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章

第 1 章

文/眠凰

半夏小說獨家正版

2024/04/09

海港城市的春天總是帶着一股足夠潮濕的氣息，如若有足夠的陽光那麽一整日的氣溫都将維持在一個溫暖怡人的水平。春天，萬物伊始，似乎是一個充滿希望的季節。很多人選擇在這個季節締結愛情的契約，但有開始就有結束，所以也有人選擇在這個季節離婚。

陽光沙灘仙人掌，百合花拱門，紅毯，捧花以及親朋好友，配齊了一切浪漫婚禮的基本要素。A市著名的結婚聖地，約一次至少要六位數的海邊婚禮現場，這裏正在進行一場，偉大的，別開生面的，呃，離婚典禮。

“傅汝歸先生，從今往後，不論辜牧西先生多麽富有，多麽英俊，多麽健康，多麽愛你，你都不再願意繼續和他在一起了嗎？”

“……”雖然早就對這場荒唐的離婚典禮有了心理準備，但親耳聽到這種不知道從那個喜劇電影裏抄出來的離譜臺詞，傅汝歸多多少少還是無語凝噎了一下。但很快，他還算是不假思索地對着今日莅臨現場的諸位親朋好友表達了自己堅定的立場。

“不願意。”

随後，由二人好友，既是辜牧西的發小又是傅汝歸大學同學的史蒂夫·王先生兼任的離婚典禮主持人又用同樣的說辭問了一遍辜牧西。

辜牧西看起來比傅汝歸坦然多了，甚至沒有了那一瞬間的遲疑，好像離婚的心比之傅汝歸更堅定一樣答得飛快，此刻他冷峻的臉上看不出一點表情，這種面癱一樣的神态讓他看起來像個城府頗深的政客。

[裝什麽冰山酷哥，明明昨晚還在微博上點贊罵我的微博。]

傅汝歸聞言心裏一陣冷嘲熱諷，就辜牧西這一舉動發表了重要評價。辜牧西這人人前道貌岸然裝得像個人似的，背地裏純純一神經病。自打二人離婚傳言在網上愈演愈烈，辜牧西面對公衆的時候總是冠冕堂皇的說二人感情穩定，最多是偶有摩擦，結果私下裏天天到處抱怨傅汝歸不顧家天天在公司加班。搞得好像傅汝歸很對不起他一樣。

明明大家都很忙，都是上市公司的總裁，就不能體諒一下日理萬機的彼此嗎？

當年海誓山盟如夢似幻的浪漫愛情變成婚姻之後終究還是沒能阻止一地雞毛的結局光臨。傅汝歸忍不住小聲嘀咕，反駁婚慶主持的話，“富有貌美健康都很必然，唯獨愛他？除非我被人綁架了。”

聲音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臺下觀衆聽沒聽見尚不可知，臺上辜牧西估計是聽的很清楚。他當即回道，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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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氣照舊，沒什麽變化，這是又往傅汝歸的怒火裏添了一把柴，給人氣的恨不得當場給他一拳。

氣死了，蹬鼻子上臉是吧？行！還站在舞臺上的傅汝歸當着所有賓客的面光明正大“玩”起了手機。

一頓猛戳屏幕之後狠狠把人所有聯系方式全送進了黑名單，然後邪笑着看了一眼與他一人之隔的辜牧西。

主持人史蒂夫·王往他倆中間一站，不知道怎麽，感覺如芒在背，一左一右刀劍橫飛把他剮得千瘡百孔。要不是辜牧西大出血說事成之後給他二十萬外加之前買的跑車借他開一個月他才不會冒着生命危險來辦這種損陰德的事，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姻沒聽過啊？他在這拆人姻緣，回頭真得投資建設十座廟來對沖一下風險。

史蒂夫·王腦子裏風雲驟變，捏着話筒的手微微顫抖，忍痛在衆目睽睽之下莊嚴且沉痛的宣布，二人維持六年半的婚姻徹底結束。

話音一落，臺上仨人，至少有兩個松了口氣。

“從今往後，咱倆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你是積極尋找第二春還是打算孤獨終老都跟我半毛錢關系沒有，以後除了公司的事咱倆都免談。聯系方式我都删了，你有事給我發郵件吧，漂流瓶也行，我看不看得見随緣。”

傅汝歸語氣不善，折騰一大早讓他來出席這個離譜典禮本來就讓他十分不爽，辜牧西這個死人腦袋還這麽變着法的往他心上插刀子。

他看了一眼辜牧西，發現這人眼睛好像睜大了一點。一雙大眼睛本來就在那張俊臉上占了不小的地盤，這下睜開了顯得更炯炯有神了。

辜牧西反問，“你把我拉黑了？”

