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章

第 31 章

中午，兩人在網上搜了附近的美食榜，決定去TOP1的那家嗦碗粉。

三公裏，不尴不尬的距離，只能打個車。

站在街邊等車，程諾問：“今天除夕你不回家，幹媽同意了嗎？”

梁其琛提醒她：“我不是事事需要家長同意的小孩了。”

程諾：“……”

有被鄙視到。

她追問：“到底你跟幹媽怎麽說的啊？”

她既不想高敬擔心，又不想高敬覺得她任性不懂事。

梁其琛賣個關子：“晚上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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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粉下肚，酣暢淋漓。

他們并肩走在街頭，漫無目的地閑逛消食。

走過兩個路口，有條支河蜿蜒地穿城而過，河岸邊做了一些景觀小品，是個休閑綠地。

程諾拉着梁其琛拐進去，一直走到河邊才駐足。

這裏的藍天不需要濾鏡，白雲絲絲縷縷懸停在空中。

今天沒有風，正午的陽光溫熱，曬得人暖洋洋的，心情閑适。

倚在欄杆邊，梁其琛終于問起：“昨天發生了什麽事？”

程諾一頓，側頭看他，過了會兒，不答反問：“你将來會為了公司選擇聯姻嗎？”

梁其琛果斷地說：“當然不會。”

她又問：“那如果将來你有女兒，你肯定也不會為了公司讓她去聯姻吧？”

梁其琛隐隐有猜測，此刻得到了證實。

提起這個話題，杏眼就泛起微紅。

他有些心疼。

她年紀還小，當下又面臨着高考，實在不該這麽早把成人世界裏的利來利往帶進她的生活。

程諾垂眸：“一張機票把我叫來團聚，好像父女情深似的，其實是打算再用一張機票把我送去國外，最好能幫他們籠絡住領導的兒子，好讓他們能順利去北京。”

她低低地說，“說來可笑，程書記在這裏大力發展經濟，讓許多外出打工的人都可以回家安居樂業，而他自己的女兒竟覺得無家可歸。”

梁其琛心疼得無以複加，往前一步把她攬進懷裏。

他輕聲道：“怎麽會無家可歸？我不是來接你回家了嗎？”

程諾靠在他胸前，淚眼朦胧。

他一下一下輕拍她的後背，像哄孩子一樣。

平複了一會兒，她說：“如果我是幹媽的女兒就好了。”

“那怎麽行？”梁其琛自然反對。

沉吟片刻，他說，“諾諾，每個人在父母建立的家庭裏，都是短暫的停留，如果這個過程不是那麽美滿，你也不要太過傷心難過，因為你已經長大成人了，不久的将來，你将會建立自己的家庭。”

程諾直起身子，似懂非懂地看向他。

梁其琛松開手，站直了問她：“卡包帶了嗎？”

話題轉得太快，程諾一時沒跟上，愣愣地從棉服口袋裏掏出卡包給他。

梁其琛沒接過去，只拿出自己的卡包，從裏面抽出一張卡，塞到了她的卡包裏。

程諾疑問：“這是什麽？”

梁其琛笑道：“離家出走的路費。再碰到昨天這樣的事，不許偷偷哭鼻子，直接買張機票走人就行了。”

她低頭看着黑卡，心緒起伏：“你不是已經把親屬卡綁回來了嗎？”

上次她解綁了親屬卡，後面再贈送過去也不接收，他只好交換手機打游戲的時候，自己操作了。

“親屬卡有額度，這個沒有。”他說。

程諾又問：“你不是說有求于程書記嗎？被他知道你慫恿他女兒離家出走怎麽辦？”

梁其琛笑道：“我所求之事，要是惹你不開心了，程書記也沒辦法。”

言盡于此，他點點卡包，“不是只讓你買機票用的，以後想買什麽就買什麽。不過信用卡不能買房。”

程諾被逗笑了：“我買房做什麽？”

他也笑：“嗯，房子不用你買。卡密碼就是我手機的解鎖密碼。”

