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32.032
032
唐婠與謝思淳沉默地對視片刻,稍微移開了眼。
“你何時竟會考慮這些事情了倒教我有些不适應。”
她輕飄飄地把這個話題揭過, “這件事,我心裏有數。反倒是你,前幾日不是才和李晖大吵一架,氣得吃不下飯嗎如今怎樣了”
謝思淳登時頭疼得捂額: “停停!姐姐你快別提他。他那天居然說我嫁不出去!才十二歲心腸就如此狠毒!”
李晖是成蹊堂中年紀最大的孩子。原本唐婠一直以為他不過十歲左右,畢竟他生得瘦弱,實在不像年滿十二歲的模樣。後來請了個老郎中給他一摸骨齡,才曉得猜錯了。
眼下在學堂裏吃飽穿暖地養了一個月,他的身量終于高壯了一點,皮膚也白皙許多,看起來是個半大的俊朗少年。
或許是知道了自己與謝思淳僅只六歲的年齡差,他也不像其他學堂的孩子一般規規矩矩地喊她“謝姐姐”,反而是直呼其名,給謝思淳氣得夠嗆。
“若說這事,還是你先挑的頭。”唐婠毫不偏私道, “當初李晖得了名字,那般高興,偏偏只有你不肯改口,一直喊他‘石頭’,人家報複回來也是正常的。”
謝思淳見她幫理不幫親,氣得一跺腳,轉身跑走了。
走時門沒關,早晨的涼風自廊外吹進屋中,唐婠被冷得一哆嗦,人也瞬間清醒不少。
她慢悠悠地站起身,揉了揉身上酸痛麻木的穴位,倒水洗漱,徹底将自己拾掇好後,才跨出房門,直面淡暖的日色。
庭中,夥房的鄭婆子正手拿掃帚打掃着落葉,見她出門,忙停下手中活計朝她笑道: “唐姑娘,趕早啊,廚房裏還溫着點兒稀粥。”
唐婠亦微笑朝她颔首: “好,我活動活動筋骨,待會兒便去喝粥。”
鄭婆子是成蹊堂請的長工,除了休沐日,早晚都住在學堂裏頭,對于學堂內的事情可謂最為清楚。
思及此,唐婠試探地向她詢問: “鄭婆婆,昨晚,是你把我扶回房裏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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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婆子被她問得一頭霧水: “不是啊,昨晚上怎麽了唐姑娘你為什麽會叫人扶回屋身子不舒服嗎”
“沒有不舒服,就是小酌了幾杯,有些醉了。”唐婠解釋罷,對她歉意地笑了笑, “既不是鄭婆婆你,那我待會兒再去問問別人。”
鄭婆子連連點頭, “對對,別個幫了忙,理應對人家道聲謝。”
唐婠沒再向她多言,只一面扭着手腕,一面抿唇微笑。
站在廊下吹了陣涼風,活絡開了身體,她便去後廚準備盛碗稀粥果腹。方一進門,便見岑夫子正端碗坐在門邊木椅上,喉中哼着民謠小調,一副惬意姿态。
唐婠與他撞上視線,一愣,旋即向他問早。
“早卻是不早了,書屋裏的課都已經上了一半。”不面對學生時,岑夫子活脫脫一個調皮的小老頭,調侃她道, “平日正兒八經的倒看不出來,你這女娃娃撒酒瘋有些厲害喲。”
唐婠回憶起昨夜飲酒的情形,登時臊紅了一張臉,心道自己難道真做出了什麽難以挽回的錯事
她強行定下神,斟酌着開口: “我,我昨晚,冒犯到夫子嗎”
岑夫子聞言,老神在在地搖頭: “非也非也,被冒犯到的,可不是老夫。”
唐婠一顆心霎時被澆了盆冷水, “那是……”
岑夫子眯着眼,右手一撚胡須,給出了她最不願意聽到的答案: “是成蹊堂的另一位夫子,姓溫的那位。”
這回不要唐婠親口問追,他已饒有興致地繼續說道, “昨夜你喝醉後,溫夫子生怕你着涼,二話不說便撂下老夫帶着你去了廂房。老夫本以為也就是一刻鐘的事情,便坐在那石凳上邊喝酒邊等他,誰知左等右等都等不來人。那冷風喲,吹得老夫渾身都打哆嗦,老夫把兩壺酒全喝光了,才見他姍姍來遲,連衣裳都重新換了一身,啧啧。”
