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相遇
相遇
01 吃飯
天色漸漸昏暗,筆直樹立的路燈驟然亮起,灑下溫柔的光亮,指引街上零零散散的人們看清回家的方向。
身材瘦高的短發女孩騎着小電動車停在名叫小喬快餐的店子前,利落下車,兩步并作一步地跑進店裏,哼哧哼哧舀了一大碗米茶喝了。
“舒服了。”謝銘月放下碗,坐在快餐店的角落。
她剛剛送完店裏的最後一單外賣,口渴得要命,特別想喝清涼解渴的米茶。
這時候米茶下肚,又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她全部身心放松下來。
天花板中間的大燈所散落的光輝在照耀到店裏角落的時候已經所剩無幾,淡淡的燈光将微微低頭的謝銘月的五官隐在暗處,讓她身上蒙上一層朦胧的孤獨感。
她不知道該幹什麽了,是在這裏枯坐,還是回家?
手指在桌子底下無意識地打轉,眼睛不眨地盯着碗裏粘在碗底的黃色米粒,嘴裏微弱地出聲:“一顆、兩顆、三顆……”
她在等待能夠給予她選擇的人。
“銘月,晚上留在店裏吃飯吧,涵涵馬上晚自習結束,就要回來了。”小喬快餐店的老板喬叔一邊收拾東西準備打烊,一邊朝角落的謝銘月喊着。
“對啊,”林嬸從廚房探出頭來,“我快燒好飯了,等涵涵回來一起吃,你們兩個小姑娘玩得來,涵涵回來看你在肯定特別高興。”
謝銘月的腦袋擡起,黃黑顏色的面容上映着小巧的五官,一雙平淡的眼睛在聽到喬叔和林嬸的邀請後綻放出明亮的光芒,她動作迅速地拿起碗走向廚房,“好!麻煩喬叔林嬸了,我來幫你們收拾。”
謝銘月勤快地洗碗、拖地、擦桌子,沒一會就幫喬叔做好了店裏今日的收尾工作。
熱氣騰騰的飯菜擺放在桌子上,喬叔和林嬸在前臺對賬,有一筆賬怎麽都對不上,他們在各個花銷和入賬的地方讨論,尋找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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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銘月站在店門口等喬青涵回來,餘光看到店門上挂着的木牌,上面寫着歡迎光臨,她擡手把木牌翻了個面,字樣就變成了本店已打烊,上午10:00—晚上20:00營業。
夜晚的風帶着涼意,謝銘月只穿了一件單薄的長袖,看着黑暗籠罩的街道時不時走過幾個路人,卻一直沒出現喬青涵的身影。
謝銘月忍不住雙手握拳,糾結要不要進屋暖和一下。
“銘月!”清脆的少女聲音在街道深處響起,伴随着由遠及近的奔跑聲。
喬青涵的腳用力踩在店門口的臺階上,整個人撲進謝銘月的懷裏,“我就知道門口的人是你。”
謝銘月回抱了一下喬青涵,“今晚我也留下來吃飯。”
“必須歡迎!讓我看看老媽燒了什麽好吃的,”喬青涵拉起謝銘月的手往店裏走,沒走幾步,喬青涵捏了捏謝銘月的手,疑惑地開口:“銘月,你的手咋這麽冷?”
喬青涵把身上的校服外套脫下來,給謝銘月披上,“別感冒了,我們學校最近好多人感冒,看着就難受。”
謝銘月捏緊校服,遲疑了一會把校服穿上了,喬青涵所在高中的校服主打黑紅兩個顏色,而且很輕,穿在身上擋風又保暖。
身上的暖意漸漸騰起,順勢拱進謝銘月的心裏,喬青涵在幫喬叔和林嬸看賬本,一家三口圍成一團,十分和諧美好,這種氛圍也影響着謝銘月,她喜歡這種氛圍。
或許說,她很羨慕這種家庭相處方式,那麽輕松,沒有壓抑輕蔑的話語,也沒有沉默冰冷的眼神,是她曾經擁有過,卻突然失去的東西。
如果父親還在的話,她現在的生活應該也是這樣的吧。
謝銘月又想起了她的父親,些許悲傷湧上心頭,被她強壓下去了。
喬青涵重新算了一下賬,花銷和入賬明明都對的上,然後看喬叔算了一遍,她就知道原因在哪裏了,“哎呀,賬目是對的,爸,這裏的入賬你沒算上。”
她指着賬本的角落,喬叔湊近看,這個地方他确實漏掉了,不禁感嘆道:“算賬還得讀書人算,細心!”
