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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蘸了碘伏的棉簽掉落在地，在寂靜的夜裏放出細微的聲響。

風以池的瞳孔驟縮，眼眸裏倒映出那張放大的俊臉。

唇上傳來柔軟溫熱的觸感，鼻間是熟悉的強勢氣息混着淡淡的碘伏味道，他渾身僵硬，呼吸幾乎靜止。

直到對方的薄唇生澀地抿了一下，他才回過神來，猛地把面前的人推開。

椅子被他們的動作撞到，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風以池往後退了一步，身子靠在後面的書桌上，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剛才發生的事。

對上那道仍然鎖着自己的幽深目光，他渾身的血液沖上頭頂，捏緊了拳頭：“柏星歸，你在幹什麽？”

他還處于剛才的震驚當中，連呼吸都帶着不易察覺的顫抖。

柏星歸看到那雙清亮眸子裏的不可置信，才恍然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麽。

他的視線往下，看向風以池晶瑩紅潤的唇瓣，和被他抿得微微發紅的唇角，唇上仿佛還殘存着那裏柔軟的觸感，隐隐發燙。

然而察覺到他的視線後，對方的眼神裏瞬間多了幾分怒意。

柏星歸心裏一緊，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低聲道：“對不起。”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剛才一想到風以池會屬于別人，心髒就傳來源源不斷的疼痛，那些疼痛又轉化為對風以池的渴望。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傾身貼上了那片近在咫尺的唇。

他知道這對風以池來說很冒犯，緊張地抿了抿唇，還想再解釋幾句，就看到風以池冷着臉拿起碘伏轉身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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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星歸的心瞬間涼了大半，下意識伸手想拉住他，指尖剛碰到那只手就被用力拍開，手背頓時泛起一片紅。

他收回手，看着風以池走回自己的床位，把碘伏放進櫃子裏，面無表情地爬上床拉上床簾，沒再給他一個眼神。

黑暗中只剩下一盞臺燈還亮着，高大的身影一動不動地坐在燈前。

剛才貼上風以池唇瓣的唇還在發熱，心髒也像打鼓一樣咚咚直跳，幾乎要蹦出胸口。

柏星歸的呼吸微微急促，腦袋裏仿佛有煙花炸開。

他自己還沒想明白的事情，身體本能卻已經告訴了他答案。

他對風以池的感情不是其他，而是喜歡。

所以他才不想看到風以池找新歡，不想看到風以池跟別人親近，想要獨占風以池的溫柔。

以前的種種也有了答案。

他喜歡看風以池笑，他會對風以池起反應，他的大腦總是被風以池占滿，不是因為風以池長得好看，是因為他早就喜歡上了風以池。

柏星歸的胸口滾燙，像是有什麽要從心髒深處破土而出。

比起父母口中含糊的只言片語，他更相信自己此時對風以池的心動。

前所未有的情緒盈滿心髒，他擡頭看向風以池床簾緊閉的床，眸光在黑暗中微閃。

也許現在意識到還不算晚，他還有機會向風以池表明心意。

另一邊，躺在床上的風以池翻了個身，煩躁地皺起眉毛。

唇上仿佛還殘留着那人的氣息，剛才那一幕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他想不明白為什麽柏星歸會對他做那樣的事。

這已經不在開玩笑的範疇之內，也不像是不小心，不然也不會在他唇上停留那麽久。

那天在他家裏，柏星歸莫名其妙跟他相親對象較勁的話又出現在腦海。

難道柏星歸還沒放棄那個主意？

怒意騰地從心底升起，風以池又翻了個身，後悔剛才沒有給柏星歸一拳。

他還以為上次已經說得足夠清楚了，沒想到柏星歸還是自以為是，做出更加過分的事。

這是把他的感情當成兒戲嗎？

風以池深呼吸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怒火，閉上眼睛。

雖然這個吻對他來說不算什麽，但他也不可能當這件事沒發生過，既然柏星歸對他沒有半點尊重，那他們連朋友也當不成了。

他的心髒像是被針紮了一下，傳來綿長的細微疼痛，進入夢鄉時，垂下的長睫還在不安地輕顫着。

兩人心思各異地度過這個夜晚。

第二天醒來時，風以池又像之前一樣聞到了食物的香氣。

他坐起來拉開床簾，果然看到三個舍友圍在宿舍過道的桌子旁吃早餐，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從床上下來，第一個看向他的是柏星歸，那雙黑眸微微亮起，起身朝他走來。

