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上學

上學

01 入校第一天

謝銘月擡頭看向高中的校門,寬闊且有氣勢,一股濃郁的青春氣息撲面而來,她再次低頭整理自己的着裝,一絲不茍,平整無折痕。

這是她前一天晚上的戰果,謝銘月買了一套新衣服,洗幹淨後,用裝着熱水的杯子底,一下一下地磨平衣服的褶皺。

她還買了一個新背包,裏面裝着文具用品,尺子、圓規、各種顏色的筆她都備齊了,她要以嶄新的姿态迎接上學的第一天。

學校大門被機械閘門攔着,兩側的保安室邊上有供老師出入的路口,謝銘月在保安的注視下,懷着緊張期待的心情正式踏入高中的大門。

不是以學生家屬的身份,而是身為一個真正的高中生來學校讀書。

謝銘月仔仔細細地看過路邊的風景,連拉起的橫幅上的字,她都默默記在心裏。

“我來學校了,我來讀書了。”謝銘月到現在都感覺在夢裏,一切都是那麽不真實。

學校給她安排在謝欽風的班級裏,她輕車熟路地來到高一2班,謝銘月聽見裏面的讀書聲,等讀書聲漸停,謝銘月敲了三聲門。

教室裏面傳出聲音:“請進。”

謝銘月慢慢推開半掩的門,走進去。

一瞬間,全班的視線都停在這個陌生的瘦高女生身上,微弱的議論聲随之響起。

“這就是新同學?長得好黑啊。”

“什麽審美?哈哈哈,斑點外套配條紋褲,她穿的好搞笑。”

“老師會安排她坐哪啊?不會要拆座位吧?不行,我不想和你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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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銘月緊張地攥着衣角,膽大的她居然被這些灼熱的視線刺得不敢擡頭,老師喊她上講臺介紹自己。

謝銘月站在講臺上,草草地掃視底下的學生,一下子看到了右側第一排的喬青涵,她笑着朝謝銘月眨眼睛,無聲地說了兩個字:“加油。”

謝銘月緊張的心情被喬青涵的鼓勵掃清了大半,她大聲地介紹自己:“我叫謝銘月,以後就是這個班級的一員了,希望大家多多關照。”

“她和謝欽風什麽關系啊?名字那麽像。”

“謝欽風說轉學就轉學,招呼都不打一聲。”

“噓!也可能不是轉學,不是說有一個倒黴鬼在後山被車撞死了嗎?說不定是他呢。”

“安靜!”老師見學生的讨論聲越來越大,呵斥道。

老師關切地看了謝銘月一眼,指着教室的一個空位說:“你去那裏坐吧,現在新書還沒找全,你先和同桌共看一下,明天來辦公室找我拿書。”

“好,謝謝老師。”謝銘月恭敬地鞠了一躬,底下又是一陣悶悶的笑聲。

“她還給老師鞠躬,逗死我了。”謝銘月路過一個同學,他嘲笑着謝銘月說。

“有完沒完,吳傑,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前排的喬青涵轉身低聲斥道。

“哎呦,班長大人生氣了,我不說話了,”吳傑雙手合十,向喬青涵道歉,“我的錯。”

謝銘月坐在座位上,把背包塞進抽屜裏,手輕輕撫摸着淺藍色課桌,她很珍惜即将陪伴她高中三年的課桌,不舍得在上面留下劃痕,她輕輕地把筆記本攤開在桌面上。

老師開始講課,謝銘月從沒接觸過高中的知識,但是這節是語文課,謝銘月看着課本內容應該能聽懂。

她轉頭看向同桌,也是個女生,頭低得幾乎貼在課本上,披着的長發順着臉頰散落在桌子上,将她的臉遮擋得嚴嚴實實。

這是在課堂上睡着了?

謝銘月猶豫着靠近同桌,她要聽課,不能沒有課本,她小聲地說:“你好,我叫謝銘月,是新來的同學,以後我們就是同桌了,你叫什麽名字?”