“既然搞清楚了,就快來吃飯,銘月還等着呢。”林嬸盛好飯,手裏拿着幾雙筷子,謝銘月已經被林嬸拉着坐在桌子旁。
喬青涵轉頭與謝銘月對視,嘴角揚起笑意,蹦蹦跳跳着跑到謝銘月身邊,挨着她坐在長板凳上。
飯桌上,兩個小姑娘的頭湊在一起,喬青涵小聲地吐槽着學校的枯燥乏味,試卷題目出的多麽喪心病狂。
謝銘月靜靜聽着,偶爾順着喬青涵的話提出一些疑問,比如,單元考的怎麽樣?老班今天有沒有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建設性發言?
她嘴裏咀嚼着可口的飯菜,內心卻對喬青涵所描述的校園生活無比憧憬。
幹淨的課桌、形形色色的老師和同學、廣場前挺立的旗杆……
她上次給弟弟謝欽風送東西曾進去過學校一次,那裏的一切都讓她流連忘返。
真的很想再進去看一次,哪怕粗略地看一眼也行。
晚飯結束後,謝銘月騎着她的小電動車回家,清涼的微風吹過她的身體,之前喬青涵給她的校服她已經還回去了,一層單薄的長袖面料難以抵擋涼風的侵襲。
眼看着離家越來越近,源源不斷的涼風把謝銘月在店裏産生的愉悅情感吹得蕩然無存。
電動車轉過一個路口,停在破舊的大樓前,謝銘月下車把車上鎖。
一只小黑狗不知道從什麽地方竄出來,一條細尾巴搖得特別歡,大大的、圓溜溜的眼睛直直盯着謝銘月,嘴角還吊着一些口水。
謝銘月瞥了一眼,輕聲對小黑狗說:“我身上沒吃的,下次給你帶。”
然後她邁步踏進大樓底下一個狹窄的門,小黑狗跟到門口,恐懼地看着這個黑黝黝的門,在門口可憐地嗚嗚叫。
連謝銘月自己都沒察覺到,她每次在進入這個狹窄的門前會無意識地輕嘆一聲,那一聲輕微的嘆息聲碾碎在空氣中,可能只有偶爾出現乞食的小黑狗會聽到。
踩着同樣狹窄的樓梯,在昏暗的聲控燈下,謝銘月還能隐隐約約聞到一股摻雜着煙味的菜香。
她不喜歡這種味道,皺着眉頭走過幾個樓梯口,站定在一個門前,試探着按了一下門把手,門啪嗒一聲打開了,果然謝欽風已經回來了。
02 暴躁的弟弟
謝銘月一走進家裏,謝欽風就打開房門,滿臉不耐地開口:“我快餓死了,快去燒飯。”
一米八大高個的謝欽風倚在門框上,眼睛沒看謝銘月,而是在看着手機打游戲,“快上啊!隊友吃幹飯呢!我去!又死了。”
謝欽風罵了一句髒話,手使勁地錘了一下門框,才擡頭看向他的姐姐謝銘月,見謝銘月在門口換拖鞋,他把游戲失利的氣發在了謝銘月身上,惡狠狠地說道:“你這幾天晚上去哪了?之前我回來你早就在家了,現在我每次回來你都不在,是不是要餓死我?”
其實學校早中晚飯都有,謝欽風零花錢充足,每天零食加飯吃的特別飽,但是他就是看謝銘月不爽。
一副誰都看不起,滿臉倔強的樣子,看着就來氣,和班裏那些嘲諷他虛僞、愛充面子的人一個嘴臉。
他打不過那些人,還搞不了謝銘月了?
“打工,”謝銘月頭也不擡,冷淡地說,“再說了,想吃飯,你自己沒手嗎?”
