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晉江獨發

第69章 晉江獨發

林洛反應過來立馬去看段錦, 伸手就捂住了他的眼睛，他下意識覺得段錦不該看那樣的畫面。

段錦不明白林洛這是做什麽，他眨巴了兩下眼睛, 語氣中都帶着幾分迷茫，“林洛，這是怎麽了？”

纖長的睫毛刷在林洛的掌心裏, 弄出一股子酥麻的癢意, 他看了一眼被自己捂住眼睛的段錦, 再看了看不遠處已經看不見人影的小巷子, 糾結了半天才放開了捂着他眼睛的手，低頭看着段錦認真道：“你剛剛, 沒有看到那兩人的動作吧？”

段瑾覺得林洛很奇怪，不明白他問這個是什麽意思, 卻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道：“我看到了，那是林雅和另外一個男人，他們的姿勢看起來很親密。”

林洛聽着段錦一本正經的回答, 有時候真的很苦惱段錦的聰慧，這就代表很多事情瞞不過他，即便當下瞞住了，等過段時間他再想起來，他還是會想明白的。

林洛抱住了自己的頭, 覺得養孩子真是一件辛苦的事, 想了想朝着段錦道：“好了，我們的确看到林雅剛剛和一個男人親密的走入了那巷子裏，但那邊不是什麽好地方, 你即便入了城也不能往那裏去，林雅做什麽也不關我們的事, 我們別去管那麽多。”

段錦睫毛眨動，扭頭朝着那巷子看了一眼，然後他便被人給捧住了臉，直面上了林洛的目光，被林洛逼問道：“你聽明白了嗎？”

段錦看着面前人，感受着他手掌附在自己臉頰的溫度，輕輕的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我不會去那種地方的。”

林洛滿意了，為了避免段錦對那裏産生好奇，林洛主動牽起了段錦的手，快步朝着遠處酒樓走去。

段錦感受着自己被林洛牽着的力道，再看看面前氣勢洶洶的林洛，輕輕的勾了勾唇角，扭頭回去看了看那陰暗的巷子，他其實有些好奇劉丹知不知道林雅做了什麽。

林雅這事也沒有影響到林洛和段錦兩人，他們尋了一間從未吃過，但看起來很雅致的酒樓，悠閑的吃了一頓午飯，這才慢悠悠的回了村子裏。

之後的幾天，林洛都沒有聽到劉丹家裏傳來什麽消息，他便不再惦記這事了。

很快，林洛便忙起另外一件事來，那就是段錦的同窗們要過來，他得準備起來了。

段錦的同窗們第一次來做客，林洛覺得他總是要有表示的，總不能真讓人過來之後覺得失望。

*

約定的日期當天，段錦沒有去接他們，而是應這些學長的要求給了他們地址，讓他們自己過來。

晏城和同去的書生們坐在馬車上，為了體面和好看，他們特地穿的正式了一些，此時還坐在這狹小的地方，以至于在這樣的天氣感覺到格外悶熱。

其中一個書生實在是受不了了，拉着拉繩将馬車的車簾給拉了上去，打開了折扇給自己扇着風，嘴裏還不停的嘟囔：“我說要是早知道會那麽熱，我就不穿這一身過來了。”

“我也是，我本來今天想着要穿簡潔一點的，但是想着大家都來了，我也不想落于人後，我就把我新做的衣服給穿上了，誰知這衣服實在是熱得慌。”

“現在只希望趕緊到學弟家裏，他家裏應該會涼快一些，到時候也好讓我喘口氣。”

一直沒說話的晏城卻是開了口，“段錦學弟家裏怕是不富裕，若是有什麽簡陋之處，我還是希望各位能夠收斂一些。”

晏城這話一出，他就被那打開折扇扇風的學子給拍打了一下，笑道：“晏兄，不要以為只有你會維護學弟的自尊心，我們也會的好吧！我們又不是那不懂眼色的家夥，只會說一些不合時宜的話，我們待會兒肯定會看情況行事。”

他這話一出，車廂裏面的其餘四人都跟着附和了起來。

“就是，就是，我們知曉段錦學弟家庭困難，肯定不會這樣在他面前戳他心窩子，畢竟學弟那麽聰明，萬一記我們仇了怎麽辦，我還是挺喜歡這個學弟的，可不想和他生分了。”

“你們竟然現在才想起這件事，我告訴你們，我在來之前就想過了，未免段錦學弟家打腫臉充胖子宴請我們，我自己帶了一些酒來，說是讓大家幫忙品鑒的。”

“我帶了一些熟食過來，只要打開就能吃了，到時候拿來添盤倒也不唐突。”