傅汝歸翻白眼，“廢話。”話音剛落，他擡手把婚戒從無名指上撸下來，這六年養尊處優讓他略略豐腴，六年前照着他指圍定做的戒圈已經明顯小了一號，因而這一下子卡的他關節生疼。傅汝歸龇牙咧嘴，即使這樣他的五官依然處于一種微妙的和諧當中。沒辦法，老天在賜予人容貌這件事上就是不公平。有人是女娲抟土造人時藤條一甩帶出來的泥點，也有人是女娲煞費苦心親力親為捏出來的畢設。傅汝歸就是那個畢設，一張臉仿佛能容納世界上所有誇人英俊的詞語。現生好看，還很上鏡。

很難說辜牧西當年對于傅汝歸的追求究竟是不是見色起意。

不過兩人的婚姻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如何開始的已經不重要了。

傅汝歸把戒指放回錦盒，最後擺着假笑趕去和舊日親友合照一張。照片裏，傅汝歸依然是那個絕對主角。

不過他根本不愛照相。有一說一他真不是特別想去，親戚朋友都是辜牧郊那邊的，來的人一百八十個，他認識的人一只手就數得過來。這也是傅汝歸讨厭辜牧西很重要的一點。

辜牧西總是霸道地要傅汝歸進入他的社交圈，完全不管傅汝歸願不願意。

辜牧西強迫傅汝歸的事情太多了。拍合照也是其中之一。

都怪辜牧西堅持要把離婚典禮對标結婚典禮，非要把全套流程走完。合照環節倆人還得站在一起擺出一個和結婚時拍照一模一樣的開心表情。辜牧西站在傅汝歸旁邊，一只手搭在傅汝歸的肩膀上，幾乎把人半圈在懷裏。

傅汝歸對此感到煩得很 。

而這完全不是因為他對辜牧西的動作感到反感，反而是因為他根本不覺得反感！甚至覺得這個懷抱既溫暖又熟悉，讓他很安心。

太熟了，兩個人實在是太熟了。從他十八歲開始的青蔥歲月裏，辜牧西就霸占了他全部的人生。他們在大學裏相戀，然後傅汝歸創業 ，他們結婚，再到傅汝歸成名。傅汝歸發現自己人生的每一個高光節點幾乎都有辜牧西的身影，換句話說，就算他們真的分開，就算傅汝歸再恨他恨到想把關于辜牧西的一切全部抹去，只要有人為辜牧西的人生做盤點，那麽辜牧西就一定會出現。

不知不覺中，辜牧西與傅汝歸都快成了一枚硬幣的正反兩面，不可分割。

“咔嚓。”攝影師猝不及防按下快門，閃光燈一閃把傅汝歸交彙現實。傅汝歸感覺自己被閃光燈扇了一耳光，馬上清醒，馬上變臉，彈射一樣離開辜牧西的懷抱，離開了拍攝現場。

一個人跑去無人問津的香槟塔旁邊喝悶酒，回憶到底是什麽原因讓他今天站在這裏活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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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前，辜牧西和傅汝歸辦完財産分割準備進入離婚流程收尾階段的時候，辜牧西不知道發什麽瘋，提了一嘴要辦個慶典，算是祭奠一下他們逝去的愛情。

彼時傅汝歸被公司運轉不靈瀕臨破産清算的事搞得焦頭爛額，微信裏辜牧西發來一長串語音條他都沒點開看就回了句行，然後接着應付組團來公司的律師和會計。等他忙完手頭上這點事已經是三天之後，辜牧西發來的未讀消息足足有43條。全是交待典禮的注意事項，沒一句廢話，還包括一個好幾百兆的PDF文件。

文件大名《離婚典禮策劃》。

傅汝歸看見這個标題就滿腦袋問號，與人同床共枕六年半還不算談戀愛那無媒茍合的大學四年，居然愣是沒整明白辜牧西這唱的是哪處。

半夜三點零九，他扣了個問號發回去。

辜牧西回的也挺快，這人也算工作狂，十天有八天工作到淩晨。

［Ryan.G：你答應過的，離婚典禮，日子定在這個月末，三月三十號。］

随這條消息而來的還有一張聊天記錄的截圖，內容正是辜牧西語音條攻勢下傅汝歸回的那個行。因為過去三天時間已經自動變成了年月日，成了固定證據留在了截圖裏。

傅汝歸一拍腦袋想起來是有這麽回事，一陣無語湧上心頭。原以為最多就是親朋好友吃個飯宣布一下這個bad news，誰知道這人還真把離婚典禮當了個事辦，真就喊秘書出了一份洋洋灑灑估摸得有五六萬字的離婚婚禮計劃書。

