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28.11月14日
11月14日
淩晨四點半,陸猶從睡夢中醒來。
他又夢見了他的媽媽。
那一年,他沿着河水狂奔而下,卻只遠遠看到他媽媽最後決絕的剪影。
他媽媽的屍骨一直都找不着。
就像化成了潛溪的一灘水。當年羅軒随意的一句話,一語成谶。
睜開眼,天色還是暗的,天上的星空已經轉大半圈,全是不認識的面孔。
這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他低頭,看了看蜷縮在懷裏躺着的女人。
後半夜,月亮已經落下地平線,只有一點微弱的星光照在季微的身上。
衣服淩亂地套在她的身上,當中裸。露的肌膚就像一團深藍靜谧的山岚霧氣,又像一豎行雲流水的蘭亭集序,一氣呵成,隐隐約約,虛無缥缈。
陸猶将她身下的衣服攏了攏,拂去她身上粘着的沙土。然後,将自己墊在她脖子下的手緩緩抽了出來。
清晨的空氣太冷了,帶着琉璃質地的透明感,落在他們的身上。
他想了想,把身上的衣服脫下,蓋到季微身上。
就這麽躺着,是要感冒的。
季微似乎累極了。她的頭發随意散落在地上,皺着眉無意識地嘀咕了一句,沒有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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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雙腿一勾,縮得更緊,就像嬰兒在子宮裏一樣,躺在薄薄的外衣上,還原成最原始的姿态。
陸猶從前聽人說過,習慣這種姿勢睡覺是沒有安全感的表現。他從沒有去證實過這一點。
可如今,看到瘦弱單薄的季微用這樣的姿勢睡在他的面前,他無端就信了。
她就像一朵枝頭兀自開放的玉蘭花,以她生來就有的姿态對抗,回答着這個世界。
柔弱,驚惶,卻堅定。
順着她身體的曲線,陸猶的目光延伸到更遠處的地平線。
廣袤無垠的極遠處,那裏,第一縷晨光正在黑夜邊緣染上斑斓的痕跡。
晨曦微露,霞光鋪陳。
陸猶突然站起身來,将季微身上他的外衣拿起,抓起一旁的相機。
他站到不遠處,蹲了下來,認真地挑選角度,等待太陽露出第一道光芒時,按下快門鍵。
鏡頭裏,是季微逆光的背影。
霞光只描繪出了她一個粗粗的輪廓。那上面鍍了毛茸茸的金邊,她的身體層巒疊嶂,溝壑縱橫,起伏綿延不絕。
陸猶曾經看到過一句沒頭沒腦的文藝話——
她入睡後,便是我千山。
他忘了他是從哪裏看到這句話的。當時只覺得有些傻。逼,這樣的話,從來都只是詞藻意境胡亂堆砌,沒有什麽實質的意義。
只是在這一刻,他突然懂了。
人有千面,嬌嗔也好,冷硬也好,在入睡後,全都收斂成最無害,最本真的模樣。
任由他去攀登,去探索,去馳騁。
放下單反,陸猶突然很慶幸,自己是一名攝影師。
眼睛看到的影像留存,固然永久而真實,可是相片同樣可以将記憶存儲多年——
在這一個早晨,霞光萬丈鋪滿天空,他瘋狂愛上的女人躺在朝陽裏靜靜酣眠。
他只坐在一旁看着,也只覺得這一刻溫柔至極。心裏沒有多餘的雜念,只想這麽靜靜地陪着她。
在他的生命裏,時間從未這般純粹過。
太陽一點一點地浮上地平線。
光線一點一點地照亮她的身體。
陸猶看着遠方,點燃一支煙。
煙霧從手指升騰環繞,然後在他的發間消失不見。
他緩緩吐出一口煙。
然後,長長,長長地,嘆了口氣。
*
早上八點,陸猶先把季微送回青旅,和她吃最後的早餐,然後搭乘最早的飛機離開烏魯魯。
一路上,兩人前所未有得沉默。季微覺得頭有些暈暈的,大概是昨晚太冷,有些着涼了。
下了車,陸猶先去還了鑰匙,然後到青旅前面的涼棚和季微一起吃早飯。
季微已經拿了兩份沙拉,坐在木長凳上等陸猶。
她旁邊的桌子上坐了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他盛了很豐盛的芝士面包,牛奶和水果,正獨自認真吃早餐。
季微看了他一會兒。
他為什麽一個人在這裏吃飯他的妻子呢
不知怎麽的,她從老人的身上看出一絲寂寥,讓人有些心酸。
正在此時,陸猶走過來,坐下。
季微收回目光,低頭,開始吃沙拉。
