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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野剛說完這話就後悔了。
他只覺自己太孟浪,只顧着過嘴瘾,壓根沒考慮到眼前這人還是個連個脫衣服都會害羞的純情小男生。
他正想說點什麽補救,卻眼尖地瞅見男生的耳朵似乎紅了。
紅了。
紅。
“……”
似是如夢初醒,程說倏地放開手。丁野也沉默着提起褲子,手摸着內褲邊緣,想着做點什麽來緩解氣氛,冷不丁就聽見程說的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丁野一下覺得更那什麽了。
要擱以前,這麽好的機會,他肯定逗回去。
但現在不一樣了,面前是一個實打實的、即将邁入成年人行列、甚至比他還要高半個頭的男人。
再不是以前那個什麽都不懂的單純小少年。
相反,他什麽都懂,他也有欲望。
丁野意識到眼前的少年,如同一頭即将出籠的野獸,對籠外的世界充滿了好奇和勢在必得。
危險,有野性。
是什麽時候開始變了呢?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以後跟這小鬼相處,自己身上的痞性得收斂點,可不能把人給帶偏了。
丁野眼皮子抖了下,“啊”了一聲,語氣松快道:“沒事兒,問題不大。”
說着抵拳咳嗽了聲:“那什麽,你去外面找找看還有沒有水壺。”
程說應了聲就出去了。
一直到了晚上,雨勢也沒有減小的意思。
竈前的火一直沒熄,衣服烤幹後,倆人用燒的熱水洗了澡。
晚飯丁野炒了倆青菜,混着挂面應付着吃了。
家裏一共三個卧室,以前外婆住的那間有點漏水,窗戶玻璃還破了,冷嗖嗖的,住不得人。
中間那間是程言的,右邊那間本來是打算等程說長大了再搬過去,直到丁過來,右邊這間就成了他們倆的。
——丁野搬過來沒幾天,程說就鬧着要跟他睡。
小小一只,抱着比他還大的枕頭,鼓着張嬰兒肥的臉堵在丁野房間門口。
所以直到現在,房間角落裏還放着程說當初睡的嬰兒床。
丁野第一次見他,小孩就是趴在這張床上。
老家沒有電視,也沒有牽網,一點娛樂方式都沒有。
吃了飯,兩人早早就回到床上歇着,明天一大早就得起床,程說收假了,得上學。
丁野睡前沒有玩手機的習慣,比較巧的是,程說也不喜歡玩。
窗外雨打窗檐聲兒也蓋不過身旁人的呼吸聲。
他都好久沒這樣跟人在床上蓋着被子純聊天了。
哦不,連天都沒聊。
默數到第105只羊後,丁野翻了個身,剛掀開被子,身旁的人就問道:“怎麽了?”
丁野順着記憶往床頭櫃上摸:“找手機。”
黑暗裏,程說似乎動了動,然後問:“睡不着?”
“有一點。”
丁野開了燈,起床從包裏摸出耳機戴上。
“我戴着耳機在外面玩會兒,你先睡。”
“你不睡?”
丁野避開他的眼神,面不改色道:“嗯,處理點事。”
*
丁野直接在外頭的涼沙發上睡着了。
醒來時,脖子僵硬得幾乎無法動彈,頭腦昏昏沉沉的,動一下都覺得惡心。
雨不知什麽時候停了。
他擡手揉了揉,才發現自己身上蓋着一床被子。
——這是昨晚唯一一條能蓋的。
怎麽會在他身上?
丁野揉着脖子起身,撿起早已沒電的耳機。
手機适時彈出低電量提醒,才淩晨5點。
他起身,抱着被子輕手輕腳打開房門。
房間裏昏暗一片,丁野又聽到了熟悉而又平穩的呼吸聲。
程說這會兒睡得正沉,平躺在床上,雙手疊放在小腹,上身僅蓋着一件校服外套。
這小鬼,連睡覺都這麽古板。
丁野嘀咕了句,輕輕地展開被子給他蓋上。
他也說不出為什麽,明明不過很普通一件事,為什麽會有種做賊的感覺。
程說醒來時,丁野差不多也睡飽了。
看了眼時間,六點半,現在回去差不多能趕得上。手機已經即将關機,丁野先一步回車裏找充電器,程說收拾好過來他剛把車開出院子。
“抽屜裏有面包,先墊墊肚子,等回城裏吃粉。”
程說:“你帶杯子了嗎,我裝點熱水回去。”
丁野四下找了找:“沒帶。”
他沒有帶水杯的習慣,渴了買瓶礦泉水就能解決。
程說毫不意外:“用我的吧。”
少年從書包裏拿出摸出自己的水杯,特大升的,帶吸管,還是上次丁野帶他去商場的時候買的。
程說返回屋裏,好半天都沒出來。
丁野看了看表。
這小子進去有一會兒了吧,倒個熱水而已,要這麽久?
不過他也沒有催,手搭在方向盤上,極有耐心地等着。
早上空氣非常清新,也有點涼。
丁野從兜裏掏出根煙叼着過瘾。
一分鐘後,程說出來了。
“我把水稍微晾了一下,不燙了,你喝不?”
丁野取下煙,“你剛在裏面就幹這個呢?”
程說嗯一聲:“喝麽。”
“你喝了沒?”
“你先喝。”
丁野也不跟他客氣,接過來擰開瓶蓋就喝了一大口,然後又遞回去,打開轉向燈踩着剎車,點火啓動。
太早了,路上都沒什麽車輛,回程花費的時間倒比來時少了一半。
進城後,兩人停車吃了早餐。
“行了,我就不下車了,注意安全,晚上來接你。”
丁野把程說送到校門口,拔掉充電器問:“手機還有電沒?”
“有的。”程說點頭。
丁野摸出煙點燃,咬着煙頭,聲音有些含糊:“那拜拜。”
*
程說剛走進教室,就聽見周秩那驚天動地的聲音:“程哥!!!!”
他這一嗓子吼的,原本鬧哄哄的班級瞬間安靜下來。
沉默兩秒,然後看救星一樣看着他。
“哥!!我的好哥哥!!假期給你發消息咋不回呢!試卷寫了沒,快給弟弟看看!”
周秩風風火火跑過來,要狗腿地給他提書包。
程說拎着水杯把書包脫下來給他:“沒看手機。”
“沒事沒事,也不是什麽很着急的事,你人來了就行!”周秩抱着書包如獲至寶,話裏話外充滿了感動,看程說的眼神活像是在看活菩薩,他滿懷希望地打開。
“——怎麽是空的!?”
随時注意這邊動靜的其他同學也是一愣。
空的!?
“我沒帶回去。”程說不緊不慢走回座位。
周秩驚恐地看向他:“你這句話的意思該不會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吧。”
可千萬別!
班裏同學生死可都在這幾張試卷上了。
他一邊穩住自己即将失控的心跳,一邊期望程說能像平時那樣靠點譜。
可他的願望終究落空了。
因為程說從桌肚裏掏出一沓空白的試卷,眼熟得很,可不就是他們清明假期的作業麽。
“啊!!!!”周秩覺得自己下一刻就要死掉了。
四周跟着等待的同學也覺得自己命不久矣。
程說輕蹙着眉:“別吵。”
“你昨晚沒睡好啊?”周秩看見他眼底的烏青,說。
程說:“連你都能看得出來?”
他似乎感冒了,嗓子有點啞。
周秩沒聽清:“什麽?”
“沒。”程說擰開瓶蓋喝了口水,把試卷全部攤開放在桌上,從筆筒裏抽了根筆,淡淡道:“一個早讀的時間,夠了。”
周秩豎起大拇指:“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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