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心結
心結
01 駐足校門口的母親
中午,學校內響起下課鈴聲,許多學生蜂擁而至學校大門,等候多時的家長手越過機械閘門給自己家的孩子送飯,傅知站在一旁,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蘇紅英,謝銘月的母親。
上次謝銘月請他去她家裏吃飯,傅知看到過謝銘月的母親。
她的母親和別的家庭的母親不一樣,李唐也悄悄問過謝銘月,“為什麽阿姨一看到我們,就躲到房間裏去了?是不是不太歡迎我們?”
謝銘月只淡淡地回了一句:“別管她,我們吃我們的。”
喬青涵曾和傅知提起過這個古怪的母親,說她重男輕女,不怎麽管謝銘月,只喜歡她的兒子。
可是,一個不管女兒的母親會來到女兒的學校門口嗎?
傅知疑惑地觀察蘇紅英許久,蘇紅英提着飯盒呆站在原地,等門口的家長散的差不多了,她才離開。
時間流逝,太陽慢慢落下山,天上拉開夜幕,衆多星辰閃爍。
傅知在門口等到晚自習結束,他站到暗處,看到了謝銘月、喬青涵和傅望,他們三人成行有說有笑地往校門口走。
傅知走到亮處,伸手攔住他們,謝銘月看到他,稀松平常地說了句“來了。”
傅知“嗯”了一聲,目光一一掃過謝銘月和喬青涵,最後緊張地落在傅望身上,傅望早已呆滞,清秀的臉上兩道淚水流下。
原本出教室門後,看到謝銘月在等他,他很開心,可是當他在校門口見到傅知後,巨大的委屈席卷而過,他撅起嘴巴,張開手臂抱住傅知,哽咽着出聲:“哥哥……”
傅知也差點控制不住情緒,他憋住眼淚,抱着傅望,安撫着摸摸他的背,“哥哥回來了。”
傅知的樣貌出色,站在校門口,吸引了很多走讀生的目光,他揉了揉傅望的腦袋,把像樹袋熊一樣抱着他不撒手的傅望拉開,“好了,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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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青涵和他們在岔路口分開後,沒過多久,傅知、傅望也要和謝銘月分開了。
“姐姐,再見。”傅望哭着揮手。
“別哭了,馬上到家了。”傅知又抹掉傅望的眼淚,這一路上傅望一直哭,傅知不知道給傅望抹了多少次眼淚。
“你弟弟還是個小哭包啊。”謝銘月見傅望哭得連道別的話都說磕磕巴巴,覺得有些好笑。
“對,”傅知寵溺地笑笑,“他從小就喜歡哭。”
“你之前這麽糾結和弟弟見面,實際上他根本就不怪你,我第一次和他見面,他就說他哥哥能幫他打跑欺負他的人,說明你在他心裏是個英雄。”謝銘月說。
傅知嘆了一口氣,說:“是我太軸了,我只是猜測他可能不想見到我,就一直躲着,現在想想,其實比起就算被欺負也一直很勇敢上學的傅望,我才是個徹頭徹尾的懦夫。”
“我不覺得啊,”謝銘月捏着下巴,鄭重其事地審視傅知全身,“你是個徹頭徹尾的帥哥,在學校很多人追你吧。”
傅知一愣,笑出聲來,學着謝銘月的動作審視她,說:“嗯……你也是徹頭徹尾的……”
傅知停頓了半天,眉頭漸漸皺起來,“你怎麽這麽瘦?”
謝銘月的身高接近一米七,厚重的冬季校服穿在她身上,寒風吹過,卻能看到她肩膀和手臂的骨骼感。
謝銘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确實很瘦,皮膚也很糙,她又看了看傅知的手,骨節分明,皮膚細膩,突然有些自卑地把手塞進兜裏,“我不瘦,喬青涵比我輕多了。”
傅知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麽在意謝銘月的身體,他驚訝地回過神來,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早點回去,再見。”
一旁的傅望抽泣了兩聲,用着沙啞的聲音喊道:“姐姐,第二次再見。”
傅知和傅望一起回家後,爺爺奶奶都特別高興,立馬收拾出來一個房間給傅知住,就在傅望的隔壁。
傅知躺在柔軟的床上,拿出手機給謝銘月發消息:“睡了沒?”
