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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夜風輕輕吹拂,将樓下的喧嚣聲吹得忽遠忽近,只有電話那頭的呼吸聲愈加清晰。

風以池垂眼看着手機裏絢爛的畫面,聽到耳邊傳來新年第一聲祝福,心跳驀地漏了一拍。

此時的柏星歸給他的感覺跟以前很像,仿佛還是兩人在一起的時候。

他握着手機的手緊了緊,眼眸被綻放的煙花照亮,長睫眨了一下才輕輕開口:“新年快樂。”

柏星歸那邊不斷響起煙花綻放的巨響和人群的歡呼,嘈雜聲不絕于耳,但他覺得柏星歸應該聽到了他的聲音。

在陽臺上隔着屏幕看了會煙花,風以池想起剛才柏星歸在群裏的回複,遲疑地問:“你大晚上一個人出來看煙花?”

電話那邊靜了一會,才響起柏星歸低沉的聲音:“嗯,這個廣場正好在我家附近,所以過來看看。”

風以池想到柏星歸現在住在郊區,那裏對煙花的管制比較寬松,又擡頭看了眼外面黑漆漆的夜空,心裏生出些羨慕。

最後一朵煙花在夜幕中綻放,又像轉瞬即逝的流星一樣墜落,終于安靜下來。

看完了這場煙花盛宴,風以池眨了眨有些酸痛的眼睛,對着那邊漆黑的屏幕輕聲開口:“謝謝,很好看。”

雖然不知道柏星歸為什麽會選擇跟他分享,但他還是看得很開心。

煙花放完之後,電話那頭更顯得安靜,柏星歸低低地嗯了一聲,沒說什麽。

風以池直覺他還有話要說,靜靜地等了一會,但對面沒有挂斷電話,也沒有再開口。

幾分鐘過去,身後的陽臺門突然被人打開,柏星歸的聲音同時響起:“你……”

“小池,在外面站着幹嘛呢,別吹感冒了,快進來。”許思倩給親朋好友們發完一輪新年祝福,才發現風以池還沒進來,走到陽臺門口催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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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風以池應了一聲,低頭對電話那邊的人說,“沒事的話我就先挂了。”

“……好。”

這一通跨年的電話終于挂斷,風以池盯着熄滅的屏幕看了會,轉身走回客廳。

*

過完年之後,剩餘的假期就像是按了加速鍵,還沒能閑适多久,轉眼就到了開學的日子。

風以池在假期最後一天才開始收拾行李,坐了一下午的車,晚上到達學校。

宿舍裏,陸學河和趙平沙正坐在電腦前激戰,将鍵盤敲得噼裏啪啦響。

他們在家裏待得太無聊,早在兩天前就回了學校,還在群裏催了幾次讓柏星歸和風以池早點回來,然而兩人還是都拖到了最後一天。

聽到門打開的聲音,陸學河和趙平沙同時擡起頭,像留守老人一樣的滿臉期盼地看向門口。

看到風以池推門走進來,陸學河連游戲都不打了,沖上來給了他一個熱情的擁抱:“小池,你果然還是回來陪我們了!”

“明天就上課,能不回來嗎。”風以池毫不留情地把陸學河從身上扒拉下來,拖着行李箱走到自己的座位前,朝旁邊看了一眼。

那個座位上沒有人,但椅子上放了個黑色的雙肩包。

“柏哥下午就回來了,剛出去有點事。”趙平沙注意到他的視線,給他解釋了一句。

風以池點頭哦了一聲,彎腰把行李箱裏的東西收拾出來。

自從除夕夜裏柏星歸給他打了那通電話後,兩人就沒有怎麽聯系過,只偶爾在宿舍群裏說上兩句話,跟普通舍友沒什麽區別。

上次柏星歸在他家裏胡言亂語的事就像是沒發生過,大概是柏星歸也意識到那些話有多荒唐,所以沒有再提起。

那些話會從柏星歸口中說出來,本身就讓他很驚訝,就算柏星歸是出于想幫助朋友的心理,也不至于做到那種程度。

風以池一邊收拾行李箱裏的東西,一邊思緒任意地漫游。

宿舍門又被人推開,一道存在感極強的目光直直落在他身上。

風以池擡頭看過去,對上了那雙熟悉的黑眸,怔了一下才打招呼:“回來了?”

