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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得到玄濟首肯，唐婠終于能收拾包袱下山了。下山前，她沒忘記向獵戶讨購那塊赤狐皮。

只是這次回府，馬車中卻多了個顧英植。

彼時見他要登車，唐婠就忍不住提醒他: “你在茶樹巷，不是還有間宅子嗎”

怎料他披着鬥篷，對她笑得溫溫柔柔，道: “那間宅子我昨日就差人賣掉了，現下正無處可去，婠婠心善，便收留了我吧。”

這般行徑，唐婠也無話可說，只好放他上車。只是在馬車行進間，總不禁狐疑地偏頭瞥他。

“婠婠有話要說”

唐婠蹙着眉，忍了忍，還是問道: “當年我在京城纏着你時，也是這樣嗎”

顧英植立即聽出了她話中之意，含笑答道: “自然不是，婠婠比我要矜持得多。”

唐婠這才放下心來。

入了府，顧英植也不去別的地方，就徑直住進了她的院子裏。

最初唐宏章還是冷臉反對的，可礙于顧英植的身份又不好直接将人掃地出門，只好另辟了一座院子請他移駕。

只是住處雖然隔開了，人卻沒法隔開。顧英植拖雖着一身病體，卻日日來訪一刻不落，幾乎比他在茶樹巷當教書先生時還要勤快。

唐婠眼睜睜看着唐宏章的臉色一天比一天黑沉，唯恐他哪天真要提刀“造反” ——如今烽火初歇，這天下百姓哪還經得起如此折騰

唐婠正琢磨着尋個時間同他平心靜氣坐下來談一談，忽地一日，他卻突然洩了氣，不再對顧英植擺出一副防賊的姿态，轉而把大半注意力都放在了捉拿當日縱火案那兩個在逃兇犯上頭。對于幾乎每日要碰面的顧英植，也兩眼一閉，只當做不存在。

唐婠覺得驚奇，略一思索，便知道肯定是顧英植在背後做了什麽。

可是想要她爹那樣一個固執的大老粗轉性，難度無異于登天。至少長這麽大，唐婠也沒見誰成功過， “你究竟同我爹說了什麽”

“人只要有弱點，便可以被打動，于王爺而言，弱點唯你而已。”

經歷了這麽多，顧英植現在對她算得上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解釋道， “你我之事，王爺不願肯首的原因其實十分簡單，一是怕重蹈覆轍，害你再度傷心;二是怕你随我遠行，将來若有意外，他鞭長莫及;三是我所處地位危險，恐怕以後會連累到你，就如這次一樣……最後，才是那一點點對我的怨氣。”

顧英植微笑道: “這第一點，我自知說什麽也沒辦法叫王爺相信我，所以我想了個辦法。”

唐婠: “什麽辦法”

“效仿古時雙聖，把天下分你一半，這樣誰也不能欺負你了。”

唐婠: “……”

震撼。真的很震撼。此時她只想把顧英植的腦子剖開看看，是不是和平常人長得不太一樣。

……不對，好像本來就不太一樣。

顧英植望着她的表情，不難猜測她內心想法，道: “你是不是又想說我瘋了”

唐婠沒作聲，只是目露懷疑之色。

顧英植笑了聲: “好吧，人人都說我是，我便是了。”

他繼續道: “這第二點最簡單，我本也打算遷都，只是秘而未宣。第三點……從前在南業，我政敵頗多，皆是拜我叔父所賜，不過從今往後，他再也不能阻礙我什麽了。”

唐婠一時還未能理解這話，他忽然擡手上來，撫了撫她的臉。

“我已将他殺了。本想再留他幾年的，可他實在是很不安分，竟然想動你。”

至此，唐婠終于弄清楚了這次縱火事件的幕後真兇。

-

随着她與顧英植的傷勢一日日好轉，上門拜訪的客人也在逐日增多。起初是謝思淳，馮玉珍，後來連岑夫子和茶樹巷的孩子們都來了。

然而最令唐婠意想不到的訪客，還是何相。

若何相是來尋顧英植的，自然也不會叫她驚訝什麽，但，事實是，何相是來找她的。

烹着茶也不談什麽正事，只和她聊詩文，聊南業的風土人情。

當然對于前者，唐婠并不感興趣，沒聊着聊着打瞌睡已經是她最大的尊敬。何相大約也看出來了，再之後找她，就只說風俗，異事，內容比她搜羅的地方志還要詳實。

唐婠津津有味地聽了兩天，聽出一點不對味兒來，問顧英植: “你說，何相該不會是在引誘我去南業”

顧英植不答，只道: “婠婠若是覺得煩，我便不許他再過來了。”

“不，不煩，他說得挺有意思的，就是……”總感覺哪裏有些不對勁。唐婠想了想，大概想明白了，肅容問他， “你打算什麽時候回你們南業王都”

如果不是先前的縱火案，這人現在應該已經在都城裏了。

難怪，何相要拐彎抹角地找她聊天，恐怕也是軟硬兼施後的無奈之舉。

誰知顧英植卻一點不急，啜了口茶道: “婠婠在哪，我便在哪。”

唐婠反問: “我若不想去南業，要一直留在岷州呢”

“那便留在岷州。”顧英植道， “于我而言，無非是做事的時候阻力大點，但比起這個，我更想每日都能和你待在一起。”

唐婠徹底說不出話了。

沉默了許久，她道: “回去吧，我和你一起。”

這下換成顧英植有點驚訝，微微眨了下眼眸，道: “你其實不必如此，我，那些事情我能應付得來。”

“我幾時說是為了你”唐婠把下巴一仰， “就不能是被何相的那些故事說動了心，想要南下游玩本來我小時候的夢想也是成為一名游俠……”

顧英植含笑望她。

最後，唐婠還是沒能頂住他的目光，默默垂下了頭。

“你回去以後，辦完事，遷都要幾年”

“……三年”

“太久了，兩年。”

“……兩年半”

“一年。”

“那還是兩年吧。”

“噗。”

……

前塵事過，餘生漫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