風以池當作沒看見，垂着眼睫跟男生擦肩而過，徑直走進洗手間。

他其實不想在舍友面前表現得這麽明顯，但經過昨晚的事，他實在不知道要怎麽面對柏星歸，也怕自己忍不住動手。

柏星歸的腳步頓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那個背影走進洗手間。

陸學河察覺到兩人之間的不對勁，一些不好的回憶湧上心頭，幹笑兩聲：“小池還沒睡醒吧，哈哈。”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柏星歸還是在安慰自己。

風以池很快就從洗手間出來了，他換了一身外出的衣服，跟桌旁的幾人淡淡打了聲招呼，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剛才的理由已經不能安慰陸學河，他有些呆滞地望着宿舍門，心裏一咯噔。

這倆祖宗又鬧什麽矛盾了？

昨天下午他們回到宿舍，風以池還對柏星歸的傷表示了關心，晚上睡覺前也都好好的，怎麽一覺醒來就成這樣了？

陸學河呆滞的目光又移到柏星歸臉上。

除非是柏星歸昨晚強吻了風以池，不然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是什麽原因。

柏星歸看着風以池離開的方向，感受到手裏的牛奶溫度逐漸變冷，垂了垂眸。

去上大課的時候，陸學河才再見到了風以池。

他和兩個舍友走進幾乎坐滿的大教室，一眼看到坐在後面幾排的風以池，眼睛一亮，立刻屁颠屁颠地跑過去。

風以池果然給他們占了座位，陸學河正感嘆着風以池還是心軟，就發現風以池只占了兩個座位，而他們還有三個人。

誰是那個沒有座位的人顯而易見。

陸學河有些汗流浃背，看了眼朝這邊走來的兩個舍友，咬咬牙決定先在風以池旁邊坐下。

“你們是一起的嗎？坐我這裏吧。”一個女生從座位上站起來，拿起桌上的課本，“前排剛空出一個座位，我打算去那邊坐。”

陸學河就差沒給她磕個頭，連聲跟她道謝。

他等女生走出來，正想往裏面走，一個身影就先他一步走到風以池旁邊的座位坐下。

陸學河：“……？”

這兩人不是鬧矛盾了嗎？

在柏星歸坐下的那一刻，風以池秀氣的眉毛立刻蹙起，臉往旁邊偏了偏，感受到一道炙熱的視線落在他後腦勺上。

課堂還沒開始，教室裏紛紛攘攘，周圍都是嘈雜的說話聲。

“吃早餐了嗎？”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用只有他能聽到的聲量。

風以池抿緊唇角，不想理會身旁的人，只是嗯了一聲。

上課鈴響起，站在過道上閑聊的人都回到座位，打游戲的人也将手機藏到了桌下。

風以池收回注意力，擡頭看向講臺的方向。

柏星歸的目光仍然落在風以池身上。

在明白自己對風以池的心意後，他投向風以池的視線更加沒了遮掩。

窗外明媚的陽光灑進來，給風以池線條優美的側臉輪廓鍍了一層金色的光，那截修長的脖頸雪白，同樣白皙的手正握着一支筆，在筆記本上寫下字體隽麗的字。

柏星歸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很大，“砰砰”的聲音在胸腔回響。

他目不轉睛地看着眼前的畫面，在某個瞬間，大腦的神經傳來一陣輕微的疼痛，讓他産生一種錯覺。

——似乎在很久以前，他也像現在這樣，久久地凝視過這一幕。

腦海中的畫面和眼前的畫面逐漸重合，風以池仍然保持着同樣的姿勢，但身上的衣服換成了藍白校服，在筆記本上寫下一個句點後，少年轉頭朝他露出一個軟和的笑容。

“你在看什麽？”風以池忍無可忍地放下筆，漂亮的眉眼冷淡地看向他。

柏星歸腦海中的溫柔少年立刻消散，被眼前的冷美人替代。

他怔了一下，不自在地收回視線，讷讷道：“沒什麽。”

