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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齊唯風風火火地走了, 臨走前半開玩笑半提醒地跟安也說:“你們兩個要是不想炒緋聞就別同框,實在不得不同框記得換個默認耳釘,不然這耳洞我可公關不下來。”
安也左邊的耳洞算是招牌了,演林洛的時候給過好幾次特寫, 每次紅毯造型也都會在這個耳骨釘上下功夫。
遲拓這麽一個黑襯衫配黑西裝古典審美的人, 左邊這個黑色耳骨釘就顯得特別突兀,而且還是一看就能看出來的同款——他們當時買的時候真就覺得這是最普通的黑色款, 但是因為便宜, 這對本來應該是光滑菱形的耳釘形狀就有些不太規則, 中間還有一條非常細的白線。
買的時候誰都沒注意這個問題,戴了那麽多年, 現在突然同框以後細看, 就很容易發現這兩耳釘是一對,還是獨一無二的那種一對。
按照現在粉絲拿顯微鏡嗑CP的架勢,這兩人一旦同框确實會是個很難解釋的事情。
安也摸摸自己左邊的耳朵,笑笑沒說什麽。
遲拓當着齊唯的面也沒多說什麽,只是和她交換了聯系方式,方便以後工作。
最外向的人走了, 留下的三個人都沒來由地安靜了下來。
蘭一芳開始收拾客廳, 安也去給白貓拿罐頭, 遲拓環視了一圈, 幫蘭一芳把剩下來的果皮和食物殘渣分類放到垃圾袋。
淩晨三點多, 遲拓拎着一堆垃圾下樓, 跟安也說:“去睡一覺吧, 你要去劇組前跟我說一聲, 我過來喂貓。”
“它的外出包就在罐頭櫃子下面那個櫃子裏。”安也站在門口,“你要是過來太麻煩到時候直接把它接回家也行。”
安靜了半秒, 遲拓說:“我回去把耳釘換一下,你就不用換了。”
安也挑挑眉:“換了幹什麽?你全身上下就這一個東西看起來還和時尚搭點邊。”
遲拓:“……”
“你上次從我家去上班是不是穿得也是這一套?”安也終于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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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樣的衣服買了好多套。”遲拓回答,“這樣不會出錯也不用想搭配。”
安也:“……”
又安靜了一瞬。
蘭一芳收拾完就在客廳沙發上打盹,她今天喝了不少,現在已經響起了輕微的鼾聲。
深夜靜谧,玄關的感應燈帶是淡金色的,朦朦胧胧地帶着夢裏面的光澤。
氣氛比剛才開會的時候平和了很多。
遲拓看着安也,輕聲問她:“那個齊唯,值得信任嗎?”
怕被蘭一芳聽見,所以他聲音很輕很輕,像是耳語。
安也點頭:“她之前從零帶起來的藝人被嚴萬黑到退圈,結的仇挺大的,算是跟我一個利益戰壕裏的。”
很神奇的感覺。
他們聊天內容其實比十年前生疏了很多,大部分時候聊兩句就能安靜幾秒鐘,但是不管對方問什麽問題,都能一秒都不帶猶豫地誠實回答。
“沙發上那個……”安也甚至還衍生了遲拓的問題,“家裏吃人,她每個月的工資就給自己留一千塊錢吃飯,心又軟,所以我只能把她帶出來。”
沙發上的蘭一芳晚上此刻酒勁上頭,睡得很熟,打呼聲越來越大了。
她心也很軟,要不然不會留着那麽容易被套話的助理在身邊,還要把她帶到自己的工作室。
金色感應燈帶下安也畫着濃妝的臉有柔和的反光,翹長的睫毛下是一片青色的陰影。
“去睡吧。”遲拓從自己西裝口袋裏拿出一個黑色的小袋子遞給安也,笑着對安也說,“新年快樂。”
他說的非常克制,笑容非常溫和。
所以除了他,沒有人會知道他等這一句當面說出口的新年快樂等了多久。
