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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部。

“真他娘的火大！”小宓一聲怒罵，短促又響亮地拍了一下桌子，方圓幾米的同事都紛紛向這邊看過來。小宓無視衆人眼光，小臉黑着，氣鼓鼓的。

“怎麽了？”米爾德立馬轉身，緊張地問，“甲方爸爸又找茬了？”

“真不知道龍姐為什麽要接這樣的活？收一點勞務費，天天跟這幫土包子打交道！”小宓憤憤地，火氣難消，“昨天他們來了兩個傻冒女人，在我身後一左一右坐着指點江山，我每做一處她們都要參與意見，哔哔哔個沒完，還裝專業！幹什麽？左右護法啊？我當時就想發飙了！”

“我懂，我懂。”米爾德輕拍着小宓的後背安撫，同時也為她叫不平，“昨天那場面的确是挺誇張的，那哪是左右護法？明明就是挾持人質啊！如果是我，寫文章的時候旁邊有個人死盯着不說還要指手畫腳，我的工作也進行不下去。”

不遠處同事也朝這邊看着，有的用眼神詢問怎麽了。小宓像是豁出去了，也沒在意旁邊雜亂的眼光，依舊氣急敗壞地罵着，“昨天說底色要黑色，要顯得莊嚴大氣，還要文化底蘊，我就不明白一個飲水機要什麽‘莊嚴’和什麽‘底蘊’？加班到深夜才弄完，今天把做好的圖片發給他們，回饋過來一句話‘這也太黑了吧？’”小宓把電腦屏幕上一個QQ對話窗口指給米爾德看，“可笑不？這底色是加了透明度的，色彩透如輕紗一樣的，怎麽就‘太黑了’？”

有好事的同事們已湊過來看，紛紛表示“不黑，不黑”。小宓見衆人幫腔，罵得停不下來，“修改圖片這沒什麽，可他們剛剛又提出更過分的要求，要我的源文件！”小宓翻了個白眼兒，譏笑道：“這符合行規嗎？呵呵……”

哪裏有熱鬧，哪裏就有盤盤，她晃悠悠地走過來，把一包蔬菜幹遞給小宓，“吃點，消消氣。”

小宓從敞開的袋子裏拿了兩片，放到嘴裏嚼了嚼，“挺好吃的，可是，氣還是沒消。”說着又從袋子裏拿出幾片來，“咔哧咔哧”用力咬，就好像蔬菜幹是這個惱人的客戶、想一口把他吃了似的。

“小米米……”盤盤遞給米爾德，“嘗嘗，很好吃的。”

米爾德搖了搖頭，“我不吃了，謝謝。”

盤盤便說，“也是，你很少在辦公室吃這種掉得滿地渣的食物。”

小宓依舊在旁罵罵咧咧，“才收了三萬塊，要做全套的展架和宣傳冊設計，哦，還有臺歷，真是無言以對。”

“源文件絕對不能給，要看效果的話只有高清pdf，這點連我這個外行都知道。”米爾德對這個客戶也很有意見，“我知道這個客戶确實是挺難纏的，和我溝通也是這樣，動不動就‘我去找你們龍主編’。成年人愛打小報告，真是夠了。”

小宓搖着頭說，“我真的看不到公司的未來。”

“你小聲點……”米爾德提醒她，“而且不要怪龍姐，她也是為了我們雜志社能撐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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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爾德和小宓最近總是一起加班，有時公事有時私事，周末通常也不得閑，她們的娛樂時間正被一點點吞噬。都是廢腦的工作，每天一到晚上，兩人就會大呼“腦子轉不動了”。不僅腦子轉不動，脖子轉不動，連腰也轉不動了。米爾德最近有些煩燥，寫不出東西的時候，晚上累了困了想睡覺卻還有一堆工作的時候，會輕易地發火。

最初熱情如火的勁頭過後，米爾德明顯感到累了。可要不要繼續做下去？米爾德在撐不下去的時候時常這樣問自己。答案是：要的。盡管這還債的故事一點兒也不可歌可泣，可米爾德嘗到了甜頭，也看到了一點希望。而一個人能充滿希望，不是人最好的感受之一嗎？

米爾德了解小宓，她知道小宓發上一塊錢的牢騷過後，也會堅持下去的。

“如果，這客戶又要說去找主編，我們也可以和龍姐說明情況。”米爾德平複了一下情緒，她不能再往小宓的怒火上澆油了，而是學着理智解決問題，“客戶提的無理要求不能答應，可不要硬杠。如果源文件給他們，那你的辛苦就白費了，他們會趁此機會不再合作或壓價。既然他們覺得龍姐級別高，我們可以請龍姐去溝通。”

“恩。聽你的。”小宓點點頭，嘴裏的食物此刻是無味的。她突然意味深長地看了米爾德一眼，想說些什麽，看盤盤等人也在身邊便住口了。可她的眼神米爾德看懂了，她是想抱怨一下兼職的辛苦，或懷疑一下人生，而這是兩人的秘密。

人群漸漸散去，本以為小宓的這場牢騷就這樣過去了，可盤盤何許人，對馬路消息和洋蔥新聞如數家珍的她，不願放棄任何一個領域的消息，也不願熱鬧這麽快結束。盤盤稍彎了彎腰，身子上前傾下，出售着坊間新聞，“我有較可靠的消息：我們的刊號不申請了，也就是說我們還是無法售賣雜志，沒有盈利。這就意味着眼前這樣麻煩的工作會越來越多。”

米爾德顯然很在意刊號這件事，也顧不上蔑笑盤盤的八卦臉，問：“你聽誰說的？”

盤盤故作神秘地笑了笑，用手指了指樓上，“這你就不要問了，我不能出賣人家嘛。反正就是十二樓的消息。”十二樓是集團行政等幾個部門的辦公室。

米爾德便不問了。她不得不承認，盤盤每次的小道消息最後大都成了真。她有些沮喪，這兩個月為“微城”專欄費了不少心血，雖不再像以前那樣墊錢了，可為了這個單元能出彩，她和小宓等人着實下了些功夫打造，連采訪的對象都做了一個詳盡的庫存，是本着長久計的。

“呵呵……”米爾德笑得一點力量也沒有。

一個每天只能在酒店、美容院、寫字樓免費發放的雜志，明明做得還不錯、卻被人當成廣告來對待的雜志，在紙媒這麽不景氣的今天，真不知道還能走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