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天使的翅膀
天使的翅膀
冬日的午後,老舊的音像店好像被整個世界徹底遺忘。日光透過爬滿灰塵的玻璃窗傾洩進來,暖洋洋的,讓人昏昏欲睡。
方葵伏在收銀臺不知第幾次打了呵欠,兩個小時過去,面前攤開的卷子依舊是一片空白。
時間悄悄流逝。
檐下風鈴被風吹動叮當作響,門口塑料簾子被一只大手倏地掀開。
她頭也沒擡,有氣無力:“歡迎光臨——”
“……方葵同學。”
聽見這熟悉的聲音,困意瞬間消散,方葵猛一擡頭,猝不及防撞入男生那雙清冷的眼。
她一愣,“冉冬陽!你怎麽來了?”
“能不能,”他頓了下,“請你幫我個忙?”
方葵問都不問到底是什麽忙,立馬滿口應下:“可以!當然可以!”
冉冬陽随手從架子上拿了兩張cd,從錢夾裏取了錢給她,這才開口說明來意。
“給小霧選蛋糕啊?這個簡單呀,包在我身上!”方葵大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男生反應依舊是冷冷淡淡的:“謝謝。”
方葵并不在意,笑嘻嘻拽着他一同把店裏的卷簾門拉上,“今天你算是問對人了!咱們南城大大小小這麽多家蛋糕店我基本都買過,哪家的蛋糕最好吃,哪家用的奶油好,我都一清二楚!”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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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好了門,方葵領着冉冬陽往蛋糕店的方向去。
“冉冬陽,你為什麽,”她悄悄看着他的側臉,遲疑許久還是問了出口:“不告訴她呢?”
“嗯?”
四目相對,方葵脫口而出:“你喜歡你妹。”
下一秒,她立馬雙手捂住嘴巴:“放心!我嘴巴很嚴的!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
“……原來你知道。”
“拜托,你那麽明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好吧!”方葵說着說着聲音低了下去:“我又不是傻子……”
當一個人總是偷偷跟随另一個人的腳步,自然輕易就能發覺,他視線緊随的那個人。
冉冬陽偏過頭去,望着天邊殘雲,聲音被遺落在風裏:“只要她開心,我怎樣都可以。”
真傻。
方葵張了張口,喉嚨似有一團濕潤棉花堵着,疼得她眼角慢慢濕潤。
即便早就知道他喜歡梁時霧,但這一刻親耳聽見他的心意,還是會難過。
-
16歲的生日,是梁時霧記憶裏過得最開心的一個生日。
謝凜星騎着單車帶她穿過南城的大街小巷,冬日陽光灑落在他寬闊平直的後背,凸起的肩胛骨漂亮得像顫動的蝶。
最後他們來到城市邊緣,站在長長的仿若沒有盡頭的堤壩上,梁時霧學着他的樣子,生平第一次無所顧忌的大喊大叫。
“我要長高!”
“考上大學!”
“去更多地方!”
“所有人都開開心心!”
……
少女一直喊到聲嘶力竭,一屁股癱坐在地,從未如此痛快過。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堤壩下邊蜿蜒的公路上所有路燈同時亮起的一瞬間,謝凜星忽地俯身,在她額上烙下蜻蜓點水的一個吻。
震耳欲聾的心跳聲裏,少年漆黑眼睛專注看着她,輕聲說了一句:“我要我們永遠在一起。”
永遠到底有多遠呢?
梁時霧不知道,謝凜星也不知道。
他把脖子上從出生以來一直戴着的那枚玉佛摘了下來,為她戴上。
“這是我媽媽留給我的唯一的一件東西。”
梁時霧下意識就要拒絕,卻被他制止:“不準摘下來。”
“但是——”這實在太貴重了。
她沒能說完,謝凜星已經站起身來,眺望着遙遠的城市的另一頭,那是南城最大的墓園,成千上萬的墓碑立在綠油油的山坡上。
“我媽就在那裏。”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梁時霧卻一下子聽懂了。
她看着他,小聲說道:“我媽媽也在那裏。”
謝凜星忽然叫她:“小十五。”
“嗯?”
