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章

第 2 章

“你是笨蛋嗎,不想活了?爬這麽高還站在邊上?!”

身體急速下墜的一瞬間傅汝歸就閉上了眼,這一下子是酒也醒了人也醒了,還沒來得及尴尬當衆出醜,危機來臨的不安讓他忍不住差點直接在心裏起草遺囑。

但是想象中的劇痛并沒有如期而至,相反落入了一個結實懷抱。胸膛很厚實很硬,落地的一瞬間對方一聲悶哼,然而緩沖力極佳,傅汝歸壓在他身上一點鈍感都沒有。

身下人死死握着他肩膀,生怕他摔到一樣。

傅汝歸不假思索都知道是誰趕來給他當人肉墊子。不用想,一定是辜牧西。

不管這人嘴多毒,但很悲哀的是,在這個世界上除了辜牧西已經不會再有人這樣關心傅汝歸的安危。

傅汝歸張了張嘴,本來想着道個謝,但面對辜牧西的埋怨又把那句謝謝咽了回去。

他一骨碌爬起來朝人伸手,把人從草地上拉起來。這就算謝過了。

摔這麽一下如果是水泥地說不定還真容易受傷,但幸好前陣子下了點雨,草地吸飽了水因此變得還算柔軟,加上草皮很厚,也很好的起到了緩沖作用。

辜牧西搭上傅汝歸的手,不忘把人往旁邊帶一下,讓他遠離那一大灘酒液和碎玻璃片的混合物。

傅汝歸這才反應過來地上還有這麽一大堆隐藏的危險。說完全不擔心是假的,人也不是真那麽沒心沒肺。傅汝歸把辜牧西拽過來仔細查看了一下他的後背。

白色西裝上沾滿了泥土污漬,還有各種酒液的痕跡。萬幸沒有被碎玻璃片劃破的痕跡,那也就是說人沒受傷。

衣服鐵定是不能要了,但人沒事也算不幸中的萬幸。

這下人情欠的更大了。要不是辜牧西趕來做肉盾,這些碎玻璃片很可能直接劃破傅汝歸的臉。

剛還心說不準備道謝,這麽一下不道謝好像顯得他傅汝歸太狼心狗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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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太折磨人了?

沒想到辜牧西貼着他耳邊涼涼開口,“別誤會。這兒這麽多記者我要是不挺身而出指不定要被怎麽編排。不如順水推舟賣你個人情,這樣公司股票還能漲漲。”

傅汝歸咬牙切齒,那點內疚頃刻間煙消雲散。他就知道!共情資本家純粹是他自作多情!

辜牧西朝着人群喊了一聲喬智,喬智是他的秘書兼助理,一個戴眼鏡很不起眼的加班狂魔,工作能力沒話說就是有時候略顯窩囊。

喬智遠遠跑過來,一看辜牧西這架勢就知道人有事要交代,不知道從哪兒掏出個記事本跟簽字筆,端出一副聽君調遣的架勢。

“來了辜總,您說我記。”

“去安排一下,先照顧一下賓客情緒,讓大家稍安勿躁,一會我跟汝歸敬酒。然後和今天到場的所有記者交待好,剛才發生的這些事一點都不準宣揚出去,必要時候可以打點打點。”

“好的辜總,我馬上安排,您先忙。”

喬智一陣風一樣來,又一陣風一樣走。在傅汝歸眼裏,就他們主仆倆這種工作模式,怎麽看怎麽像封建社會。辜牧西是個天生的上位者,好像對一切都游刃有餘的樣子,危機處理時随機應變,之後又能做好公衆公關,仿佛能把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條。

喬智一走周圍看熱鬧的觀衆也就散了。傅汝歸抱着手揶揄,“你別說,我突然覺得你要是沒從商轉而去從政,搞不好也能混的如魚得水。”

“謝謝誇獎。”辜牧西理所當然的覺得這是在誇他,他低頭整了整袖口,剛才動作太大,不小心弄丢一個琺琅袖口。不過這東西對他而言并不重要,丢就丢了。

傅汝歸看着他,冷笑一聲。“你以為我誇你呢?我是讨厭你身上的官僚氣,對誰都頤指氣使的。”

“我對誰頤指氣使了?你說喬智?我付他工資他聽我的給我幹活有什麽不對嗎?”辜牧西倒也不生氣,只是有理有據的回答傅汝歸的問題。一般這種時候就足夠讓傅汝歸啞口無言,今天也不例外。辜牧西的邏輯咋一聽确實沒問題,傅汝歸只能惜敗一回合。

辜牧西整理好儀表,擡起大長腿往休息區邁。

“走吧,正好換身衣服,然後敬酒。敬完酒你就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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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了一身西裝禮服回到宴會區,賓客們已經重新就座,仿佛剛才的小插曲從沒發生過一樣。傅汝歸換衣服的時候已經酒醒,但是酒雖然醒了,記憶卻越發清晰。他怎麽也沒想通自己到底是發了什麽颠居然搞那麽一出大戲,爬上香槟塔桌子大有一種要和辜牧西決戰香槟之巅的架勢。

一個白手起家的窮小子仿佛是在和不知道富幾代的辜牧西叫嚣:你看我站的夠高嗎?

