰到了傷口。

徐振洲倒抽了一口冷氣,他想隐瞞起來,可談覃就在他面前,他藏也藏不住。

“對不起。”

談覃對徐振洲的歉意,恐怕只有徐振洲的雙手徹底恢複如初才能停。

“真這麽抱歉的話,談覃,可以讓我抱你一下嗎?”

“就只是擁抱,我什麽都不會做。”

“而且你看,我手指都不能動。”

徐振洲幾乎是用玩笑的口吻說的,只是他眼神裏的那份請求和渴求,談覃看的一清二楚。

要拒絕嗎?

談覃認為自己該拒絕,可是他身體卻快于他的意識,等他反應過來時,他已經主動伸出雙抱住了徐振洲。

談覃本來也坐在床邊,這一轉身擁抱,像是将徐振洲整個人都摟進了懷裏。

談覃微微低頭見,看到重新包紮好的胖乎乎的兩只手從他腰間穿過去,然後落到了他的後背上。

後背傳來了極其輕微的觸感。

徐振洲甚至沒有用力,他就這麽輕輕擁着談覃。

談覃想說只是一個歉意的擁抱,希望你不要多想。

話都滾到舌尖了,最後還是沒能說出來。

從徐振洲的房間裏離開,談覃走下樓,正好徐由忙完下樓喝點水,順便放松放松。

他在客廳裏正喝水,聽到腳步聲,擡頭一看是談覃。

好友住在自己家,似乎不管多少次,徐由都會覺得這一幕難以想象。

他們就這樣算是同居了嗎?

沈明那裏還羨慕得不得了,多少次都說想過來一起住。

但考慮到徐由他哥的存在,沈明還是很快就打消了一起住的念頭。

徐由當時沒有和沈明說的是,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他覺得這個家即便是姓徐,但他卻好像總覺得自己是外人。

談覃可以自如在這裏,他徐由卻似乎不該出現似的。

徐由目光随着談覃的靠近而移動。

“我哥睡了?”

徐由問談覃。

談覃先是搖頭,但馬上又點頭。

“這算什麽意思,一只眼睛睡了,另外一只沒有睡嗎?”

徐由笑呵呵地說。

談覃沒有笑,坐到沙發上,他點燃了香煙,連續抽了好幾口。

談覃忽然問徐由:“你知道你哥抽的煙和我一樣嗎?”

徐由被問得一愣。

“什麽?”

“我哥抽煙?”

他怎麽不知道他哥抽煙,記憶中,好像他哥一直不抽煙,也不喜歡他們在家裏抽煙。

但凡聞到煙味,徐振洲臉色立馬就拉了下來。

“他抽煙,還和你一樣?”

“這是什麽意思?”

每個字徐由都聽得懂,可聯系到一起,徐由就不明白了。

談覃卻搖着頭,不肯再繼續多說了。

“真的,談覃,這次的事情結束後,你不要再主動接近我哥了。”

“我沒有主動。”

他什麽時候主動過。

都是偶然。

哦。談覃現在清楚過來,恐怕那些過去的偶然,都根本是某個人故意的必然。

“你的意思是讓我走?”

“我能走去哪裏。”

談覃笑出聲,他眼底卻一點沒有染上笑意。

“你公司的事交給下'面人處理不不就好了,過去你不是一直這樣做的。”

“随便換個地方住,我們要見面,我可以趕過去。”

“你在害怕什麽?”

談覃的忽然一問,終于讓徐由這些天沒意識到的問題給徹底挑明了出來。

原來他是在害怕啊。

他居然會害怕他哥傷害到談覃。

可明明受傷的人是他哥,他怎麽偏偏在恐懼他哥。

“我……在害怕嗎?”

“他不會傷害我,他寧願傷害到自己,也絕對不會傷害我。”

談覃莫名的一句話,令徐由盯着他看了許久。

徐由轉頭朝走廊上二樓看,房間寬闊,沒有說話立刻顯得安靜了下來。

徐由緩緩側臉回來,他嘴唇都因為某個驟然竄起的念頭給震驚得完全合不上。

“談覃你……”

“你和我哥……”

“別說出來,你知道就行了。”

“什麽時候?”