唐婠被這老頭“啧”得臉頰愈發臊紅,轉念又思及自己今早起身,身上并無分毫異常感受,那份荒唐的想法才立即打住,只道應該是她醉後難受,毫無形象地吐了他一身吧。
唐婠不欲再深究這般丢臉之事,埋下腦袋,自顧走進廚房,趴到竈臺邊打了碗粥。
因為受不了岑夫子那頻頻投來的揶揄眼神,她喝粥喝得飛快,三下五除二便把一碗稀粥喝見底,撂了碗,往外逃去。
恰逢前堂書齋散課,孩子們打鬧喧嘩的聲音震得長滿苔藓的黑瓦颠颠作響,有兩個飛奔往後廚來打水的男孩還差點撞到了她身上。
唐婠将這二人截住,教訓了幾句,才把他們放走。
再擡眼,便望見一襲青衣的顧英植正倚靠在石拱門邊,安靜地瞧着她,不知瞧了多久。
唐婠本已平複下來的心情頓時又起波瀾,聯想到方才岑夫子的一席話和自己心中的一番猜測,她糾結片刻,終于還是穩住腳步,向他走去。
若她真的弄髒了他的衣裳,于情于理都該對他道聲歉。
她站到他面前,舉面望他,只見他一雙淺色眼瞳中神情沉靜而柔和,與往常別無二致,似乎并不覺得有什麽尴尬之處。
唐婠悄悄地松了口氣,還未說話,顧英植已端量着她的臉色出聲詢問: “醉了一夜,有沒有感覺哪裏不舒服”
唐婠搖了搖頭, “我還好,聽說……聽說昨晚是你送我回房的,多謝。”
顧英植一頓,輕聲道: “你不必對我言謝。”
唐婠略微不自在地垂下眼,俯看着自己湖藍顏色的鞋尖,聲音放低: “我,昨夜,沒有對你做出什麽不好的事情吧”
顧英植并未立即回答。
他沉默得越久,唐婠心中的不安感受便愈發強烈,少頃,忽聽他意味不明地說道: “若是有呢”
唐婠腦子嗡然一聲響,幾乎是怔愣地擡起頭與他目目相視,只見他眼神亮光微爍,仿佛蘊着一絲微不可察的希冀之色, “唐姑娘會對我負責嗎”
唐婠望着他的眼,半天沒有說話,正當她紅唇翕動,将要開口拒絕時,顧英植已提前一步道: “對不住,我說笑的。”
他勾唇淡淡一笑,眸中那絲亮色被隐去,語氣輕柔地安撫她, “昨夜我只是送你回了廂房,并沒有發生旁的事情。”
唐婠的一腔腹稿就這般被噎在嗓子眼,心裏猶疑:假如無事發生,那麽他昨夜為何要換了身衣裳才去見岑夫子
不過她又轉而想道,顧英植從前便很愛幹淨,昨夜扶她回房時必定沾了一身酒味,他嫌棄那味道,所以立即沐浴換衣也是有可能的。
自顧以為找到了答案,唐婠心下稍慰,總算放下擔憂,語調輕快地對他道: “既然無事,那就最好了。”
同時暗暗告誡自己,美酒雖好,卻不能貪杯。
否則下一回,也許不會再有這般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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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英植的生辰過後,日子便又恢複成了以往那般平淡如水的模樣。
只是近來的茶樹巷有一點不同——那便是唐婠時常能在巷口碰上如今鴻樓的當家大掌櫃,馮氏玉珍。
每每與她撞見,她面上總是挂着春風得意的笑,看起來進展順利得不得了。
然而謝思淳對于此事卻渾然不覺,只和唐婠高興地說,桃李堂又拿到了一筆富商資助,話語間的興奮之意,令唐婠頗是無奈。分明在她與顧英植的事情上,這丫頭的感受可是分外敏銳。
直到馮玉珍與唐憬私下相會的次數越來越頻繁,謝思淳才慢慢地覺出點不對味來。
不僅她覺出來了,桃李堂和成蹊堂的所有人,上至先生婆子,下至三歲稚兒,也都覺出來了。
一傳十,十傳百,這消息最後,不知怎的就走漏到唐宏章的耳朵裏。
是日天朗氣清,唐宏章特意刮了胡子淨了面,還從衣櫃裏扒出一件許久未穿的斯文衣裳,拾掇好自己後,雙手一背,優哉游哉地踱着小步,向茶樹巷進發了。