謝銘月過了一會,回他:“沒睡,剛洗完躺床上。”
傅知打出一段話:“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他想了想,又補上一句:“關于傅望的。”
謝銘月大概能猜到傅知想拜托她什麽事,無非是在他不在的時候,多看着點傅望,她很快在聊天框打出“好”,又很快把它删掉。
謝銘月蜷縮在床上,微弱的手機光打在她臉上不懷好意的笑容上。
謝銘月:“請人幫忙是相互的,你上次幫我抓壞人,我請你吃飯,這次我幫你照顧傅望,你拿什麽交換?”
傅望:“我再請回來?”
傅望覺得不應該只是請客吃飯這麽簡單,直接說:“你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也可以說出來,就像你說的,咱倆互相交換條件,我不吃虧。”
謝銘月:“你高中的時候哪個學科最好?”
傅知:“數學,我語文和英語最差了。”
謝銘月抱着手機,看着數學兩個字,蒙着被子激動地喊了一聲“yes!”
她學習成績停滞不前,急需一個“老師”輔導她學習,傅知作為剛上大學的大學生是個絕佳的選擇。
謝銘月發出求救:“救救我的數學!”
傅知挑眉一笑,為了學習躲到補習班外面偷聽講課的謝銘月居然也會有被學習打敗的一天。
傅知:“沒問題,你每天晚上和周末可以發一些不會的題給我,我們打視頻給你講。”
就這樣,謝銘月晚上護送傅望回家後,就快速洗漱完鎖上門,開始小傅老師的講題之旅。
在謝銘月期末考試前兩周,傅知大學放假了,他和他爸媽說他回老家,就不去他們那裏。
他把行李箱放爺爺奶奶那,然後跑到出租屋,裏面三只小貓嗷嗷待哺,他哼哧哼哧給小貓洗澡,換了新的貓砂,充足的貓糧和水都備上,他的出租屋仿佛是租給小貓住的。
等他一切收拾好,已經夕陽西下,他在去往學校的路上,又看到了謝銘月的母親蘇紅英,她提着飯盒往學校方向走。
傅知跟上蘇紅英的腳步,到了學校門口,蘇紅英依舊站在上次的位置,癡癡地望着學校裏面。
傅知不知道謝銘月和她母親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麽,但是他能感覺到蘇紅英對謝銘月似乎不像她認知中的不在意,他走上前,輕聲問:“您是謝銘月的媽媽,為什麽不喊她出來拿飯?”
蘇紅英長久的癡望被打斷,她慌忙地看向傅知,愣了一會,說:“你是謝銘月的老師嗎?她……在學校過的怎麽樣?”
傅知覺得他應該算是謝銘月的半個補習老師吧,于是沒有反駁,說:“她在學校過的很好,交了很多好朋友。”
蘇紅英繼續問了許多關于謝銘月的問題,有生活的,學習的,傅知把知道的都如實告訴了蘇紅英。
“太好了,我做的決定是正确的。”蘇紅英釋懷地笑着,抱着飯盒迎着夕陽光踏上歸途。
傅知目光深邃地注視蘇紅英滄桑的背影。
02 醫院
晚上,傅知給謝銘月講題的時候,他突兀地問了一句,“阿姨睡了沒?”
謝銘月以為他是怕他們講題的聲音吵到蘇紅英,于是丢下一句“你等一會,”她蹑手蹑腳地打開門,看到蘇紅英房裏的燈關了,她坐回椅子上,說:“睡了。”
“阿姨每天都在做什麽,你知道嗎?”傅知又問。
這時,謝銘月一頓,疑惑傅知問起蘇紅英,卻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她每天都在上班,晚上回來做些小工。”
“每天嗎?”傅知輕聲喃喃,“那上次我們在家裏吃飯,她沒有去上班嗎?”