“怎麽會?怎麽可能!”

徐由難以相信,他嘴角扯了扯,他想去抓談覃的肩膀,他想知道一切,可他的手指只能更加用力得捏住,直到骨節都發出咔咔的聲響。

“不,不可能,還有你知道我在想什麽?”

“你說呢。”

談覃眸光裏的了然是徐由想逃也逃避不了的東西。

徐由驚得起身片刻,又沉沉坐回到了沙發上。

沙發因為他的落下,搖晃了一瞬。

“那你更應該走了!”

“能走去哪裏,還是你覺得我去的地方,你哥去不了。”

“這不對勁,這不行。”

“你別和我說,你去和你哥說。”

“我……”

徐由臉色霎時異常難看:“你覺得我不了解他嗎?”

“他有任何決定,都是別人更改不了的。”

徐由今天受到的驚訝太多了。

合着他哥暗戀多年的人,居然是談覃嗎?

這個他接觸了十多年的好友。

等等,他哥暗戀了十多年。

也就是他喜歡了談覃十多年。

這樣一算,不就是……

難道他是一見鐘情?

只能是這樣了。

可第一次見面又是什麽時候?

“你知道嗎?”

徐由詢問談覃還記不記得。

談覃上輩子是從來沒想過這件事,這次被徐由忽然問到,他也跟着開始記憶往回倒帶。

和徐振洲第一次見面……

談覃想了想,好像不太記得了。

對了,應該是那次,他和徐由在他們家後院裏面打羽毛球,似乎是羽毛球飛到了樹上,沒能落下來,徐由是打算回屋再重新拿一個,但談覃二話不說就爬到了他樹上,上樹後,他拿到了羽毛球,正要下去的時候,忽然看到二樓窗戶站了一個人,對方雖然一直不發,但站在那裏注視着談覃,因為對方長得特別帥,哪怕冷着臉,可談覃當時心情非常不錯,于是揚手就和年輕男生打了聲招呼。

後來對方怎麽回應的?似乎又站了一會就轉身離開了,還把拉開的窗簾又重新拉上。

那是談覃還以為對方不喜歡自己,認為自己打擾到他了。

導致後面談覃對徐振洲的印象都只能說一般。

現在想想,原來那個時候徐振洲就喜歡上他了。

那會他們才多大,都還在讀書,還都是學生,都沒有成年。

結果徐振洲卻因為對他一見鐘情,直接就深愛真愛了十多年嗎?

談覃沒想過這些問題,他基本都在主動避開往回看,現在被徐由提醒到,他像是突然意識到的,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徐振洲早就對他情根深種了。

談覃低頭看手指間夾着的煙。

這是他最近的發現,徐振洲和他抽一樣的,不是巧合,而是因為他在抽,所以徐振洲也在抽。

包括徐振洲衣櫃裏的衣服,幾乎是全部,都是談覃名下服裝店的衣服。

也就是說,過往的這年來,徐振洲去過他的服裝店很多次,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這個人到底愛他愛成什麽樣了?

竟是讓他就這樣輕易滲透進他生活的點點滴滴。

談覃在幾分鐘內得到的震撼,比過往十多年,甚至比上輩子都還要多。

徐由在這個家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無論是談覃還是他哥,尤其是他哥那裏,他都毫無辦法。

他只能在深夜離開家,随便找了一家酒吧就進去喝酒。

喝醉後他和沈明打電話,沈明本來都睡着了,一個電話給催命符似的。

拿起電話,按掉後,對方又繼續打,沈明剛要接通後把對方罵一頓,意外看到是徐由打來的,忙起身接了電話。

随後就聽到那邊醉鬼的聲音,說自己在一家酒吧外面,讓沈明過去接他。

沈明問他為什麽不去酒店,徐由說他讨厭酒店,不來接他,他今天就睡大街上。

沈明哪裏真能讓徐由睡大街上,睡衣都沒有換,穿了件外套就拿上車鑰匙出了門。

一路開車到酒吧外面,就看到一個人影凄慘地蹲在路邊。

沈明走過去後,聞到徐由身上的酒味,對方似乎還嘔吐過。

沈明拉起人塞到自己車裏。

本來是想把徐由送回他家,結果徐由卻嚷嚷着他不回去,那個家他害怕。

“難道你哥罵你了?”

