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10.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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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水巷。
馬車尚未停穩,唐婠便從車轅上跳了下來,跨過門檻,一路朝卧房飛奔。
路上幹活的下人們只瞥見一道人影掠過,正欲阻攔問話,一看清她的臉後便紛紛打消了心思,神情難掩驚訝。
唐婠跑得額頭冒汗,氣喘籲籲地推開卧房門,撲鼻而來一股濃重的藥味,還夾雜着清淡的艾葉香。
房中小厮端了藥碗準備離開,聽得動靜,轉身同她對上視線,喜出望外地喊道:“夫人,您總算回來了!”
他擋在床前,唐婠看不見榻上的情形,心頭不禁焦躁萬分,只囫囵對他“嗯”了一聲,便快步越過他,往床邊走去。
大約已經喝過藥,天青色的床帳垂地,遮掩了帳內景致。唐婠正要伸手撩開帳子,忽聽見裏頭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
“婠婠?”
她僵住動作。
這一刻,高懸的一顆心終于落地,憋了許久的眼淚也終于能暢快地發洩出來。她的氣還未喘勻,察覺到臉上濕意,慌忙擡手抹去。
床帳縫隙間,也在這時探出一只白皙勻稱的手。
那手撥開礙事的簾帳,露出了榻內一角,唐婠依稀瞧見,溫亭玉是倚靠在床頭坐着的,素日溫雅的面容好似更蒼白了。
她連忙鑽進去,擡起手探他額頭,焦急問道:“還有沒有發燒?郎中來過了嗎?”
“我沒事。”
溫亭玉放下手,床帳沒了這份桎梏,又垂落下地,把兩人密密實實地籠在帳中,自成一方小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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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心的溫度并不滾燙,唐婠這才恢複幾分理智,指尖微微下移,撫過他的臉廓,心疼地蹙起眉:“我不在的這些天,你好像又瘦了。”
溫亭玉任她亂摸,一雙桃花眼錯也不錯地盯着她,淡笑道:“我倒覺得婠婠才是瘦了,皇宮裏的飯食難道還比不上府裏的麽?”
“我在那裏頭哪能吃得下飯?”
唐婠把人仔仔細細摸過一遍,确認除了消瘦一點沒有別的問題後,終于問起正事,“你如今這身體郎中是怎麽說的?究竟是因為什麽生的病?要不要緊?”
一問正事,溫亭玉卻不說話了。
長指曲起,用指節蹭了蹭她眼角,蹭掉殘留的濕潤。還想繼續往下蹭時,唐婠便不耐煩了,一巴掌拍掉他的手,生氣喝道:“我問你話呢!”
他這才慢條斯理地收回手,喚了一聲那送藥小厮的名字,吩咐道:“你去門外守着。”
唐婠腦中響起警報,直覺接下來他要說出什麽大逆不道的話,果不其然,房門阖上的那一瞬,他看着她,淡定地開口:
“我沒生病,宮中所收到的消息,是我故意為之。”
“……”
唐婠沉默良久,不由得又回想起那日臨行前,他附在她耳邊說的兩句話。原本總也不明白其中含義,這一下,倒是突然清晰了不少。
“這就是你說的,能讓我出宮的法子?”
溫亭玉颔首:“此為上策。”
欺瞞皇家,一不當心就要掉腦袋的罪名,竟然還是上策?那下策又該如何?唐婠眼神複雜地與他對視,心中萬種滋味打亂翻湧。
這感覺就像,你把一株通體透白的高山雪蓮小心翼翼摘回家中,每日呵護,精心栽植,很久後,卻忽然發現它的芯子是黑的……
“我有很多問題想問你。”唐婠勉強收斂情緒,對面前的黑心蓮說,“但是現在時機不對。”
“皇後身邊的甘嬷嬷等一會兒就要帶着禦醫來給你問診了。裝病容易,改變脈象難,那禦醫只要切過脈,這計策便瞞不了他。”
“不過我在宮中已經想好了,皇後弄出這麽一樁事情,擺明了是想利用我對我爹下手,我不能再繼續留在京城,成為旁人對付我爹的籌碼。”
“眼下,你和我既然都惹了大事,那就一起逃吧。”
本來就算溫亭玉沒惹事,她只要能尋到機會出宮,也一定會帶他一起跑。但這句話,唐婠覺得沒必要再說出來了。
現在的時間很緊迫,得趕緊收拾盤纏,捆了外頭跟來的那兩個老嬷嬷,遣散下人,換裝出城,一分一秒都耽擱不得。
“你快把衣裳和鞋穿好,我去……”唐婠一邊叮囑,一邊正要下床離開,手腕卻被輕輕勾住,她不得不停住話音,回頭看去。
溫亭玉端坐在床頭,眸色深沉,看不出是什麽表情。
“十日前,鎮南王已從岷州動身赴京。”
唐婠心有預料,并不驚訝:“沒關系,我爹走的水路,還有五日才到,那條路線我以前也走過很多次,知道去哪兒和他碰頭。”
說完,她拍拍他捉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示意他放開。
卻就在此時,門外突然傳來守門小厮勸人止步的動靜。
“這位是曹太醫,溫公子可在裏頭?”
