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告白

告白

01 邁出一步的燕雁

被哥哥推進病房的傅望撞到了要去上廁所的燕雁，燕雁險些摔倒，情急之下伸手拉住傅望書包背帶才穩住身體。

兩人都站穩後，燕雁連忙松開傅望的書包背帶，滿臉通紅地道歉：“對不起。”

傅望好奇地看着燕雁，臉紅得和蘋果一樣，“你是姐姐的朋友，我也應該叫你姐姐，剛剛我被哥哥推進來，不小心撞到姐姐，是哥哥的問題，不需要姐姐說對不起。”

燕雁側身，長長的頭發披落，遮住她的臉，避開了傅望探知的目光，她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傅望身後的廁所，“我要上廁所。”

燕雁和不熟悉的人說話，聲音控制不住地發抖，音量很小，傅望沒有聽清，他走近幾步，睜着大眼睛單純地問：“你說什麽？”

燕雁的社恐症又犯了，傅望一靠近，她腦子一熱，貼着牆壁，手忙腳亂地進了廁所，迅速把門關上，傅望被燕雁的一系列操作弄得摸不清頭腦。

燕雁沒有松開廁所門的把手，她的心怦怦直跳，好不容易習慣了和謝銘月、喬青涵做朋友，之後又來了傅知、李唐，她也在盡力壓制自己的內心的惶恐，和她不熟悉的人交談。

因為初中的經歷，燕雁恐懼與人社交，是謝銘月帶領她邁出社交的第一步，之後又帶領着她交了許多朋友，她喜歡這種做什麽事都有人陪伴的感覺。

她什麽都依靠謝銘月，她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了，只有她獨自一人勇敢地走出那一步，才算真正擺脫以往經歷的束縛。

燕雁上完廁所後，面對鏡子裏的自己，圓圓的臉蛋上綻放出璀璨的笑容，握拳給自己打氣，“加油，燕雁！”

她下定決心，要主動找別人交談，她拿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堅定地打開門。

傅望還站在門口，盯着地面發呆。

“傅望。”燕雁鼓足勇氣主動喊出名字。

她的腦子裏面一片空白，一時不知道該找什麽話題開啓聊天，傅望看着她，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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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雁的心跳越來越快，臉越來越紅，她眼一閉，心一橫，問：“你和謝銘月是怎麽認識的？”

問完後，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謝銘月和她說過兩人相識的過程，傅望是在被別的學生欺淩時，謝銘月路過救了他。

她以前在大城市讀初中的時候，就是被別人欺負的對象，遭受了整整一年的校園霸淩，她明白校園霸淩對一個學生來講，是多麽痛不欲生，難以忘懷的記憶，她自己都不願意回想起那段記憶，現在居然在傅望面前提起這個問題。

燕雁手足無措，結結巴巴地想要道歉，卻見傅望神采奕奕地敘說姐姐救他的全過程，什麽女俠從天而降，什麽仙女前來拯救他，傅望深情并茂地贊美謝銘月，全然沒有被欺淩的後怕。

燕雁面對這個心大又傻呵呵的少年，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同傅望聊天，讓她的內心無比寧靜，她在不知不覺中，說了幾句她在初中的事。

傅望和她都經歷過校園霸淩，既然傅望能坦然說出來，她為何不能坦然面對？

謝銘月和傅知回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傅望在筆劃着說：“我家養了一只這麽大的狗，到時候你帶着我家的狗，就不用怕那些壞人了。”

“你家養狗啦？”謝銘月歪頭問。

“爺爺奶奶養的阿拉斯加，能睡又能吃，現在胖的跟豬一樣。”傅知說，他把五根棒棒糖給了傅望，傅望只留一根，其他都送給了燕雁。

傅知使勁揉揉傅望毛茸茸的腦袋，對謝銘月和燕雁說：“我只給他請了半天假，他該去補習班上課了，我先送他過去。”

他們走後，燕雁又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她和傅望沒有障礙地聊了二十幾分鐘，她此時全身的細胞都愉快地跳動着。

在不久的将來，她行走于漫長的人生道路上，将有許多朋友與她共行。

蘇紅英住院的日子裏，謝銘月的朋友經常來看望她，也會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

時間慢慢過去，到了期末考試的最後一天，考完最後一門學科英語，這所學校的學生即将迎來長達一個月的寒假。

傅知來學校接傅望回家，與謝銘月同路走了一會兒，一群不速之客在他們的必經之路已等候多時。

陳子航站在一夥看起來不好惹的混混當中，雙手插兜，對他旁邊的肌肉男說：“就是他們，身上有很多錢，那個女的還是謝欽風的姐姐。”