沈明只能想到這個結果,可是徐由卻馬上搖頭。

“不是不是,我倒是寧願他罵我。”

“但是另外的,是……”

沈明等着徐由說原因,可徐由只顧着嘟囔,就是不繼續說了。

沒有辦法,沈明只能把醉鬼給帶回自己家。

扔進了浴室裏,讓徐由自己洗漱好。

徐由在裏面一直不動,沈明還擔心他不是掉廁所裏,一推開門發現徐由居然坐在地上睡着了。

沈明能怎麽辦,人是自己扛回來的,只能送佛送到西。

伺候着醉鬼睡覺。

把人安頓好之後,沈明想起來談覃最近都住在徐由家,徐由忽然跑出來喝酒,還把自己喝這樣醉,家裏發生了什麽事,可能談覃知道。

于是沈明馬上聯系上談覃。

談覃那邊接了電話,聽到說徐由喝醉了,還被沈明接回了家,被問到出了什麽事時,談覃只說沒事。

但他那樣子完全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那我就不清楚了,等明天他醒來你再問吧。”

談覃很難在電話裏和沈明坦白什麽。

而且徐由這個反應,他就知道徐振洲喜歡他的事,最好能夠一直隐瞞下去,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沈明挂了電話,再看一眼沉睡中徐由,可哪怕是入睡中,徐由似乎睡得也不安穩,眉頭皺得死死的,好像下一刻天就要塌下來。

但天怎麽可能會塌,哪怕真的塌下來,也只會是他哥那個高個先頂着。

沈明實在想不出什麽事,能夠讓徐由這樣失控,只能等明天了。

然而真到了明天,沈明一問,徐由卻說沒有事,他昨天就是情緒上頭,覺得被他哥壓榨太厲害,所以跑去喝酒。

沈明聽着徐由的解釋,好像能夠說得通,但徐振洲對徐由的嚴格,與其說壓榨,但更多的其實也算是為徐由好。

許家的家業不少,徐振洲一個人兩只手,何況最近他還受傷了,手動不了,那麽徐由比以前多做點事,是正常的。

因為忽然忙碌起來,或許晚上也要熬夜,所以徐由受不了了?

沈明接受的同時,又覺得還有點奇怪,但具體再追問,徐由卻一個字都不透露。

徐由從沈明家離開,他沒回家,直接去的公司,現在那個家對他而言,是他不想踏入的地方。

他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麽表情去面對他哥,這個喜歡他的好朋友的人。

那是他的親哥,讓他去阻止他哥繼續喜歡談覃嗎?

徐由當初還想過,如果他哥真的有暗戀多年的人,那個人如果是談覃會在怎麽樣。

他當時還想過,要真是談覃,似乎也更好,因為也就只有談覃這樣的存在,能配得上他哥。

可這種事真發生了,徐由一點開心都沒有,只有煩躁。

該怎麽辦?

裝作不知道嗎?