陸猶定定看了她幾秒,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離別前夕,說再多的話,似乎只是徒勞的努力而已。以後想起,也只會徒增傷感。
他也低頭,開始沉默着吃東西。
吃好飯,已經是八點半。他是九點五十的飛機,差不多要出發去機場了。
陸猶擡頭,想和季微說“再見”,卻被她制止住了。
“再見太難過了,別說這兩個字。”
季微擡眼,沖他露出了今天早晨的第一個笑容。
“陸猶,你住在哪個城市”
季微的拇指緊張地卡着自己中指的指甲。她想了很久很久,終于還是把這個問題問出來了。
看着她的笑容,陸猶的心猛地一跳。
他也笑了: “S市。”
季微的手松開了。
“我在N市。”她說, “我們也不遠嘛。”
“嗯,不遠。”
季微低頭,用叉子小心翼翼地叉起一顆玉米粒,送入嘴裏。
她默了默。
“陸猶,我們來做一個約定好麽”
“嗯什麽約定”
“我們不留電話。我們不加微信。我們回去之後再也不聯系。但是元旦的時候, N市江南劇院有場戲劇演出,我一直很想去看。你能不能過來N市,陪我一起看”
她的眼神認真,明明說着一個很荒誕的約定,但能一眼看出她的執着。
然而,陸猶懂得。
《愛在黎明破曉前》的最後,旅途邂逅的兩人分別之前,沒有留任何的聯系方式。他們只約定在一年後同樣的時間在維也納車站見面,然後就分道揚镳。
一年後他們真得成功重逢了嗎……
陸猶微微皺了皺眉,百轉千回後,卻還是吐出一個字。
“好。”
我答應你。
各自去過各自的艱難人生。
然後,我會一直期待着,我們的再度重逢。
*
飛機在跑道上慢慢加速,呼嘯着沖上藍天。
季微沒有去機場送陸猶。沒有什麽粘膩的分別。
她站在青旅門口,準時看到了那班飛機起飛,越升越高,越飛越遠,然後在天際消失不見。
她靜靜地站一會兒。
天氣還和四天前一樣熱。
有一班接駁車在青旅前停下,從車上走下來一大批新到烏魯魯的游客。
季微往旁邊挪了幾步,空出一條進門的路。
頭頂的音響裏還在放着好聽的外國民謠。季微已經忘了她第一天到這裏的時候,音響是不是也在放這首歌,只覺得氛圍很像。
那天,陸猶還站在這裏,和她談論了一會兒關于這個青旅名字是不是文藝得太用力的問題。
哦不——季微突然笑了笑——應該是他單方面纏着她聊天。
身邊,沙漠裏的小花又開出幾朵。可是之前的那幾朵,已經凋謝了。
季微發了一會兒呆,站直身子,轉身走回房間。
那天她還在這條路上迷路了……今天,她閉着眼睛都能走回去。
有風吹來,季微抱了抱肩。
她想起幾天前,自己給梁細細打電話的時候。
這裏豔陽高照,她在心裏想,這裏不會下雨,她真是太喜歡這裏了。
其實人真是複雜又善變的動物。
比如現在,她昨天明明在這裏被雨淋得渾身濕透,卻不覺得這裏有什麽不好。
晴天陰天的偏向喜好,在一段記憶面前,似乎都已經不重要了。
“Hey, Willa!”
迎面有人走來,和她熱情地打了聲招呼。
季微聞聲,擡頭笑了笑,也打了聲招呼。
“Hey, Carla。”
“Oh my god。”女人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擔心地望着她,語氣有些緊張, “Are you alright”
順着她的目光,季微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一片冰涼,帶來些許癢意。
手一抹,指尖滿是淚水。
原來自己哭了。
原來自己這麽傷心。
季微低頭,太陽穴有些”突突“地痛。
她深呼一口氣,沖Carla擠出一個笑容。
“Sorry。
I’m ok。”
Carla見她孤身一個人,突然明白了什麽。
她上前,抱了抱季微。
“Willa, believe me,” Carla拍了拍季微的肩膀,安慰道, “everything will be fine。”
季微看見自己搭在Carla身後的雙手微微顫抖。
開口,她的聲音也破碎不堪。
她努力閉上眼睛。
“Yeah, I believe you。
I believe it。”
她相信,一切都會好的。
無論未來她和陸猶會怎樣。
時間會抹平一切。也只有時間才有答案。
一切都會好的。
————————
嶄新的開始。有點期待。
-
鞠躬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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