傅汝歸大致翻了一下，此計劃書內容非常詳實，細節到他們倆當天要換幾套禮服，以及某點某刻要進行那一環節。

傅汝歸五分鐘沒回，辜牧郊像不耐煩一樣又發了幾條消息，說禮服，場地甚至婚禮主持都已經定了，請柬也都如約發送至了各位親朋好友手裏，言下之意好像在逼傅汝歸就範。

傅汝歸一陣頭疼，做了十分鐘心理建設之後咬着牙又回了句好。

大不了當成體面告別呗。分手應該體面誰都不要說再見，也算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了。

結果來了才知道辜牧西這場面人把這離婚典禮整的多麽盛大。

不開玩笑的說還真是一比一複刻了他們當年那場世紀婚禮的規模。

估摸是把當年的婚禮嘉賓都原封不動一一請了回來。

再加上八個攝像頭一起的現場直播。

得了，這麽一整網上又得有一堆人捕風捉影變着法的罵他傅汝歸。說起來也是他傅汝歸倒黴，可能是長相太出衆于是老天爺又給了他一個招黑體質平衡一下能力點，自從他創業成功成名以來，網上的風評就沒好過。有人說他是男狐貍精，能發家是搭上了某個大佬有資本幫他運作，跟辜牧西結婚又被說是傍大款要貪人家萬貫家財。傅汝歸這人沒別的愛好，就喜歡大場面，喜歡給自己捯饬的光鮮亮麗，無非喜歡買點衣服首飾，就這也要被人說是招搖過市。

明明他花的自己錢，買的衣服首飾也只是很平民化的價格。

以前辜牧西還幫他怼網友，離婚之後卻開始點贊罵他的黑通稿了。

傅汝歸表面上不在意，心裏難過的要死。

一想到這事兒，傅汝歸守着香槟塔一個人喝掉了最上面三層，整整14杯藍金香槟。香槟這酒度數不高，但是架不住喝多了也上頭，沒多大一會兒傅汝歸就覺得自己有點頭重腳輕，撐着放香槟塔的桌子緩了一會，收效甚微。

朦胧之中，傅汝歸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騷動，動靜不小，嗡嗡嗡的像蝗蟲過境。一擡頭看見一群娛記圍着辜牧西，估摸是在問離婚原因。

傅汝歸集中注意力豎起耳朵聽了一嘴，只聽見辜牧西又在那睜眼說瞎話。

“……我們的婚姻沒有出現任何問題，只是在相處的過程中我們發現比起夫夫似乎朋友關系更适合我們，所以再三考慮後我們決定回到朋友的關系上。盡管不再是愛人，但我們依舊是最親密的家人與夥伴，關于衆恒集團與歸雲科技也依舊是戰略合作夥伴，這一點……”

前半段客套話傅汝歸還勉強認同，直到最後扯上兩家公司的大名——戰略合作夥伴？傅汝歸是真笑了。

他沖過去，一把扯過史蒂夫·王手裏的有線話筒繞回香槟塔旁邊，拖着一根長長的電線爬到桌子上，小心避開香槟塔站在桌邊，氣勢如虹的大喊一聲。

“辜牧西，你敢不敢當着媒體的面說說歸雲科技現在在誰手裏！是你！不僅收購了我的歸雲還把我打包賣了！！”

衆人看着站在桌子上的傅汝歸一陣目瞪口呆，不僅是對傅汝歸出格的行為，更是對他口中剛爆出來的這個大新聞。這是一件尚未官宣的商界機密，來賓怎麽也沒想到今天不過是來摟個席，居然吃到這麽一個大瓜。

所以辜牧西和傅汝歸離婚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感情不和，還因為合作失敗，辜家吞了傅汝歸的游戲公司——歸雲科技？

原來如此！這麽一說，傅汝歸恨辜牧西就恨的順理成章了！

衆人恍然大悟紛紛驚嘆，然而還不等驚嘆聲消弭，香槟桌上再現戲劇性的一幕。

只見香槟塔突然劇烈抖動，傅汝歸腳下跟着一陣顫抖，他站的桌子邊緣本來就很危險，邊緣沒有立柱支撐根本負擔不了一個人的重量。

嘩啦一聲，百八十個香槟酒杯轟然倒塌摔碎在草地上，桌子眼看翻車在即，桌面上的傅汝歸來不及穩住身體，頭朝下臉朝前徑直朝前一撲！

草地上無數的玻璃酒杯碎片正在等待他。

而與此同時，被記者簇擁着的辜牧西卻突然撥開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