他演技不好,起碼沒有他哥那麽好。

十多年都能演下來,他完全不行。

一天,一個小時,一秒鐘他都感到難受。

徐由怎麽心煩,談覃大概知道,但他也幫不了什麽忙。

他自己這裏還沒法完全解決。

徐振洲的手一開始好的挺快,但某天忽然傷口惡化起來,導致談覃不得不跟着他一起去醫院。

檢查下來,似乎傷口受到感染,之後要更加小心。

不然真的嚴重起來,也許徐振洲的右手都會被毀了。

聽到醫生的提醒,談覃心情凝重。

徐振洲失去右手的話,會是什麽樣子。

他的右手手指變成擺設,只能放在身邊。

他這樣優異和完美的人,身體不該有任何的缺點和遺憾。

于是這天過後,談覃開始把手頭的工作能放的都放了,不只是在家裏,包括在外面,談覃都随時跟着徐振洲。

起碼要保住徐振洲的右手,不能讓他失去重要的右手。

左手基本算是恢複了,本來受的傷就比右手輕多了,當初徐振洲就是用右手緊緊握着刀刃,他還故意用力握,這才讓傷口深可見骨。

而現在的感染,沒有人知道真相,都以為是不小心的,其實全是徐振洲自己的故意,他故意在某天夜裏,把紗布拆開,将手放到了冷水下,讓冷水沖刷傷口。

後面再重新包紮上,果不其然,第二天傷口就嚴重起來。

因為傷口好太快,那就意味着談覃會從他家離開,會從他的面前離開。

他已經快習慣談覃的存在了,忽然要失去他,徐振洲受不了。

他無法用語言将談覃給挽留下,他不能懇求談覃為他留下。

但好在他還有傷口,他可以用他右手的傷将談覃捆住。

右手發炎,談覃比他還緊張心疼,徐振洲面上無波,心底卻高興了起來。

這就意味着,接下來談覃又能在他身邊繼續待下去了。

雖然每天夜裏,他都會被手掌上的傷口刺激到疼,睡不着。

可是這點疼,哪裏比得上過往他根本連談覃的身邊都接近不了,然後全身心的空寂來的難熬。

他的手随疼,可心卻是滿滿當當的。

某個時刻,徐振洲更是想過,要是他再狠心點,對自己狠心點,直接真的讓自己右手廢了,那樣一來,談覃就可以一輩子都因為他愧疚。

他就能用這個來獲得談覃的關心。

徐振洲有這麽想過,只是最終還是舍不得。

他愛談覃,可以傷害自己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但如果要談覃內疚一輩子,他做不到。

