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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夏家人吃完飯，吭哧吭哧從後備箱裏抗了不少東西上來，一群人連搬帶收拾，不知不覺間就到了晚上十點。

十月的天已經有些涼了，臨走前夏媽感受着夜裏的涼風，再看看這倆孩子身上都稱不上厚實的衣服，說道：“明天我再過來一趟吧。”

看看要不要再捎點冬衣之類的過來，也拽倆孩子出門逛逛。

逛，那是沒什麽時間逛的了。

饒是國慶的假期再長，也有結束的一天。

一個禮拜的時間內連換四次地界，陳溫予的作業第一次沒有在假期的前半段就做完。

每個班級多多少少有那麽一兩個揮作業如土的老師在，加之兩人呆的又是尖子班，老師們的要求只高不低。這次小長假作業沒少布置，将習題冊與試卷全掏出來，烏泱泱擺了一桌面。

陳溫予拿着筆，甚至有點無從下手。

“吃點橙子？你夏叔叔同事家那邊的特産，抿甜。”進門的夏媽一把揪起夏汐的衣領，将在座位上化成一灘的女兒提溜起來：“坐好。”

陳溫予扒拉出一塊空位，讓夏媽放她手中的碟子。裝水果的碟子整體米白色，裏頭繪制着幾個胖乎乎的Q版小橙子，這還是上次陳溫予與夏汐去逛超市時，夏小同學一眼相中的。

不是陳溫予慣常會買的風格，不過很可愛。

“寫多少了？”夏媽在陳溫予前開口：“別謝，吃。”

夏汐打了一個哈欠，夏媽手一松，她的臉又貼回桌面，兩條胳膊自然下垂着，臉朝着陳溫予，聲音恹恹：“溫予，好困。”

“還剩幾張試卷。”陳溫予回完夏媽，看向夏汐：“要先去睡一會兒嘛？”

她剛剛檢查了夏汐的進度，最多十五分鐘，夏汐準能全部做完，現在去睡一會兒也無妨。

瞧給孩子困的。

夏汐扁着嘴提要求：“溫予陪我睡。”

“可是溫予作業還沒寫完。”

夏汐壓低聲音慫恿：“試卷我寫完了，可以借溫予參考。”

“不行哦。”陳溫予笑道：“溫予說她還是更想自己做。”

“诶——”夏汐拖長尾音，聲音懶洋洋的：“好過分啊溫予。”

她擡起臉，用那雙狗狗眼盯着陳溫予看，剛打完哈欠，眼睛濕漉漉的：“要吃橙子。”

“起來吃，小心嗆着。”陳溫予說她。

夏汐慢吞吞坐好，兩手搭在膝蓋上，朝着陳溫予張開嘴。陳溫予被她這幅幼兒園小孩等放飯的樣子逗得一愣，接着笑起來。

“吃完就去睡覺。”陳溫予拿住橙子，将果肉那一邊朝向夏汐，夏汐一口叼走，陳溫予手指扶住橙子皮底端，夏汐扭頭，借力将果肉從果皮上剝離下來。

心滿意足吃到投喂的夏汐笑得很甜，說出來的話卻和乖巧沒半點關系：“不要。”

“那你就困死。”圍觀了全程的夏媽拉了個椅子在兩人中間坐下，一邊高興倆孩子關系好，一邊又覺得哪裏不太得勁，別扭的緊。她将這歸結于自己不習慣女兒這撒嬌賣癡的蠢樣：“少仗着溫予脾氣好啊。”

“沒事。”

“沒有。”

陳溫予與夏汐的聲音同時響起。

夏汐的笑容裏多了些得意出來。

“溫予才不會嫌我煩。”

夏媽忍了又忍，最終擡手，給了夏汐一個不輕不重的爆栗：“嘿，你還驕傲上了。”

夏媽張開嘴，她想說溫予這姑娘一看就乖，念書這麽些年估計攏共沒體會過幾次趕作業，這事夏汐絕對的居功至偉。也想讓夏汐正常點，少幹點那恃寵生嬌的黏糊事，別帶壞了人家——

這話可說不得。

從認識到現在才過去了沒多久，剛見面那會兒陳溫予坐在夏汐身邊，整個人很緊繃，像是只不慎從窩裏掉出來的貓崽子，跌跌撞撞的朝前走，有點風吹草動就能炸成蒲公英。

貓崽子是喜歡夏汐這只兔崽子的，飛機耳了都願意護着她，被兔崽子喊去幹活，她樂在其中，夏媽也不知道該怎麽幹涉。

要是說“帶壞”，攻擊到的只會有陳溫予。

女孩子之間的友誼總是很奇妙，手牽手一起去上廁所都快稱得上标配，就算最後羁絆深一點，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夏媽快要出口的說教，又被她自己揉吧揉吧塞了回去。

算了。

“中午想吃什麽，我看着做或者點外賣。”

夏媽話音未落，外賣APP先一步被她開啓，她搜索着關鍵詞，理直氣壯：“算了我也不想煮，吃外賣吧。我記得附近有家店是你們林姨開的，做得絕對比我更健康幹淨。”

