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荷月(2)
第25章 荷月(2)
蘇明明懶得理他,摸出手機來打字,打了好長一串。章弦輝又問和誰聯系,蘇明明點了發送,說和媽媽。一邊解釋說:“媽媽讓我找點家族的老照片發給她,在婚禮上用。我剛才就是在找這個。”
章弦輝啊一聲,也正經了,說:“這個主意不錯啊,介紹家族史的時候能用上。奶奶是哪裏人啊?四百五十公裏,都快到福建了吧?”蘇明明說麗水慶元。章弦輝說難怪這麽遠。又說慶元好,浙江第一高峰百山祖就在慶元,山高,涼快,老人不受累。又問怎麽選在這時候辦婚禮,多熱啊。
蘇明明說:“聽奶奶說好像是新娘懷孕了,滿三個月了,胎兒安全了,再等下去又要顯懷了,可不就得趕這時候辦婚禮嗎?現在辦還能穿美美的婚紗呢。”
章弦輝問你想去參加婚禮嗎?蘇明明搖頭,說:“那是奶奶的娘家,嚴聰和這個表弟很熟,小時候還被奶奶帶回去一起過暑假。奶奶這兩年和娘家親戚走動得勤,說要葉落歸根,将來要葬回百山祖,不要火葬要土葬。”章弦輝問:“現在還有土葬?”
蘇明明白他一眼,說:“那麽大一座山,要葬一口棺材,怕不是什麽難事。”章弦輝皺眉看她一眼,蘇明明聳一聳肩,說:“奶奶說她怕疼,喜靜。”章弦輝差點笑出來,想笑又不敢笑。笑是真的覺得好笑,笑出來是覺得太過不敬。
蘇明明倒先笑了,“你想笑就笑呗,也沒什麽敬不敬的。奶奶都八十四歲了,她自己都說,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請自己去。媽媽勸過奶奶,這大熱天宜靜不宜動,但奶奶說她還有幾個婚禮可以參加啊,何況還有了重孫子,看一眼少一眼的。”
章弦輝點點頭,“是,奶奶說得對。”看蘇明明一直在擺弄着手機,問:“看什麽看得這麽專注?”蘇明明說:“我在網上找到了兩部電影的資源,等下我們可以看電影。”章弦輝問什麽電影,蘇明明随口說日本電影。
章弦輝有些不安,說:“我那天說我兩三年沒做過,不是在暗示什麽。你不會以為我需要島國動作片助興吧?當然你要是有興趣,我也可以陪你看,不過我看你怎麽也不像是好這個的那種人。”
蘇明明眨了眨眼睛,過一會兒才明白他的意思,氣得直捶他的肩背。章弦輝笑着躲,說你自己說的日本片。蘇明明說日本片是只有一個類型嗎?不是還有黑澤明宮崎駿是枝裕和小津安二郎嗎?
章弦輝說知道了,知道了。那你找的是誰的片子?蘇明明收回拳頭,說成濑巳喜男。章弦輝表示沒聽說過什麽洗南洗北四喜丸子的,又問電影名字叫什麽,蘇明明說《亂雲》。
章弦輝想了一下,問:“我聽說過《亂》,不知道《亂雲》,是續集片?”蘇明明說不是,《亂》是黑澤明1985年的作品,《亂雲》是成濑巳喜男1967年的作品。章弦輝哦一聲說那是前傳。
蘇明明說:“你盡打岔。這麽早的電影,網上資源很難找的,我找了好久才找到。這不,下載好了。”她晃一下手機。
車子到了章弦輝住的小區,章弦輝拎了蘇明明的旅行袋,從後備箱裏拿了購物袋,鎖了車,兩人乘電梯上樓。在電梯裏對蘇明明說,這裏是我元旦前剛租的,全新精裝修房,住了才半年。我就添了點家具沙發,東西不全,房間空,你別嫌簡陋。蘇明明低垂着眼睛不說話,也不和章弦輝對視。
章弦輝知道她有些不自在,把兩只手的東西并在一只手裏,伸手去握住她的手,拇指輕輕搓着她的指關節。出了電梯,章弦輝牽着蘇明明停在一戶門前,說是電子門鎖,密碼是……嘴唇貼在她耳邊說:0408。蘇明明低頭笑,章弦輝再把購物袋換到另一只上,朝她舉了舉,意思是兩只手不空,說:“按呀。”
蘇明明看他一眼,章弦輝下巴朝門鎖指指,示意她開門。蘇明明按下密碼,門鎖響一聲後開了。章弦輝把兩手的東西放在玄關鞋櫃上,扶着她背讓她進去。蘇明明進去後先站了一站,适應了室內的幽暗的光線後才說:“好清雅。”章弦輝懸着的一顆心放下了,他關上大門,拿出拖鞋給她換,說:“我先把龍蝦牛肉放冰箱,你自己找地方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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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嗯一聲,穿上拖鞋踏進屋內,就看見屋子正中的茶幾上放着的那一大蓬荷花。她眼睛一亮,徑直走過去,彎腰嗅一下花香,回頭看向章弦輝,也不說話,只是看着他笑。
章弦輝滿意地一笑,換了鞋,把菜一樣一樣從購物袋裏取出來放進好,問:“你餓嗎?還是等會兒再吃?”