謝銘月不喜歡蘇紅英,自然不會注意她每天做什麽,傅知所說的疑問也被她理所當然地遮掩過去了,“可能廠裏不忙,就放假了,也可能她要換工作,那幾天在找新工作,她在家或者不在家,都和我沒有關系。”
“我在學校門口看到過阿姨幾次,”傅知說,他明顯看到手機對面謝銘月的表情發生了變化,是一種既欣喜又厭惡的矛盾表情,“她和別的家長一樣,站在校門口,提着給孩子的飯盒,一直看着學校裏面。”
謝銘月握緊拳頭,撇過頭,沉聲說:“那又怎麽樣?她又不是來給我送飯,我弟弟曾經也是這個學校的學生,她來懷念弟弟,又不是專門為我來的。”
她心裏有過蘇紅英是在等她出來,給她送飯的猜想,可是這個猜想一出來,就被她給否認掉了,蘇紅英可以為了謝欽風做任何事,卻唯獨不會為她謝銘月着想,以前不會,現在不會,以後更不會。
“不要再聊她了,再聊我挂了。”謝銘月握着筆在草稿紙煩躁地塗畫。
傅知繼續講題,心裏卻大致明了,謝銘月面對蘇紅英時,口是心非地拒絕母愛,實際上,她比誰都期盼母親愛自己,但是長期的冷落,讓她對放在明面上的愛也當作沒看見。
如果想要蘇紅英和謝銘月的關系緩和,還得從蘇紅英身上入手。
傅知在學校飯點的時候多次看到蘇紅英,他跟着蘇紅英,發現蘇紅英白天并沒有上班,反而一直在學校到家之間的路上閑逛,蘇紅英能在外面逛整整一天。
漸漸地,他感覺蘇紅英有點不對勁,她有幾次的閑逛好像在尾随別人,傅知對蘇紅英的行蹤更加上心了,他怕蘇紅英精神恍惚,出意外。
結果,傅知在照顧小貓的時候,沒看住蘇紅英,她尾随一家人,被那家人當成了瘋子,打進了醫院。
傅知匆匆忙忙趕到醫院,問了蘇紅英的病房號,飛速上樓來到了蘇紅英的病房,一打開門,蘇紅英正在睡覺,手上挂着吊瓶,蒼老的臉上鼻青臉腫。
他慢慢關上門,去醫生辦公室詢問蘇紅英傷的如何。
傅知從醫生辦公室後,腦袋空白地坐在椅子上,他緩了好久,才記起剛剛醫生和他說的話,“身體上的傷都是次要的,主要是心理問題比較嚴重,需要在醫院多住一段時間調養。”
傅知一直以為蘇紅英的尾随舉動是因為沒休息好或者有什麽苦衷,沒想到是因為心理問題,對于謝銘月家裏的情況,他只是了解了大概,卻無法感同身受。
處在那樣的家庭環境中,蘇紅英患上了嚴重的心理問題,那謝銘月是不是也承擔着壓抑的情緒終日無法纾解的痛苦。
傅知看了看時間,現在謝銘月應該還在學校上課,努力複習,備戰期末,他猶豫着,該不該将蘇紅英的消息告訴謝銘月。
他來到蘇紅英的床邊,凝視着蘇紅英的臉,謝銘月的鼻子和嘴巴像蘇紅英。
蘇紅英睡夠了,悠悠轉醒,一睜眼,目光就和傅知的目光撞上,“老師怎麽來了?醫院是不是打電話給銘月了?銘月現在在哪?”
蘇紅英焦急地坐起身,四下張望,沒看到她的女兒,就一直問謝銘月去哪了。
傅知低頭思考片刻,回答了蘇紅英:“謝銘月在外面給您買東西,我去找她。”
他打車去到謝銘月學校,把謝銘月從學校帶了出來,謝銘月渾渾噩噩地來到醫院,打開病房門看到沉睡的蘇紅英,眼淚嘩嘩地湧出來,她向前猛地一撲,即将撲到病床上時,被傅知攔腰抱起,走出病房。
“阿姨在休息,你這麽生猛地撲過去,肯定會把她弄醒,”傅知勸說道。
聞言,謝銘月一下子不哭了,“她……不是快死了嗎?”