“我把一切都給你。”他頓了下,語氣是從未有過的認真與卑微:“無論如何,別丢下我。”
“……好。”
那天玩得太開心了,完全沒有留意時間,等到梁時霧終于想起和冉冬陽的約定,天早已全黑。
謝凜星載着她匆匆忙忙趕到圖書館時,大門已經關了。
蕭瑟夜風裏站着孤零零一個身影。
梁時霧趕緊小步跑了過去,“哥,對不起我忘了時間,你罵我吧!”
然而冉冬陽什麽也沒說,只是伸手幫她整理了下脖子上有些松開的圍巾。
在寒風中站了太久,他手指凍得有些僵了,接觸到她頸側皮膚的一瞬梁時霧不自覺瑟縮了下。
“哥……”
冉冬陽收回了手,神色如常:“走吧,回家。”
-
寒假來臨。
冉冬陽每天都去圖書館自習,梁時霧自然也跟着他一起。
很快她就發現,他看的并不是學校發下來的教輔資料,而是從書架上取下來一本又一本比字典還要更厚更重的英文書籍。她悄悄翻過幾頁,裏邊的內容太過深奧和晦澀,根本不是絕大多數高中生能夠看懂的。
前段時間冉知微找過梁時霧,拐彎抹角希望從她這裏打聽到冉冬陽想要報考哪所大學以及什麽專業。在聽到梁時霧說他有出國的意願後,女人滿臉的欣慰,總算徹底解開兒子沒能去成北清的心結。
“我聽朋友說,這美國的什麽賓什麽尼亞大學的金融專業特別厲害,全球頂尖,英國那邊也有好幾所學校不錯……”冉知微絮絮叨叨說着,臉上洋溢着發自內心的幸福。
此前梁時霧從未見過對方這麽高興過,她張了張口,最後還是将那句“也許哥他根本不喜歡金融”硬生生給咽了回去。
又到了每個月去見沈醫生的日子。
和以往一樣,做完各項檢查之後,沈醫生又把梁父單獨留下,讓梁時霧先在外面等着。
她一個人坐在花園長椅上,正百無聊賴時,突然收到謝凜星發來的短信。
【老陳在舊貨市場淘到了一臺九成新的DVD機,他們打算晚上在天臺上看電影,我想你來。】
梁時霧盯着屏幕看了許久,一句簡單的“我去不了”怎麽也發不出去。
之前自己已經用盡各種理由拒絕過對方很多次了。
這一次,還要拒絕嗎?
愣神之際,梁父不知什麽時候來到她的身後,“在和朋友聊天嗎?”
“爸爸!”梁時霧猛地站了起身,同時下意識的快速将手機藏到自己身後。
“想出去玩?”
“……嗯。”
“去吧。”
梁父看着她,嚴肅的臉上難得有了幾分柔和:“小霧交到了新朋友,是好事。”
這話太過出乎她的意料,梁時霧足足愣了三秒才反應過來,立馬開心地一把抱住對方:“謝謝爸爸!”
“好了好了,多大人了還跟爸爸撒嬌。”
梁父推開她,一如既往不放心地叮囑:“檢查一下,身上東西都帶齊沒有?”
“帶了帶了。”
梁時霧翻開口袋給對方展示:“藥在這個兜裏,手機電量是滿的。”
“還有,過馬路的時候——”
梁父還要再說,就被梁時霧打斷:“過馬路要小心,先看左右兩邊有沒有車子過來,不走小路,不跟陌生人搭話,哎呀爸爸,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這些我都知道的!”
男人看着眼前因為能夠出去玩而滿臉興奮、手舞足蹈的女兒,耳邊又回響起方才醫生說的話,千言萬語最後只彙成了一句:“……注意安全,爸爸等你回家。”
-
天水區琉璃街鯨川路,胭脂胡同204號。
梁時霧一路跟人打聽,終于來到謝凜星和符敘他們租下的地方,一棟三層高的自建房。
房子有些年頭了,外牆泛黃,脫落斑駁,青苔無聲爬了上去。圍牆裏邊種了一整面向日葵,雖然現在不是開花的季節,還是有幾朵不甘示弱從綠葉間隙探出金黃的腦袋。
梁時霧低頭正要給謝凜星打電話,下一秒,院子裏那條伏在地上休息的大黃狗嗅到生人氣息,立馬站了起來,一邊警惕地盯着門口一邊“嗷嗚、嗷嗚”兇狠地叫了起來。
很快有人從屋裏出來,“旺柴,安靜點。”
男生手長腿長,大冬天的上身只穿了件黑色工型背心,下搭灰色及膝短褲,裸露在外的肌肉虬結贲張,卻不顯粗犷,撲面而來是介于男人與男孩之間幹淨又清爽的少年氣息。
他從窗臺上拿了個小噴水壺,在水龍頭下接了點水,開始給花壇裏的向日葵澆水。
大黃狗明顯很喜歡他,豎着尾巴跟在他身後,時不時用腦袋蹭着男生勁瘦的小腿,叫聲完全變了:“嗷!嗷!嗷!”
