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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同齡人對同齡人的信任，很多時候是長輩對晚輩所不能及的。幾人倒不是真不相信夏汐做事的分寸感，純純的愛鬧。

鄒荔拱火：“不行啊，溫予，你要不還是和我做同桌吧，你看夏汐，你才和她做同桌半年不到，作業都快做不完了。”

她這是還記着假期裏的事呢。

夏汐不和她争辯，兩手攤開，往後一搭，一派‘爾等終究是妃’的正宮式傲然：“誰讓溫予就是喜歡我呢。”

她反過來擠兌鄒荔，怪腔怪調：“你這麽盯着我的位置看，是因為你的同桌沒那麽喜歡你嘛？也是哦，文文，你看鄒荔，她才和你做同桌半年不到，就開始當着你的面找人了。不像我，我只喜歡我們溫予。”

她像是沒骨頭似的，倚靠在陳溫予的身上，見縫插針地表現自己：“溫予，我乖不乖。”

“嗯，你乖。”陳溫予笑回。

作為被夏汐倚靠着的當事人，陳溫予感受到的壓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夏汐沒把重心壓在她的身上，只能是自己悄悄将力化解掉了。

也不嫌累得慌。

陳溫予從特産堆裏先撚出快糕點來遞給夏汐，要她好好坐着吃。

糕點盒子一打開，霸道的甜香登時四處彌散。零食點心這玩意就是得在教室裏分着吃最美味，一群人探頭探腦湊過來，吃的時候不忘用巴巴的眼神瞅陳溫予。

陳溫予正在分紀念品。

紀念品小巧可愛，一人一個，買時陳溫予結合着對同學們的印象分開挑的，每一個都有些許不同。同學們心照不宣地等着陳溫予發，團團圍了這麽一圈，硬生生将陳溫予襯出幾分在人民廣場喂鴿子的架勢。

鄒鴿子是鴿子堆裏最早拿到投喂的那一批，她與夏汐暫且‘休戰’，給夏汐投了一個眼神，示意她随自己一起出去。

走廊。

“上次說的溫予生日的事情，你目前是個什麽想法？”拿人手軟，小禮品還在她兜裏揣着呢，鄒荔更多上了幾分心：“上次就提了一嘴，怎麽就沒有後續了？”

她倒是出于同學情，替夏汐稍微打聽了點：

班裏做飯拿手的同學或許很多，有可能會被夏汐邀請着去給陳溫予過生日的估計沒兩個。雖然不想承認，她與自己的同桌廚藝都約等于零，林窈在這方面嚴重偏科，目前拿得出手的只有炖湯，康璇據說可以煮出非常美味的泡面，夏汐的另外幾個舍友會做的也不多。

請壽星吃泡面喝炖湯，多冒昧啊。

“你到底怎麽想的？”鄒荔眉擰着，“我們自己做嗎？靠不靠譜啊？別搞到最後，真要壽星出來幫我們炒兩個菜。”

那可太遜了。

“沒事，不至于。”夏汐說道。

這個問題她也仔細想過了。

鄒荔從夏汐的表現中看出了她的胸有成竹，鄒荔将懸着的心塞回胸腔，既然用不着她擔心了，她那被壓制住的心思又活泛了起來。

鄒荔一通瞎猜：“報班20天速成廚藝大師？現在去交一個做飯賊牛的朋友？還是點外賣然後把外賣盒子毀屍滅跡假裝這一大桌子都是我們做的？或者直接請個廚師，讓她悄悄的來，做完了再悄悄地走？”

“……”夏汐肉眼可見地哽了一下：“猜的很好，下次不要再猜了。”

她也沒賣關子，交待思路：“與其思考誰來做飯的問題，将做飯的難度降低不是更直接的方法嗎？”

就比如說：涮火鍋。

準備一頓火鍋的難度，絕對遠低于做出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美食的難度。且打火鍋作為一項可以全員參與的活動，比直接圍坐成一圈吃飯尬聊更容易拉進人與人之間的距離。

解決了問題一，現在是問題二。

“那驚喜呢？這方面你有什麽想法？”鄒荔對這方面的經驗全部來自電影電視以及小說，她按照套路，躍躍欲試：“這個我熟，一般都得先假裝忘記了溫予的生日，她或許會試探，等到她放棄的時候，就是我們蹦出來給她驚喜的時候了。”

難度很大。

與夏汐這段時間的相處下來，注定了陳溫予可以肯定：她的這個生日，哪怕是她自己忘記了，夏汐也不可能忘。

這是夏汐可以給出的安全感。

鄒荔沒那麽容易放棄，她堅持自己的論調：“萬一呢？萬一她就相信你忘記了呢？或者是她覺得你不知道？”

夏汐不覺得這有什麽值得讨論的必要：“不知道我也會主動問的啊，再說我為什麽要讓溫予覺得我會忘記她的生日？”

“為了驚喜啊！”

“本末倒置的驚喜就不算是驚喜。”

“哪裏本末倒置，約定俗成的流程，大家都是這樣的啊。”

“大家都做的東西不一定就合适，這個環節沒有必要。”

“？”

意見出現分歧的兩人面面相觑，眼下話題算是徹底跑偏，兩人互不相讓，各有一番自己的道理。

鄒荔最先忍不住，怒道：“你是杠精吧？這個哪裏有什麽為什麽？那你說說看你為什麽不直接喊溫予出來商量？”

