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罰跪

罰跪

“說吧,想要什麽賞?”

楚青阖着眸,淺淺地呼吸着,沒回答那人。

那人揉捏着楚青的耳垂,拇指不經意地在耳垂後的嫩肉上抹過,楚青渾身一顫。那人已經把他的敏感部位摸透了,動哪裏會引起什麽反應,那人一一嘗過。

“你要在抗旨嗎?”

楚青動了動唇,嗓音沙啞,“奴婢不敢。”

“說。”

那人的手停在楚青的腰上,用了用力,好像要翻過他的身再次征伐。楚青心裏籲氣,心有餘而力不足。他想了想,小心地說,“奴婢想…多出宮玩玩。”

瞬息的默然。那人将他翻過去,楚青把頭埋進軟枕。

帝王食髓知味。

一片狼藉中,那人拍了下楚青的臉,“朕準了。”

.

當周休沐,楚青便收拾好包袱往宮外走了。秦公公跟侍衛打過招呼,楚青一月能出一次宮門。

他已有一年多沒出宮了。

帝都八街九陌,而皇城像帝都的皮膚上一道血淋淋的傷口,滿目朱紅。楚青駐足望向城牆頂,合上眼,城牆外的景象在他腦中,帝都層層疊疊地延展,盛世繁華不遜色于後世。

他不禁一笑,身體也變輕了。高聳的城牆不再囚禁他,通向這短暫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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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今時不同往日,這次出宮,他絕不可貿然行事。自從帝王寵幸他,楚青就處理掉了他藏在他房中的手稿。他以往會把手稿帶出宮,賣給書鋪,再去帝都的藏書閣讀上一天的書。

今天他就想逛一圈,吃點小吃聽個劇。書鋪和藏書閣是去不得了,誰知帝王有沒有派人在暗中監視他。帝王若查到了楚青寫的那些與這時代相悖的東西,賜他毒酒都算仁慈。

他還是想去看看他上本話本買得如何,那換個書鋪就是了…

熟悉的聲音擊打在他耳模上,楚青一震。

“帝君駕到。”

楚青只看清了個一襲黑衣的身影,就撲通跪下了。

那人離他很近,僅有數十步之遙。那麽…那人應該在那站了一會兒了,自己沉浸在出宮的浮想聯翩裏,沒聽到那人。

他把頭低得很低,在地上縮成一團,“奴婢給帝君請安。”

帝王無言。

楚青在禦前的這段時日,發現帝王常常用安靜施壓,總讓大臣們惶恐不安。他也更了解帝王了,比如,去年皇後一族倒下,幾大世家也同時被帝王各個擊破,大淵朝歷代帝王沒能做到的,當今帝王在執政的第六年便實現了,三十三歲的帝王自此大權在握。

帝王的安靜也分種類,而能分清其中微妙的人,便能在面聖時增半分的心安。

“初青。”

楚青能多少從安靜中推敲帝王的心情,此時帝王有些不悅。他想來想去,想不到自己哪裏惹到帝王了。“奴婢在。”

“何事這麽高興啊?”

楚青實話實說,“回帝君,奴婢剛要出宮。”

“出宮啊。”

他的心猛地一跳,帝王的語氣越來越不對勁了。“是。”

“宮裏不好麽?”

楚青深吸了口氣,明白帝王的意思了。他定下心神,“回帝君,宮裏是奴婢的家,家自然好。只是奴婢很少出宮,又沒怎麽見過外頭的事物,不由好奇,讓帝君見笑了。”

“呵。”

一道寒流穿梭過楚青全身。自己的解釋沒起作用,帝王反而更怒了。

“這時候,嘴巴反倒伶俐了。”那人慢悠悠地走來,盡顯溫柔地摸着楚青的頭發。“怎打扮的這樣寒酸?朕的人,就穿成這副樣子出宮去麽?”

楚青為了不惹人注目,向來低調。“回帝君,奴婢…奴婢也是為安全着想。”

“嗯…”手探入楚青的領口,楚青霎時僵住了。“嗯,別動。你的安全朕會着想,除了朕,無人會碰你。”

那人拉起楚青,他垂着首,至今不想也不願看那人。

“秦尹。”

“老奴在。”

“從朕的庫裏挑些料子,按他的尺寸做。”

“喏。”

楚青行禮道,“謝帝君。”

那人不走,楚青也沒動。

“跟朕回去吧。”

他眼前一暗。不…好不容易…

楚青雙膝落地,手疊在頭頂,手背擦過那人黑袍的衣角,“帝君—”

那人沉聲道,“你還想抗旨?”

“奴婢…遵旨。”

楚青頓時感覺使不上力,雙手撐着地起來,走到秦公公後面,背對着遠處的宮門,始終低着頭。

當天晚上,那人又折騰了一宿,事後提出去賞梅。楚青頭痛欲裂,渾渾噩噩地應了。

.