“在,可是……”
“可是什麽可是?別擋着路,人命關天的,快,太醫快進!”
“嬷嬷……”
“行了行了,這兒沒你的事了,你下去吧。對了,打盆熱水來備着。”
“嘎吱”一聲門開,帳中的唐婠猛地一個激靈。
她沒料到甘嬷嬷和太醫來得這麽快,聽着二人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她的心髒咚咚直跳,腦海中一瞬間浮起許多個念頭。
為今之計,只有先把那兩人打暈控制住,才能争取到足夠的時間……所幸她自幼随着父兄習武,身手雖不至于絕頂,但對付甘嬷嬷二人應當是足夠了……
正盤算,手腕處忽被輕柔地一捏。
唐婠回神,擡眼,只見溫亭玉仿佛安撫性地朝她笑了笑,淺色的眼底依舊溫潤從容,柔光缱绻。
他薄唇張合,說的話卻不是對她——
“青刀。”
話音方落,帳外倏地寒光一閃,利刃割斷喉頸發出“铮”的低鳴。
唐婠瞳孔驟然緊縮,恍惚聽見,那似乎是人的東西只來得及發出“嗬嗬”的冒着血泡的聲響,然後便砰然倒地。
她徒勞地扭頭,入目是一片風雅的天青色。
這是成親前一天,她跑了十幾家鋪子親手挑的床帳,此時卻被濺上了兩滴血,顏色殷紅殷紅的,她懷疑摸上去還有熱度。
“哐當!”
木箱墜地聲。
男人的驚叫聲。
緊接着是一陣慌亂的腳步聲。
帳子外頭,男人好像沒能走出那扇門,腳步聲戛然止住,“咚”地一聲,又好像是跪下了。
“求,求,求你放我走!今日,今日,我,我什麽都沒看見!什麽都沒看見!真的……求求你!”
男人的聲音帶着驚恐嘶啞的哭腔,唐婠從沒聽過那樣無助的聲音,腦子裏似是被一層漿糊糊住了,只覺得自己應該在做一場噩夢。
但手腕上的觸感是真實的。
他又摩挲了下她的皮膚,天生溫柔的桃花眼凝望着她的臉,語氣平靜溫和:
“曹太醫。”
帳外“咚咚”幾聲,像是有人膝行而來,聲音恐慌萬狀,失去了原有的語調:“在,在!小人在!”
“回宮以後,可知自己該說些什麽?”
“知道!知道!小人,小人已為溫公子診治過……公,公子身體有恙,需要多日靜養!需要靜養!”
帳外話音戰戰兢兢,穿插着重重的磕頭聲,力度之大,連木制地板也禁不住顫巍巍地震動。
床帳之內,卻是一聲輕笑:“你倒有幾分眼色。”
“可惜啊……”
“我從不信活人的話。”
話未落,寒光驟起,刀刃破空劃出鶴唳,人頭骨碌落地,仿似滾動了幾圈。
唐婠一根心弦陡然繃斷,氣息不穩地掙開手腕禁锢,擡手欲掀簾,手在半空卻又被按住,床帳中,那人語氣溫存道:“別看,會吓着你的。”
唐婠只覺得喉頭被什麽堵住。
她說不出話,咬牙用力将他的手指掰開,一把掀開床簾,探身下床,眼中只見一片血色——甚至連她剛落地的鞋子也被猩紅的顏色浸透。
甘嬷嬷就倒在她腳下,頸部仍有溫燙的血液在緩緩滲出,咽氣時雙目未瞑。
不遠外則躺了一具無頭屍身,唐婠只粗略瞟去一眼,便壓不住心中那陣驚悚反胃的感覺,連忙移開視線。
然後她就望見了卧房門邊的人。
一個年輕的男人,面無表情,右手握了把淌血的長刀,左手還提了一顆新鮮的人頭,好像正要拿去扔掉。
“……”
唐婠再也忍受不住,撲到洗手盆邊幹嘔出聲,模糊的餘光中,她瞥見了一道白色的衣角,随即一股輕緩的力道撫拍上她的脊背。
唐婠渾身一僵,強忍難受,轉身推開他。
這一推用盡了力氣,床柱被撞得“咣”一聲巨響,幾乎斷掉,那人卻像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搖搖晃晃站直身體,神色自若地看向她,輕聲喚:“婠婠?”
何其熟悉的稱呼……
唐婠掌心刺痛,強迫自己認清現實,深深吸一口氣,壓抑住話音裏的軟弱,定定問他:“你真的是溫亭玉嗎?”
一個式微家族的庶子,如何能豢養擁有這般狠厲身手的暗衛?又如何能眼也不眨地便殺了皇後的親信?這等行徑,即使是當朝太子也要掂量三分。
床榻前,那人白衣曳地,靜了一會兒,徐緩答道:“這兩年是。”
——你真的是溫亭玉嗎?
——這兩年是。
那麽兩年前呢?
唐婠眼睫一顫,指甲沒入肌膚,滲出一絲血色,而她原本紅潤的臉頰,則已迅速黯然下來。
“你……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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