她能想象到謝欽風此時此刻是什麽樣的表情,無非是像看小醜一樣地看她,所以沒擡頭,覺得沒必要。
“你一個女的,每天出去打工掙的錢過一千了嗎?我的名牌鞋一雙都大幾千,還不如在家裏好好待着,到年紀了就嫁人,也省事省心些。”謝欽風欠揍的聲音傳進耳朵裏。
謝銘月習以為常地放好鞋子,走進廚房,開始打火熱鍋。
謝欽風見謝銘月不理他,惱羞成怒地冷笑一聲,罵道:“你就是我家的一個奴隸,還不是我和我媽說什麽你就做什麽,神氣什麽?”
他用力甩上門,繼續回床上打游戲。
他讨厭謝銘月,謝銘月也不待見他,這個家空有血緣關系維持,實際上沒有半分家的溫暖。
聽到謝欽風的嘲諷和明顯帶着不滿的關門聲,正在洗菜的謝銘月深吸一口氣,異樣的情緒湧上心頭,悶得很。
小時候的謝欽風特別讨喜,也特別喜歡粘着謝銘月,總是拉着她的手指,跟在她屁股後面,是個小跟屁蟲。
他還會用奶裏奶氣的聲音喊她姐姐,舉着他的奧特曼玩具大聲喊着“我要快快長大,打倒怪獸,保護姐姐!”
按理說,此時此刻的他們應該是一對很親的姐弟。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謝欽風對她的态度越來越惡劣,完全不像正常姐弟之間的關系。
細細想來,好像是從父親去世那天開始的,自那一日起,這個家裏的一切都在發生變化,原本溫柔的母親變得沉默寡言,謝欽風變得暴躁叛逆。
而她,猶如一個幻想公主夢的小女孩墜落進殘酷冰冷的現實世界裏,每天吃不吃得飽,冬天有沒有一件棉襖暖身,才是她應該思考的問題。
現在快十點了,謝銘月沒有燒飯做菜,而是煮了一碗面,最上面蓋着一個又圓又大的荷包蛋。
謝銘月端着面,走進謝欽風的房間,放在桌子上。
謝欽風窩在床上對手機罵罵咧咧,等謝銘月關門後幾分鐘他才下床,看着冒着熱氣的面,他拿起筷子胡亂攪拌了幾下,“這幾天回來晚,也不做菜,天天煮面敷衍我。”
他可不是因為餓才讓謝銘月每晚做晚飯,他享受的是這個家對他的言聽計從,也喜歡捉弄謝銘月的感覺。
謝欽風把荷包蛋吃了,将滿滿一碗面都倒進了垃圾桶裏,面條和湯汁摻雜着其他垃圾,看起來猶如泔水,“嘁!看着就難吃。”
謝銘月回到自己的房間,反鎖房門,然後打開衣櫃,裏面留存着謝欽風的初中課本和厚厚一疊筆記,這是她的秘密寶庫。
謝欽風初中畢業後,要把他的初中課本全部拿去賣掉,謝銘月偷偷保留了下來。
她從沒有對任何人說過,她在送外賣的閑餘時間,經常蹲在東街巷子口的補習班牆角偷聽那些補習老師講課。
不管什麽學科,拿着紙筆聽到什麽記什麽,然後晚上的時候再回顧學習一下。
謝銘月拿出初中課本和一個筆記本,又從口袋裏掏出被折了幾道的紙,把這些東西全部鋪開在桌子上,她叉着腰露出一抹開心的笑容,這都是她努力的成果。
在這個家裏,也只有在晚上的時候,是獨屬于她一個人的時間。
經過十幾分鐘的鑽研,謝銘月理清了一道初中數學題,她将完整的數學解題步驟謄抄在筆記本上,字跡工整漂亮。
這時,門外又傳來了開門的聲響,緊随其後的是謝欽風的聲音,“媽,我想買個摩托車,給我點錢。”
“又要錢啊,媽沒錢了,才交完你的學費,等發了工資再給你,好不好?”母親蘇紅英的聲音輕柔且拖着很長的尾音,明明很短的幾句話,拖出了零點五倍速的感覺。
謝欽風看着蘇紅英滿臉的皺紋,嫌惡地撇過眼,不耐煩地提醒道:“謝銘月不是在外面賺錢嗎?找她拿點不就行了,我着急用錢。”
“銘月……銘月她每個月都拿錢補貼家裏,身上應該……沒有多少錢了。”蘇紅英感受到兒子的失望和嫌惡,內心無比凄涼,看着女兒緊閉的房間,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
她想,明天再去找份工,多掙點錢。
“摩托車咱過段時間再買,我們家裏的條件不好……”蘇紅英的話還未說完,就被謝欽風打斷了。
“我就不信她身上一點錢都沒了!我已經和我兄弟誇下海口,下周就騎着摩托車帶他們出去耍,你要是沒養兒子的本事,就別生下我。”謝欽風的五官皺在一起,好似一個地獄索魂的惡鬼。
爹死的早,剩下的兩個女的只會拖他後腿。
謝欽風看着蘇紅英要哭不哭的模樣就來氣,深呼吸道:“這幾天我必須看到錢!不管你用什麽辦法籌錢,要不然這個家我就不回了!”