柏星歸輕輕嗯了一聲,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宿舍裏又只剩下陸學河他們打游戲的聲音。

風以池把行李箱裏的東西收拾完,剛直起腰,就聽到陸學河突然問道:“哎,小池,你跟盛子秋相處得怎麽樣了?”

他的動作微頓,一時沒有立刻回答。

盛子秋是陸學河給他介紹的對象,他們在寒假裏經常聊天,還算有共同話題,但他對盛子秋沒什麽感覺,前段時間就坦白地告訴對方了。

而盛子秋的語氣雖然聽起來有些失望,但還是爽快地提出跟他交個朋友,不再當相親對象相處。

所以直到現在,他們已經處成關系很純的朋友了。

風以池知道陸學河為了幫他找對象,花了不少心思,盛子秋也是陸學河經過慎重考慮才介紹給他的。

如果知道他們沒有發展關系的可能,陸學河說不定還會繼續忙活。

“相處得還可以,我們寒假還見了一面。”風以池面不改色地陳述事實。

陸學河眼睛一亮,露出欣慰的笑容:“我就知道我的眼光不會出錯,那小子果然能行。”

趙平沙也露出一排大白牙:“到時候脫單了記得請客。”

陸學河立刻附議。

眼看其他宿舍都一個個脫單,他們宿舍還沒吃過誰的脫單飯。他和趙平沙脫單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而柏星歸雖然很多人追,但看起來對談戀愛根本不感興趣。

沒想到他們宿舍第一個要脫單的,竟然是一開始最沒可能的風以池。

陸學河覺得自己說不定有當紅娘的潛質,盤算着要不要幫另外兩個舍友也牽個線。

風以池點頭答應下來,反正是沒可能的事,幹脆給陸學河他們一些希望:“好,到時候想吃什麽随便挑。”

兩人頓時笑得見牙不見眼,湊在一起商量選哪家平時舍不得吃的西圖瀾娅餐廳。

相比起這邊的熱鬧,另一邊就顯得有些沉寂。

柏星歸背對着宿舍裏的幾人,垂眸看着桌面上的木紋,眸底深處的情緒翻湧。

這段時間,他一直在想關于風以池的事,但怎麽也說服不了自己接受風以池跟別人在一起。

一想到風以池的身邊會是其他人,而那個人能看到風以池只呈現給愛人的另一面,他的五髒六腑就像是攪在一起那樣難受。

如果風以池身邊的那個人可以是他就好了。

柏星歸不止一次冒出這樣的想法。

他清楚這樣的想法很扭曲,可卻無法控制。

在寒假裏,他又去了一趟玉成中學,也問過幾次父母,但只得到跟之前一樣的回答。而父母跟他提起過的那個女生,更是連名字都沒有問出來,幾乎沒多少真實性。

但即使是這樣,他還是不敢輕易推翻自己一直以來認定的性取向,也不知道是否能把對風以池對那種朦胧感情認定為喜歡。

“柏哥,我們到時候讓小池請我們吃這家西圖瀾娅餐廳怎麽樣?”陸學河和趙平沙商量了一會,選出了一家不算便宜的西圖瀾娅餐廳,又湊過來征詢柏星歸的意見。

他們知道風以池的家庭條件不差,偶爾請一次客肯定沒問題,才放心地選了這家西圖瀾娅餐廳。

柏星歸放在桌面上的手攥成拳,只看了一眼陸學河伸過來的手機,嗓子裏像是堵了泥沙,随意點了下頭就收回視線。

剛開學的課業不多,陸學河和趙平沙整天往籃球場跑,每天除了上課和睡覺就是打球。

他們的球技一般,跟別人打球總是輸得多,于是又拉着柏星歸一起打,但還是擔心他的腿傷複發,不讓他打太久。

這天下午,風以池正在宿舍做幾天後要交的作業,宿舍門突然被人推開,陸學河罵罵咧咧的聲音傳來。

他們這幾天都打球打到很晚才回來,還是第一次這麽早回來。

風以池轉頭看了一眼,就看到陸學河和趙平沙滿臉憤怒,走在最後面的柏星歸微微低着頭,側臉上有一道血痕。

他目光凝住在那道血痕上,蹙起眉尖:“怎麽了?”