肌肉男吐了一口痰，腳在痰上碾了又碾，“奶奶的，就是謝欽風那小子害得我和我兄弟在局子裏待了十五天，這筆賬我一定要在他姐姐身上讨回來。”

傅知看着前方烏泱泱的十幾個人，傅望怯生生地躲在他身後，只露出一雙眼睛恐懼地盯着陳子航，這個人打了他很多次，打的他特別疼。

謝銘月沉默地站着，傅知看了她好幾眼，發現她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吓傻了，還是根本不怕他們，傅知咬牙把謝銘月拉過來，将他們都護在身後。

“你們想幹嘛？”傅知皺眉大聲問。

他數了一下對面的人數，總共十三個，除了最前面的肌肉男，其他都是細胳膊細腿，他上次打架還是在高二的時候，和別的學校學生争街道籃球場使用權大幹了一架，他一個人一打五。

如今的情況，他要一打十三，也不知道打不打得過，傅知心裏沒底。

“也不幹嘛，哥們幾個最近網吧通宵，沒錢了，想找你們借點，”肌肉男指着謝銘月，“還有她留下，她弟弟害我們進局子，得向她讨要一點利息。”

“你認識我弟弟？”謝銘月平靜地看着那群不良少年團體，內心嗤笑。

他們都是些辍學在家混日子的混混，她跑外賣的時候經常看到他們學校附近抽煙，看到學生繞着他們走，就以為自己是這方很厲害的黑勢力，其實都是裝模作樣，沒進過社會的廢物。

“要我說，謝欽風就是該死，就是死的太不是時候了，偏偏和我們一起在後山騎車的時候撞死了，讓我們平白無故惹一身騷。”提到謝欽風，肌肉男就來氣，嘴毒地詛咒他。

當初，陳子航介紹謝欽風給他們認識，但是肌肉男看謝欽風脾氣暴躁還沒本事，嫌棄他們衣服穿的土，煙抽的便宜，他看在陳子航的面子上，沒和他計較，也不想和他有交集。

結果謝欽風這人覺得和他們站在一起有面子，舔着臉要融入他們，誇下海口，說他有一輛限量版名牌摩托車。

他們信以為真，去後山看謝欽風的摩托車，謝欽風一個人在馬路上騎車飛馳，速度太快撞馬路牙子上死了，他們因此被警察帶到局子裏喝茶，肌肉男和他的小弟們都恨死謝欽風了。

02 打架

謝銘月心裏堵得慌，深呼吸按捺住想要沖上去揍他們的沖動，咬牙吐出兩個字：“小醜。”

這兩個字把那群混混惹火了，肌肉男展示他碩大的肌肉，面容猙獰，“別不識擡舉，我沙包大的拳頭打在你臉上，保管你們腫成豬頭。”

“別和他們廢話，看他們的樣子，就不想給錢，直接打到他們求饒好了。”陳子航适時地拱火，眼神輕蔑地看着謝銘月，上次的仇他說過會報的。

肌肉男帶着他的弟兄們叫喊着沖上來，傅知瞥了一眼路邊的監控，手在兜裏掏出什麽東西，朝那群混混身上一撒。

“跑！”傅知拉着謝銘月和傅望轉身就跑。

混混們被堅硬的棒棒糖砸哪疼哪，一眨眼，面前的人都跑遠了，他們奮勇直追。

“跑什麽？我又不怕他們。”謝銘月聽到後面混混的叫喊聲，難聽至極，真想一人一腳踢到他們閉嘴。

“他們人多，我們找警察叔叔幫忙，”傅知拿出手機撥打報警電話，挂斷後說：“警察叔叔說十分鐘後到。”

“我可以跑十分鐘，但是你弟弟好像不行了。”謝銘月頭側到旁邊，用餘光觀察傅望的情況，傅望“呼哧呼哧”地大口呼吸，臉蛋憋得通紅，好像下一秒就要暈厥過去。

傅知驚異地回頭，速度慢了下來，兩三分鐘後，混混就追上他們，将他們包圍起來。

混混們都手抵膝蓋，彎腰喘氣，上氣不接下氣地放狠話，傅知根本聽不清他們說的什麽，倒是肌肉男，不愧是老大，是混混當中唯一一個站着和他們說話的人。

肌肉男把一根阿爾卑斯丢在傅知腳下，“好小子，拿棒棒糖當暗器，我還是第一次見。”