“屬下見過主人。”

“起來吧。”

“謝主人。”

秦尹在牆邊立着,用餘光眇視着帝君手裏最致命的武器,血狼衛統領金狼。

帝君叫血狼衛徹查初青那孩子的底細,并非對那孩子生疑。嫔妃侍寝,娘娘們的出身都是人盡皆知、一再核實的。那孩子肯定是要查清楚的,然而帝君似乎不放心旁的渠道,竟命令血狼去做。

“主人。”金狼從懷中掏出一沓紙,雙手呈上。帝君一頓,接了過去。“雪狼去桦庭時,碰到初青的朋友念林在燒紙,雪狼引開了他,拿到主人手裏的這手稿。”

帝君垂眼翻閱着,紙張唰唰作響,被翻得愈來愈快。金狼前傾的上半身比平時更低,面朝地,像在随時準備他主人的爆發。秦尹意識到事态的嚴重。

最後一頁紙落下,帝君深深吸氣。

秦尹一凜。帝君一貫不形于色,就連秦尹自己都很難窺測聖心。帝君這得是動了多大的怒,才會有所表現。

帝君緩緩站起,俯視着那沓紙。

“好…好得很。”帝君聲音低沉,敲了敲禦案。“确定這是他本人的字跡?”

“是。”

“還有麽?”

“這些是桦庭裏的全部。”

帝君把禦案捏得發出聲響,“宮外?”

“主人恕雪狼無能,雪狼尚在查。”

“你來。他寫下的每一字,都給朕找來。”

“屬下遵命。”

帝君看了看那孩子的手稿,“秦尹。”

“老奴在。”

帝君平聲道,“收好。”

“喏。”

.

楚青沒想到帝王竟然次日下午就帶他去梅園。

秦公公和侍衛們在遠處尾随,帝王走在楚青前面,快他兩步,留給他背影。楚青低頭跟随着那玄色衣角,一聲不吭。

“初青。”帝王突然停下。

楚青停在帝王身後兩步之遙,“奴婢在。”

“會作詩麽?”

楚青說起謊來并不緊張,他多年居無定所,有多重身份,時常編造自己的來歷和行跡。

“回帝君,奴婢沒讀多幾本書,只懂識字寫字。”

帝王慢慢轉過身,面對着他。楚青不覺小退半步,那人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那動作令他想起他們龍榻上帳內的種種,楚青微微一顫。

那人的拇指橫在他的脈搏上,“沒讀多幾本書?”

楚青一定神,“是。”

“只懂識字寫字?”

“是。”

楚青暗想,帝王不會要命他讀書吧…

“好。”那人重重一捏他的手,“你可知罪?”

楚青抽了抽手,那人卻握得更緊,将他往前一拽,楚青幾乎貼上了那人的玄衣,他彎下脖頸。

“…請…請帝君明示。”

那人的手從楚青的脖根一路向下,一點點撫過,是完全占有的撫摸,嘴唇緊貼他的耳朵,“膽子那麽大,你說呢。”

楚青僵在那人懷裏,和那人朝夕相處使他摸清了那人言談舉止中最細微的波動。他能聽出,自己應是犯了大錯,那人要罰他。

他雙膝落地,“帝君…奴婢知罪,請饒了奴婢。”

那人的拇指輕擦着楚青的臉頰,再問,“何罪?”

“奴婢不知。”楚青不多贅述—那人好似不喜下人多言。

那人的手滑至楚青的脖間,漸漸施力,“不知?”

楚青被迫昂頭,只敢看着那人衣領的高度。那人甩開他,黑袍簌簌作響,楚青側倒在地上,雙手埋進雪裏。

“跪倒你知為止。”

.

是夜。

楚青猛地打了個寒顫,被凍透了的四肢遲緩地抽搐着。他神志還清醒着的那頭一個時辰,他就大致猜到了。

那人多半是查到他寫的東西,念林處理的時候很可能大意了。另種可能是楚青不清不楚的身世,他當年在卓家做客,但進宮時卓家大廈将傾,何況卓家人只把他當作卓湛在外頭交到的無名小輩,沒人深究過楚青是哪裏的人。

可是無論哪種可能,都足以讓他難逃死罪。

他史評裏的觀點夠那人定他百條死罪,還不如死不承認。

楚青肩上一沉,他撐開眼。念林紅通通的臉在他眼前直晃。

“青哥哥!”

楚青動了動唇,寒氣長驅直入。“你來…作甚。回去吧…別染了風寒。”

“青哥哥…”念林撲到他身上,楚青任由他搖晃着,感覺不到絲毫暖意。念林含着哭腔,“青哥哥,那天來的公公叫我過來看你的,是哪位主子在罰你?那個公公也沒說。”

當時楚青答應去禦前就是為了保護念林,他不想把念林牽扯進來,“沒你的事。”

念林像沒聽着似的,兀自道,“那人公公說,他家主子就要你認個錯,就不罰你了。”

認錯?怎麽認錯?楚青雖然毫無知覺,但腦子還轉得動,不難想到那人想要的認錯方式。“念林,我…我知道了,你回吧。”

念林松了口氣,“那,我去跟那公公說?”

楚青身體虛虛地一塌,呼出個輕笑,自己終究是鬥不過皇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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