“什麽東西?”安也驚訝的挑眉,“我都沒準備。”
“小東西。”他還是雲淡風輕的,“公司跨年晚會上抽的,你拿着玩吧。”
安也彎着眼睛笑,之前莫名其妙的不爽情緒因為這個看起來很普通的黑色袋子變得揚起來一點。
遲拓也笑笑,穿上鞋子進了電梯。
客廳裏蘭一芳開始叽裏咕嚕地用家鄉話說夢話,安也靠着牆,舉着那個黑色小袋子看了半天。
黑色的絲絨袋子,她相信遲拓那個公司logo必須金色放到最大每年新年都要供豬頭的迷信律所肯定不會在跨年晚會上送這種黑色小禮物,而且這袋子看起來也不是特別新。
她已經很久沒有擁有這種拆禮物的新奇感了,剛開始做明星的時候會有粉絲送禮物到經紀公司,以前那家經紀公司不規範,禮物都照單全收然後直接堆到她家裏頭,拍完戲回家打開門就能聞到一股臭味,送新鮮食物的那些包裹都腐爛了,黑粉送的奇怪物體通常會變得更加恐怖奇怪。
這導致她很長一段時間看到那種快遞盒子外頭滲了點液體出來就會覺得惡心,那股惡臭揮之不去。
從那次之後,她就不再收禮物了,粉絲送的都退回去,每年過生日都是那種空盒子堆成堆再放個不能吃的蛋糕擺拍一下發個九宮格交差的。
再後來,她在這個圈子逐漸站穩腳跟,她就變成了那個送禮物的人,給經紀人,給助理,給工作人員,給粉絲。
一晃十年過去,這居然是這十年裏她第一次收到的私人禮物,送禮的那個人還挺傲嬌地說這是公司年會抽的,可這種不用忐忑不安地擔心裏面有什麽,不用擔心送禮的人別有用心的感覺還是讓她最近糟糕透頂的心情好了一點。
她終于不再欣賞這個袋子,拉開抽繩往裏面看了一眼。
頓了一下。
又看了一眼。
因為不敢相信,她拿出來前後左右上上下下地看了好多眼。
首先,這是一個陶瓷擺件,非常小,高度不會超過四厘米,也很精致。
當然,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這是并排在一起引吭高歌的六只……鵝。
還他媽惟妙惟肖的每一只動作都不一樣呢。
鵝鵝鵝,鵝鵝鵝。
深夜,或者說淩晨。
喝了酒在安大明星家沙發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小助理蘭一芳模糊地聽到了一聲笑。
特別模糊。
所以她撓撓臉翻了個身繼續睡了。
幻聽,或者夢。
畢竟她好像只在安大明星拍戲進入角色的時候才能聽到那麽清亮的笑聲,稍縱即逝的。
***
第二天淩晨五點,蘭一芳打着哈欠坐在保姆車上,身後的安也正安靜地接電話。
楊正誼作為一個合格的敬業愛崗只為作品癡狂的大導演,元旦當天下午在安也還穿着薄紗站在游輪上瑟瑟發抖地拍雜志封面的時候就給安也打了六七個電話。
主題思想就一個,他覺得白港市第九人民醫院的老院區非常有味道,尤其是淩晨的時候,住院部下頭的那個小花園太有感覺了。
于是戲癡安也在整個新年行程唯一一個休息日裏,淩晨四點就起了床,喊了司機開着保姆車在冬日的晨霧裏開往那個讓楊正誼拍案叫絕的拍攝環境。
她還帶上了相機,準備拍幾張回去自己琢磨。
結果剛上車沒多久,嚴萬的電話就追過來了。
這是安也确定拍戲後的常态,所以嚴萬也沒攔着,電話裏只是說她自讨苦吃,難得的一天休息也不好好睡覺,還連累了司機一大早起來陪她發神經。
絕口不提她這死亡行程是誰安排的,也不提她給這位面生的司機包了多大一個新年紅包,反正這段手機內容聽起來就是安也發神經半夜三更要車折騰公司員工。
自從明确嚴萬要做什麽之後,他的很多行為就都有了指向性。
安也覺得他們這段淩晨對話估計也會被當作錄音記下來,所以自己也按了錄音鍵,等嚴萬開口問她最近是不是嗜睡症發作才突然消失幾天的時候,冷不丁地回了一句:“嚴哥,後天的行程能推遲嗎?”