女生聽見新同學的聲音,渾身一顫,左側胳膊緊緊貼在牆壁上,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燕雁。”

謝銘月沒聽清,但是看到同桌避之不及的态度,牙齒咬住嘴唇,讪笑着把椅子往走廊裏移了一下,擡頭盯着老師。

片刻之後,謝銘月又苦惱地把目光移回燕雁身上,沒有課本,聽課和沒聽一樣。

“同學,我可以和你共看課本嗎?我的書明天才發下來。”謝銘月硬着頭皮問。

果然,謝銘月一出聲,燕雁就直往牆壁靠,仿佛她的旁邊坐着一個洪水猛獸。

燕雁将課本往謝銘月那邊推,頭低得額頭能感受到桌面的涼意。

謝銘月無奈地把課本擺在兩人中間,開始今日份學習。

這堂課上完後,喬青涵立馬來找謝銘月,拉着她的手往人少的樓梯間走,确定周圍沒有人能聽到他們說話,喬青涵拉近謝銘月,貼在她耳邊問:“謝欽風真的轉學了?”

謝銘月知道這件事學校想瞞也瞞不住,學生的八卦心和小道消息,有時候比學校老師都得知的快。

“沒有。”謝銘月說。

喬青涵捂住嘴,倒吸一口涼氣,震驚地說:“後山死掉的學生真的是……”

喬青涵緩了好久,“學校一直都在傳,我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一直沒敢向你提謝欽風的事。”

她心疼地抱住謝銘月,語氣輕柔地說:“抱歉,我那個時候應該陪伴在你身邊。”

“沒事,都過去了,再難熬的生活都熬過去了,更何況現在,”謝銘月笑着說,“少了謝欽風,我過得還舒服些,你看,這不是來學校陪你了嗎?”

喬青涵知道謝銘月在開玩笑,想讓她沒有太大的負擔,她和謝銘月從小玩到大,自然明白謝銘月故作堅強的外表下是多麽敏感的內心。

她皺了一下鼻子,撇着嘴,“你還說!你都沒告訴我你今天來學校,我一點準備都沒有,想送你一個上學禮物,現在快遞還在路上。”

“你從小到大送我的禮物都沒地方放啦!”謝銘月說。

喬青涵經常送她東西,都是一些小物件,她衣櫃裏有一個盒子專門放喬青涵送的禮物,盒子已經滿得都蓋不上了。

“我不管,我不管,誰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不給你送給誰送。”

喬青涵想到謝欽風在班裏的作風,提醒謝銘月道:“謝欽風的脾氣你也清楚,在班裏得罪了很多人,只有幾個和他同樣混的男生願意和他玩,就我後面那個,吳傑,前段時間和謝欽風好到穿一條褲子,結果打一架後,老死不相往來了,還有後座的陳子航、袁嘉興、李雲雲,都是不好惹的,和謝欽風是兄弟。”

“他是他,我是我,他們不主動找麻煩,我也不會主動招惹他們,”謝銘月捏了捏喬青涵的手,“我來學校,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學習。”

謝銘月在教室安安穩穩地聽課,下課後喬青涵就和謝銘月坐一個椅子上聊天。

後座的陳子航不管上課下課都在看謝銘月,見喬青涵和謝銘月熟絡的樣子,扭頭對李雲雲說:“班長和那個新同學很熟啊,一下課就找她。”

“你要去問欽風的消息?”李雲雲把手裏的漫畫書摔在桌子上,直接了當地說:“想問就去問,磨磨唧唧的,你怕班長啊?”

李雲雲作勢要起身,被陳子航按住了,“我沒想問,謝欽風轉學關我屁事。”

李雲雲嘁了一聲,拿起漫畫書繼續看,“浪費我時間。”

陳子航摩挲着下巴,看着謝銘月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麽。

02 第三個朋友

“剛剛數學老師講的題目我沒太聽懂,高中數學好難。”謝銘月抱頭“痛哭”。

“今天上完數學課,我把筆記給你看,從開學第一天的知識點我都記下來了。”喬青涵憋笑道。

“數學書我也要。”謝銘月急切道。

“知道啦,”喬青涵看到擺在桌子中間的數學書,“說起數學,燕雁,你昨天的數學作業還沒交吧,再不交,林冉把作業交上去,你又要被數學老師罵了。”

燕雁悶悶地回道:“好。”