明明搖頭,說不餓。在茶幾邊的地毯上坐下,手撐着頭,細細觀賞那瓶荷花。“我好久沒這麽近看荷花了。”她摸一下荷花絲綢般的花瓣,“我小時候的家在底樓,有個小天井,窗戶底下有個大缸,就是原先人家用來腌雪裏蕻的那種缸,有這麽大,”她比劃了一下,“可以藏個小孩子那種。”
章弦輝從冰箱裏拿出早上準備好的檸檬冰茶,倒了兩杯拿過來。蘇明明看一下茶幾,移過兩個杯墊,章弦輝把杯子放在杯墊上,免得茶杯壁沁出的冰水在茶幾上印出水漬。他點點頭,說知道。“我知道,我家也有,用來腌雪裏蕻。”
“我媽媽身體不好,早就不自己腌菜了,我爸就用那口大缸來種荷花,放在朝南的窗戶底下。我爸聽人說養荷花如果要花開得好,得加馬掌水作肥料。他去動物園問飼養員讨了削下來的馬掌,拿一口小缸漚着,等馬掌發酵,再加在荷花缸裏。”
章弦輝在她身邊坐下,“飼養員是你媽媽的熟人吧,以前在錢王祠認識的。”蘇明明點點頭,“你不知道漚馬掌的水有多難聞,我小時候太不喜歡那個味道了。”
“那開花嗎?”章弦輝問。“開的。荷花要每年谷雨過後重新種過,清理掉上一年的根,加上馬掌水,到夏天就會開出好多花來,一片片荷葉有草帽那麽大。”明明回答,拿起檸檬茶喝一口,“很好喝。”她放下茶杯,摸一摸章弦輝的臉,清澈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水波。“你真用心,謝謝你。”
章弦輝被她用握過冰茶杯的冰涼的手溫柔地撫摸着臉,心都快化了。“讨自己喜歡的女人的喜歡,不是男人應該做的嗎?你爸爸這麽做,也是為了讓你媽媽高興吧。”他柔聲道,把她披散下來的頭發撥到耳後,順手又用力按了按。
“幹嘛?”明明笑問。章弦輝傾身過去細看,“我看你會不會又發風疹,淋巴結有沒有腫大。”語氣一半是打趣一半是認真的,他還真的有點擔心。明明笑起來,“這個發作過一次,通常不會再發了。”
“就像種牛痘,用局部的感染換取終身的免疫?”章弦輝把臉湊到她耳邊,打算吻她。蘇明明輕笑,轉過話頭,“你把花瓣折起來了?”指着荷花說。章弦輝只嗯一聲,繼續親她的臉。明明又問:“為什麽折花瓣?”