“一邊去,別鬧。”
謝凜星正忙着給花澆水,幾次差點踩到大黃狗的尾巴後,他無奈地放下手裏的小噴水壺,蹲下身去,伸手輕輕揉了揉它背上蓬松的毛發,“讓你老實點,聽見沒?”
大黃狗甩了甩尾巴:“嗷!”
“……笨死了。”男生表情無奈,唇角卻是上揚的。
這一秒的他,和以往任何時刻梁時霧見到的謝凜星都不太一樣。
他眼裏再沒有一絲戾氣,只剩下世間最清澈的童真與稚氣。
梁時霧還注意到,他許久沒有再戴那枚藍色耳釘,與平日裏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截然不同,意外的有幾分書卷氣,安靜又腼腆。
她忍不住輕聲叫了出口:“謝凜星。”
盡管她的音量不大,謝凜星還是第一時間聽見了。剛剛才重新拿起的小噴水壺瞬間掉落在地,他偏頭看向聲音的源頭——
少女歪着頭沖他笑,眼睛亮晶晶的,烏發及腰,每一根發絲都在發光。
漂亮到讓他有片刻的眩暈感。
謝凜星神情難得的呆滞,反應過來仍是手足無措,無意識胡亂地揉了揉額前碎發,使得本就淩亂的頭發更顯得亂糟糟,整個人慵懶又居家。
“咳、咳。”
他以拳抵唇輕咳兩聲,漆黑的眼睛濕漉漉的看着她,剛要開口,身後大黃狗突然朝着梁時霧撲了上去——
她被吓得瞬間跌坐在地,當場尖叫起來:“啊!”
“旺財!”
謝凜星把大黃狗從她身上拉開,回頭瞪它一眼:“老子都沒舍得這麽抱她,你他媽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大黃狗委屈巴巴嗚咽了聲:“嗷嗚~”
梁時霧回過神來,慢吞吞站了起身,拍了拍身上沾到的灰,雖然驚魂未定還是替罪魁禍首說話:“你別罵它了。”
“旺財沒惡意,它就是喜歡去逗那些小小軟軟的東西,比如你們女孩子,還有——”他說到這裏忽地頓住。
梁時霧也想起了他們一起養的小十五,心頭湧上一陣難過。
“符敘之前在花鳥市場看上一只波斯貓,說很漂亮,想帶回來養着。”他說。
“那,”她問:“帶回來了嗎?”
謝凜星垂下眼睫,“再漂亮,也不會有我的小十五漂亮,我不想再養別的貓了。”
-
夜幕降臨,他們來到天臺上。謝凜星搬出一整個箱子的碟片讓梁時霧選自己想看的。
她訝異地瞪大了眼:“怎麽這麽多?”
