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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熱氣在小小的空間裏缭繞,模糊了彼此眼中近在咫尺的面容。
沉默蔓延。
風以池的呼吸很輕,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雙熟悉的眼眸,還在回想剛才聽到的那句話。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柏星歸對自己露出這樣的表情,壓低的眉眼透出幾分淩厲,眸色微沉,抿起的唇角看起來有些不近人情。
即使是在重逢後,柏星歸也從來沒有在他面前展現過這麽生硬的一面。
風以池垂眸避開了那道目光,攥了攥有些濕潤的手心,輕聲問:“……什麽意思?”
剛才那句話的每個字都很清晰,但組合在一起就讓他有些困惑。
他不明白為什麽只是讓柏星歸幫忙拿一件衣服,就能扯到“沒有分寸”這麽嚴重的層面。
話音落下,卻沒有得到回應。
那道壓迫感極強的身影仍然強硬地立在他面前,一條腿過分地卡進了他的腿間,手臂撐在洗手池上,将他困在寬闊的胸膛中間,清冽的香味強勢地鑽進他鼻子裏。
風以池不喜歡這種被禁锢的感覺,眉尖輕蹙,又重新擡眼看過去。
只見柏星歸的目光已經不在他的臉上,而是微垂着看向他的領口下方,又像是在看更往下的地方。
風以池想起自己還沒穿褲子,被那道灼熱的視線看得有些不自然,擡手推了推面前像堵牆一樣的身體:“讓開。”
柏星歸終于有了反應,低頭看了一眼抵在自己胸膛的手,眸色更深。
“我的意思是,”他的嗓音壓得很低很沉,聽不出情緒,“不要把我想得太好,我也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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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以池望向他的眼神還是有些茫然,就差沒把“關我什麽事”幾個字寫在臉上。
柏星歸撐在洗手池上的手微微用力,心裏湧上莫名的煩躁。
一想到風以池對所有人都這樣沒有防備,而那些人當中很多都對風以池心思不純,就讓他心煩意亂。
不是所有人都會像他一樣坦白,那些人只會隐瞞自己肮髒的目的,想方設法地接近風以池。
柏星歸垂眸盯着那雙漂亮的眼睛,緩緩說道:“你不是喜歡男生嗎?”
風以池怔了一下,大腦将柏星歸的這句話和剛才的話拼湊起來,終于遲緩地明白過來男生的意思。
原來是在嫌他太沒有分寸感了。
柏星歸身為一個直男,可以容許別人跟自己勾肩搭背,因為那是正常男生之間會做的事。
但他不一樣,他的性取向是男生,所以在柏星歸面前才要注意分寸。
風以池的眉眼倏地冷淡下來。
也許柏星歸早就想跟他保持距離了,是他的反應太遲鈍,還以為至少能跟柏星歸當普通朋友。
他早該想到的,柏星歸不喜歡看論壇的那些帖子,一聽到gay這個詞就會皺眉,連陸學河他們都知道這是柏星歸的雷點。
而他這個同性戀不但整天都在柏星歸面前晃,還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估計柏星歸已經忍耐了很久,直到今天見他愈加過分,才沒忍住提出來。
風以池的心髒泛起細細密密的疼,臉上卻仍然沒什麽表情。
他長睫擡起,平靜地望進那雙深邃的黑眸,語氣沒有起伏:“知道了,我以後會注意。”
柏星歸對上那道平靜的目光,心髒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用力攥住,傳來隐隐的陣痛。
對話已經沒有必要再繼續下去,但他的腳步還是釘在原地,仿佛只要他還沒轉身走出這裏,他和風以池的關系不會産生變化。
他垂眸注視着那張在他腦海裏萦繞了一整天的面容。
風以池晚上喝了點酒,臉頰泛着淡淡的粉,眼尾和唇瓣也被熱氣蒸出了誘人的紅,濃密卷翹的睫毛擡起,濕潤的眼眸卻是清醒又冷淡的。
就在一個鐘前,眼前的人還毫無防備地湊到他耳邊,悄悄問他要不要出去透氣,現在兩人的距離卻被他親手推遠,到了這樣難以收場的地步。
柏星歸的眸色微暗,在風以池看不到的背後,手背的青筋暴起。
如果不是他對風以池起了邪念,也不會發展成現在這樣。
風以池已經整理好心情,仰頭把兩人之間的距離拉遠了些,皺了下眉:“可以讓開了嗎?”