他把空了的碗和筷子往客廳的木桌上一甩,發出極大的響聲,大步回屋睡覺去了,只留蘇紅英一人在原地抹淚。
老式的出租屋不隔音,謝銘月在屋裏聽外面的動靜一清二楚。
她握着筆的手不自覺顫抖起來,內心抵觸地看着緊鎖的房門。
果然,沒一會兒,微弱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銘月,開開門,我是媽媽。”
謝銘月把桌子上的東西全丢在床上,用被子蒙起來,皺着眉打開門。
蘇紅英才往房間走了幾步,就被謝銘月用身子擋住,她沉聲肯定地說道:“我真沒錢了。”
就算有錢她也不會拿出來,要不然謝欽風那家夥只會更變本加厲地榨幹她身上所有的錢。
“我知道你這孩子懂事,很小的年紀就出去打工幫助家裏,但是你弟弟他還沒有踏進社會,你要多幫幫他。”
蘇紅英的身體因為常年工作已經被壓彎了脊骨,佝偻的身軀被謝銘月瘦高的身體籠在陰影下,她蠟黃的臉上遍布皺紋和雀斑,一雙含着水光的眼睛似乎還能從中看到被埋藏在過去的溫柔秉性。
謝銘月無數次告訴自己,母親與弟弟就是兩只趴在你身上的吸血蟲,你要毫不猶豫、沒有感情地拍掉它們,不要讓它們影響你所憧憬的美好未來。
但是,當那雙含着水光的目光投在她身上的時候,她猶豫了。
刻薄的話語堵在牙關,又被她咽了下去,最終變成了一句,“錢我明天給你。”
蘇紅英離開後,謝銘月反鎖門後,轉身撲到床上,小聲地罵自己,“謝銘月啊謝銘月,你可真沒出息,比樓下那只小黑狗還沒出息。”
小黑狗搖尾乞憐還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骨頭,她呢?得到了一團空氣和謝欽風的嘲笑。
03 翻牆的怪人
第二天下午,謝銘月送完外賣,看了看手機,沒有新外賣訂單,她便騎車行駛在東街路上,前往補習班。
補習班的規模很大,小學、初中、高中都設有補習教室,開課時間是每周一到周五下午五點到七點,周末上午八點到晚上七點。
一般下午兩點後,外賣訂單就很少了,而且今天剛好是周六,現在正好有時間去補習班偷聽他們講課。
謝銘月娴熟地找好地方停好小電動車,環顧四周,确定沒有人在注意她。
她從補習班院子的入口堂而皇之地走過去,然後走過轉角,再走過一個轉角,來到她平時翻牆的地方。
兩邊樹高葉密,隐蔽性強,而且只有這一個地方下面有一個高約一米的綠化花壇,如果站在花壇邊緣,擡手就能碰到牆的最上邊,是個不可多得的絕佳翻牆點。
謝銘月把袖子一撸,頭一擡,就看到一個黑色的屁股明晃晃地對着她的臉。
嗯?有人!
謝銘月頓時警覺起來,看着那個人戴着帽子在牆上左扭一下,右扭一下,好像也是一個見不得光的人。
謝銘月試探着小聲喊了一聲,“喂!”
那個人沒聽到,反而脖子朝院裏又伸長了一厘米,還不時發出“怎麽看不到?她今天沒來嗎?”之類的疑問。
謝銘月小聲“喂”了好幾聲,都被那個人忽略過去了。
她看着占着翻牆點不翻牆的人,心裏有了一絲火氣,聲音變大了許多,“喂!你在牆上看風景呢?”
