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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信任與擔心從來都不沖突。

陳溫予輕咳，将腦袋往一邊側。這沒什麽好不承認的——不承認也毫無意義。

她“嗯”了一聲，說的話并不是在凡爾賽：“随便畫的。”

這畫是在她走神時，無意識中畫下的。

繪畫的這張紙被她之前小心地從便簽本上撕下來，計劃着仔細做完錯題的訂正筆記後，再用透明膠帶，貼到指定位置去。

回神後陳溫予的第一反應是要将畫擦幹淨，看着面前紙張上酷似夏汐的小臉，她就是下不去手。

怎麽就畫了夏汐呢？

真幼稚啊，還是小朋友嗎？大步往前走的時候，還要悄咪咪地踩水玩。

雨停了還要僞裝蘑菇，是覺得自己不會發現嗎？

有點可愛的。

陳溫予被自己的無端聯想所逗笑。

她将自己的手指從圖中屬于夏汐的小臉上移開，在心底一邊叮囑自己好好學習，一邊默默地打開自己的文具盒。

都說差生文具多，這點在陳溫予的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陳溫予在文具盒內反複挑選，最終拎出一支橘紅色記號筆。

她用這根記號筆給‘夏汐’塗上腮紅，畫完拿遠了點看看，總覺得哪裏有點違和，陳溫予可算想起了角落裏還有兩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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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全部畫好，陳溫予來不及細細欣賞，前桌鄒荔突然轉過了頭。

陳溫予吓了一跳，她表情少，越是緊張，越是不會在表情中表現出來。

陳溫予不動聲色地将紙條蓋住，表面冷靜實則驚恐地盯着鄒荔看。鄒荔對着她沉默，陳溫予只好用鼓勵的眼神望她。

有什麽話，請務必快點說吧。

鄒荔說了。

鄒荔問了她好奇怪的問題。

說實話，聽見問題的那一瞬間，陳溫予是有點懵的。

她不理解鄒荔眼底的期待為何而來，也沒在鄒荔的身上感受到對夏汐的惡感。揣度他人想法是陳溫予最不擅長的，除了學習與夏汐相關的內容以外，不擅長的東西陳溫予一貫放棄得很快。

她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她是個好孩子。”

雖然偶爾有點幼稚，喜歡對着她使小性子，可是又矛盾地讓她覺得可以依靠。

夏汐能給她帶來的安全感，是誰也比不上的。

所以她只是離開那麽一小會兒，陳溫予已經在無意識感到不安了。

這不安影響了她，讓她連手下壓着的畫也沒心情看了。

她不看畫，也沒在學習。

學習狂魔的人設被她抛到腦後，眼神看似黏在書本上，注意力早跟着離開的夏汐跑沒影了。

夏汐一回來，她抄起筆就是一句關心。

筆下的夏汐，哪裏有真實的夏汐重要。這畫就像是一個小小的彩蛋，引起了夏汐的小小聲驚呼。

她笑得比自己畫出來的還要更甜，直到聽見她的笑聲，陳溫予停滞半天的大腦，總算是開始轉了。

好羞恥。

為什麽偏偏就是被夏汐看見了呢。

可要陳溫予将這張畫給其他人看，她又是不願意的。

“好可愛呀！”夏汐戳戳畫上的陳溫予。

小同桌的這畫是Q版，人物整體稍顯圓潤，像是稚氣未脫的小朋友，臉頰上還有沒有完全消失的嬰兒肥。

看起來就很好捏。

沒有在童年就碰到小同桌，絕對是夏汐心底的一個遺憾。

班主任在距離兩人三四米外揮舞着金屬探測器，估摸着再有個一兩分鐘，就會走到兩人這裏。

她人還在氣頭上，這時候誰要是弄出點動靜，效果無異于爸媽激烈争吵後，你優哉游哉從他倆面前走過。

這時候的你，就是走路先邁左腳都是錯的。

不想連累到小同桌，最後說了那句話過後，夏汐小心将帶有塗鴉的那張紙夾進自己九成九新的數學教科書內，又從桌洞中掏出自己的草稿本。

翻的時候險些露出自己發呆時，密密麻麻寫下的‘陳溫予’。夏汐眼疾手快，将草稿本直接翻到最後幾頁。

夏汐筆走龍蛇，寫得很快：“溫予~你有小時候的照片嗎？”

有的吧。

陳溫予并不确定。

她之前總能見到班裏的女生互相傳遞小紙條，每每看見都覺得無聊。

這些無聊的小事，一旦對象換成了夏汐，陳溫予從中品出幾分趣味來。

“我不是很喜歡拍照。”陳溫予一邊寫，一邊努力在記憶中翻找。

她的字出現在夏汐的字底下，每個字都是相似的大小，瞧着就規矩，是很标準的小楷：“你問的是多小的時候的照片？”

“全部。”夏汐比貪食蛇都貪心。

她接着寫：“我們可以互相交換呀，我也給溫予看我小時候的照片，好不好嘛~”