那樣的自己,卑鄙又卑劣,他已經不算是個好人了,再變得更壞,連他自己都會狠狠啜泣自己。

所以即便傷口發炎,但用的藥都是最好的,又有談覃的每天貼身精心照顧,在又過了一個多月後,徐振洲的右手還是逐漸慢慢恢複過來。

紗布可以拆下來了。

只是橫貫掌心的那條傷疤卻還是顯得觸目驚心。

談覃見到猩紅的傷口,還沒有完全長好,需要再一點點養起來。

談覃想讓徐振洲以後去做疤痕祛除手術,這個念頭只是在心頭想,他沒說出來。

他稍微就能想到,這個疤痕對徐振洲來說不代表醜陋,反而徐振洲會喜歡這些疤痕。

因為那是為談覃受的傷。

徐振洲的兩只手都差不多好了,談覃也就不用住在他家繼續照顧他。

談覃這天走的時候和徐振洲提了一句,他帶來的行李不多,又什麽要穿的,會讓人去他家拿。

走的時候就一個小箱子。

徐振洲把談覃送到門口,他兩只手都落在身側,看着談覃離開的背影,徐振洲腳往前走了一步,他想去保住談覃的身體,他想開口求談覃留下來,他想談覃能夠看向他。

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徐振洲只能眼睜睜看着談覃坐進車裏。

談覃搖下車窗,他揮手同徐振洲告別。

徐由最近都住在外面,沒有回家,他倒是有和徐振洲說,但也只說是太忙,回家也就是睡一覺,不如就在公司附近。

徐振洲不疑有他,根本還不知道徐由已經知道他喜歡談覃的事了。

談覃從徐家離開,空蕩的房子立刻顯得冷清起來,徐振洲驀得打了個寒顫。

他轉身回了樓上,走進談覃住過的客房。

被子折疊起來,窗戶拉開,看屋裏的情況,像是這裏從來都沒有什麽外人來住過。

徐振洲來到床邊,他掀開被子坐了上去,談覃昨晚還躺在過這裏。

徐振洲手掌輕輕落在了床單上,談覃的體溫這會已經感知不到了。

但徐振洲卻還是随後整個身體趴了下去,他臉頰輕貼着枕頭,緩緩呼吸着,似乎可以嗅到屬于談覃的頭發的氣息。

徐振洲雙手擁抱着被子,似乎這樣就好像是在擁抱着他的愛人般。

隔了快兩個月,談覃返回自己家,家裏有讓家政來打掃,但比起徐家,這個他一個人住的家,似乎顯得沒有人情味。

談覃把行李箱放到樓上,站在陽臺邊,窗外的風景好像也遠不如徐家那樣幽美。

談覃又想抽煙了,拿出煙盒來,在抽出一根煙之前他忽的勾唇就是一笑。

煙盒被捏得變形。

看來他或許該嘗試戒煙了。

起碼把這個牌子的煙給戒掉。

談覃搖頭笑出聲來。

談覃之前和徐振洲在他家有多親密,分開之後,兩人似乎完全變成了陌路人。

哪怕是有時候在外面遇見,談覃也只是瞥一眼徐振洲,随後就轉身離開。

旁的人只當時談覃有事情忙,而且徐振洲和他的關系,也只是一般,遠不如談覃和徐由那樣好。

沒有人覺得這有什麽不對勁。

可作為相關人員之一的徐由,在看到談覃連他都好像不願意搭理後,哪怕是在外面,如果他給談覃電話,談覃會馬上出來,但徐由還是心理堵得慌。

這天幾個人約着在茶樓,沈明也在,沈明不知情,徐由沒有立刻說什麽,等沈明到外面接電話時,徐由這才終于逮住機會問談覃。

“你和我哥……”

你們現在是準備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

似乎對談覃而言,他不覺得這是什麽需要去解決的問題

“你難道覺得你們現在這樣算正常嗎?”

“那你來說,該怎麽辦,我或者你哥?”

“讓你哥打住,或者我接受?”

“你覺得哪一樣是有可能的。”

談覃靠在椅背上,眼底笑全是嘲諷。

并不是對徐由的嘲諷,而是對他詢問的這個問題的嘲弄。

要是有更加好的辦法,難道他不會用嗎?

他又不是傻子。

他做不到完全和徐振洲斷絕關系,畢竟他和徐由感情在這裏,可讓他和徐振洲在一起,他根本從來沒有考慮過這件事。

“但你們這樣,我看着別扭。”

“別扭就別看,裝不知道。”

“我沒你這樣無所謂。”

“要是我身邊有誰,還是好友喜歡我這麽多年,我覺得我會……”

徐由話沒說話,就讓談覃給搶過了話頭。

“會馬上跑路,還是強勢命令對方不準再喜歡了?”

“不……”

“你看你也做不到。”

“我又能怎麽做。”

談覃沒選擇,哪一條都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所以只能保持當下的狀況,過一天算一天,總有人先妥協。

而談覃認為最先妥協的人不會是自己。

也是同一時間,談覃心頭冒出一個想法來。

“徐由,你說……如果我忽然找人訂婚會怎麽樣?”

徐由先是一愣,繼而他快笑瘋了。

笑過後,他長長嘆息了一聲,随後他開口對談覃說:“如果你希望對方死的話!”

徐由知道他哥什麽性格,他可以沉默看着談覃去喜歡別人,但只要他們不在一起,那就沒有關系。

可如果談覃突然跟人訂婚,無論對方是男的還是女的,徐由都有預感,那個人會遭殃,會倒大黴。

“沒試過,怎麽知道?”

“而且你哥應該不會殺人吧?”

徐振洲去殺人嗎?

這樣犯法的事,他要是做了,就得進去呆,那樣一來不是就看不到他了。

談覃不信徐振洲是會做這種得不償失的人。

“談覃,不要太過分,與其看到你訂婚,那我還是寧願就保持當下的現狀。”

“可一直這樣保持下去,你不怕你哥哪天受不了做出點什麽?”

“他……十多年都能忍……”

徐由是有懷疑,可既然十多年都能這樣平安度過,不可能因為被談覃知道,就馬上改變。

徐由想去相信,但回想起他哥最近幾天,談覃離開他家後,家裏時刻都存在的低氣壓,徐由開始動搖了。

“訂婚什麽的,我會自己看着辦,真到了不能控制的地步,哪個時候再說?”

他還能再死一次嗎?

這次又不是他愛別人,輪不到他來死。

至于說訂婚對象,談覃抿了抿嘴唇,他會找一個最合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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