陸學河的拳頭握得緊緊的,眼裏滿是怒火:“剛才球場上有個龜孫說你壞話,剛好被我們聽到了,柏哥上去跟他幹了一架。”

風以池愣了一下,沒想到是這個原因,又看向柏星歸,心裏緊了緊:“沒事吧?”

“沒事沒事,那龜孫弱得不行,柏哥一拳就讓他躺地上了。”沒等柏星歸說話,陸學河先搶着替他回答,嘴角咧了一下,“柏哥的傷是其他人拉架的時候,不知道誰的指甲刮到的。”

風以池的唇角也扯了下,懸着的心放了下來,頓了頓又問:“那個人說什麽了?”

他知道柏星歸不是沖動的人,應該不會只因為幾句話就跟別人起沖突,也不知道是什麽惹怒了他。

“說起這個我就來氣。”陸學河用力地呸了一聲,忿忿道,“他竟然說你假清高,加你的微信都不通過,不知道要什麽樣的人才能睡到……”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風以池的臉色,清了清嗓子又繼續道:“他被柏哥打趴下後,還污蔑柏哥和你有一腿,氣得我又上去給他一腳。”

風以池有些啞然。

他的微信從來不加不認識的人,沒有備注的好友申請就不會通過,沒想到在那人眼裏成了假清高。

“下次遇到這種事,當作沒聽見就好,要是被處分多不劃算。”風以池沒把那些話放在心上,只擔心陸學河幾人會受到影響。

陸學河縮了縮脖子,也有些後怕:“行吧,下次我攔着柏哥,不讓他動手。”

風以池看了一眼背對他們坐着,似乎還在生氣的柏星歸,輕輕嗯了一聲。

晚上,風以池做完這幾天的作業,陸學河和趙平沙早已鼾聲如雷。

他關掉電腦,聽到身旁傳來一點聲響,像是撕開包裝的聲音。

轉頭望過去,就看到柏星歸手裏捏着一片創口貼,正準備往臉上貼。

風以池這才想起柏星歸臉上的傷口還沒處理,不能就這樣放着。

他從櫃子裏拿出碘伏和棉簽,起身走到柏星歸的座位旁,抓住他正在貼創口貼的手,小聲說:“我幫你。”

柏星歸怔了一下,視線在他臉上停留片刻,點了點頭。

風以池打開碘伏的瓶蓋,把棉簽伸進去蘸了蘸,想起下午柏星歸像是沒在聽他們說話,抿了抿唇又說:“下次不用幫我出頭。”

柏星歸沒有說話,只是眸色沉了沉。

他坐在椅子上,風以池則是站在他面前,用棉簽蘸取了碘伏後,彎腰湊近他的臉。

臺燈的光線不算明亮,他又是側對着光源,風以池看不清那道細細的傷口,又湊近了些。

柏星歸的呼吸微微屏住。

他看到風以池纖長濃密的眼睫擡起,專注地盯着他顴骨下方的傷口,色澤誘人的唇瓣輕抿着,看起來很柔軟。

冰涼的棉簽貼上那道傷口,力度很輕地來回掃着,風以池輕淺的呼吸打在他臉上,輕聲問:“疼嗎?”

柏星歸仿佛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像擂鼓一樣響。

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人,低啞道:“不疼。”

此刻的風以池是他沒見過的樣子,漂亮的眉眼柔和下來,眼眸裏映着零碎的光,專注地看着他一人,仿佛是專屬于他的溫柔。

柏星歸舍不得這點溫柔,但心裏清楚,這點溫柔以後也會被風以池分給別人。

還會有其他人像他一樣,看到風以池這樣的一面,或許,還會看到更多他無法看到的一面。

那些都不屬于他。

柏星歸的喉結滾動了下,像是想咽下舌面傳來的苦澀,但那點苦澀又在肺腑蔓延。

他的視線微微下垂,又落在那兩片淡粉的唇瓣上。

看起來柔軟可口,像待人采撷的果實。

風以池感覺到柏星歸動了一下,以為他被弄疼了,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小聲說:“我輕點。”

話音落下,椅子上的人就像是潛伏在黑暗中的野獸,傾身向前,在他愕然的目光中靠近。

那雙黑眸牢牢攫住他,炙熱的呼吸噴在他臉上,幹燥而柔軟的唇貼上了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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