“你現在見到也不晚，多學着點，棒棒糖砸人很疼的。”傅知譏笑着說。

肌肉男第一個沖上來，大混戰由此展開，傅知一腳踹在肌肉男的胸膛上，留下大大的腳印，他把傅望推給謝銘月，大聲囑咐：“一會我打開個口子，你們先出去。”

傅知挨了幾下拳頭，還能忍受，混混們被傅知拍打籃球的大手一巴掌揮到地上，直接懵了，被打的地方疼得厲害，好像密密麻麻的螞蟻在啃食他們的肌膚，他們躺在地上，有的捂住肩膀，有的捂住腿，一時間，竟然都站不起來了。

奮戰到最後，只有肌肉男還在堅持，咬牙和傅知你來我往，其實內心疼得哭出一個太平洋了，堅持到現在不是因為兄弟情義，而是他寧死守護的面子。

謝銘月在旁邊有時會找準時機，給肌肉男一腳，肌肉男是腹背受敵，身前傅知與他正面對抗，身後謝銘月暗地偷襲。

等警察到來時，最先解脫的是肌肉男，他把雙手送到警察面前，大聲哭喊着：“铐我吧，我要進局子，嗚嗚嗚。”

經歷了這場大戰，傅知受了一些傷，身上有幾道淤青，把傅望送回家後，謝銘月陪他去醫院檢查，沒什麽大問題。

作為當事人的謝銘月、傅知和傅望，在幾天後被警察傳喚到警察局做了筆錄，謝銘月走出警察局，呼吸外面的新鮮空氣，她在混混的口中了解了謝欽風撞車的經過，時隔幾個月，她的情緒依舊會在謝欽風名字出現時産生波動。

對于謝長陽和謝欽風的死，她永遠無法忘懷，她做不到以平常心對待。

她把衣櫃裏謝欽風的初中課本拿出來，放回到謝欽風房間的書架上。

就這樣吧，人死後，如果連家人都不懷念他們，那麽，他們的靈魂就算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了。

寒假的一個月，傅知對謝銘月出奇地好，喬青涵看在眼裏，在心底偷笑，她初中時長得漂亮，學習成績也不錯，有很多男生給她遞過情書，全被她拒絕了。

所以，傅知對謝銘月的心思，喬青涵早就注意到了，她就想看看謝銘月這個悶葫蘆啥時候能開竅。

學校開學時，傅知請假也要送傅望來學校，就是為了看一眼隔壁班的謝銘月。

謝銘月正在收拾課桌，旁邊的燕雁戳了戳她，手指向窗外，“傅知在看你。”

謝銘月停下動作，走出教室，問：“你什麽時候開學？”

“快了。”傅知扭捏地回道，其實大學前幾天就開學了，他為了等到高中開學，請了好幾天的假。

他的右手在兜裏動來動去，摩挲着一個首飾盒，他想把這個禮物送給謝銘月。

“老師馬上要來班上開小會，我得進去收拾東西了，”謝銘月揮了揮手，“周末見。”

“等等！”傅知叫住她，把禮物塞到謝銘月手裏，“開學禮物。”

說完，傅知轉身進了傅望的班級，不給謝銘月一點反應的時間，傅知也得幫傅望整理東西。

高一1班的教室裏，幾乎所有人都在看放垃圾桶的角落位置，傅知今天只是普通黑羽絨服配黑褲的裝扮，看着有種冷酷的帥氣，許多女生被這麽近的美貌驚得倒吸一口涼氣。

傅知幫傅望把桌椅擦幹淨，書本擺好後，看了一眼座位旁邊的垃圾桶，把它往牆角推了推，之後語重心長地叮囑傅望要好好吃飯，有什麽事要及時和哥哥說。

傅知走後，原本瞧不起傅望是個智商障礙兒童的同學都圍了上來，争先恐後地尋求他哥哥的信息。

每個人一張嘴，一個教室四十幾個人，便有四十幾張嘴，四十幾張嘴同時說話，吵得傅望頭昏腦脹。

傅知送的禮物被謝銘月放在抽屜裏，直到謝銘月晚上回家才打開，是條銀制手鏈，十分好看，款式簡約，一個小月亮在中間，兩顆星星簇擁着月亮。

謝銘月将它戴在手腕上，對着天花板老舊的燈，在昏暗的燈光下，手鏈所散發的光芒格外耀眼，她拍了一張佩戴手鏈的照片發給傅知，“我很喜歡這個禮物。”