“你同桌她社恐,而且班裏人老是拿她開玩笑,就更自閉了,”喬青涵對謝銘月說,“她對你不熟悉,說話聲音應該特別小。”

“啊……是。”謝銘月确實聽不清燕雁說話,她是翻課本的時候才知道她同桌的名字。

燕雁,一個很自由的名字。

聽到旁邊在議論自己,燕雁微微側頭,頭發下垂,露出一節黑框眼鏡,察覺到謝銘月的目光,燕雁猛地把頭朝向牆壁,險些撞上去。

她想看看同桌的長相,卻被同桌抓包了,她尴尬地握緊手中的筆。

“時間長了就好了,燕雁慢熱,你們會相處得很好的。”喬青涵篤定地說。

确實,謝銘月在和燕雁的相處中找到了一些除學習以外的樂趣。

謝銘月和喬青涵一樣是走讀生,晚上結伴走到一個岔路口分道回各自的家。

家裏蒙塵的大水杯在她上學後被重新啓用,謝銘月在岔路口把水杯給喬青涵,喬青涵第二天在岔路口将裝滿米茶的水杯送還到謝銘月手上。

謝銘月在拿出水杯喝米茶的時候,燕雁都會頻頻側頭看她。

有一次,謝銘月喝完把水杯放在桌子上,問燕雁:“你要喝嗎?”

“不,不,不了。”燕雁結巴着擺手拒絕。

謝銘月笑笑,經過長時間的相處,燕雁的嗓門大了許多,從一開始恍若沒有說話,變得一字一句格外清晰。

“很好喝的,米茶,在這個城市很常見。”謝銘月哄着燕雁嘗試米茶。

“我知道。”燕雁頭朝謝銘月的方向,頭依然很低,厚重的劉海遮住了她的眉眼,卻能看到燕雁圓潤的下巴和微厚的嘴唇,大黑眼鏡框架在小巧的鼻子上。

謝銘月懷疑燕雁的鼻子能不能架住這個大眼鏡框。

“我奶奶夏天在家天天煮,有時候早飯就吃的這個,”燕雁鼓起勇氣說,“你很喜歡它嗎?我看你天天都喝。”

“我小時候爸爸經常喂我喝,養成了習慣。”謝銘月懷念地看着米茶,其實這何嘗不是一種念想,就當父親還陪在自己身邊。

燕雁沉默了一節課,在下課後,默默拿出自己的水杯,背對着謝銘月喝完水,然後羞澀地把空了的水杯伸到謝銘月面前,“可以分一點米茶嗎?”

現在天氣正步入冬天,奶奶把炒米都收起來了,燕雁即使想喝米茶,奶奶也不會在冬天煮。

“我們有了共同喜好,算不算朋友了?”謝銘月邊分享米茶邊問。

燕雁抿了一口米茶水,嘴角出現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我這個人別扭,別人都不願和我做朋友。”

“哎!和我一樣!別人也不願意和我交朋友,我的朋友很少,就喬青涵……還有一個怪人,你是我的第三個朋友,”謝銘月高興地扭上杯蓋,從抽屜裏拿出一顆糖遞給燕雁,“吃糖。”

這是她買背包賣家送的。

她拿到新背包後,打開一看,裏面有許多糖,謝銘月貼心地給賣家送上五星好評。

燕雁把謝銘月給的糖收在筆袋裏,這是她新朋友送給她的第一個東西,她想留作紀念,好好保存。

周六上午,高一上一節課就放假,到周日晚自習前所有學生全部到校。

謝銘月收拾好作業和筆記,背起書包和喬青涵一同出校門,今天是她結束上學第一周的一天,她要去店裏看看喬叔林嬸。

來到小喬快餐店,謝銘月幫林嬸洗菜煮飯,準備開始營業。

喬叔新招了一個外賣員,是個年輕小夥子,開朗大方,和誰都能聊兩句,謝銘月看着年輕小夥和喬叔聊天,喬叔高興地大笑,眼睛滿滿都是喜歡,手欣賞地拍拍小夥的肩膀。

小夥憨憨地撓撓頭,謝銘月有一瞬間覺得他的側臉和傅知很像。

說起傅知,謝銘月的思緒回到她宣布要去上學的那天,喬叔和林嬸聽到這個消息都非常高興,喬青涵晚上從家走到店裏,喬叔就和她說了。

喬青涵嚷嚷着要謝銘月晚上留下來和她一起睡,傅知卻悄悄拉住謝銘月的衣角,悄聲說:“說好了晚上和我吃飯。”