咱能不能有點偷摸翻牆的自覺?
那個人被底下突如其來的人聲吓得一哆嗦,僵硬着從牆上掉下來了,“啪”地一聲,非常标準的屁股着地姿勢,雙腿敞開,雙手向後支在身體兩側。
謝銘月在他掉下來的那一刻,就小跑了十步遠,手扶着樹幹,好奇地打量他。
那個人一身黑色,黑色褲子、黑色衛衣、黑色口罩和黑色鴨舌帽,他戴着鴨舌帽,又疊戴了寬大的衛衣帽。
謝銘月視力很好,大概兩秒後,她看到他唯二露出的五官——眉毛和眼睛表達了主人的痛苦。
那個人眉毛緊緊皺起,眼睛眯成一條縫,嘴裏發出“哎呦哎呦”的痛呼聲,從地上掙紮着起身。
“突然出聲幹嘛?摔死我了。”那個人拍打身上的灰塵,因為黑色衣服的緣故,不管怎麽拍,衣服上都有一層黃白色的印跡拍不掉。
“這下好了,誰都能猜到我剛剛摔了一跤,”那個人破罐子破摔,摸了摸自己的臉,“還好帶了口罩,別人也不知道摔跤的人是我,嘿嘿。”
謝銘月心裏的一絲火氣被那個人直接摔沒影兒了,看他沒有責怪自己的意思,連忙抱歉道:“對不起,我剛剛喊你好幾聲了,你都沒聽見。”
那個人擺了擺手,漫不經心地擡眼看向剛剛出聲導致他摔了的罪魁禍首,在看清謝銘月模樣的瞬間,他怔愣了幾秒,死死盯着謝銘月的臉,小聲嘀咕着“我來早了?”
“啊?”謝銘月沒聽清那個人說話,滿腦子問號。
那個人隔着口罩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介紹自己道:“我叫傅知。”
“謝銘月。”謝銘月愣愣地回他。
面前的這個奇怪的人為什麽要突然自我介紹?
謝銘月想到一個可能性,緊忙後退一步,躲在樹的後面,露出一個腦袋,對傅知說:“我看你也沒受傷,就算你知道我的名字,我也不會賠錢的。”
天大地大,金錢最大,這個世界最不能缺少的就是錢,她才不會莫名其妙地就把錢送出去。
“我看着像訛人的人嗎?”傅知哭笑不得,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裝扮,黑衣黑褲,帶着口罩和帽子,全身上下捂得嚴嚴實實的。
呃……好像确實挺像的,反正不像個好人。
“我不要賠償,”傅知無奈地說,“真的,我可以發誓。”
傅知再三保證自己不訛人,不要賠償,謝銘月才從樹後面慢慢走出來,“你剛剛摔得疼嗎?”
“現在不疼了,”傅知看着面前皮膚不算白淨的短發女孩,她身上的衣服洗得泛白,他出聲問道:“我在牆上是不是擋着你的事了?你天天來這嗎?”
謝銘月看了看牆,又看了看傅知,她确實挺着急的,但是抱着愧疚,她回答了他的問題,“你應該是第一次來,我經常來,都沒看到過你。”
她手臂擡起,指向牆壁右方,“那裏有一個很隐秘的窩口,可以偷聽到補習老師講課。”
傅知聽到謝銘月說他第一次來時,笑了笑,眉眼彎彎地湊近問她:“看來你很喜歡學習啊。”
謝銘月點點頭,平淡地說:“只是喜歡,現在沒在上學了。”
聽到謝銘月的話語,傅知很詫異,“看你穿着打扮,你的年紀還小吧,應該在上初中,為什麽沒在上學了?難道是家裏人不支持你上學?”
謝銘月抿嘴,“家裏人不支持”這幾個字擊在她的心口,她沉默了一會,才說道:“是我自己的原因。”
怪我自己沒能力賺大錢,怪我自己內心不夠決絕,逃離這個家,其實,都是自己的原因,哪能都從別人身上找原因。
傅知感覺謝銘月身上的氣息一下子低迷下來,便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冒犯了,尴尬地摸了摸腦袋,站在花壇前擺弄了一下花草,“這花粗看感覺一般哈,細看好像越看越好看,你要不要來看看?”