“還不是張牧那個白癡。”謝凜星輕嗤了聲:“他看上了音像店那個女的。”
梁時霧立馬糾正道:“方葵。她叫方葵。”
“管她是李逵還是方葵。”謝凜星繼續說:“反正他三天兩頭就去一趟,買了這堆亂七八糟的玩意。”
“還挺——”梁時霧想了想,終于找到一個詞語評價道:“癡情。”
她低頭在那堆碟片裏翻找了下,拿出其中看起來比較正經的一張,是金城武和陳慧琳主演的《薰衣草》。
兩人靠坐在沙發上,安靜地看了起來。
故事是這樣的——
女孩失去了深愛的男友,變得渾渾噩噩。每天她都會買一個橘色氣球寫上“我好想念你”并放飛。她總是祈禱氣球能夠飛到天堂,送到男友身邊。
某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女孩在洗澡的時候突然聽到一聲巨響,原來是一個長着一對潔白翅膀的天使受傷掉落到了她的陽臺。
天使需要靠愛來維持生命、重返天堂,女孩便每天帶着他來回穿梭在城市中。
天使知道女孩一直牽挂着死去的男友,盡管他沒有眼淚,更不知道究竟什麽是愛,但他決定幫她重新找回快樂。
天使不慎丢失了女孩送給他的黑鞋子,于是光着腳跑遍了大街小巷,翻遍了每個垃圾袋。他蹲在馬路邊用單純的目光看着來來往往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管任何人都有自己的鞋子,只有他,始終找不到屬于自己的那雙鞋子。
直到終于找到鞋子的那一刻,天使忽然間明白了什麽是愛。他一直想幫女孩重拾快樂,卻先讓自己學會了掉眼淚。
- “這世上很多事情都要你親身去體會,你才會明白。”
- “比如?”
- “比如糖很甜,花很香,春天到了,萬物開始生長……”
-“那愛情呢?”
……
-“我是負責這個世界上,眼淚流得最多的地方,幫助那裏的人。你知不知道……我從沒遇到,像你為愛情流過這麽多眼淚的人。我以為我可以幫你,幫你忘記過去,不再流淚,但我失敗了,不知為何,連自己也流下眼淚。我想……我可能……愛上了你。”
故事的結尾,天堂的聖門開啓,天使要回去了。女孩讓對方幫自己捎上一束熏衣草帶給天堂的另一個他。
某一瞬間,梁時霧盯着昏暗光影裏男生俊美的側臉,忍不住想要告訴他,自己有先天性心髒病,曾經被斷言很大可能活不到18歲。
可她張了張口,舌頭就像被打了結,無法發出聲音。
謝凜星似有所感,忽地偏過頭來,視線和她對上,“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突然想起以前的事情。”
“說說?”
梁時霧別過了眼,不敢直視那雙漆黑眼睛,“曾經有個男孩子說,他會幫我保管我的翅膀。”
“哪個男的?”
謝凜星眉峰緊蹙,語氣特別不爽:“又是你那個便宜哥哥?”
梁時霧搖了搖頭:“不是。”
“那是誰?”
沒等她回答,謝凜星立馬又道:“讓他去死。”
說完他還覺得不過瘾,随手撈起旁邊沙發上的抱枕,把它當成自己臆想中的情敵,啪啪打了兩下。
梁時霧頓時啞然失笑。
就像陳斂說的,謝凜星這人占有欲很強,特別小心眼。
每次這種時候,他總會表現得像一個小孩子一樣蠻不講理、胡攪蠻纏。
幼稚至極。
梁時霧完全沒有想到,看完電影她回家後,謝凜星因為她的一句話跑遍了整個南城,終于找到一家還沒關門的刺青店,在自己手上紋了一半的天使的翅膀。
原本是想紋在掌心的,但紋身師并不同意,說是手心神經發達,皮薄又靠近骨頭,紋在這裏痛感會比紋在身體其他部位來得更加強烈,加上手心容易出汗暈色,影響刺青的最終展現效果。
最後謝凜星選擇了紋在左手虎口處。
看着男生原本漂亮的手此刻皮膚變得腫脹,梁時霧心裏悶悶的:“疼嗎?”
“不疼。”
謝凜星擡手揉了揉她額前頭發,唇角微掀:“笨蛋,你的翅膀永遠都在我的手上,這樣你就飛不走了。”
這一秒仿若時光倒流,雖然謝凜星早已不記得他們之間的初遇,但和那天一模一樣的話,再一次從他口中說了出來。
梁時霧徹底怔住,呆呆看着他。
等回過神來,早已淚流滿面。
“怎麽哭了?”
謝凜星一下慌了,俊美臉上全然的不知所措,一邊手忙腳亂用指腹輕輕拭去她眼角搖搖欲墜的淚珠,一邊說着:“你不喜歡,以後不弄了。”
“不!我現在就去讓她給我洗掉,馬上就去。”
“……喜歡。”
梁時霧握住他的手,吸了下鼻子,一字一句告訴他:“謝凜星,我特別喜歡。”
喜歡你。
喜歡你給我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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