“荷花的花梗雖然是維管束結構,但剪下來不容易上水,瓶插荷花一般不會開,就要折一下,這是花店老板告訴我的。”章弦輝說:“我照着網上的教程折的,你要是不一喜歡我折花瓣,那下回我換藍睡蓮。我買的時候問過花店老板,老板說那個基本能開。但藍睡蓮不香,我覺得你是會更喜歡荷花的。”
蘇明明朝他搖頭笑,“他們不懂,”她說,“你把我的包拿給我。”章弦輝跑去玄關把她的旅行袋拿來,放在身前,拉開拉鏈,一邊朝裏張望,一邊問:“裏面有什麽寶貝,還能讓荷花開花?”明明不答,拿出了一盒面巾紙。章弦輝一看只是普通的濕面巾,有些失望,說我當是什麽寶貝呢,這個我有。
蘇明明抽出一張面紙,再從花瓶裏取出一枝沒折過的含苞荷花,用紙巾擦幹花梗上的水,說:“我好多年沒試過了,不知還行不行。”放下紙巾,一手托着花蒂,一手逆時針方向旋轉花苞,轉了十幾下,松開手,對章弦輝說:“看我給你變個魔術。”
微微一笑,說:“你朝花吹口氣。”章弦輝依言往花苞尖上吹了一口氣,蘇明明說了聲“開”,輕輕一抖,那花瓣應聲開了。章弦輝只覺得一股荷花香氣撲面而至,香氣濃得仿佛是打開了香水瓶,他從來沒有在自然界裏聞到過這麽濃郁的荷花香。
那朵荷花在蘇明明手裏一層層綻開花瓣,慢鏡頭一般,一片一片張開,開到最後,露出裏面金黃的花蕊和粉綠的蓮房。蘇明明再搖搖花梗,讓荷花花瓣徹底散開。
她拿着那朵花,對章弦輝笑道:“送給你,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章弦輝呆呆接過荷花,傻了一般,又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時動彈不得。
蘇明明看他發呆的模樣看笑了,從旅行袋裏拿出一個化妝包,找出一個玳瑁發釵,反手把長發挽起,用發釵固定了,又從花瓶裏抽出兩枝細梗的小花苞,用紙巾擦幹花梗上的水,交給章弦輝。
章弦輝接過,不明白她的意思,只問怎麽?蘇明明嗔道:“給我插上呀,你傻了呀。”章弦輝哦一聲,這才醒過來,放下手裏的荷花,小心翼翼地把兩枝花梗順着釵齒插進發髻裏,再壓壓緊,生怕掉出來。
明明摸摸發髻,問:“好看嗎?”章弦輝直着眼睛贊道:“好看,太漂亮了,怎麽能這麽漂亮。”蘇明明把那朵打開的荷花插進花瓶,說:“學會了沒有?下回你自己也能做了。”指尖碰碰花瓣,欣賞一下自己的作品。
章弦輝看着她的臉說:“明明。”蘇明明嗯一聲,轉過臉來看着他。章弦輝說:“我想我已經看到了我這一輩子的結局。”明明問是什麽,章弦輝說:“是你。”移到她身邊,跪坐在她面前,抱着她的頭靠在自己胸前,把她裙子背後的拉鏈從脖頸下拉到底,露出整片粉背,和盈盈一束的細腰。
明明呼吸漸重,低垂眉眼,伏在他胸前不做聲。章弦輝解開她背後胸衣的搭扣,連裙子帶胸衣肩帶朝前剝下,手放在她的背上,慢慢把她仰面放倒在自己腿上,握着她的手臂,從裙子袖口褪出來。
章弦輝把裙子推到她的腰下,腦子一陣陣發懵,額頭滲出密汗,像是回到少年時期,平生第一次見到夢中才有的绮麗世界。她的胸是完美的水滴型,白裏透粉,荷花一樣。“是你。和我一起吃飯、睡在我膝蓋上的人,是你。這是我知道的,最好的結局。”說着,俯下身子吻她的胸。
他想起蘇明明生疹子那天在家門口說的話,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章弦輝說:“我有些眩暈,我從沒覺得這麽好過。”蘇明明掩面而笑。章弦輝拔下她頭上發釵,手指梳開她一頭長發,拉開她遮面的手,眼睛貼到她的臉前說:“我想我愛上了我的荷花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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