夏汐不解：“這和喊不喊溫予有什麽直接關系嗎？”

這是很簡單的道理，鄒荔解釋：“先抑後揚先抑後揚，前面不抑，後面怎麽揚？”

再說了這人一昧說着不合适，那倒也說說看哪裏就不合适了？

“哪裏都不合适好嗎？你要不要先聽聽看你自己在講什麽？”

為了便于理解，夏汐刻意将問題往嚴重了描述，她放大鄒荔設想中的缺點，說着說着，先叫自己變得咬牙切齒起來：“給溫予希望，再讓她失望，無視她的試探求助，讓她覺得自己是在自作多情選擇放棄，最後再把本就應該給的溫暖給她，還要她感恩戴德？”

她氣，鄒荔也氣。

鄒荔壓低了聲音，怒氣騰騰：“什麽玩意兒什麽玩意兒！我哪裏有這個意思？給她希望——”

夏汐日常對陳溫予的在意，就連班裏與她倆最不熟的同學都能看得出來。

“再讓她失望——”

假裝忘記了她的生日。

“無視她的試探求助——”

這個甚至能算得上是鄒荔的原話。

“讓她覺得自己是在自作多情選擇放棄——”

等到她帶着遺憾放棄。

“最後再把本就應該給的溫暖給她——”

早就是為了她而準備好的生日驚喜。

“還要她感恩戴德——”

不到需要感恩戴德的地步，可要是陳溫予表現的無動于衷或是不以為意，鄒荔心裏也不會多舒服。

“……”鄒荔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事是這麽個事，怎麽從夏汐的嘴巴一過，她就覺得那麽不對勁呢？

這多少人都是這個流程，怎麽到陳溫予這裏畫風都變了。

鄒荔的底氣被磨滅了大半，說話也弱聲弱氣的：“那好吧，那我們別做那麽極端，你就讓她相信你會給她準備驚喜，她問你就說有，只隐瞞驚喜的具體內容，這個應該總可以吧。”

就小同桌那不樂意麻煩人的性格？

夏汐嘆氣：“我想，溫予應該是不會問的。”

她們只要表現出了不想讓她知道，那她就會配合地不去探究。

等待的過程會是期待還是煎熬，亦或者是二者皆有，夏汐不會知道。

夏汐才在心中替陳溫予塑造出了個凄凄慘慘戚戚的可憐形象，再一想溫予平靜地接受自己和其他人背着她有了她不能知道的秘密的模樣，夏汐呼吸一窒，有種現在沖進去，把溫予拉出來和她們一起讨論的沖動。

驚喜的前提是未知，就算溫予了解一切隐情，若是某天當她出現，其餘正讨論着給她驚喜的人卻在不動聲色地将話題引開，溫予又該擺出什麽表情？

人下意識的舉動是很難瞞住有心觀察的人的眼睛的，她想給的，必須得是溫予想要的。

“冷靜！冷靜！”鄒荔拉着人，她一臉苦相：“我剛剛那都是氣話，你真去喊人啊？那你原本是咋想的？”

“中午和她回我家，先過一個生日，讓夏時喊她輔導作業，回家做蛋糕，等大夥兒把東西都收拾好，再若無其事喊溫予回家。”夏汐認真審視自己的錯誤，慶幸自己是在不幸發生之前察覺到了問題所在：“還是我想的太少了，沒把溫予的心情考慮完全。”

“……”不少了其實。

要是她剛才沒有非要渲染氣氛，而把夏汐在陳溫予生日當天和她的拉扯往激烈了說，又或者自己沒有咬死了那勞什子的先抑後揚論調，而是先聽夏汐的計劃，她絕對呱唧呱唧鼓着掌說贊成。

多流暢啊。

再流暢，夏汐也不準備啓用了。

距離早自習還有三分鐘，兩人争分奪秒在走廊角落讨論。

教室內，陳溫予終于發完了帶來的伴手禮。大部分人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她面前站着的是夏汐之前宿舍的兩位女生，三人在班裏還算是說得上話。

兩人中的其中一位笑着對陳溫予道：“剛還想提醒你外頭夏汐是不是和鄒荔吵起來了，狀态不大對啊，接着看見林窈她倆出去，現在再看，這四個人排成一排，比起吵架和勸架的，更像是在組隊發呆。”

“鄒荔怎麽背影都生無可戀的？”另一位短發女生笑說。

三人就着外頭四人當話題，你一言我一語唠了起來。短發女生這幾天在家玩手機玩習慣了，回座位前習慣性掏出手機來，想先看一下現在幾點，入目的是一個新的群聊。

等到看清楚群聊名與鎖屏界面上唯一一條預覽中的發言，女生下意識要去看陳溫予，頭擡到一半，強行被她自己定住，整個兒是那類試圖強裝自然的不自然。

“？”陳溫予疑惑歪頭。

“沒事。”女生咳嗽一聲，穩而不慢地将手機摁滅完兜裏塞，她為自己的行為找好了借口：“就是突然反應過來這裏是教室，這麽大喇喇把手機掏出來不合适。”

“這樣子。”陳溫予回答，也沒說信或是不信。

她目送着兩人離開，眼尖地瞧見短發女生對着另一人點了點自己放着手機的褲兜。

有點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