謝銘月不動聲色地拂開傅知的手,婉拒了喬青涵,“家裏還有點事,等以後上學有機會再說。”

謝銘月告別喬叔他們後,傅知跟着謝銘月,低頭刷手機,問:“你喜歡吃什麽?”

“我什麽都吃,不過……你真要請我?”謝銘月雖然比傅知矮大半個頭,也比傅知小,但是她馬上就要成年了,還有一些打工賺的存款。

傅知現在是學生,未踏足社會,謝銘月有時候會有一種傅知年紀比她小的錯覺。

所以,謝銘月不會讓傅知請客,在和傅知前往他看好的吃飯地方途中,謝銘月加上傅知的微信,之後說要上廁所偷偷溜了。

等傅知問她出來了沒,謝銘月連發幾個對不起的表情包,說她有事先走了。

傅知看着手機,氣笑了,把謝銘月的備注從小月亮改成了月騙子,後面帶上委屈的小表情。

高中不讓帶手機,周日晚自習前回學校後,正式上課前,帶了手機的學生需要把手機關機,寄放在班主任那裏,周六放假再還給學生。

謝銘月翻找背包,拿出手機開機,一打開微信,傅知的消息就“登登登”地彈出來,他分享了許多這一周發生的趣事,最新一條消息是幾個小時前,他拍的火車站照片。

按時間算,傅知現在應該已經到了,在去補習班的路上。

正在牆頭上看弟弟的傅知腳下一滑,差點栽下去,摸了摸鼻子,喃喃自語:“我什麽時候能和謝銘月一樣,翻牆那麽絲滑。”

他明明是個一米八大高個,身強體壯,卻翻不了這面小小的牆?

報了補習班的高中生三三兩兩地進入教室,傅知的弟弟才坐下來,拿出書本,準備寫會兒作業。

傅知看着弟弟圓圓的後腦勺,欣慰地說:“看到你好好的,我就安心了。”

他坐在牆上,用手機拍了幾張照片,收在“弟弟”相冊裏,裏面都是他拍弟弟的照片,小時候的小豆丁照片和進補習教室的正臉照全都有。

快餐店營業後,謝銘月和喬青涵一起到外面閑逛,逛到了喬青涵的家附近,她跑去快遞站取送給謝銘月的上學禮物。

是個金屬書簽,從上至下,銀色到金色的漸變,描繪出完美的彎月圖案,還有吉祥的祝福語:樂從此中來。

“祝願我的好朋友天天快樂,永遠幸福。”喬青涵嬌笑着把禮物放在謝銘月的手心上。

謝銘月心跳的很快,這個書簽她特別喜歡,入手時,微弱的金屬冰涼之意融入血肉,喬青涵對她的祝願永遠是那麽真誠。

喬家人是她在這個喧鬧的世界裏,獨一無二的珍藏。

“真好看,我要把它夾在我的筆記裏。”謝銘月眼睛亮亮地看着喬青涵,輕柔地将書簽握住,視若珍寶。

03 學炒米茶

傅知下午來小喬快餐店,撲了空,謝銘月和喬青涵才出去玩沒多久,他便點菜坐着等她。

他今天沒戴帽子,而是戴了一個發帶,配上一覽無餘的俊秀五官,看起來非常酷帥,沒吃幾口飯,就有穿着黑紅色校服的高中生靠近,想要他的□□和微信。

“我沒有□□、微信,不會玩智能機,嘿嘿。”傅知害羞地撓撓腦袋,抱歉道。

見那群高中生失望離開,傅知繼續埋頭幹飯,吃完飯後,又喝了一碗米茶,“唉,再多來幾次,我真的要成為這個店的忠實粉絲了。”