傅知速度很快地回了一句：“你戴着很漂亮，希望你一直戴着它。”

指尖輕觸手鏈上的月亮，謝銘月感覺自己的心在此刻仿佛漏了一拍，她的腦海中自動生成傅知親口說出這句話的模樣，她的臉又開始發燙，她最近只要看到傅知就不會想起他，如果她看不到傅知，就會滿腦子都是傅知。

“清醒點！”謝銘月拍拍自己的臉，給傅知回複了一個小貓鞠躬感謝的表情包後，就蒙起被子睡覺。

睡着了之後，就不會想到他了。

開學一個月不到，謝銘月和她媽媽又鬧別扭了，蘇紅英覺得住院費錢，學校之前賠的錢都花了大半，她吵着鬧着要出院，謝銘月堅決反對。

傅知從醫生那回來的時候，就看到謝銘月氣鼓鼓地站在病房外面，傅知伸手想拉謝銘月進病房，謝銘月身子一扭躲開了。

03 溫馨的飯局

“我不進去，一進去她就罵我，我才不找氣受。”謝銘月撇着嘴，雙手抱胸，眉頭高高皺起。

傅知覺得她現在生氣的表情和家裏那三只貓生氣時的表情一模一樣，特別可愛，讓人想像撸貓一樣，也給生氣的謝銘月順順毛。

他走進病房，蘇紅英也在翹氣，側着頭看向窗戶外的天空默不作聲，病床旁的桌子上還放着謝銘月買來的晚飯，飯菜的熱氣散盡了，蘇紅英都沒吃一口。

傅知站在門口，左看看謝銘月，右看看蘇紅英，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果然是親生的，脾氣都一樣的犟。

傅知退出去，将門掩上，學着謝銘月雙手抱胸，嘴巴撅起，兩人面對面地“生氣委屈”。

謝銘月一下子氣笑了，拳頭帶着力氣地捶了一下傅知的胸口，“不許學我！”

傅知朗聲笑着，說：“你上次也學過我，咱們扯平了。”

他望了一眼病房內，沉聲說：“要不讓阿姨回家吧，醫生也說過，只要她沒有什麽異常的舉動，就可以出院觀察了。”

“可是，我想讓她健健康康地回家，不管是身體上的病，還是心理上的病，我都要治好她。”謝銘月堅持自己的想法，她只有蘇紅英一個親人了。

不管怎樣，蘇紅英必須要好好的。

“你想要治好她心理上的病，是不是要多注意她的感受？如果阿姨執意要回家的話，你也拿她沒辦法，而且治愈她心理疾病的良藥，不就是你嗎？”傅知輕聲問。

謝銘月何嘗不知道要順應蘇紅英的想法，長期的情緒低落對心理疾病只有壞處，沒有好處，但是他們家的情況特殊，她每天上學，根本不能時刻注意蘇紅英的動向，蘇紅英要是一不小心發生意外，她将追悔莫及。

在醫院裏，至少還有護士和病房的病友能和蘇紅英說說話。

“心理問題一旦存在了，就沒有完完全全的痊愈，你能把她困在醫院一輩子嗎？銘月，相信阿姨，她不會讓你失望，走出病房，她也能健健康康地活着。”

謝銘月深深地看了一眼傅知，再三确認：“醫生真的說可以出院了嗎？”

“真的，你不放心的話，我們一起再去問一下醫生。”

傅知剛邁開步子，謝銘月就拉住了他，垂下腦袋，吐出一口氣，整個人松弛下來，“不用去找醫生了，明天辦理出院。”

蘇紅英如願以償地回到了她們的家，家裏一如既往地冷清，蘇紅英卻難得地露出笑顏，懷念地摸過家裏的桌子、椅子、冰箱……

“銘月，下周學校放假了，把你的朋友叫到家裏來吃飯吧，上次他們來，我都沒機會露一手，下周末一定要讓你朋友嘗嘗媽媽的手藝。”蘇紅英想以謝銘月媽媽的身份為一直幫助她女兒的小朋友們做一桌子好菜，來彌補上次的遺憾。

