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46.5月28日

5月28日

過了春分，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春花落盡，就到了初夏的天氣裏。

早些時候，陸猶就挑選了一張照片送到WPN的比賽去。盡人事聽天命，他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如今面對一個沒有定數的結果，卻并不那樣在意的。

坦白說，小部分原因是他現在有了季微，但更大的原因，卻是當時他從小城歸來，在展覽上接待了那個人——羅軒。

不，準确的說，是羅貝特·亞當斯。

他老了，已經完全不是陸舜華記憶裏那個寒冷天氣裏只穿九分褲的健碩青年。唯有那雙藍眼睛熠熠裏帶着渾濁，還依稀可見從前的模樣。

尤其是他看自己的時候。恍惚間，陸猶甚至想，幾十年前，這雙眼睛裏映着他媽媽，是否也和今天的自己一般無二。

但是他什麽都沒有說。

羅貝特已是國內外攝影圈說得上名號的人物。此番來中國，雖不說是專程為了陸猶的這個攝影展來的，他到來的卻已是難得。

陸猶以平常對待前輩的姿态與他見了面。

羅貝特雙鬓泛白，笑容卻絲毫不敷衍。他認真參觀了陸猶的影展，驚嘆之餘，最後只說了兩個詞: “Real beauty。”

對于一個攝影師而言，這算是極高的評價了。

陸猶不知道他是否說了實話，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說自己的攝影作品，還是照片裏的那個少女。

只是最後，他握住羅貝特的手道別。對方手骨嶙峋，疏松的皮膚幹癟得覆在手背上。

兩人肌膚相觸，陸猶突然有了一絲奇妙的感覺。

“Thank you。”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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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終究是老了。

也許命運還是公平的。

羅貝特日益衰老，陸舜華卻得到永生。

……

陸猶從沉思中驚醒。對面的紅燈已然轉綠，後面的車見他不走，有些不耐，紛紛按起了喇叭。

他連忙啓動車子。

今天，是季微的劇在學校裏第一次公演的日子。早前她就神神秘秘地叮囑自己，讓他務必到現場來看。

這麽神秘，陸猶倒是很好奇這劇會演什麽了。

他輕車熟路地到了N大，停好車，時間還早。陸猶本來打算在校園裏随便逛逛，誰知道剛下車，就見迎面路過一個女生。

那個女生細腰豐臀，長發濃密披肩，陸猶只輕輕瞥了一眼，覺得應該是個美女。

這麽一來，視覺動物陸猶就多看了幾眼。

那個女生見他目光投來，也向他看了好幾眼。陸猶本來要和她擦肩而過了，電光火石之間，女生卻突然驚喜地叫住他。

“陸猶!”

陸猶腳步一頓，轉過身去。

女生眼睛睜得老大，見他有反應，更是欣喜不已: “陸猶!真的是你”

陸猶禮貌點頭: “你是……”

“我是你高中同學。”女生漸漸平靜了一點， “你還記得嗎我叫梁細細。”

這個名字一出來，陸猶是想起來，确實有那麽一點兒印象。

那時候高一還沒分班，他們是一個班的同學。只是梁細細當初應該是個其貌不揚——甚至長得有些難看——的姑娘，記憶裏的她，根本不是這個模樣。

梁細細似乎看出他心裏的想法，笑了笑: “上大學之後麽，會打扮了，就和之前有些不一樣了。”

陸猶倒有些不好意思: “梁同學，你越來越漂亮，确實有點認不出了。怎麽，現在也在N大念書嗎”

梁細細如實道: “我在這裏讀研究生。我有個小室友，現在在讀大四的，你應該認識，叫季微。”

她倒也沒存什麽壞心思。許久不見年少青春裏的那道白月光，莫名遇上，難免不由自主和他套兩句近乎。

陸猶一聽就樂了: “喲，你和我女朋友是室友啊。有緣有緣。”

兩人又站在原地聊了幾句天。

說着說着就說到梁細細畢業後的打算。

“我還沒定。”她說， “可能會再跟着別人學兩年，然後去做影視剪輯。”

單純的攝影藝術投入太大，她消耗不起。

“要不要我給你介紹幾個人”陸猶見她神色一黯，提議說， “現在攝影圈子裏确實有些亂，良莠不齊的，但真正的大師還是很多的。我這邊路子比較多，你要想的話，我也可以幫你引引路。”

梁細細看向陸猶。

是了，他銷聲匿跡多年，再卷土重來時，依然是所有人之中最耀眼的佼佼者。

她垂眼，突然想到另一件事: “聽說……你的工作室裏，新進來了一個學徒”

這事陸猶也沒怎麽管，依稀記得是有這麽一回事兒。梁細細突然這麽提起，他雖然覺得有些奇怪，還是“嗯”一聲。

“叫費曼宇”

梁細細再把名字提起來，陸猶的印象就更深一點。

他沒負責這件事，都是助理去忙活的。那個叫費曼宇的男生似乎也來自N大，做了很多年攝影。作品雖然不是驚為天人的出色，也比別人乏善可陳的照片亮眼許多。矮個子裏拔将軍，陸猶最後就挑了他。

他點點頭: “是啊，怎麽了”

梁細細猶豫片刻。

這件事情，季微不知道，自己也是從攝影社的同學那裏聽說的。

他們都在議論，說什麽費曼宇雖然被甩了，名聲也七七八八敗得差不多了，也不知道走了什麽運，竟然被攝影師Y的個人工作室給招了進去。

後來她再見到費曼宇，對方果然底氣十足的模樣。要不是怕她那張嘴，肯定又想趾高氣揚一番。

他現在是沒和季微對上。要是對上，是季微那種性格，還不知道怎麽被他羞辱一番。

這件事一直存在梁細細心裏。今天見了陸猶，她一下子想了起來。

按照梁細細平時的做派，她肯定直接就會讓對方把費曼宇拒之門外。可是面對陸猶，她卻又有種在背後搬弄是非的錯覺，不知道如何開口。

也不知道季微和他的關系到底到了什麽地步。

梁細細斟酌片刻，小心翼翼地說道: “其實，費曼宇這個人……”

才開了話頭，她就突然頓住了。

目光從陸猶的肩膀後投去，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們口中談論的這個人，正沿着馬路，慢慢悠悠地晃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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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局将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