傅知覺得自己緩解尴尬的方式好像讓局面越來越尴尬了,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他偷偷看了一眼謝銘月,發現她低頭站着,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你不是要翻牆學習嗎?我就不打擾你了。”傅知忍受不了尴尬的沉默,率先将其打破,從花壇前讓開。
謝銘月突然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慌慌張張地說道:“對,我一會還有事,得趕快了。”
她昨晚答應了蘇紅英今天要給她錢,趁外賣高峰期還沒到,她趕緊偷聽一會老師講課,去找個自動取款機取錢,再晚就沒時間了。
謝銘月站在花壇前,做好翻牆的架勢,轉頭對傅知說:“傅知,拜拜。”
“啊?拜拜……”傅知沒打算離開,謝銘月突如其來的告別給傅知一個措手不及。
正當傅知想說自己不着急走的時候,謝銘月助跑兩步,腳掌用力地踩在花壇邊緣,借力跳出去,雙手在牆的最上邊一搭,她的身體就非常靈巧地翻過去了,把傅知看呆了。
謝銘月翻牆這麽輕松嗎?為什麽我每次翻牆就要在牆上挂半天?
傅知學着謝銘月的動作翻牆,結果在他雙手搭在牆上的時候,他沒有和謝銘月一樣如同一只敏捷的貓咪,輕巧地翻過去,而是整個人直直地挂在牆上,腳尖往下繃直就能觸碰到花壇的花草。
傅知曲起腿,往牆上一蹬,安全落地,他沉思一會,終于想明白了為什麽謝銘月翻牆這麽輕松。
因為她體重輕!
04 交談
謝銘月輕車熟路地彎腰貼牆走,走在牆壁最右邊,其後有一個剛好容納一人的窩口,她背靠牆緩緩蹲下,從口袋裏掏出幾張折起來的白紙和筆。
隔壁的補習班裏傳來補習老師講題的聲音,謝銘月細細聽着,将老師的話一字不漏地全記下來。
傅知在牆外試了好幾遍謝銘月的翻牆方式,無一例外,全失敗了,最後他只能用自己的老辦法,腳尖交錯着往上踩,慢慢地,他就爬上了牆。
補習班的院子裏也種了很多樹,有一棵差不多在翻牆點的正前方,他穿着一身黑蹲在牆上,除非走到牆的周圍,不然很難看清這裏有個人。
傅知先是看右邊的方向,謝銘月整個人窩在那裏,好像一只貓咪窩在自己的貓窩裏,給人一種嬌小可愛的感覺。
謝銘月手中的筆尾在空中快速舞動着,她的眼睛全神貫注地盯着紙,似乎沒有什麽東西能夠幹擾她。
中午的陽光灑下,透過高樓直樹的縫隙稀稀落落地照在謝銘月的頭頂和側臉,讓她的發絲都散發出微弱的金光,是那麽耀眼溫暖。
傅知的嘴角不自覺地勾起,目光輕柔地看了謝銘月好一會兒,才轉頭看向左邊其中的一個補習班。
一個後腦勺飽滿、頭發烏黑的男生正專心致志地聽講,時不時低頭做下筆記。
看着這個男生,傅知的心情很複雜,既想要立刻出現在對方面前,又糾結現在這個時機出現到底合不合适,對方會為自己的出現而感到高興嗎?
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謝銘月拿出手機打開,顯示有一個外賣訂單,看來今天的課只能偷聽到這了。
她看了看時間,大概學了半個小時,和平常聽課的時間差不多。
把手機和紙筆塞回口袋裏,她依舊彎腰貼牆走,來到翻牆點。
牆的下方兩塊大石頭壘在一起,即使沒有一米高,也超過了零點五米,夠她借力翻出去。
謝銘月成功翻牆而出,潇灑落地,她拍了拍手掌,剛擡腳準備離開,身後傳來清越的男聲,“我在等你,你不和我打招呼,就要走了?”