上次謝銘月帶朋友到家裏做客，她卻一個人躲在房間裏，實在說不過去。

謝銘月邀請了傅知、喬青涵、燕雁、李唐和傅望，他們為謝銘月媽媽能夠病情好轉出院而感到高興，在上門的時候，紛紛送上自己準備的小禮物。

“阿姨你看，這個發夾銘月也有一對，我就想着買一對送給阿姨，剛好可以和銘月組成母女款，您帶上一定特別好看。”喬青涵送上漂亮的鑽石發夾。

謝銘月幫蘇紅英夾在頭發上，退後仔細打量，點頭淺笑說：“好看。”

“謝銘月，你把發夾也戴上，我幫你們母女倆拍張合照。”傅知提議道。

其他人也在起哄，覺得這是個很棒的提議，謝銘月小跑到自己房間拿出發夾戴上，傅知手機鏡頭對準謝銘月和蘇紅英，“挨得近點，好好好，就這樣，非常好。”

傅知拍好後，給謝銘月看，照片中的母女臉色挂着幸福的微笑，互相搭着手，顯得十分親近，仿佛她們之間将近十年的冷戰皆為虛妄。

謝銘月和蘇紅英一起燒了一大桌子好菜，都是詢問了每個人的喜好做的，其他人想來廚房打下手，被她們趕了出去，“就在外面好好玩，做飯的事我們來。”

飯桌上，七個人圍成一圈，其樂融融，蘇紅英端來一大鍋煮好的米茶，給每個人都盛了一碗，當她将最後一碗放在謝銘月手邊時，眼睛慈愛地看着她。

“媽媽之前誤以為你不喜歡喝米茶，現在我知道了，以後媽媽每天都會為你煮新鮮的米茶，只要你喝不膩，我就一直煮，煮到你畢業，煮到你工作，煮到你找到能與你相守一生的人。”

謝銘月端起碗喝了一口，看着周圍這麽多對她好的人都在，霎時間覺得有些感動，淚水嘩啦嘩啦地流下來，她裝作生氣地說：“真是的，這麽快樂的時候，說出這些話讓我忍不住想哭，我本來也不是個愛哭的人，嗚嗚嗚。”

謝銘月邊喝邊哭，口中彌漫着童年的味道，她小時候喝的第一口米茶便是蘇紅英煮的米茶，如今再次喝到記憶中的味道，讓她仿佛重新回到了往日幸福的四口之家生活。

慈祥和藹的父親，溫柔解意的母親，懂事堅強的姐姐，活潑可愛的弟弟。

只可惜往日不再現，她們所能做到的，就是珍惜眼前人，過好當下的生活。

傅知附耳傅望，嘀咕了一句話，傅望聽了之後，兩眼放光，不顧傅知的阻攔，對謝銘月大喊：“姐姐！我哥叫我把小哭包的稱號讓給你！”

在座的人都笑了，喬青涵直呼：“說得對。”

傅知一個腦瓜崩賞給傅望，尴尬地沖謝銘月笑，“這小子瞎說。”

謝銘月臉上帶着淚痕，向傅知回以燦爛的笑，扭頭就把傅知假冒學校老師的事告訴了蘇紅英，還添油加醋地說傅知如何威脅她，讓她不要告訴蘇紅英。

傅知在旁邊急忙解釋，謝銘月和傅知你一言我一語，蘇紅英當然選擇相信自己女兒的話，神色正經地對傅知說：“小傅老師……不對，小傅，你不應該這樣做。”

傅知哭笑不得，對暗地裏沖他做鬼臉的謝銘月擺出可憐兮兮的樣子。

他以後還指望叫蘇紅英伯母的，假如蘇紅英對他印象不好，他真是的沒地哭了。

吃到中途，李唐高興地分享了一個消息：“我終于進籃球社了，你們不知道，當我和他們1V1的時候，幾乎都是碾壓打過去的。”

“還不是傅知教得好，他寒假的時候只要天氣好就去廣場那邊看你打球。”喬青涵說。

李唐趕緊替傅知夾菜倒水，給傅知整得不好意思，“夠了夠了，菜都滿出來了。”