“我也，我帶了一些糕點過來，待會就拿出來，說是鳳凰樓新出的糕點拿來給大夥嘗嘗，這樣既不會讓學弟感到尴尬，又能正大光明的把東西拿出來。”

搖扇子那人立馬就不幹了，看着剛剛說話那幾人，語氣中滿是震驚和抱怨，“你們都準備了這些東西，怎麽沒人通知我？”

然後他又扭頭看向晏城，其中帶着幾分試探，“你不會也帶了東西吧？”

“我帶了筆墨，若是學弟這裏沒有，那我的出來作詩即可，等到我們用完，剩下的可以留給學弟。”

周炎将自己的扇子一收，看着在場的幾人痛心疾首道：“我拿你們當兄弟，你們竟然偷偷背着我帶東西還不告訴我，你們這般做派，實在是枉為我拿你們當兄弟，真令愚兄痛心！”

晏城扭頭看向他，及時糾正道：“我們在場的所有人都比你大，你不要趁機給自己升輩分。”

周炎啞口無言，小聲嘟囔道：“這都被你發現了。”

在晏城他們這一馬車人嘻嘻哈哈說笑時，後一輛馬車上的王秀卻是皺起了眉頭，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聽到他們要聚會的時候硬要跟過來，若是被人認出來他就是段錦他們隔壁村子的，他們要是再說去自己家裏看看，他怕是會很難堪。

就在王秀想着若是被人發現他的身份，他該怎麽不動聲色的把這一事圓過去時，突然聽到旁邊有人交代道：“出發前晏城兄就說過，若是你們看到段錦學弟家不是很好，希望你們能控制一下自己的表情，不要太過于露出驚訝的神色，免得傷了段錦學弟的心。”

幾人紛紛附和點頭，立馬保證道：“我們怎麽可能那樣做，我們又不是那等嫌貧愛富之人，我們可是真心和段錦學弟交往的。”

王秀卻是皺起了眉頭，似有不解的問道：“晏城學長連這事都考慮到了？”

說話那人點點頭，語氣中全是感嘆，“晏城兄對段錦學弟很看重，若段錦是成年人也就罷了，可誰叫晏城學弟年紀那麽小，自然得對他多費心一些。”

聞言，王秀籠在袖子裏的手漸漸收緊，指甲嵌入掌心，他到現在都不明白，為什麽這些人會對段錦那麽好，連這點細枝末節的小事都記在心上。

馬車中的所有人都表了态，唯有王秀坐在那裏沒吭聲，發話之人看着他，疑惑道：“王秀兄，你對我剛剛說的話有什麽意見嗎？”

王秀回神，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笑道：“當然沒意見，晏城學長這事考慮得很周到，畢竟這段錦學弟家裏只剩下他和夫郎兩人了，還要勉強供他讀書，想必家裏近況應該不怎麽好，我們是不該露出異樣神色惹他傷心的，還是晏城學長想得長遠，我只是有些懊惱自己沒有早早的想到這事，不然也不用晏城學長率先提出來了。”

衆人聽着他的話，紛紛贊同了起來，覺得他真是個好樣的。

王秀聽着周圍的議論，心裏卻是希望他們待會兒過去時能見到段錦家裏非常破爛，這樣這些世家子們才會對段錦生出隔閡，即便是嘴裏不說，日久之後，怕是也不想帶段錦玩了。

兩個馬車的人各懷心思的朝着段錦家裏走去，最後在村裏人的指點下來到了段家門口，卻是讓他們看到了不同的風景。

段錦和林洛早早的就等在了門口，然後看着一個個下馬車的學子們迎接了上去。

與想象中破敗草屋不同，段家竟然在鄉下有一座高大的宅子，一路鋪着石子路過去，到了府門口則是變成了木板鋪成的平臺，宅子兩邊的路上還種了一些不知名的矮樹，眼下是春夏交替時節，那樹上還結了粉色的櫻花，看起來煞是好看。

一行是人被這畫面給震驚了一下，然後看到了迎上前來的段錦，只見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短衣長褲，明明應該是一副莽夫打扮，但是襯着段錦紮着高馬尾的造型，看起來卻是格外的清爽。

站在他旁邊的林洛也是，只是他穿的是長衣長褲，頭發因為懼怕炎熱而挽成發髻束在頭頂，卻也是清清爽爽一哥兒。

段錦先一步迎了上來，朝着衆人行了一禮，“學長們，恭迎！”

晏城等人回禮，随即看着段錦和林洛笑道：“今日叨擾了。”