716901，她爛熟于心的六位數。

程諾握緊了卡包，垂下頭，喃喃道：“杯酒抵百書，我什麽時候才能換酒錢給你呢。”

他一愣，随後唇角揚起，柔聲道：“不着急，等你的桃樹長大。”

桃花仙人種桃樹，原來是想摘桃花給他換酒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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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機後坐定，梁其琛見身邊人嘴角含笑，好奇問道：“偷笑什麽？”

程諾笑吟吟地看向他：“你不怕信用透支嗎？”

昨晚年夜飯，他竟然一本正經地對程浚川和何歆說，他打聽到諾諾想考的H大，每個教授手裏都握有一張推薦表，拿到推薦資格的學生，只要被錄取，就能加5分選專業。

正巧高遠的大股東認識H大的一位客座教授，他便托了這位大股東引薦。那位教授常年旅居國外，這個春節恰好回來，就約了年初二一起吃中飯。

程浚川和何歆第一次聽說程諾想考北京的學校，錯愕地看向她。

雖然程諾也是第一次聽說，但梁其琛轉頭看過來時，她立刻心領神會。

她故意意有所指地說：“果然只有哥哥知道我需要什麽，為我着想。”

關于變相讓程諾和領導家兒子相親的事情，何歆沒問過程浚川，是她自己的小九九。

她拿不準程浚川的意思，怕程諾當着梁其琛的面把這個話題翻出來，到時候場面上不好看。

于是何歆趕緊接話說：“可不是，你這個哥哥啊一向最疼你。”

又偏頭對程浚川說，“難為其琛想得這麽周到。”

程浚川點點頭：“你們明天就飛去北京，我讓人訂機票酒店。”

無論程諾高考成績如何，作為父親他肯定會幫她落實好學校。從她進高中開始，他就在留意各個省市教育口子的人脈。

當然此時，他也尊重梁其琛的一番心意。

梁其琛說：“不用，我馬上訂。”

拿出手機裝模作樣地操作了一會兒，其實他早就訂好了行程。如果這個理由不能說服他們，他還有PLAN B。

梁其琛為人做事，程浚川一向是欣賞有加。這次帶程諾去北京拜訪教授，小事一樁，他更沒什麽不放心的，唯一就怕女兒有壓力。

他囑咐程諾：“盡人事聽天命，方方面面做了充足的準備，高考的時候，你只管輕裝上陣。”

何歆附和：“別有包袱，不管怎麽樣，都有爸爸給你兜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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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麽不費一兵一卒地順利脫身，程浚川甚至安排了司機送他們到機場。

梁其琛系上安全帶，一派從容：“以後靠你掩護了。”

他說的是錄取後選專業加分，只要她不報這個學校，誰知道有沒有過這張推薦表。

當然，他最希望的是，北京的學校她一個都不報。

梁其琛先給她打預防針：“這次北京四日深度游，主要帶你沉浸式感受北京的生活，酒店訂的一般，行程會很辛苦。”

程諾此時興奮上頭：“旅游本來就是辛苦并快樂着。”

梁其琛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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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沒想到會這麽辛苦。

下了飛機，打車到酒店，堵在高架上，她也不知道算幾環，車子上不去下不來，半小時一動不動。

等到終于開始往前挪，走走停停，司機一腳油門一腳剎車的，程諾有點惡心想吐。

她納悶：“春節北京城不是應該都空了嗎？”

梁其琛微妙暗示：“北京的交通一向不好。今天還算可以。”

他們住在前門大街附近，梁其琛訂的胡同裏的快捷酒店。

出租車停在胡同口，他倆下車拖着行李箱走進去。

昏白的路燈下，狹窄的胡同兩側大多是灰色低矮的平房，她把臉埋在羊絨圍巾裏，只覺得一種破舊蕭索之感，跟想象中“進京”的高大上大相徑庭。

辦理了入住，把行李放回房間。

梁其琛問她晚飯想吃什麽，她有點暈車，不想再走遠去覓食，就說去酒店旁邊的蒼蠅館子。

他從善如流：“也好，這裏能吃到地道的北京美食。”