傅知呆愣在原地,他好像去到學校就說了一句話,“你媽媽被打住院了,很嚴重。”
然後他們就火急火燎地趕往醫院,他好像确實沒有說蘇紅英的具體情況,他使勁撓撓頭,在走廊來回踱步,“我也不知道這麽和你說,醫生說了一些專業術語我也聽不懂,反正就一句話,阿姨目前身體還好,就是心理問題有點嚴重。”
“心理問題?”謝銘月抹了一把臉問。
“對,阿姨最近,或許更早以前就開始尾随別人,都是一些幸福的三口之家,醫生說可能是她太想念以前美好的家庭生活,然後遭遇打擊,美好破滅,就埋下了心理問題的根苗,”傅知嘗試解釋得通俗一點。
謝銘月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她緩緩走到窗戶邊,傅知緊張地跟在她身後,謝銘月看着醫院樓下的樹,被風吹得一邊倒,“你說,她是不是和樓下的樹一樣?每天都被生活的壓力壓得喘不過氣,日積月累,哪怕是一件特別小的事,都可能壓垮她。”
謝銘月看過電視劇,裏面患有心理疾病的人都遭受了非常大的壓力,心理壓力和生活壓力的雙重打擊下,那些人慢慢走上了絕路。
蘇紅英每天早出晚歸地工作,家裏的柴米油鹽,和謝欽風的學費都是她在負責,偶爾也會給她買新衣服,她一個人,就這麽帶着強大的毅力走到今天。
她不是神,總是會累的,她累的時候能休息嗎?答案是不能,家裏的頂梁柱塌了,她只是一根小木棍,顫顫巍巍地支撐起這個家,只要稍微松懈一點,這個家随時都有可能垮掉。
“你有想過,阿姨心理問題産生的原因是什麽嗎?”傅知手撐在窗臺上,側頭看她,謝銘月的神色迷茫又痛苦。
她輕輕說:“她太累了……”
傅知見謝銘月依舊在逃避自己,無奈地想起上次他提起蘇紅英的時候,她也是這樣,似乎關于蘇紅英的一切做法,她都無法聯想到蘇紅英是在愛她。
03 誤會
“她每次尾随的人,都是看起來很幸福的一家人,你難道還不明白真正導致她心理問題的原因嗎?”傅知掰過謝銘月的肩膀,與她對視,“你也很擔心阿姨,不是嗎?”
一聽到蘇紅英住院的消息,她便從教室直接跑出來,一路飛奔出校門,他都差點追不上她,就算謝銘月對蘇紅英多麽抵觸,蘇紅英也是她唯一的親人。
“不要等到失去了才後悔,給她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傅知不知為何,看着蘇紅英住院,卻更加擔心謝銘月,同樣的環境裏生活,蘇紅英作為大人尚不能釋懷,而謝銘月還未成年。
謝銘月望着傅知眼裏濃濃的擔憂,她無所适從,輕輕将傅知的手拂下去,她靠在牆上,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我知道了,讓我想想。”
過了一會,病房裏傳來細微的喊聲,“銘月,銘月……”
謝銘月和傅知趕忙沖進病房裏,蘇紅英醒了,她看到謝銘月想扯出一抹笑容,卻将臉上的傷口扯動,笑得很痛苦。
謝銘月心裏泛起酸意,拿起旁邊櫃子上傅知買的蘋果,小聲說:“我去洗個蘋果給你吃。”
“別走。”蘇紅英着急地想要攔住謝銘月,因為動作幅度很大,紮針的地方流下一點鮮血。
謝銘月匆忙返回,把蘇紅英按在床上,“我不走了,我就在這陪你。”
她坐在病床邊,和蘇紅英相顧無言,傅知出去買午飯回來,她們倆依舊是沉默的狀态。
傅知架起桌子,把飯放桌子上,謝銘月攙扶着蘇紅英坐起來,蘇紅英說:“銘月,你老師真好,這麽幫助你,在學校一定要好好學習,不給老師添亂。”
傅知尴尬地看了一眼謝銘月,謝銘月在蘇紅英看不到的地方無聲地笑了,“好,傅老師對我特別照顧,我也很喜歡他。”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傅知打開塑料袋,擺放飯菜的時候手忙腳亂,臉紅地咳嗽幾聲,“這房間空調開的真熱,哈哈哈。”
他聽到謝銘月說喜歡他,心裏頓時小鹿亂撞,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慌亂極了,看到袋子裏的米茶,他将米茶一人一碗分放在她們面前,“我就打包了兩碗米茶,這家的米茶我喝過,就比喬叔店裏的遜色一點。”
謝銘月端起米茶喝了一口,點點頭,“比喬叔店裏的味道淡些。”
蘇紅英看了面前的米茶良久,說:“銘月爸爸特別喜歡喝,以前,銘月爸爸打工回家,無論夏天還是冬天,我每天都給他煮米茶喝。”
謝銘月又喝了一口米茶,她也是通過喝米茶,來懷念自己的父親,似乎手邊有一碗米茶,她的父親就從未離去一般,一直陪伴着她。
“都說女兒像爸爸,謝銘月也和她爸爸一樣喜歡喝。”傅知說。
蘇紅英詫異地擡頭說:“我記得銘月不喜歡喝米茶,之前家裏煮的米茶都被倒掉了,我以為你們姐弟倆不喜歡喝,就再也沒煮過了。”
“不是我不喜歡,是謝欽風不喜歡,”謝銘月悶悶地說:“我喜不喜歡米茶重要嗎?”