段錦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引着他們進去，衆人跟随。

随着吱呀一聲，大門逐漸在他們面前開啓，前來的衆人被面前的景象給驚呆了，顯然看到的景物是他們沒有想到的。

迎面來的宅院寬敞，原本該是青石板的地面上變成了一方池水，上面有一木制小橋，下面池水裏面有蓮葉和游魚活動，甚至還有兩聲蛙鳴，有兩只小狗趴在旁邊盯着那池水裏的游魚，偶爾伸出爪子扒拉一下。

左右兩邊都是走廊，衆人卻是選擇的從那小橋上過，走過了那小橋，看着游魚在那小橋下流動，衆人都還有些贊嘆，朝着前面領路的段錦道：“段學弟，我們倒是小瞧了你，沒想到你家裏竟然這般雅致。”

段錦聽着這話，表情有幾分尴尬，其實這裏的布局剛開始是林洛想着要把這裏當泡池洗席子，等到天氣熱好拿去旁邊用，那青蛙也是怕這裏面長了蚊蟲放的，後來想着他的同窗要過來，幹脆現場布置了一番，沒想到倒也好看。

等邁過了這橋，剩下的路都是碎石子鋪就的，在那碎石子中間偶爾出現幾個階梯，一踩一個聲響，衆人覺得格外的有趣，還嘀嘀咕咕道：“這石子還挺有意思，不過這般弄怕是要費不少錢財吧？”

段錦點頭，也不知道該如何說了，這些石子是林洛為了吸水弄出來的，至于費錢其實也還好，就是讓村子裏的孩子幫忙扒拉的。

一行人走着，發現走廊的廊橋上，皆是有茅草席挂着，有些是打開垂下的，有些是收起來的，擋住了照射過來的烈日，偶爾有風襲來，吹動着那些竹席，透出幾分雅意來。

衆人看的啧啧稱奇，心裏卻是在嘀咕他們是不是估計錯了段錦家底，這一翻下來看起來不像是沒錢的樣子。

王秀也是第一次過來段錦家裏，他沒有想到這段景家不僅沒有他想象中的破爛，竟然還富貴中帶着幾分雅意，實在是勝過不少人家，他都驚訝了一瞬。

段錦領着他們又往二進院去，晏城他們本是來做客不該東張西望的，可是這家裏的布置看起來和別人家有很大的不同，又透着幾分雅致，讓他們不得不多打量了幾眼，光是這挂着的茅草席，還有牆角牆上布置的那些東西，處處都透出幾分簡樸的雅致。

若是林洛能聽到他們心裏的想法，他肯定會嘀咕兩句，這家裏的東西都是按照他在現代見過的那些古宅設計布置的，增添了不少東西，當然和這個時代不太一樣。

等到段錦帶着他們來到了後院，他們發現後院天井之上竟然用稀疏的草席搭出了一個透光的涼棚，給下面制造了一片的陰影，那涼棚下還挂着不少紙條，上面都寫着什麽東西，紙條下方便是一張長長的桌子。另外一邊竟是一條不寬不窄人造小溪，小溪旁邊放着十幾個蒲團，也不知道是做什麽用的。

在人沒來之前，段錦和林諾就商量過如果人來之後要将人帶到哪裏去，本來剛開始是想着帶到會客廳的，但是後面又想這些都是讀書人，想必也是有講究的，便将他們帶到了段錦的書房。

于是，在中途林洛就和段錦分開了，段錦便引着他們去了自己的書房。

一進書房，他們便被裏面的布局給驚呆了，只見在這間還算寬敞的書房當中，書桌擺到了最光亮的地方，書桌左右兩側都是高高的點燈燭臺，書櫃陳列在兩旁，上面滿滿當當擺滿了書，其中還有不少坐的地方，有些坐器他們甚至都沒有見過，上面甚至有着他們看不明白但猜想應該是靠枕一類的東西。

周炎進門，看着這溫馨又舒适的書房，不由感嘆了一句，“段學弟，你若是不說，我都不知道你這是書房。”

段錦帶着他們進來之後，朝着他們笑道：“學長，想必你們今天乘着馬車過來應該是累壞了吧！你們先在這裏休息一下，待會我再帶你們出去踏青。”

前來的幾人都是熟人，聽到段錦這樣說之後倒也不客氣，自顧自的找了地方坐下來，然後他們就發現了不同，那用布包着的坐席也不知道是什麽做的，一做下去整個人都覺得被軟綿綿的東西包圍了，整個人十分的舒暢，那坐在涼座上的人，覺得有點硌得慌，拿過旁邊不知道做什麽的圓東西往自己後背一靠，整個人都舒坦了不少。