謝銘月轉身,只見傅知坐在花壇上,眼帶笑意地望着她。
“我以為你已經走了,你為什麽要等我?”謝銘月疑惑地問。
“你是我回來交的第一個朋友,我想等你呗。”傅知站起來,一身黑的打扮讓他看起來又瘦又高。
他微微彎腰,注視謝銘月的眼睛,詢問道:“你說奇怪不奇怪?這裏牆外面有花壇可以讓人踩,牆裏面還有石頭,簡直就是非常完美的翻牆之地。”
謝銘月看了看花壇,撇過臉,臉色不自然地說:“石頭是我搬來的。”
傅知輕笑了一聲,“怪不得這麽巧合。”
謝銘月要去送外賣,步伐很快,傅知也邁着大長腿不緊不慢地跟着謝銘月,在走來的路上他們聊了很多。
“你幾歲啦?”傅知問。
“快十七了。”謝銘月答。
“看不出來啊,我以為你最多十三四歲。”謝銘月細瘦的身材和稚氣未退的臉給了傅知錯誤的信息。
“所以你以為我是初中生?”謝銘月有些好笑,她工作這麽長時間,身上早就沾染了社會的塵土氣,肌膚也沒有了少女的圓潤光滑,反而因為風吹日曬變得黃黑無光澤,還是第一次有人覺得她還是一個初中生。
“對啊,你的眼睛很亮,是那種朝氣蓬勃,充滿希望的亮,很漂亮。”傅知很認真地注視謝銘月的眼睛,似乎從裏面看到了極其美好的東西。
“說什麽鬼話,”謝銘月小聲嘟哝,臉微微發燙,撇過臉躲避傅知的視線,問道:“不過,你為什麽要翻牆?”
之前她都沒見過傅知,而且傅知翻牆顯然不是為了偷聽初中的補習課。
“我弟弟周末會在裏面補習,我翻牆就是想來看看他。”傅知的腦海中又出現了那個後腦勺圓圓,身上每一個細節都看起來乖巧的男孩。
翻牆看弟弟?謝銘月有些不信。
“你犯過法嗎?”謝銘月不禁問道。
傅知搖頭,“沒有啊,我是遵紀守法好公民。”
“你和你弟弟吵架了?”謝銘月繼續問。
“也沒有,我們兄弟倆關系可好了。”
“那你為什麽不走正門進去看你弟弟?”謝銘月用難言的表情看傅知。
又沒犯法,也沒和弟弟吵架,卻把自己包裹得這麽嚴實,像個賊一樣偷偷摸摸翻牆看弟弟,這人是有什麽特殊癖好嗎?
傅知感覺到謝銘月看他的眼神越來越奇怪,急忙解釋道:“我和我弟弟好久沒見過了,他有智力障礙,智力永遠停留在八歲,爸媽就把他留在老家,我今年考上了大學,在隔壁市,往返大概半小時,就想着有時間回來看看他過得好不好。”
說到這,傅知就像一根蔫了的草,一下子萎靡起來,“當初爸媽說要帶我走,弟弟求了我好久,讓我別走,結果我還是和爸媽走了,也許他對我很埋怨吧,我……不太敢出現在他面前。”
“原來是這樣,”謝銘月恍然,接着說:“但是你既然回來了,總是要和你弟弟見面的。”
“會有機會的,等我準備好,我會出現在他面前,告訴他,哥哥回來了。”傅知語氣肯定,他相信那一天不會太久遠。
他們一路行至小電動車旁,謝銘月拿起電動車上挂着的大水杯,透明的杯壁映出裏面的淺黃色液體,還有一些炸開的米粒漂浮其中。
她揭開杯蓋,喝了一口,清涼的水劃過喉嚨,舌尖品味出淡淡的米香,她略顯疲憊的身體瞬間清醒過來。
“這是什麽?飲料嗎?”傅知好奇地問,這個杯子裏裝着的東西給他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米茶,你沒喝過?在我們這兒挺常見的,我爸爸很喜歡喝,”謝銘月一邊說着,一邊拿出車鑰匙插進鎖孔,“我先走了,趕時間,有機會再見!”
小電動車發動,駛向遠方,激起一陣灰塵。
傅知揮了揮手,注視謝銘月的背影,輕聲說,“下次再見……”
從前幾個星期來看弟弟開始,他就注意到了那個縮在角落的女孩,幾乎每次來都能看到她。
她說他是第一次翻牆時,他笑了笑,其實他不是第一次,他已經翻牆看到過她好多次了。
長久的相遇,卻不相識。
如今,總算說上話了,謝銘月,我們一定會再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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