偌大的岷州城中,無人不識昔年風頭無兩的鎮南王。
即使歸順于南業,被剝去了王爵封號,唐宏章在岷州百姓心裏,仍然非常具有威望。
前去茶樹巷的一路,沿途只聽見接連不斷的問候聲,唐宏章眯着笑眼,十分好心情地挨個颔首致意。
來到桃李堂,唐憬和學生們正在書屋上課,獨留周靜辭一個不惑之年的俊美老頭在院內喝茶。
唐宏章沒搭理他,徑自四下掃視一周,發現回廊廂房都空空蕩蕩,再無旁的人影後,眉頭不由得微微皺起。
“別看了,你那板上釘釘的兒媳今日沒來。”
與唐宏章相識數十年,周靜辭哪兒還猜不出來他專門走這一趟的用意一面悠閑啜茶,一面幸災樂禍地提醒。
唐宏章聞言,立時狠狠瞪了他一眼,暗忖這老家夥不至于拿這種小事來騙自己,雖心有不甘,倒也沒再繼續張望,喉幹舌燥地坐到他對面的石凳上,提起茶壺便把周靜辭泡的一整壺花茶全給灌了下肚。
周靜辭看得直蹙眉,頗為心痛道: “慢點,慢點,你別給我喝光了,這是我好不容易托人找到的海棠花茶,一兩值千金呢!你這老匹夫,暴殄天物!喝光了得賠我!”
他在一旁叨叨,唐宏章便喝得更狠,最後一滴也沒給他剩,撂下空茶壺後,還滿是不屑地點評: “什麽海棠花茶,什麽價值千金,喝起來與街邊常賣的桂花蜜差不多。”
周靜辭被他氣得心梗,難得吐不出罵人的文采,只翻來覆去咬牙念叨一句: “不識好歹的莽夫,你這不識好歹的莽夫……”
唐宏章充耳不聞,探頭往書屋的方向張望片刻,發現确實瞧不見屋內情形後,也徹底收了心, “你快與我說說,憬兒同那姓馮的姑娘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你也忒不仗義,若不是謝善文那碎嘴老東西告訴我,我還不曉得自己居然快要當人公爹了。”
周靜辭簡直要被他這倒打一耙的本事氣笑, “你喝我茶你就仗義了啊那海棠花茶可是我費勁心力才尋到的,天下只此一小罐!”
唐宏章見他左右閑扯就是不肯說正題,急得抓心撓肝: “你這拈酸文人心眼兒忒小,不就是一壺茶麽賠你賠你!”
周靜辭這才冷哼一聲,解了他的疑惑: “并非我故意瞞着你,只是憬兒曾囑托過我,此事八字還沒一撇,不宜張揚,等真正定下來後,他必會親口告知與你。”
“這話倒像他說的。”唐宏章感慨道, “我閨女性子随我,他那副謹慎性子卻随了他娘,做事總有幾分瞻前顧後。”
周靜辭持有不同看法: “這哪兒叫瞻前顧後分明是沉穩。這般性子才能保他一世安康。”
唐宏章被他說得一默,倒也沒有反駁。回顧他這大半輩子,征戰沙場,戎馬半生,人到中年,換來的結果卻是無盡猜疑,被逼投敵。倘若當初做個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的養馬人,日子雖平淡,卻也會舒心一些。
正出神,石案對面的周靜辭打着蒲扇,又慢悠悠說道: “那位姓馮的姑娘我見過幾次,人長得美,性子也不錯,而且很有本事。聽說她自幼與寡母相依為命,盡管沒讀幾年書,但敢想敢做,在滄州城開了好幾家酒樓,處事精明卻有原則,許多老商賈都不如她。若非北方戰亂,她那酒樓早就該開到京城去了。”
唐宏章聽得連連點頭,滿意之色溢于言表: “好好,這樣的姑娘真是打着燈籠都難找,我憬兒好眼光。”
周靜辭觑他一眼,讓他自顧高興了一會兒,忽而手中蒲扇一頓,冷不丁來了個轉折: “不過——”
“有件事情,我思來想去,覺得還是理應同你說一聲。”
唐宏章心情正美,聞言,也不甚在意地擺擺手: “你說你說!”
“隔壁成蹊堂,也就是你閨女在的那個學堂裏,你或許可以去瞧一眼。”
周靜辭不緊不慢道, “說不定會碰上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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