在這個小小的屋子裏，青春洋溢的少年們都在敘述自己的故事，一場如酒般醇厚綿長的暗戀也在悄然進行。

傅知每每和謝銘月獨處時，都非常開心，心裏跟浸了蜜似的甜絲絲的，他樂她所樂，憂她所憂，與她相處的每個瞬間他都銘記于心。

04 甜蜜

轉眼間，謝銘月的十八歲生日到來，傅知向謝銘月索求了兩個小時的私人時間，把喬青涵他們都打發去看電影了。

傅知推開出租屋的門，裏面三只被養得肥嘟嘟的貓守在門口，一看見傅知就“喵喵喵”地叫着，謝銘月捂住嘴巴，驚訝地蹲下身，撫摸貓咪：“好可愛啊！”

三只貓中有一只三花和兩只橘貓，三花叫聲又軟又甜，謝銘月被迷得走不動道，愛不釋手地揉搓貓咪柔軟的毛，旁邊的橘貓也不甘示弱，翻身、露肚皮、打呼嚕，想要争寵。

“抓投毒壞人的時候，我遇到了這幾只流浪貓，它們那時候還小，貓媽媽被毒死了，我怕它們度過不了冬天，就把它們帶回家養起來了，”傅知拿出一個貓罐頭，打開倒在盤裏，三只貓都乖乖站着等待吃的。

盤子放在地上，貓咪們圍着盤子慢慢舔食，傅知抓了抓三花的腦袋，接着說：“它們現在長大了，我想把它們送給你，你說過，那只小黑狗特別親人，也很喜歡跟着你，現在，我想讓這三只小生命繼續陪伴着你。”

謝銘月沒想到傅知會将這三只貓當作生日禮物送給她，小貓們都長相喜人，毛色健康，說明主人照顧地很好，很喜歡這些小家夥們，對于傅知來說一定也是極其重要的存在。

“它們是你精心養大的，我不能接受，其實你随便送我一個小禮物，我都會很開心。”謝銘月嚴肅地說，她即使喜歡小貓，也不能将這些貓從傅知身邊搶走。

傅知溫柔地注視她，轉身從他的卧室裏拿出一只小狗玩偶，“就猜到你不會收，那這個玩偶你一定要收下，至于這屋子的貓，我會一直養在這裏，你要是想撸貓了，歡迎随時過來，小貓們都在這裏等你。”

傅知把這個屋子的鑰匙留了一把給謝銘月，連帶着小狗玩偶一起送給謝銘月。

這樣算下來，他總共送了三只貓和一只狗，貓狗雙全。

謝銘月怔怔地看着小狗玩偶，一絲酸澀湧上心頭，這個小狗玩偶和小黑狗長得極其相似，細細的尾巴，短小的四肢。

她和傅知提起過小黑狗，卻沒有描述過小黑狗長什麽樣子，傅知居然機緣巧合地做出了一個和小黑狗幾乎一模一樣的玩偶。

“玩偶是我自己動手做的，我已經盡力了，有些線頭，針腳不好看啥的毛病，多多包涵。”傅知羞澀地笑，他的手上還有幾個針孔傷不敢露出來。

“謝謝你，傅知，這個玩偶我很喜歡，”謝銘月緊緊抱住小狗玩偶，“也謝謝你一直陪在我身邊。”

在遇見傅知後，謝銘月經歷了許多事，傅知給予她提供了許多溫暖，有時候謝銘月會覺得，傅知是上天派過來改變她人生的天使，對此她感激不盡。

“我願意一直陪着你，”傅知調笑說，他如黑曜石一般幽深的眼睛內藏着無限的深情，“我最近又請教了一下阿姨煮米茶的水米比例，說不定以後你一個人要喝我和阿姨兩個人的米茶了！”

為自己未來的女朋友做飯嘛，理所應當。

謝銘月這個呆木頭愛不釋手地抱緊小狗玩偶，與小狗鼻子貼貼，至于傅知話語中隐含的表白意思，她沒有深思，專心和屋子裏的三只胖貓玩耍。

傅知默默暗戀，陪伴謝銘月度過了三個春夏秋冬，轉眼間謝銘月就要上大學。

高考考完數學後，謝銘月提前十分鐘出來了，她激動地撲到傅知懷裏，“你昨晚壓的數學大題中了一個！我一看到題目，就知道數學穩了。”

謝銘月覺得傅知這位補習老師盡職盡責，是個不可多得的好老師，她抱着傅知的腰，拍了拍他的後背，又松開了他去抱蘇紅英，向蘇紅英分享她的喜悅。

傅知注視互相依偎的母女，心裏空落落的，謝銘月好不容易主動抱他，結果時間這麽短，懷裏的溫熱的氣息逐漸消散，傅知失望地将腳邊的石子踢走。

謝銘月站在蘇紅英身邊，在不遠處看到了喬叔和林嬸，在這個重要的時刻，喬叔提前和顧客打好招呼，請了幾天假，沒有開店，親自送喬青涵去考試，現在還在學校門口等喬青涵出來。