她這行字的最後，畫了一個醜萌醜萌的笑臉。

陳溫予自然是沒有不答應的：“好。”

兩人‘對話’間，班主任搜到了她們這邊。

夏汐作為慣犯，往草稿本內夾了根筆，‘啪’得一下将本子合上了。陳溫予總覺得班主任路過時好似瞪了夏汐一眼，那一眼裏的情緒很複雜，她的嘴唇翕動，将罵未罵。

陳溫予觀察她的嘴唇，說的是：“下次再收拾你。”

難道夏汐真的搞了什麽事情？

也太調皮了。

等班主任走過，陳溫予主動提出，她在自己的本子上寫道：“班主任剛剛找你，是有什麽事情嗎？”

寫完将本子遞給夏汐。

夏汐一看這問題，直接趴在了桌上。

她是想要嘟一嘟嘴，彰顯自己無奈的心情的，可是臉才嘟起來，便被姿勢擠得變了形。

她本就長得精致，這樣一來，瞧着愈發幼态了。

夏汐特別特別小聲的叨逼叨，委委屈屈：“沒考好，被罵了。”

“沒考好？”陳溫予用口型。

夏汐點頭。

這樣交流總歸是不方便，夏汐扁扁嘴，坐直後，在本子上寫道：“我太緊張啦，心态沒把握好。”

她居然會緊張？

這是陳溫予的第一反應。

陳溫予想不通她瞞自己的原因，只得相信這扯淡的‘事實’。她用手在夏汐肩膀處輕輕拍了拍，手掌才拍了一下，夏汐腦袋一歪，将臉壓在了陳溫予的手背上。

她有分寸，只是輕輕蹭了蹭，很快放開了小同桌的手。

夏汐畫了一個超大的QAQ：“我會緊張的！”

“好好好，你會。”陳溫予熟練地安撫夏汐。

夏汐接着為自己的話增加可行度：“我的成績就像是過山車，總是忽高忽低的，開學考那次就是狀态好，超常發揮。”

自認為自己就是超常發揮才進了這個班級的陳溫予，她可太懂這種狀态了。

陳溫予對自己這次的成績也有點擔心，不清楚自己考得怎麽樣。

既然夏汐這次沒考好，那麽自己呢？

夏汐盯着陳溫予的臉色看了一會兒，突然接着桌面的遮擋，将手伸過去，勾住陳溫予的小拇指。

她帶動着陳溫予的手晃了晃，見吸引到了陳溫予的注意力，夏汐擺出哭哭的小表情。

“班主任還沒告訴我，我到底考得怎麽樣呢。”

這句話倒是實話，她跟着老班進入年段室，班主任只恨不能直接揪着夏汐的耳朵，大聲質問她到底在搞什麽。

是怎麽做到把自己的成績折騰成這個鬼樣子的，是想造反還是想上天。

她壓着火氣與音量，将夏汐好生訓了一頓。

夏汐也不為自己辯解些什麽，別提多沉得住氣。

好在班主任理智尚存，知道這個學生是有自己主意的，交代說平日考試瞎胡鬧可以，要是大考也這樣——

“您會讓我知道花兒為什麽這樣紅？”夏汐不怕死地接話。

班主任瞥她一眼：“我就将你的位置調到其他地方去。”

可別帶壞了她的好學生。

她成功威脅到了夏汐。

夏汐自認為險些失去小同桌，索要安慰是很正常的事情：“嗚嗚嗚我好難過，要溫予貼貼才會好了。”

陳溫予反手将夏汐的手包住，兩人的體溫在空調房內互相傳遞。

她另一只手拍拍夏汐的手背，無聲的給她安慰。

沒關系的，下次再努力就可以了。

對于成績，陳溫予其實是很緊張的。

她不清楚自己能不能保持入學考試時的幸運，人都是貪心的物種，難免不會生出期翼。她在緊張，緊張途中看見了表現得比自己還要緊張的夏汐。

這種感覺就像是在路上看見了倆漂亮到驚心動魄的極品美人兒，正準備發出一聲驚呼，回頭看一眼身旁的閨蜜。

閨蜜比誰叫的都大聲。

這是想要尖叫的心情将瞬間消失，仿佛有誰已經替自己完成了尖叫這項壯，一秒進入賢者時間。

陳溫予安慰夏汐，想讓她擺平心态：“沒關系，你做得已經很好了，這只是一場考試而已。”

夏汐拖着陳溫予的手，将她的手藏進自己的懷裏。

接下來的時間裏，陳溫予壓根沒有憂慮的機會。

一句話反複重複百遍、千遍，人們就會覺得這件事本該如此。

陳溫予反複勸慰着哼哼唧唧的夏汐，她的耐心全用在了這位哭唧唧的小朋友身上，她緩聲對她說沒事啦，沒事的，只是一次考試而已。

說得多了，她自己也不緊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