蘇紅英覺得自己把什麽事情搞錯了,慢慢抓住謝銘月的手,“銘月,在這個世界上,我的家人只剩你了。”
謝銘月看着蘇紅英的握住她的手,沒有回握,也沒有掙開。
傅知嘆了一口氣,面前的這對母女糾結又別扭,明明互相對對方都有期盼,卻都死死咬住嘴巴不松口,倔強的性子真是從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既然如此,他只能委婉地讓她們打開心結。
“上次在校門口銘月媽媽問了很多關于謝銘月的事,不知道現在有沒有什麽想問的?”傅知假裝不經意地問。
蘇紅英每次來學校都沒有告訴謝銘月,這回被傅知戳穿,有些局促地說:“哪個媽媽不關心女兒的學習成績,我就是随口問問。”
“那你手裏提着的飯盒呢?”傅知緊接着問,“在學校飯點的時候,和其他家長一起等在校門口,難道不是想給自己的女兒送飯嗎?”
謝銘月的眼睛死死盯住蘇紅英,問:“他說的是不是真的?你來學校是為了我,蘇紅英,你說實話,不要騙我。”
蘇紅英在兩人的注視下,坐立不安,她突然口渴的厲害,将米茶一飲而盡,淚水一滴一滴落下,掉在被子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是!他們覺得我有神經病,幾乎所有的廠都不要我,我閑在家裏很想你,就去你學校看你,我想像別的家長一樣給你送飯,想知道你在學校過得好不好,但是我不敢跟你說,怕我去了學校,你嫌棄我給你丢臉。”
謝銘月覺得蘇紅英重男輕女,不在乎她,所以沒有主動找過蘇紅英,蘇紅英覺得女兒不喜歡自己,和自己的兒子一樣厭惡自己,所以也從沒有和女兒在一個屋子心平氣和地聊天,坦露自己的心意。
傅知覺得這是個很好的機會,“你們母女倆之間的誤會自己解決,我去外面吃。”
他夾了點菜到碗裏,起身走到病房外面,把病房的空間留給母女倆。
謝銘月委屈極了,她低着頭,手揪着衣角打轉,“我以為你只喜歡謝欽風,不喜歡我。”
蘇紅英的心裏悶悶地疼,比她身上的傷還要疼百倍,她不清楚女兒疏離自己的原因,這時才明白原來都是自己的所作所為,才讓女兒與自己越來越遠。
她懦弱卻倔強,既想要這個家平穩度日子,又不主動關心自己的女兒,她的兒子想要什麽她就給什麽,卻忽略了自己女兒的感受。
“傻孩子,你是我的女兒啊,我怎麽可能不喜歡你?”蘇紅英抱住謝銘月,輕柔地拍拍她的肩膀,“你和欽風都是我的孩子,是我的錯,自從你們父親去世後,我忙于工作,你們還這麽小,我卻放任你們獨自成長,對不起。”
謝銘月放聲痛哭,這個懷抱她在心裏暗暗地期盼了無數回,她每次都下定決心逃離這個家,其實也是在與自己真正的所求漸行漸遠,還好,此時的懷抱來得不晚。
母女倆抱着哭了一會兒,謝銘月從蘇紅英的懷裏擡起頭來,問出了一個困擾她多年的疑惑:“當時弟弟年紀到了,要上小學,我也即将小升初,你為什麽沒有問過我的意見,就幫我辍學了?”