他在學校外面吃飯,看到有免費的米茶,審視了一下顏色灰白的湯水,猶豫着盛了半碗,入口一瞬間,傅知皺起眉頭。

好淡……跟水一樣,沒有味道。

傅知以為是不正宗的米茶,問了喬叔才知道,是因為兌水兌多了,煮的次數太多,顏色就會變成灰白色。

怪不得喝起來和水一樣,一點屬于米茶的米香都沒有。

傅知身旁放着一袋米,他問了喬叔,炒米茶米要用專門的糙米,他想向喬叔學藝,試着自己炒出米茶米,到時候煮米茶給弟弟喝。

正值中午,是人們吃飯的時間點,店裏座無虛席,傅知提着袋子,走到距快餐店不遠的小廣場,坐在小廣場的公共椅子上玩手機。

謝銘月眯起眼睛看着遠處,拽着喬青涵問:“那個人有點眼熟,是不是傅知?”

喬青涵輕微近視,更看不清那個人,“走,去看看。”

謝銘月和喬青涵還沒走幾步,傅知就已經擡腳走向他們,上去和他們打招呼,“嗨喽!”

“你在這裏玩,怎麽沒去我爸店裏?”喬青涵問。

“去過了,店裏現在忙,我出來坐會兒,”傅知提起手裏的袋子,展現在她們眼前,“铛铛铛!你們看!”

“大米?”謝銘月愣愣地問,“你要煮飯?不對,這是糙米,你要炒米?”

“喬叔說下午不忙的話,教我怎麽做米茶。”傅知喜氣洋洋地炫耀。

下午,店裏的人少了大半,顯得有些空曠,謝銘月和喬叔林嬸擠在小小的廚房內,喬青涵在外面招呼客人。

“米茶是我們這的特色,除了荊門和周邊城市,其他地方基本見不到,”喬叔伸出手,“小哥,來,糙米給我。”

傅知把袋子遞給喬叔,眼睛不眨地看着喬叔接下來的動作。

只見喬叔開文火熱鍋,把糙米全部放進鍋裏,鍋鏟不停鏟動,文火幹炒,“一直翻炒,米的顏色明顯發黃,帶着焦香的時候,就可以出鍋了。”

林嬸在旁洗着碗筷,插一嘴說:“傅小哥試一下,親身炒和看着學感受不一樣。”

喬叔退後一步,傅知接過鍋鏟,小心翼翼地翻炒米粒,看着鍋中的糙米猶如黃色海水翻騰不息,傅知略帶緊張地問:“我這樣炒對嗎?”

他動作頻繁,很怕将米炒糊了。

“不要緊張,放松點,這門手藝很簡單,常年生活在這座城市的人幾乎都會制作米茶。”謝銘月背對着傅知無聲地笑了笑,看到傅知的僵硬動作,面上止不住地湧出笑意。

米的焦香味漸漸融入在空氣中,鑽進每個人的鼻子裏。

“謝銘月,我胳膊好酸,”傅知委屈地看着謝銘月撇嘴,“幫我一會吧。”

一趟炒米,輪流換了三個人,謝銘月翻炒着,看着鍋中焦黃的米粒,顆顆分明,“好了。”

她關上火,把炒好的米茶米用碗裝起來,“等它冷了,你用袋子裝着。”

“還沒煮呢,”傅知小聲說,他抱着大碗,轉向喬叔,“喬叔……”

喬叔目光在謝銘月和傅知兩人之間來回打轉,慈祥地笑着,“米茶的煮法銘月也會,讓她教你。”

“不需要教,把炒好的米洗幹淨後,沸水下鍋,煮到米粒炸開就行了,特別簡單,比煮面還簡單。”

“好,我記住謝銘月師傅教的方法,回去煮好了米茶,明天帶一點給你,評價一下,作為師傅,不可以拒絕。”傅知對謝銘月飛快地眨眨眼睛,笑道。

謝銘月無法想象她能在米茶上栽跟頭,自然欣然應道:“沒問題。”

米茶這種東西,做法簡單,最差的結果也就是把它煮得和水一樣。

第二天,謝銘月端着傅知煮的米茶,沉默了一會兒,去拿了一雙筷子,一碗米茶下肚,她居然吃飽了,打了一個飽嗝,說:“還行,做的不錯,就是水有點少,米有點多。”