在場的都是相熟的，而且是玩的好的，他們倒也不客氣，發現了新東西之後就相互相互推薦一番，最後擡眼看向段錦，訴說他們新發現的神奇之處。

總之，衆人就像是在這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覺得段錦這光是座位就已經很讓他們吃驚了。

有人在試了試那些造型不同的坐具之後，突然想到了什麽，擡頭看向段錦道：“段學弟，你這裏的書可以看嗎？”

段錦點頭，“當然可以。”那些不能看的東西，他早就在衆人過來之前收到了匣子裏，放回了他的房間去，剩下放在這裏的都是他們可以看的。

問話那人在得到段錦的允許之後，當即就抽出一本書看了起來，他先是随意翻看了幾頁，然後像是發現了什麽，眼睛都瞪大了，很快快速翻動了起來，最後看着段錦激動道：“你這裏，你這裏怎麽會有祁公的書？我記得這是孤本來着。”

段錦對于他的反應不是很能理解，卻還是細心的解釋道：“這些書有些是從我以前的夫子那裏抄來的，有些是從縣太爺那裏抄來的，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孤本，我只是覺得很有意思就直接抄下來了。”

段錦這麽一說，拿到書的書生越發的痛心疾首了，朝着他們解釋道：“這書是祁公一生的心血，說是記載了他這一輩子的為官經歷，裏面包含了不少道理，但是因為出書少，現存的只有少數，我也只是偶爾得到一些碎片看過，卻也覺得這書實在是深奧莫測，教會我良多。各位，我是建議大家都看看這書的，這書是真正的好東西，我原本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全本了，沒想到竟然能在段錦這裏看到。”

說完，他快速的翻看了一眼，複又擡起頭來看向了段錦，臉上全是驚喜的神色，“段錦，你這書能借我回去，不，能讓我在這裏把它抄完嗎？”

段錦是知道這位學長的，他是一個書迷，酷愛研究各種學問。他點了點頭，指着不遠處的書桌，上面有着筆墨紙硯。

然後那人就無視了衆人的存在，自己坐過去，自顧自的抄了起來。

周炎看着他這樣子，開口想要喊他，卻是被旁邊的晏城給阻止了。

晏城朝着他搖了搖頭，看着臉上露出興奮神色，此時已經沉浸在發現新書從而亢奮起來的友人，挑了挑眉道：“讓他抄完吧！他要是抄不完，怕是也沒心情和我們聊話了。”

周炎不說話了，只是看着那人的表情有些古怪。

兩人說話間，其餘人也發現了他們這裏的動靜，頓時也同剛剛那人一樣對段錦的書架升起了幾分興趣，然後就開始尋找自己想要看的書。

晏城和周炎也跟着看了兩眼，然後發現那些書幾乎都是手抄本，剛開始字跡還有些稚嫩，到後面逐漸成熟，顯然是一個孩童從剛開始練字到已經成熟了的過程。

晏城心裏隐隐有了一個猜測，扭頭看向跟在身後的段錦，朝着他問道：“這些都是你自己抄的？”

段錦點頭，“這些書本都是長輩家裏的，他們能借給我看就已經算很好了，我不能占為己有，所以我就想着自己抄下來，這樣想看的時候可以多看幾遍。”

晏城點頭，對這位小學弟越發的憐愛了，覺得他不僅聰明，在聰明的同時還這般刻苦，實在是讓人心生好感。

頓時，晏城看着段錦的目光越發的憐愛了，他甚至想要學着對家中晚輩那般去摸摸他的腦袋，但是想到段錦的脾氣，他還是放棄了自己的想法。

就在段錦和晏城他們說話，其餘人也在這裏面發現了不少想看的書，從而積極讨論起來的時候，門口傳來了汪汪的叫聲。

段錦的表情肉眼可見的松弛了下來，面露期待的看向了門口。

晏城看着他的神色，也跟着看了過去，心裏已經有了幾分猜測，然後他就看見剛剛離開的那個小哥兒，手裏捧着不少的東西，身後還跟着兩個人，朝着他們這裏過來。

林洛手裏端着的是曲奇餅幹、雞蛋卷、威風蛋糕、幹果等零食，他身後跟着的張富手兩邊各自提着西瓜汁和烏梅汁，最後張富的大女兒手裏端着的是花紋不同的杯子。

林洛進來之後先是向他們打了一聲招呼，在他們好奇的目光中将所有的東西放在了書房正中間的茶幾上，擺放了滿滿當當的一桌。

“各位，你們趕路也辛苦了，這些都是小零嘴，這是西瓜汁和烏梅茶，你們先吃些墊墊肚子，午飯怕是還有一陣子才做好，到時候我會叫你們的。”

說完，林洛便離開了，徒留下一群人看着那沒見過的糕點好奇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