等風以池轉回頭，柏星歸才若有所思皺起眉頭。

剛才出現在他腦海的畫面是什麽？

難道是他太想看到風以池以前的樣子，自己腦補出來的畫面？

柏星歸垂眼盯着面前空白的筆記本，又回想起剛才在腦海中出現的那一幕，心裏一陣悸動。

如果他中學的時候就跟風以池做朋友，就不會錯過風以池那時的模樣了。

但比起那些，他更不想錯過風以池的未來。

想起昨晚風以池帶着怒意的目光，柏星歸又後悔起自己的一時沖動，思索着要怎麽跟風以池道歉和解釋，一整節課都低着頭。

下課鈴剛響起，陸學河和趙平沙就從座位上蹦起來，沖向籃球場占場地。

風以池低頭寫完最後幾個字，蓋上筆蓋，不緊不慢地把桌面上的東西收進包裏。

教室裏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他站起身，還沒走兩步就被身旁的人輕輕拉住。

柏星歸的眼神裏透着緊張，望進他的眼裏：“我有話跟你說。”

“我沒什麽想跟你說的。”風以池甩開他的手，冷冷地回頭看向身後的人，“你的态度我昨晚已經很清楚了，在你看來，我的感情可以用來随意玩弄，因為你是直男，不用對一個男的負責，是嗎。”

他的句尾雖然是疑問，但語氣卻是肯定的。

柏星歸心裏一慌，沒想到風以池會理解成這樣，立刻就想解釋：“我沒有玩弄你的意思，昨晚是因為……”

風以池沒有聽他說下去，扭頭走出了教室。

那道背影逐漸模糊，柏星歸一動不動地立在原地，只有指尖細微地顫了顫。

幾天過去，陸學河發現這兩人确實是又鬧掰了。

不過這次跟之前有些不同，似乎是風以池單方面在生柏星歸的氣，他幾次都看到柏星歸想跟風以池說話，但被風以池甩冷臉。

有幾次還是他在中間傳話，兩人才能勉強交流上一兩句。

也許這兩人就像小情侶一樣，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感情才會越吵越好。

陸學河麻木地想。

因為不想見到柏星歸，風以池又開始頻繁地往外跑，待在宿舍的時間越來越少。

他那天跟柏星歸說的話雖然有氣話的成分，但也算是他的真實想法。

也許就是因為不用承擔責任，柏星歸才會那樣随心所欲，不把他的感情當回事。

風以池的心髒像是被一只手攥住，酸澀的汁水湧出來，流遍五髒六腑。

他盡量不去想那晚的事，連着幾天給自己找點事做，才覺得好受一些。

傍晚，林蔭大道上人來人往。

夕陽斜斜地穿過枝葉灑下來，風以池踩着地上細碎的光影，朝食堂的方向走去。

迎面走過來幾個男生，看到他的時候都微微一怔，交頭接耳了幾句，徑直走到他面前。

風以池看着這幾張陌生的面孔，愣了一下。

最前面的那個男生撓了撓頭，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同學，你是柏星歸的舍友吧？我們有點事想麻煩你。”

他們其實只在論壇上看到過風以池的照片，但風以池的長相只要見過就能留下很深的印象，因此他們能肯定自己沒認錯人。

聽到他口中的那個名字，風以池眸光微閃，抿了抿唇才不太情願地點頭：“什麽事？”

“那個……我們是他的同學，有幾個問題想請教他，但他微信的好友申請關了，我們一時也不知道要怎麽聯系他，能不能麻煩你給他發條消息？”他快速地說完緣由，有些緊張地看着面前臉色微冷的漂亮男生。

如果不是事情比較急，他們也不會這麽冒昧地在路上攔住風以池，就算被拒絕也在情理之中。

風以池垂眸想了想，還是沒拒絕：“好，我跟他說一聲。”

他在幾人感激的目光下拿出手機，在微信裏翻找一會，點開了跟柏星歸的聊天界面。

他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發消息，上一句話的日期停留在幾天前。

風以池掃了一眼上面的內容，忽然發現最下方多了行小字，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出現的。

[柏星歸拍了拍你]

他蹙了下眉尖，不知道柏星歸是什麽意思。

微信的拍一拍功能在剛出來的時候很火，他那時候也改過幾個有意思的拍一拍文案，但現在早就沒什麽人用這個功能了。

這段時間他跟柏星歸都沒怎麽說話，跟陌生人沒什麽兩樣，這個拍一拍出現在他們的聊天界面裏，顯得有些突兀。

風以池正好不想給柏星歸發消息，幹脆也在對方的頭像上點了兩下，用拍一拍功能聯系對方。

手機輕輕地震了一下，一行小字跳了出來。

[你拍了拍柏星歸，他說：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