感覺像吃飯一樣。

這種做法不能說是錯的,米茶本來就是食之果腹,飲之解渴的東西,每個人煮米茶的水米比例都有自己的習慣。

“我放了很多水,但是怕它沒煮熟,煮了很久,水就被煮幹了,我下次多放點水。”傅知解釋道,其實他對自己第一次煮米茶很滿意,米香味特別濃。

謝銘月檢驗完傅知的成果後,就收拾收拾東西要回學校,開啓第二周學習生活。

她學習刻苦,數學、物理等學科花了很長時間鑽研,這幾門學科的成績不說在班級名列前茅,也偶爾能考到前二十名。

相反,她花在語文和英語的時間很少,所以文科類的學科成績不怎麽理想。

同桌燕雁的語文和英語成績優異,數學、物理成績一塌糊塗,他們倆在學習上優勢互補,燕雁知道高一下半年要分班,在努力跟上謝銘月理科的腳步,她想要和謝銘月分到一個班。

兩個人的感情日漸深厚,喬青涵有時候也能和社恐的燕雁聊上兩句。

燕雁在來到高中的時候,已經做好了不交朋友的打算,這個打算如今被謝銘月和喬青涵打破了,她不僅交上了朋友,還是兩個很好的朋友。

在這所高中裏,年級越低,樓層就越低,高一2班就在教學樓一樓,從6班開始的班級在二樓。

一樓是個搶飯得天獨厚的位置,不用下樓梯,動作稍微快點,不用排隊就可以立馬吃上熱飯。

謝銘月、喬青涵和燕雁三人坐在食堂吃飯,門口源源不斷湧進前來吃中飯的學生,幾個檔口不一會兒排起了長隊。

“下午體育課,估計又是自由活動,我們接着打羽毛球。”喬青涵說。

其他籃球、足球、排球之類的運動,打完不是手痛就是腳痛,而且他們也不會。

體育課上,按照約定,她們三個誰先擠進體育器材室,誰就先拿一個好的羽毛球和三個球拍。

今天是喬青涵先沖進體育器材室,她抱着羽毛球拍出來,迎上謝銘月,“哪有空位?”

“燕雁占着在,我帶你去。”謝銘月邁開步子。

她們占的位置是一片小籃球場,這個操場分了十個小籃球場,旁邊就是她們班裏的幾個男生在打籃球。

他們總共三個人,誰輸誰下,打了半節課,謝銘月對着下場的燕雁擺手,示意她接着打,“我去喝水,你們先打。”

謝銘月回到班裏,拿着水杯咕嘟咕嘟喝了三分之一的米茶,舒坦地咂吧嘴。

一路小跑到操場,緊貼圍欄的籃球吸引了謝銘月的注意,她觀察籃球周圍,沒有同學在意這顆籃球,都在玩着羽毛球,她便撿起籃球,去找喬青涵和燕雁。

“哪來的籃球?”喬青涵問,她記得器材室的籃球被班裏和其他上體育課的的男生搶完了。

“不知道,路上撿的,可能是別人不想玩,丢在那裏了,我想來玩一下投籃,看看能投中幾個,哈哈哈。”謝銘月的運動細胞發達,跑步、跳高樣樣都行,不知道對籃球這項運動有沒有加成。

謝銘月站在籃下投,沒有入侵到她們打羽毛球的場地。

籃球脫離指尖,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撞在籃筐邊緣,不出所料,她沒投中,接下來的十幾個投籃就中了一次。

謝銘月心裏那股不服輸的勁上來了,一球接着一球,不停歇。

直到籃球差點砸中籃筐旁邊的男生,謝銘月才止住,男生側身一躲,随手攬住籃球,球就被他抱在懷裏。

04 投籃高手李唐

謝銘月急促地跑到男生旁邊,關心地問他:“剛剛差點砸到你,對不起,你受傷沒?有沒有事?要不要去醫務室?”

男生沒有被籃球砸到,卻臉色蒼白,身細如柳,又高又瘦,仿佛強一點的風就能把他吹倒,謝銘月一靠近他,腦子一熱就吐出了奪命三問。

“我沒事,好得很,”男生眼睛看着懷裏的籃球,“你叫謝銘月?你把我籃球拿走了不和我說一聲?”

