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鎮魔塔

第二十四章:鎮魔塔

今晚的圓月朦胧,為後山的鎮魔塔攏上一層銀色霜雪。月色雖柔和卻是将夜色照得透徹,将四周樹叢中,山壁上,屋檐上的各色修士的身影影影綽綽地映照出來。

鎮魔塔是一座四角石塔,塔身挺拔,氣勢磅礴,像一根直入雲霄的巨大石柱。每層塔身四面均有門洞,其中底部四面各有石雕佛龛,內置佛像,莊重神聖。頂部覆以銅鑄寶頂,聳立在塔剎最高點,屋檐四角挂着六角銅鈴,連着四條鎖鏈,鎖鏈的另一頭蔓延至四周山壁上的怒目金剛崖像上。

張宸身上貼着張隐身符,随意坐在其中一尊怒目金剛崖像上,後背倚靠着山壁,像看戲般望着周圍各派修士在各個角落裏試圖躲藏,就差沒拿出一包小魚幹來,他轉頭對着站在身側的冰山傳音說:“冰山,你說畫張隐身符也不會太費勁,這些二愣子怎麽就在這麽大月亮下,試圖讓塔內守塔羅漢沒看見他們的。”

“周邊的隐身符也很多。”許景初收回查探的神識,傳音回道:“塔內每層都有七個羅漢守着,底層守着十八個羅漢,我的神識也透不過更深處。”

“看來主菜就在你透不過的深處,這裏都熱鬧得跟集市有得一比,那些守塔羅漢還真沉得住氣,繼續窩在塔內。”

話音剛落,就見伏在左近屋檐上的幾個修士飛身落到頂層塔身的門洞前,還未站穩身形,鎮魔塔周身便泛起道道金光,轉眼間,一道流動着金光的陣法結界将整座塔身籠罩其中,順帶着,将靠近的幾個修士彈擲出去,跟打水漂似的。

“啊——”慘叫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特別嘹亮,“嘭——嘭!”被結界彈走的修士,撞到松樹後,還穩不住身形,直到最後撞上了山壁。

張宸收回目光,傳音說:“看來這結界不錯,幾個練氣士被扔得挺遠。”他下意識地想拿出落寶金錢,摸了個空,才反應過來現在這個儲物鈴铛已經不是原來那個。他開始好奇,自己是為了什麽才留在界門內當支柱的。以他對自己的了解,他沒有那種,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覺悟。

他的念頭還沒轉完,鎮魔塔近處的場面開始愈發熱鬧了。

原本還試圖遮掩蹤跡的修士們,開始不加掩飾了,直接拿出各種法寶,運轉着往塔身的金光結界上撞擊,炸開各色靈力花火,一時間,将肅穆陰寒的鎮魔塔襯得璀璨異常。

絢爛過後,塔身的結界依然屹立,裂縫都沒有一條。張宸看着這個結界,很是眼饞。“冰山,後天過來時,這結界先別砍,我有法子破開它,很不錯的結界,碎了可惜了。”

“又何須等到後日?”許景初提着劍就要上前,張宸似是有所感應,瞬間轉身将他一把抱住帶走,都要被這個冰山氣笑了,敢情他在冰山耳邊念叨一晚上的話都是白說了。

張宸将冰山帶回客院後,就被冰山用捆妖繩捆成一團,塞到了床上。許景初虎口掐住他的下巴,力氣極重,張宸覺得他的下颌骨要碎了,“張宸,我最近是不是脾氣太好了,你說近日來你攔住我出劍幾次了?”

這冰山的狀态又開始不對了,這還沒進鎮魔塔呢,他額間好不容易恢複的朱砂,又沒了。一條一指寬的紅痕開始在他額間顯現。就這樣他還死犟着要直接闖進鎮魔塔,張宸覺得被師父換了具肉身後,将他整個修行生涯的氣都嘆完了。

張宸咬破了他的舌尖,鮮血充滿口腔,自嘴角溢出,浸染了冰山滿手血痕。許景初神色恍惚地看着手上的血跡,他神識內府中的神魂被魔核溢出的魔氣捆住,心魔又從斜地裏竄出來,附在神魂耳邊說:“這血很香吧?他整個人都是你的,魔氣不停穿刺的感覺不好受吧?貼近他,就會舒服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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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神魂掙不脫魔氣桎梏,劍氣變得淩厲亂串,在神識內府的雪峰上,劃刻出道道寸深裂縫。“唔——”許景初猛然收回扣住張宸的手,冷汗淋漓,全身陡然失力,顫抖地倒在了張宸身上。

張宸被冰山這一砸,差點将口中的一口血噴出來。他慢慢扭曲着身體,尋摸到冰山的嘴唇,熟練地将口中的血液渡給冰山。

“嘶——!”再這麽下去,他還沒失血過多,就先失去他的舌頭了。必須快點将這個冰山拎回青峰山,看清虛道德真君帶回太極圖了沒?他也沒把冰山給從身上掀下去,就着被冰山壓在床上的姿勢,阖上雙眼,就這麽睡了。

清晨的日光晃進張宸眼睛時,他半邊身子幾乎沒有了知覺,微微一動頓時似針紮似的,密密麻麻的疼痛泛起。看着靠在他身上安靜睡着的冰山,暖黃的陽光,碎裂在他臉上,仿佛下一刻就要溶化的一捧雪。他忽然忘了身上的疼痛,反而有絲絲縷縷的酥麻自與冰山相觸的地方蔓延開。

他正觀察着冰山額間的紅痕再次恢複成朱砂,猛然對上冰山睜開的雙眼。“醒了,你還記不記得你做了什麽?你用捆妖繩把我綁起來,還對我這樣那樣,你又把我的嘴唇咬破了,看見你手上那一手血跡沒?”