小飯館沒有菜單，只能到前臺點菜。

程諾坐着沒動：“你看着點吧。”強調，“我要吃最能代表北京的美食。”

“好。”梁其琛意味深長地一笑。

年頭上，店裏人不多，菜很快上來。

服務員端上一個小碗和一個小碟，梁其琛示意放到程諾面前。

他說：“豆汁和焦圈，北京最著名的小吃，你嘗嘗。”

綠瑩瑩的豆汁，賣相有點瘆人，程諾拍好照，猶疑地看了梁其琛一眼，得到他鼓勵的眼神後，端起來聞了聞，味道有點奇特但不濃重，她抿了一口。

幾乎立刻馬上，她把碗放下，抽了兩張紙巾捂住嘴，而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漱口。

這種酸臭，不知道是像馊水多些，還是像嘔吐物更多些。

程諾把豆汁推遠一些。

梁其琛深表理解地說：“我們外地人對豆汁的接受能力确實有限。”

他把豆汁再端遠一些：“嘗嘗焦圈。”

這回程諾謹慎小心地小小咬了一口，倒沒有怪味，只不過也算不上美食，就是個脆脆的油炸面圈圈而已。

鹵煮送上來，程諾雖然不忌口，但對怼着一大碗髒器吃還是無能為力。

她嘗了兩口，就放下了筷子，嘆氣：“皇城根下，吃得也太玄幻了吧。”

梁其琛：“要不我們去吃點別的，涮羊肉？烤鴨？”

程諾搖頭：“繼續繼續，過了今天，我怕我沒勇氣再嘗試老北京美食了。”

客觀地說，後來上的菜都還不錯，雖然炸醬面有點鹹，但肉餅非常香，芝麻燒餅、驢打滾和豌豆黃也很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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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店，梁其琛：“不用怕，我就在隔壁房間。有事打電話。”

程諾點頭。

各自回房後，她沖了個澡，穿着單薄的睡衣大剌剌地躺在床上。

有供暖的北方人民真是太幸福了。

她非常自律地背了會兒物理定律，梁其琛打來電話：“早點睡，明天到故宮、景山、北海公園，恐怕要走兩萬步。”

她問：“我們不去看升旗嗎？”

“後天再去，明天晚上先去三裏屯買兩件大鵝。”

程諾安心睡覺，結果睡到半夜被熱醒。

房間裏像個烘箱，又熱又幹，她起床灌了一瓶礦泉水才把燒心的感覺壓下去。

沒有了睡意，坐在桌邊玩手機，突然鼻子邊有水意，以為是熱傷風流鼻涕了，拿抽紙一擦，她吓了一跳。

竟然流鼻血了。

趕緊搓了紙巾塞住，料想應該是太幹的緣故，于是她在房間裏找加濕器，沒找到，大半夜的也不想叫前臺送來。

她去衛生間打濕了一塊浴巾，挂在行李箱的拉杆上，求了個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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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之行就這樣，不斷地刷新着她對京城的認知。

比如，那麽多宮鬥小說裏，常常描寫妃嫔出行要用步辇，一直還以為後宮大得很，而她親身站在翊坤宮內時，這座傳說住過最多寵妃的宮宇也不過一個小小的院子。

比如，海面沒有倒映着美麗的白塔，都是滑冰、玩冰車的人們。沒有見過世面的南方人玩嗨了，一邊玩，一邊擔心腳下突然出現冰窟窿。

比如，零下十幾度等待升旗，裹着大鵝，後背膝蓋腳底貼滿暖寶寶，站久了還是有點透心涼。但是國歌一奏響，看着五星紅旗冉冉上升，只覺熱血與熱淚一齊往上湧。

等等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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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就見了血，迷信的學渣提出在最後一天的行程裏加上雍和宮。

梁其琛陪着她拜佛、許願。

出來時，他問：“求了什麽？”

程諾心虛地移開視線：“考出好成績呀，還能求什麽？”

梁其琛輕笑一聲。

她反問：“你求了什麽？”

他學她說話：“讓你考出好成績呀，還能求什麽？”

程諾：“……”

她當然還求了別的，誰說只能許一個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