蘇紅英深深地看了謝銘月一眼,“我問過你的。”
謝銘月完全沒有印象,蘇紅英當初選擇讓她辍學,可以說是謝銘月讨厭這個家的起點,現在蘇紅英說,她曾經問過她?
謝銘月情緒激動地追問:“什麽時候?為什麽我完全不記得了?”
“就在你五年級暑假過生日那天,我把你抱上床,問了你,假如你和你弟弟只有一個人能上學,你會選擇讓誰上學?”
蘇紅英回想起那天晚上,小小的謝銘月蒙在被子裏,露出半個腦袋,眼睛明亮得猶如冬日暖陽,她問出讓誰上學後,謝銘月稚嫩的童音響起:“媽媽,我想要讓弟弟上學,學校是個很有趣的地方,裏面有好多小朋友可以陪我一起玩,我想要他們也陪弟弟玩。”
于是,蘇紅英就為謝欽風辦了入學申請,并為謝銘月辦了辍學。
04 重歸于好
謝銘月記憶的迷霧漸漸散開,那年夏天的對話在她腦海中漸漸清晰。
“銘月啊,你爸爸不在了,媽媽每天賺錢,過得好累,現在只能支撐你和你弟弟其中一個人上學,你來為媽媽做選擇,好嗎?”蘇紅英疲憊的眼皮耷拉下來,她每日每夜的工作所賺的錢根本不夠兩個孩子上學,她真的已經走投無路。
只要謝銘月說她想要繼續讀書,她絕無二話,她會繼續供着女兒讀書,但是謝銘月選擇了讓謝欽風上學。
夜以繼日的工作和對女兒的愧疚讓她無地自容,她痛恨自己的能力不足,癡想妄想自己可以照顧好兩個孩子,可現實給她狠狠上了一課,兩個孩子她都沒能照顧好。
謝銘月怎麽都沒有想到,困住她這麽多年,不願意親近這個家的原因,居然只是一個被她遺忘的誤會。
每次看到蘇紅英為謝欽風鞍前馬後,恨不得連天上的星星都摘下來給他,她就特別嫉妒謝欽風,情緒每每陷入煎熬,如今,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固步自封,不願意朝這個家邁出一步。
她們兩人都在深深地自責,相互之間吐露了許多之前對方不知道的事情,一個誤會的解開,将會連帶着許多誤會同時解開。
她們聊了整整一個晚上,第二天護士來查房的時候,知道蘇紅英一晚上沒睡覺,埋怨了幾句謝銘月身為子女,不好好照顧病人。
母女倆相視一笑,又聊了一會兒,謝銘月準備下樓買早餐。
一打開門,發現傅知坐在在門口的椅子上玩手機,他手裏提着早餐。
“餓了吧?剛買的,還是熱的。”傅知把早餐遞給謝銘月。
“你就沒有什麽想問的?”謝銘月戳了戳傅知。
“沒有啊,”傅知翹起二郎腿,“一會兒吃完你去學校上課,馬上要期末考試了,阿姨交給我來照顧就行。”
謝銘月一下子蔫了,她現在困得不行,實在沒有力氣去學校,“明天去好不好?我昨天一晚上沒睡,好困。”
傅知立馬放下二郎腿,站起來仔細看着謝銘月眼底的黑眼圈,正色道:“你們有再多話聊,也要注意休息啊。”
謝銘月适時地打了個哈欠,眼睛酸澀,擠出點眼淚,眼睛濕漉漉地望着傅知。
他擺了擺手,無奈說:“吃完早餐就去睡吧。”
謝銘月提着早餐,開心地笑着,“謝了。”
她和蘇紅英吃完早飯後,一起擠在窄小的病床上,謝銘月抱着蘇紅英的腰,別扭地垂下頭,在蘇紅英的耳邊說:“媽,好夢。”
蘇紅英內心無比欣慰,時隔多年,她的女兒再次喊她媽媽,說明謝銘月的心裏已經徹底放下過往,承認她這個母親,她的眼角濕潤,也對謝銘月說,“你也好夢,”兩人一同進入夢鄉,做了一個甜蜜的美夢。
謝銘月的期末考試安排在了下周一、周二和周三,她在傅知的幫助下努力攻克難題,迎戰考試。
喬青涵在第三天晚上來看望蘇紅英,匆匆說了一些關心的話就走了。
在周末的時候,喬青涵和李唐他們也來醫院了,喬青涵帶了些自己家的飯菜,李唐他們則是買了些水果和牛奶。
傅知站在門口,看病房裏面一片歡聲笑語,蘇紅英旁邊前一天住院的病人也和他們聊的熱火朝天。
傅望從病房裏退出來,以傅知的視角好奇地看向病房內,他發現哥哥一直在看着銘月姐姐,嘴角挂着的笑意久久不散。
“你喜歡姐姐?”傅望突然問。
傅知扭頭看向傅望,弟弟以為自己發現了哥哥的秘密,傻呵呵地笑着,傅知苦笑道:“對啊,我喜歡姐姐,你不喜歡嗎?”