許景初一醒來,神魂堪堪歸位,頓時被張宸一番話給炸清醒了。他像觸電一樣,迅速從張宸身上起來。

腦子裏最後的記憶是他将人捆起來,掐着對方問話。他将背到身後握緊,暗自心驚,他竟然幾乎失去控制,必須速戰速決了。

“太華劍尊對着我一個無辜修士,胡作非為。現在還不把這捆妖繩收回去,是還想繼續昨晚沒完成的事嗎?”張宸說着,半擡起的上身又躺了回去,“是劍尊的話,繼續下去,我是很樂意的,我對美人的容忍度很高的。只是,這捆妖繩還留着,是不是太有情趣了點,劍尊,挺會玩啊。”

許景初一句道歉還未出口,又被張宸放蕩言語噎了回去,比常人少了幾分血色的臉,這時倒是激起了些許紅暈,“你胡說些什麽?”

他神念一轉,綁了張宸整夜的捆妖繩自他身上脫離,化作一道紅光,被冰山攏入袖中。一經收回捆妖繩,他便轉身出了院門,化作一道藍色劍光飛離。

張宸見冰山飛離的方向并不是伽耶山主峰方向,就知道他定是不再忍耐,直取鎮魔塔去了。張宸迅速起身,落地時,微不可察一頓,感覺他快要被針成刺猬了,随之追在冰山,往鎮魔塔而去。他簡直想給自己一巴掌,幾句話弄巧成拙了。

白天的鎮魔塔少了夜晚的陰寒氣息,更沒了昨晚的喧嚣。現在這個時辰,衆人應該都預備往講經堂去,塔前就只一道月白身影似利刃聳立。

張宸用盡了自己最大的速度,飛落至那道身影旁,伸手覆上他握上劍柄的手腕,“冰山,這結界我來破,你也意識到這塔對現在的你影響巨大,你留着靈力應對塔內的十八個羅漢吧。”

說完,他自手中甩出一個小巧玲珑的陣盤,飛至塔尖,雙手飛快變換着法印,藍色的靈力從指尖注入陣盤。忽然陣盤快速旋轉起來,一個藍色的陣圖自陣盤內旋出,放大直至将整個鎮魔塔籠罩在內。數道銘文形成的鎖鏈,從陣圖各個方位伸出,須臾之間,就蔓延至整個塔身,将其緊緊縛住。

藍光與金光争相閃爍,彼此靜默搏鬥。以陣破陣,陣法相生相克。最終藍色的銘文鎖鏈逐漸收緊,将金光攪碎成細碎的粉末,飄揚在空中,如同金粉似的,反射着絲絲縷縷的日光,一片燦爛。

收回陣盤後,張宸順手将原先撐開護塔結界的六角銅鈴收進儲物鈴铛內。兩人直接從塔基首層的中門進入,首先映入眼中的竟是一副地藏王菩薩身處地獄深處,周邊惡鬼環繞的石雕,栩栩如生,紅蓮業火似是欲沖出石壁,将衆人盡數吞噬。

這石塔的外牆和塔廳之間竟是環繞着一層塔廊,塔廊處為壁內折上式,旋螺形石級沿着塔牆逐級相接。那麽問題來了,通往塔廳的門在哪?

張宸繞着塔廊走了一圈,最後走回原地,對着冰山說:“看來這個地獄浮屠就是進入塔廳的入口了。”

這話一出,許景初也不停頓,直接邁步踏進石雕,雕像內的紅蓮業火果真具象出來,火舌舔上冰山,瞬間将他整個人吞沒進去。張宸駭然,緊随其後,猛紮進業火中去,試圖拉住冰山。

進入石雕中的那一剎,張宸眼前一片黑暗。像是過了很久,又似一瞬,他恢複意識時,見到冰山就站在他前方一步之處,神色恍惚,他立刻上前轉到冰山面前查看他的狀态。冰山眨巴了下眼,就恢複正常。

張宸微微舒了口氣,這才注意到他們身處的環境,瞬間便對眼前的場景感到驚訝,有那麽一剎,他懷疑他們進了幻境。這鎮魔塔竟然直通鬼域!

這裏的天空昏暗,不見星光,只餘一輪猩紅的血月挂在天際。

數十座陡峰,自濃稠暗綠色的洶湧海面突起,每座山上都寸草不生,一片焦黑。取而代之的是上百座‘鎮魔塔’散布在各座山峰上,每一座‘鎮魔塔’都與真貨長得一致,連四個檐角連接的鎖鏈都一樣。

群峰間燃燒着熊熊烈火,連海面上亦是蔓延着不滅的紅蓮業火。密密麻麻的鬼魂在野火中翻騰,湮滅,嚎叫,一層化為飛煙,又湧上一層鬼魂攀岩其上。有的只剩一顆碩大的頭顱,長着尖利獠牙,不斷地在業火中掙紮着爬上山峰,又被陡峰間的更猛烈的業火燃盡。

鬼哭嚎叫聲,不絕于耳,不知不覺中引發人心中的戾氣。這鎮魔塔是在渡魔,還是在成就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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