謝銘月驚異對方知道她的名字,手指着她撿球的地方,急忙解釋說:“我剛剛看了周圍一圈的同學,他們都在玩,根本沒人管這個球,我就撿過來玩了一會兒。”

“哼!”男生剛才打球打累了,到操場邊上休息,手扶着膝蓋,氣都沒喘勻,就看到自己的籃球被一個女生撿走了。

男生疑惑地看着那個女生投籃,十投一進,嗤笑道:“真菜。”

他想等女生玩膩了籃球,再拿回籃球繼續打,結果那個女生越投越起勁,他再不主動出擊,等到四十五分鐘的體育課上完,他都不一定能拿到籃球。

“李唐,你不打籃球,找謝銘月幹什麽?”喬青涵在打羽毛球時,往謝銘月這邊一瞟,就看到沒有交集的兩人在面對面說話,滿臉疑惑地上前問。

李唐抱着籃球向前走了幾步,轉過身對着籃筐起跳投籃,籃球直接空心落下,籃網翻起白色的浪花,謝銘月驚訝得嘴巴微微張開。

“這才是投籃。”李唐潇灑仰頭甩了一下頭發,追着籃球滾去的方向跑了。

喬青涵被油得渾身起雞皮疙瘩,“咦~好裝啊~受不了了。”

“他是誰?”謝銘月問。

“李唐啊,我們班裏的,”喬青涵随意回道,突然想起什麽,驚訝地看着謝銘月,“你也對他沒印象?哈哈哈,我們老師也是,好幾個老師知道他的名字,卻對不上人,上次李唐站他們面前,老師還讓我去喊他,我都快笑死了。”

“啊?他坐哪個位子?我對他真的沒印象,”謝銘月問慢慢走近的燕雁,“你對他有印象嗎?”

雖然她不太關注班級裏的同學,但是只要見過一面,她再見一次就會感到眼熟,李唐她是完全沒印象。

“坐在進門第一排,靠牆那一個。”燕雁回憶道。

燕雁對他的記憶是從他抗拒吃藥,頂撞老師那一次,最後他爸媽來了,把他帶回家了幾天,才變得老實吃藥。

謝銘月扭頭尋找李唐的身影,他在不遠處一個人打球,又投中了一個漂亮的兩分球,那張蒼白的臉因為運動出汗而略顯紅潤,卻依舊看起來和正常人的膚色很違和。

“他是不是生病了?”謝銘月問。

“你看出來了,他從開學一直在吃藥,他家裏人還叮囑老師要看着他吃,反正問他得了什麽病,他也不說,總是一副臭屁的樣子,說自己是投籃高手,我不喜歡他。”喬青涵每次看到李唐耍帥,就渾身刺撓,感覺眼睛裏被人強行灌注了油,油膩得很。

“天天吃藥,身體這麽差?”謝銘月不明白一個生病到天天吃藥的人怎麽會那麽喜歡打籃球,也不知道他的身體吃不吃得消劇烈運動。

李唐是個重度籃球愛好者,他從小身體不好,看着電視裏別人打籃球時的潇灑身姿,一舉一動間昂揚着恣意與熱血,瘦弱的他便喜歡上了籃球,他想和電視裏的人一樣,站在籃球場上打籃球。