傅望搖頭,糾正道:“我喜歡姐姐,是弟弟對姐姐的喜歡,我把姐姐當做我的家人,但是哥哥,你喜歡銘月姐姐,是爸爸對媽媽的喜歡,是電視劇裏男主角對女主角的喜歡。”
傅知沒想到他的弟弟平日裏憨裏憨氣,內心竟然如此細膩,是第一個察覺到他對謝銘月的情感的人,他沒有說話,又轉回目光看謝銘月。
病房裏的謝銘月在朋友和母親的圍繞下容光煥發,氣色紅潤,比他第一次見到窩在小角落裏偷聽的謝銘月更加漂亮,有色彩。
他确實喜歡謝銘月,也許是在她将傅望從壞學生的手下解救出來的時候就喜歡上了,也許是一起抓壞人時,謝銘月勇敢無畏的身姿吸引了他,也許在那個秋高氣爽的季節,謝銘月笑着說要帶他一起嘗試米茶的時候,他就對她有了好感。
“哥哥,我說的對不對?對不對啊?”傅望一直追問。
剛好走到門口,準備到走廊透氣的謝銘月也好奇地湊過來,問:“什麽說的對不對?”
傅知的大手糊上傅望的臉,堵住他的嘴,開朗地笑道:“沒什麽,他想吃棒棒糖,我一會出去給他買。”
“一起呗,正好我也要出去走走,病房暖氣開得太足,人在裏面有點悶。”
傅知把傅望推進病房,掩上門,與謝銘月肩并肩走着,他們一起坐電梯下樓,到旁邊的百貨超市逛了一會,傅知買了十根阿爾卑斯,牛奶口味,他把五根棒棒糖塞到謝銘月手裏,腼腆地淺笑:“我看你經常給燕雁他們糖吃。”
謝銘月把糖放兜裏,和一些散裝水果糖混在一起,“其實,那些糖是我媽偷偷放我書包裏的,我還以為是賣家好心送的小禮物。”
他們走出超市,漫步在街道上,路兩邊的樹被寒風吹的沙沙作響,謝銘月的手插在衣服口袋裏取暖,“嘶!在病房裏面悶,出來了又冷,不知道今年冬天會不會下雪?”
“我猜會。”傅知說,他步伐慢慢加快,走在謝銘月的前面。
“借你吉言咯!如果雪下得大,我邀請你們出來打雪仗。”謝銘月以前只和喬青涵一起打過雪仗,如今她有了許多新朋友,今年的打雪仗活動一定特別熱鬧。
傅知突然停住腳步,謝銘月一不留神,撞了上去,捂住額頭,“怎麽突然不走了?”
傅知轉過身,他的身材高大,站在謝銘月面前,距離又很近,在路人眼裏,他們好像在擁抱,謝銘月臉紅着退後一步,與傅知拉開距離。
她覺得和傅知靠得太近,她的呼吸都變得急促,好像傅知剝奪了她周圍的氧氣,只有遠離他,她才能正常呼吸。
傅知今天沒戴帽子,謝銘月仰起頭看他時,能清楚地看到他俊秀的眉眼,在溫柔地注視她,甚至她能在那雙清澈的眼睛裏看到她的倒影。
“今天風大,要把衣服拉好,別感冒了。”傅知擡手,修長的手指捏住謝銘月拉到一半的拉鏈,緩慢地拉到最上面的衣領。
拉拉鏈的聲音在謝銘月耳邊一直回蕩,她把下半張臉埋進立起的衣領中,喉嚨幹燥地哼了幾聲,“回去吧,我透氣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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