嗯,夠高,摔得也挺慘。要不是被常年健身飲食又自律健康到變态的辜牧西接住,他傅汝歸今天起碼得落個毀容加骨折。

簡直了,出身未捷,酒飛杯打。

傅汝歸捂着臉坐在休息區的沙發上,穿着一身淺灰色西裝,很想當場跑路。他真仔細思索了一下逃婚,不,逃離婚這件事的可行性。

答案是,幾乎不可能。且不論這開放式的宴會區,唯一通往出口的那條路必然要經過全體賓客的衆目睽睽,就說這天羅地網一樣的安保措施也不能放他傅汝歸安穩離場。

而且在場的保镖全部訓練有素,典禮之前辜牧西肯定拿着照片給這幫人認過人,告訴他們如果照片上這人想要離場,不用猶豫,立刻把他抓回來。

傅汝歸只恨自己沒有飛天遁地的功夫,逃不脫這鐵一般的牢籠!

傅汝歸雙手交疊弓着身子一臉便秘樣,正絕望呢,頭頂突然傳來一聲輕咳。辜牧西已經換好了衣服,不過還沒穿外套。他手指裏挑着一根燙金花布的領帶,遞到傅汝歸眼前晃。

“幫我系一下。”總裁雖然在工作上無所不能,但在生活上多少還是有一點九級殘障。打領帶這事不在辜牧西的技能樹樹杈上。

傅汝歸倒也是習慣了,結婚六年半将近兩千六百天,除去節假日周末不上班,他給辜牧西打的領帶沒有一千八百五十七也有一千八百整。

屬于是駕輕就熟,閉着眼都能打出一個完美的溫莎結。

然而今天他打了一半突然不想打了。六年半的婚姻都已經走到了盡頭,人前演演戲也就算了,人後還有必要繼續裝被世俗捉弄不得所愛的一對怨侶嗎?

沒必要了吧。

手裏的活幹了一半,傅汝歸突然撂下,任憑松垮垮沒有形狀的領帶挂在辜牧西脖子上,自己轉身去了配飾臺,挑了兩個領結。

領結好弄,有別針自己對着鏡子戴上就行。

傅汝歸把領結塞人襯衫胸口口袋裏,還拍了拍以示安撫。

“自己帶吧,省事。”

傅汝歸轉身就走。休息區空間密閉,太壓抑了。

壓抑的他鼻酸。

他迫切的需要出來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敬酒環節很沒意思。辜牧西演起來沒完沒了,挨桌把剛才對記者的那一套說辭複述了一遍又一遍,很是不厭其煩。賓客人員的構成中除了辜家的親戚,還有就是一些上流社交圈的核心人員,這些都是辜家的人脈。

辜家現在是辜牧西當家,當家人離婚這種事還真有必要廣而告之一下。

有人對這段失敗的婚姻表示惋惜,也有人對此表示你倆還年輕不合适以後再找也行。對于前者辜牧西淺淺道謝,對于後者倒是沉默地不置可否。誰也不知道他想什麽,傅汝歸也不知道。

他對上流社會的社交沒什麽興趣,此刻就是個無情的敬酒機器。

直到走到最後一桌。

最後一桌是主桌了,人沒有幾個,就是史蒂夫·王和辜牧西的兩個發小,以及辜牧西的兩個弟弟還有傅汝歸的婆婆——錢香玉。

出于性別問題,再加上輩分,錢香玉目前依然穩穩霸占着辜夫人這個名號,外界也知道辜家的情況所以都沒有非議。傅汝歸也不在乎稱呼這個問題,況且人家是長輩,所以本着“加入這個家”“家和萬事興”這些傳統思想,他一直對錢香玉很客氣很禮貌。

然而錢香玉看他那真是極度不順眼,是真應了那句老話,世界上就沒有和諧的婆媳關系。

當年傅汝歸還住在辜家別墅的時候,錢香玉沒少變着法折騰他。什麽天不亮就得起床給全家人做早飯,然後打掃屋子,給丈夫做夜宵等等諸如此類,一度讓傅汝歸懷疑這人是不是古言小說看多了。

後來時間長了反應過來,錢香玉這人純粹是閑的。丈夫去世好幾年,子女都不在身邊沒人能折騰,只能折騰折騰他這個名義上的“兒媳婦”。傅汝歸想着人家畢竟是辜夫人,又死了丈夫,于是還真忍氣吞聲忍了六年。

今日是個特殊場合,按說,得是傅汝歸這個前兒媳親自給錢香玉倒酒。

錢香玉橫眉冷眼,手攥着高腳杯的底座,一看就是要使壞。

果不其然,傅汝歸倒酒的工夫,錢香玉手一抖,嘩一聲香槟酒液撒了一地,起泡酒直冒泡,泡沫破裂的聲音有些刺耳。

錢香玉抱着手,過度醫美加敷了很厚的粉的臉上表情看着有些猙獰。

“喲,什麽意思啊小傅,剛和我們家牧西離婚,轉頭就不認我這個婆婆啦?”

傅汝歸翻了個白眼。

要是以前他真忍了,但是今天,他的字典裏不再有忍這個字。

“那不是你自己沒拿住酒杯嗎,怎麽,您打肉毒杆菌的時候針頭紮手上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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