他向爸媽求了一個籃球當禮物,便天天抱着看,按時吃藥調理身體,醫生說他可以進行短時間跑步的時候,他學着拍打籃球,籃球與地面碰撞的聲音宛若最美妙的音樂,他沉醉其中。

好不容易調養十年,能跑能跳,還能正常跑一千五,李唐以為他和正常人沒有區別,進入高中後,他報了籃球社,卻被拒之門外,理由居然是他臉色蒼白,技術有限。

李唐在被籃球社拒絕的那天第一次抗拒吃藥,老師急壞了,害怕李唐因為不吃藥而有什麽好歹,打電話給他爸媽。

他喜歡籃球,卻由于自己顯出病态的臉,沒有人願意陪他打。

既然如此,他就自己打,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放棄籃球。

體育課結束後,謝銘月走進教室後,特意看了一眼靠牆坐的李唐,他趴在桌子上休息,濃黑的眉毛與他淺色的皮膚形成鮮明的對比。

她記住這個同學了。

再次上體育課的時候,謝銘月進體育器材室,搶了兩雙羽毛球拍、一個羽毛球,還有一個籃球。

“你真要打籃球?”喬青涵不敢置信地問,女生打籃球的很少,偶爾出現一個就特別稀奇,而這樣的人居然就在她身邊。

“投籃挺有趣的。”謝銘月活動活動手腕,她要大展拳腳一番。

今天要進十個球!這是她的一個小目标。

李唐詫異地看着旁邊占了一個小籃球場的謝銘月,遲疑着走向籃球場的另一個籃框下。

他進一個球,就扭頭看謝銘月投籃,真是……不堪入目。

十分鐘過去了,就投進了一兩個球。

漸漸地,李唐每個體育課都會看到謝銘月在投籃,投中率越來越高,對這個長相樸素的女生由不屑暗諷變成了含着一點點敬佩之情。

“厲害啊!”李唐看謝銘月連着投中五個球,由衷地稱贊道。

光這種幾個體育課死磕投籃的毅力就必須讓他稱贊一聲。

謝銘月抹了抹臉上的細汗,笑道:“你才厲害,我看你投籃投空的的次數很少,為什麽沒有進籃球社?”

她記得,學校有個籃球社團,聽說裏面的籃球老師以前還是一個職業運動員,退役後就來學校當老師。

“被拒絕了呗,”李唐故作無所謂地聳肩,來了一個胯下運球的動作,“說我技術不好,動作變形,不願意收我,我可是投籃高手,不收我是他們的損失。”

他沒有專業地學習過,一些籃球動作都是照着視頻學的,結果學了個四不像,他除了投籃,對籃球專業動作一知半解。

“我對籃球不是很懂,但是你的動作利落,兩個籃球框的往返速度比我都快。”謝銘月為李唐感到惋惜,他的運動基礎不賴。

“要是我有籃球老師教就好了,那樣我一定能進籃球社。”李唐篤定說,他周圍沒有籃球厲害的人,不然他肯定追着別人拜師。

謝銘月沒把這個事情放心上,畢竟他也不認識什麽籃球老師能教李唐。

直到一個周末,傅知分享了一個視頻給她,是一個人戴着口罩打籃球,評論區都是一水誇贊他姿勢标準,投籃精準。

傅知微信敲字:“怎麽樣?我帥不帥?前天打了一場友誼賽,我打完後錄的一個視頻,今天準備發視頻號上,先給你看看。”

籃球高手竟在我身邊!

謝銘月立馬回他:“你會打籃球。”

傅知見謝銘月對籃球感興趣,輕笑了幾聲,心情愉悅地回:“不僅會打,還是大學籃球隊的,你有興趣的話,我可以教你。”

謝銘月連忙把李唐的事和傅知簡單說了一下,大致就是她有一個朋友,很喜歡籃球,想要一個籃球老師教他,問一下傅知能不能幫幫他。

傅知:“當然可以,他想什麽時候開始學?”

謝銘月把傅知發的視頻轉發給李唐,問他:“這個籃球高手怎麽樣?”

李唐看了視頻後大為震驚,手速飛快地敲字:“我去!哪個大神的視頻啊?這是高手中的高手,那個空中劈扣巨帥,還有三分球連中,膜拜大佬……”

高手中的高手兄傅知在自己的出租房裏打了個噴嚏,還以為自己感冒了,裹緊了被子,給謝銘月發消息:“我周末都在這裏,他有時間我随時待命。”加上堅毅表情包。

李唐自然巴不得立刻開始,和謝銘月約定在明天下午與大佬見面。

傅知對籃球得心應手,更何況李唐運動基礎不差,又對籃球的熱情居高不散,學起後仰式投射、後撤步、運球變向等動作速度很快。

後仰跳投投中率不高,他就多練,後撤步落點不穩,他就多練,運球變向抓不住球,他就多練。

總之,就是多練,李唐回到學校也練,進步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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