謝銘月和蘇紅英去找喬叔他們，大人和大人之間有話聊，謝銘月向喬叔林嬸問好後，就一直乖巧地在一旁聽着蘇紅英和他們聊天。

小夥伴們考完試後，各回各家等待高考成績出爐。

天朗氣清，在好天氣的加持下，廣場上多了許多年輕人，他們有的三三兩兩打羽毛球，有的組成隊伍打籃球賽，有的牽着小手閑聊漫步。

傅知坐在椅子上看了好幾次手表，今天是高考成績出來的日子，謝銘月在上午就給他發消息，約他來廣場。

他以為謝銘月約了很多人，沒想到到了之後，他才發現只有他一個，他看着約定時間已經到了，卻遲遲不見謝銘月的身影，不免有些擔心，反複調出微信聊天框，想給謝銘月發消息。

突然，他的眼前一暗，一封淺黃色的精美信封出現在他視野裏，他知道這封信是什麽，猛地回頭，與謝銘月對視上。

“你看到了？”傅知緊張地問，內心砰砰直跳。

傅知在學校演講都沒有這麽緊張過，他慌亂地站起身，臉色泛紅，躲避謝銘月的目光，結巴着開口：“你對信的內容有什麽想法，都可以說出來，我這人承受能力強，你不要怕打擊我，不管什麽結果我都能接受。”

傅知心跳的厲害，臉燒的他快昏厥過去，他索性閉着眼睛，迎接未知的結果。

謝銘月看着傅知滿臉通紅的樣子，“噗呲”一聲笑了出來，她打開信封輕聲念出開頭：“謝銘月，你是個特別的女孩，我很喜歡你。”

傅知連忙睜眼，掃視四周，确認周圍沒人，才害羞地說：“不要念出來，我臉皮薄。”

這是一封傅知寫給謝銘月的情書，他在謝銘月十八歲生日的時候，把信封封進了小狗玩偶裏面。

他既期待謝銘月早點看到，能和他在一起，又不願謝銘月太快給他回應，他恐懼謝銘月知道他的心思後遠離他。

“半年前，我抱着玩偶睡覺，指甲不小心勾到線，我差點以為小狗玩偶就這麽壞了，沒想到裏面還有個驚喜。”謝銘月笑着說，“雖然我把玩偶補好了，但是你還得給我重新做個新的。”

她看到這封信時，心裏特別亂，回顧此前傅知對她無微不至的關照，終于找到了答案，她從沒想到會有一個人喜歡了她這麽多年，一直默默地守護她，說不感動是假的，她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份沉重的感情。

謝銘月花了很長時間來驗證自己的心意，她每次和傅知在一起時，內心就無比寧靜，周圍的一切都能讓她放松下來，一旦傅知離開，她就會有一種患得患失的感覺，她痛苦了将近十年，如今她的親情和諧，友情美滿，需要有人陪她一同見證這份幸福，才會讓她得以安心。

三年前，謝銘月選擇向傅知吐露自己的心聲，那麽三年後，她依舊選擇傅知來見證她的幸福。

“你在半年前就看到了這封信？”傅知不敢置信地問，呆呆地凝視謝銘月。

知曉他的心意後，謝銘月沒有選擇疏遠他，反而與他更加親近，當時高考的那個擁抱不就說明了謝銘月的答案。

巨大的驚喜砸中了傅知，他立馬将謝銘月擁入懷中，頭埋在謝銘月的頸窩，喜極而泣，“太好了！銘月，我太高興了！”

謝銘月回抱傅知，說：“我高考成績557分，可以報考你的大學嗎？”

她想和傅知讀同一所大學，去見識一下傅知在那裏生活的點滴。

傅知埋頭哭了一會，擡起頭來，問:“不，你的成績很好，可以報考更好的大學，首先你要想好學什麽專業，學校我們之後再慢慢挑選，等我畢業了就去找你。”

傅知牽上謝銘月的手，在無數人聲澎湃中互為支撐，堅定前行。

街邊的樹冒了新芽，也許等到這對戀人在未來于別處相遇時，會綻放出最美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