他全身上下只穿了一件勉強遮到腿根的襯衫,被柏星歸堵在這裏十幾分鐘,還被人提醒要注意分寸,讓他感到有幾分難堪。
這回,柏星歸沒有再攔着他,往後退開一步,深深看了他一眼,推門出去了。
風以池直起靠在洗手池上的身子,松開已經被攥出指甲印的手心,緩緩吐出一口氣。
剛準備離開這裏,門又被推開,柏星歸的身影再次出現在門口,伸手遞給他一條褲子:“你先穿着。”
風以池看了一眼,認出那是柏星歸的褲子,輕輕抿起唇。
都這麽嫌棄他了,還願意把褲子借給他,還真是一個好舍友。
他剛接過褲子,柏星歸就匆匆轉身離開,全程沒有往洗手間裏看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提前做了心理準備,風以池發現自己竟然也沒那麽難受,平靜地穿好褲子走出去。
外面,陸學河和趙平沙還趴在桌子上昏睡,柏星歸坐在電腦前打游戲,沒有朝這邊看一眼。
風以池從衣櫃裏翻出一套睡衣,進洗手間換上,然後把自己的襯衫疊好放回衣櫃,褲子則扔進了洗衣機,打算洗幹淨再還給柏星歸。
坐在電腦前的人動作微頓,不着痕跡地朝洗衣機的方向看了一眼。
風以池收拾好一切,眼皮已經困得撐不開,好在也沒有精力胡思亂想,倒床就睡着了。
翌日早上,柏星歸從外面晨跑回來,趴在桌上睡了一夜的兩人才終于睡醒。
他們宿醉後頭痛欲裂,又睡得渾身骨頭都酸,一時間宿舍裏充斥着痛苦的呻.吟聲。
柏星歸把早餐放到桌上,先朝風以池的床位瞥了一眼,然後才喊兩人來吃早餐。
昨晚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地喝了酒,他買回來的都是清淡易消化的早餐,吃了會好受很多。
陸學河和趙平沙吃完早餐,終于舒服了一些,癱在椅子上按着太陽穴。
柏星歸看了一眼時間,又擡頭看了眼風以池的床,目光一頓。
剛才站得太遠沒看清,現在才發現那張床上的床簾敞開,裏面已經沒有人了。
他心裏沒來由地慌了一瞬,轉頭問兩人:“風以池去哪了?”
“不知道啊,我睡覺的時候迷迷糊糊聽到有鬧鐘在響,然後就聽到他出門了。”陸學河撓了撓頭,也覺得有些奇怪,“今天也沒早課啊。”
柏星歸的心往下墜了墜,沉默愈沿地垂眼看了一會手機上的時間,起身把買給風以池的那份早餐放到了他的書桌上。
陸學河和趙平沙癱在椅子上休息了片刻,又恢複到活蹦亂跳的狀态,開始打起了游戲。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在柏星歸快要坐不住的時候,宿舍門終于被推開。
風以池從外面走進來,跟宿舍裏的人打了聲招呼,神情自若地在書桌前坐下。
柏星歸的視線跟着那個身影移動,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後又匆忙收回,低頭胡亂點着手機屏幕。
餘光瞥見風以池又站了起來,徑直朝自己走來。
他的一顆心瞬間高高吊起,既期待着風以池過來跟他說話,又覺得經過昨晚的事後,風以池應該不會再理他。
風以池身上的香味越來越近,腳步在他身旁停下,一個袋子放在了他桌上。
柏星歸看向那份他買回來的早餐,臉色微變。
“我吃過了,謝謝。”風以池好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頓了一下,又補充,“以後也不用再幫我買早餐了。”
柏星歸定定地盯着那個袋子,沒有回答。
趙平沙察覺到氛圍有些不對,摸着頭轉過來問了一句:“小池,你今天那麽早出去幹什麽?”
風以池沒有再等柏星歸的回應,轉身走回自己的座位,回答道:“去找朋友玩了。”
他早上去了一趟周随的奶茶店,幫周随看了一會店,白嫖了一份早餐和一杯奶茶。
早上奶茶店裏沒什麽客人,但周随說他幫忙看店的時候生意好了很多,讓他以後天天都過去,店裏的甜點和奶茶随便吃。
風以池正好也想改掉睡懶覺的毛病,就順勢答應下來,但跟周随說不能保證每天都去,給自己留了一些餘地。
陸學河聽到風以池剛才的話,也跟着扭過頭來。
不知道為什麽,他隐隐覺得如果風以池以後都不要柏星歸的早餐,那他們也會跟着失去免費早餐。
于是陸學河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打了個轉,小心翼翼地問:“小池,你不喜歡柏哥買的早餐嗎,為什麽突然就不要了。”
風以池的動作頓了一下,垂下眼睫:“他天天跑那麽遠買早餐,我心裏有負擔。”
再說,給舍友帶早餐還要考慮他之前提的那麽多要求,估計柏星歸心裏也不痛快。
陸學河轉念一想,也覺得有道理。
而且柏星歸每次給他們買的早餐都不便宜,他們又沒什麽好報答柏星歸的,總歸有些過意不去。
他咬了咬牙,決定舍棄每天的免費早餐:“那我也不要了。”
趙平沙立刻跟着表态:“我也是,柏哥以後不用管我們,自己吃了就好。”
柏星歸還是沒出聲,只是一動不動地看着那份沒動過的早餐。
他從來沒覺得給風以池買早餐是一件麻煩的事。
每天晨跑的時候買好早餐,在回來的路上他就在想早餐合不合風以池的口味,又總是會想起風以池吃早餐的樣子。
風以池吃東西的時候很斯文,總是慢慢嚼着嘴裏的食物,偶爾用舌尖舔掉嘴角的碎渣,唇瓣吃熱的東西就會變得紅潤晶瑩,像柔軟的果凍。
今天回來的路上,他也像往常一樣想着那些,低沉了一整晚的心情終于好轉。此時看着眼前沒拆開的早餐,一顆心空落落的找不到着落。
身後,陸學河試探的聲音傳來:“柏哥,那份早餐小池不吃的話,我幫忙解決掉吧?”
柏星歸動了動僵硬的脖子,想要開口,卻發現喉嚨像是堵着泥沙,沉默片刻,只是低低地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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