見陳溫予又想去拿筆，夏媽不贊同：“歇歇吧，溫予。寫一早上了腦子不僵啊？起來去客廳走走，或者幹脆眯一會兒等吃飯。”

“空腹睡覺不健康。”夏汐說道。

“呵。”夏媽發出一聲冷笑：“對，天亮了再睡覺最健康。”

裝什麽大尾巴狼呢。

夏媽晚點有事要先回去，這倆家夥一個盡整事，一個眼裏全是學習，在這一點上沒一個能讓人放心。她原地建了個新群，把兩人全拉進去：“作業做完了拍個打卡視頻，再拍一張躺被窩裏的。”

視頻是陳溫予拍的，夏汐面對鏡頭，笑嘻嘻給夏媽展示：“四張語文試卷帶兩張政治，要不起，五張英語報加一篇作文，王炸！”

夏媽攥緊手機，額頭青筋突突直跳，心說自己下次還是罵她一頓吧。

鑰匙也拿了，哪天她就突然殺過去，打夏汐一個措手不及，罵了人就走，讓她大半夜的琢磨一晚上。

“阿嚏。”

陳溫予頓住，接着朝着夏汐方向走去，關切：“感冒了？”

“沒有吧。”夏汐：“要連續打三個噴嚏才是感冒。”

“還有這種說法。”陳溫予抵住夏汐的額頭，擋住哼哼唧唧往她那邊倒的夏汐，夏汐上道地将擋住脖子的頭發捋開，狗狗眼亮晶晶地盯着陳溫予看。

好乖。

陳溫予輕笑出聲。

她手擡起，夏汐的視線跟着挪動，看一眼陳溫予的手，再看一眼陳溫予的笑容，忙得不亦熱乎。

真的好乖。

陳溫予的手停在半道太久了，夏汐迷茫地歪一下頭，不清楚是腦補了點什麽，她笑一下，接着去夠陳溫予的手。

陳溫予配合地又将手擡高了些，夏汐宛若一只被順毛摸了的小動物般眯起了眼，她等待着後頸即将到達的溫度，右邊臉頰卻被人用食指輕輕刮了一下。

“嗯？”夏汐睜眼去看，“犯罪嫌疑手”被她虛虛攥着。

兩人四目相對，陳溫予先是撤回了搭在夏汐額頭的左手，接着右手向下輕壓，夏汐配合地松開手，整個人都透着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情的迷茫。

陳溫予拇指輕撚着刮過夏汐臉頰的食指，慢聲笑道：“确實沒有發熱。”

“……”

夏汐捂住臉：“溫予。”

“嗯？”

“什麽啊——”夏汐發出無力的□□，她靠近陳溫予，伸長雙手，将人完整兜進自己的懷裏，再緩慢将自己的的頭搭在陳溫予的肩膀上，姿态侵略又臣服，聲音悶悶的，說不上是什麽情緒：“你還我那個老老實實小同桌。”

“我現在也很老實。”陳溫予笑道。

現在的陳溫予已經很習慣夏汐的這些身體接觸了，她手掌攏住夏汐的後脖頸，虛虛捏了幾下。動作太輕，夏汐覺得癢了，整個人更加努力地朝她靠近。

她很喜歡夏汐的一些小動作。

過近的距離讓兩人可以清楚聽見對方的呼吸聲，房間內只亮着一盞暖黃的燈，家裏的隔音不錯，樓下的車水馬龍聲被隔絕在外，陳溫予安靜地任由夏汐抱了一兩分鐘。

連日出行與今日長時間用腦的後勁上來了，只是保持同一個姿勢站了這麽一小會兒，陳溫予手腳有點發僵。

明天就要正常上課了。

陳溫予嘆口氣，覺得這個學，自己好像也沒有特別想上。

厭學的情緒只出現了一秒，很快被陳溫予自己壓制回去。她盯着夏汐做好了一切睡前準備工作，看着人躺進被窩，接着用自己的手機為夏汐拍了一張睡前打卡照。

“晚安。”

“晚安。”

晚并不是很安。

陳溫予睡前越是感覺疲憊，睡着後越是容易做夢。

假期裏成日上蹿下跳瘋狂找存在感的生物鐘，一到了它該工作的時候就玩起了銷聲匿跡，被鬧鐘叫醒的陳溫予睡眼惺忪，剛睜開眼時對夢還有零零散散的一點記憶，直到她嘗試主動去回想，大腦變成一片空白。

“怎麽感覺你今天狀态很差啊。”教室內，林窈詢問陳溫予：“昨天沒睡好？”

“有點。”陳溫予打了一個哈欠，她讓林窈幾人先別離開，自己去掏早上帶來教室的袋子。

教室很熱鬧，一群拿出去也能被喊一句學霸的家夥們趕作業的趕作業，炫耀昨天手速的炫耀手速，偶爾還能聽見幾聲“卧槽作業裏還有這項嘛”的驚呼。

鄒荔以己度人，對着陳溫予開了句玩笑：“總不能也是昨天晚上補作業補補得吧？”

“有點。”陳溫予還是這個回答。

不帶一點遲疑的，一群人的視線朝着夏汐移動。

“都看着我幹嘛。”夏汐笑罵。

你猜呢？

看着你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