嚴萬愣了半秒鐘,聲音騰地變大:“你又要幹什麽?!”
安也的聲音聽起來無辜又委屈,還帶着沙啞:“我感冒好幾天了,昨天在游輪上拍照你給我找的那兩個臨時助理連熱水都沒給我喝一口,半夜又發燒了。”
打着盹的蘭一芳詫異地看着安也手裏的保溫杯,裏頭泡着紅棗薏米茶,熱氣袅袅。
昨天确實是有兩個臨時助理,不過安也吃喝的東西向來不會給臨時助理安排,她記得她昨天給安也泡的也是這個茶來着。
嚴萬的語氣并沒有變好,硬着聲音說:“你身邊除了臨時助理還有一個蘭一芳!多大的人了連個熱水都弄不了?”
安也卻不再跟他糾結這個,仍然是那個委屈的語氣:“我真的感冒了,明天那個綜藝嘉賓沒辦法推掉,畢竟是您讓我幫清澤站臺的,那只能推後天的,那酒會真不行,本來胃就不舒服還感冒,我怕到時候倒在飯桌上。”
嚴萬在那頭深呼吸。
安也低着頭慢吞吞地梳理着相機包拉鏈旁邊的毛邊。
半晌,嚴萬冷哼了一聲:“不能推,你要是真倒在飯桌上了,我背着你上醫院。”
說完電話就挂了,一如既往。
安也沖蘭一芳笑笑,沒解釋什麽。
蘭一芳知道車上還有幻晝娛樂派來的司機,也沒問什麽,只是伸出一只手捏了捏安也的手。
安也又笑了笑。
嚴萬最後一句話讓她徹底放了心,他還能有這樣的底氣,說明他并沒有懷疑她已經知道了他的計劃。
跨年夜那天她其實有話沒說出口,如果嚴萬真的要公開她的精神問題,那嚴萬絕對會非常理直氣壯地公開,因為他是真心覺得她精神有問題的。
她不止一次聽到嚴萬和她媽聊她的精神狀況,一個說醫生怎麽可能不給藥,人都這樣了,一個說沒事沒事發病了捆起來就好了。
他們聊這些不會避開她,嚴萬甚至覺得她瘋了那麽久他還不離不棄的挺夠意思了,所以在她面前也嚣張慣了。
挺好的,出其不意。
她擡頭看向窗外,車窗的倒影映出了她揚起嘴角的臉。
安也愣了下。
蘭一芳昨天就在念叨了,說她好像心情很好,昨天才睡了幾個小時起來起床氣也不怎麽大。
安也看了眼時間,五點不到。
她抿嘴點開了遲拓的聊天頁面,給他發了那六只鵝的照片。
小鵝:【你們公司年會發這種東西?】
本來就是想在淩晨吐個槽的,沒指望他這個時間點回消息,所以發完就戴上耳機點開音樂打算再眯一會。
結果耳機剛連上手機就叮得一聲提示音,她沒來得及調音量,耳朵都被震得耳鳴。
遲拓:【鵝鵝鵝,鵝鵝鵝。】
小鵝:【……你是失眠還是醒了還是被我吵醒了?】
遲拓:【醒了,我有時差。】
小鵝:【……】
回來一年了還有個毛時差,這個假洋鬼子。
遲拓:【你呢?這個點了工作才結束嗎?】
小鵝:【去趟九院拍照取材。】
遲拓:【我今天休假,過來找你一起玩?】
小鵝:【到九院一起玩?您真有創意。】
小鵝:【我真的好長時間沒有跟人發消息的時候數字數了,你這強迫症還沒改呢?】
遲拓:【改不了。】
遲拓:【我出門。】
遲拓:【到了以後就給發個定位,我過來找你。】
安也鎖上手機。
揉着眉心強行把滿腦子的鵝鵝鵝給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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