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你是沒朋友嗎

你是沒朋友嗎

金融詐騙案聽證會人滿為患。

媒體記者已經占領了前排，直播攝像機對準了顧建國，做好了随時捕捉爆炸性消息的準備。

許安生壓低黑色鴨舌帽，隐匿在最後一排。

手中握着的手機顯示着直播畫面，辱罵的句子不斷彈出，然後被頂走。

他點贊了幾個彈幕：

【冷知識：顧建國當年做空了房地産，然後就金融危機了，然而當年那場危機誰也沒有處罰，倒黴的都是老百姓。】

【藥企的調查性報道出來之後，顧建國全部撤資，還受了處罰，誰想到十年後他又整了個大的。】

【金融危機發生的時候，我才上高中，放學回家的時候，我媽哭着告訴我爸爸把家裏的積蓄都虧光了，房子都拿去抵押了，我們連家都沒有了。他欠我們家庭的債要怎麽還！】

點贊的最後一條，非常的直白：

【下地獄！償命！】

寬大的帽檐下，少年嘲諷地勾起嘴角。

顧建國的結局已然是板上釘釘：金融詐騙，十年有期徒刑，還有罰款以及資金返還。

資金返還有如晴天霹靂，轟地一聲砸在顧建國身上。

一直維持冷靜的他突然激動：“這麽大的數目我要怎麽還！這不合理！”

“你怎麽拿的人家的錢就怎麽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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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收益都是拆東牆補西牆，根本沒有任何利率，其中還有一大半都是他拿去花了，現在怎麽可能還的上！而且還有罰款！

要不是律師攔着，顧建國差點當場和對面的律師幹起來。

這一處決實在是大快人心，聽衆們的掌聲如潮水般響起。

許安生虛虛地拍了兩三個掌，喜悅的表情很淡，幾乎看不出來。

這是十年多年來他心心念念的結果，他是滿意的。

可他高興不起來，也沒有目标達成之後的釋然。

就算顧建國的下場再怎麽慘，他失去的幸福也不會再回來了。

在滿堂的鼓掌聲中，許安生很是突兀地起身，沉默着離開。

走廊裏回蕩着掌聲，他脫下黑色的鴨舌帽，露出還未完全成熟的眉眼，額前的碎發在他的撥弄下稍顯淩亂，正好擋住眉心的疲憊。

許安生掏出手機，找到聯系人将消息發過去：

【一切都結束了】

**

聞栖團隊的第一次會議。

雖說是個新團隊，但都是老面孔。

聞栖坐在主位，小林秘書和沈盡寒一左一右，既當門神，又當護法。

沈盡寒正在發言，七雙眼睛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包括聞栖在內：

“做內容是一件需要花費大量時間精力的工作，目前我們還是避重就輕，先把平臺運營起來······”

聞栖托着下巴，另一只手在文件邊緣打轉，耳朵裏聽進去多少內容也不見得，只是那雙幽深的眼眸望向沈盡寒，暗自思忖着。

“目前有合作意向的初創團隊嗎？尤其是大學生創業團隊？”

沈盡寒完全主導着這場會議，他看似溫柔近人地掃過所有人，大家都很默契地躲開了視線。

明明眉眼含笑，但就是莫名令人發怵。

小林秘書躲開視線，正好看見自家好總裁一眨不眨地盯着沈總，她深吸一口氣，“沈總，目前進展不太順利，初創游戲團隊什麽都沒有，可能還需要我們投錢，這簡直就是無底洞啊，我們也不敢亂簽······”

“我可以理解為有意向的團隊還是有的？”

“當然，只是他們要的啓動資金實在是······”

不合時宜地手機鈴聲響起，小林心髒咯噔了一下。

救命！

到底是誰敢在開會的時候不把手機調成勿擾啊！

六雙大眼睛不約而同地瞪大，默契地去看沈盡寒的眼色。

沒辦法，誰讓聞總沒啥存在感呢。

沈盡寒只要往那兒一坐，禮貌一笑，刻在他們DNA裏的社畜基因讓他們精準認出了誰是老板。

手機鈴聲歡快地響着，并伴随着“滋滋滋”地震動。

聞栖恍然回過神，抱歉地看了一眼大家。

還好是聞總的手機。

大家都這麽想。

聞栖趕緊将顧鳴舟的來電顯示按滅。

“你們放開了去做，資金的事情交給我。”

她擺了兩下手，手動示意會議繼續，然後按住手機往自己身邊帶，藏到桌底下偷偷開啓飛行模式。

這手指還沒碰到按鈕，微信彈出顧鳴舟暴躁的消息：

【你為什麽不接電話？】

這個點，這大少爺找上門還能因為是因為啥事，可不就是顧建國的事兒嗎。

聞栖淡定地将消息框上滑，直截了當地按下飛行模式。

她重新将手機放回桌上，擺出一副很認真聽講的模樣。

沈盡寒中間瞟了她兩眼，兩次都落在了她手邊的手機上。

手機又響了。

但不是聞栖的。

正在彙報的小林不得不再次停下，看向沈總。

沈盡寒手機24小時在線，這是共識。

畢竟老板漏接電話是損失，不像他們這群喽啰，漏接一兩個推銷電話也不會有損失。

聞栖看見熟悉的“顧鳴舟”，突然開始頭疼。

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沈盡寒一邊看着她，一邊接通電話，還是要命的免提：

“沈盡寒，聞栖是不是和你在一塊兒？”

他幾乎沒給沈盡寒打掩護的機會，繼續：“你把電話給她，我有事找她。”

顧鳴舟來勢洶洶，透過電話都能感受到他的暴脾氣。

聞栖不想接。

沈盡寒慣是聽她的，看懂了她的表情後，手指懸停在‘結束’按鈕上，就等她的眼神示意。

“聞栖，我知道你在！你做了什麽你自己清楚！”

顧鳴舟的聲音先一步吼了出來。

這下子搞得場面很尴尬，小林一邊想吃瓜，一邊又擔心聞總，不敢光明正大地聽。

聞栖兩個眼睛瞪直了，盯着桌面開始回憶。

她幹了些什麽

最近她不是一直都在忙創業？

這心髒脆弱的大少爺又在發什麽瘋。

**

天臺，天空陰沉，風力四級。

水泥斑駁的天臺圍牆邊，西裝革履的男人眺望着遠方，風吹過西裝衣擺，帶起一陣古龍香。

聞栖身子瑟縮了一下，走向孤單淩亂的背影。

她開口攪散了憂郁文藝的氛圍，“你怎麽老約天臺。”

少爺不能繼續裝憂郁，心情很不美麗。

轉頭看見聞栖離他老遠，眉頭皺得更加難看，但還是大發慈悲地解釋：

“屋子裏有監控。”

“這裏不也有？”

聞栖不動，少爺只能耐着性子走兩步：

“我拆了。”

“你該不會要殺人抛屍？”聞栖亂回。

顧鳴舟：“······”

“你承認是你幹的了？”

聞栖驚：“我幹什麽了？”

“我的投資人撤資了，是你在暗中挑撥離間的，對吧？”

聞栖驚詫于他篤定的自信：“這還需要挑撥離間嗎？”

顧建國翻車，顧鳴舟作為顧家的一份子，自然少不了牽連。

“殃及池魚的道理你不明白嗎？何況你們還是一個姓。”

享受了家族的紅利，那也得要承擔相應的風險，少爺這是不願意風險共擔啊。

好在對方沒有糾結這個問題，換了一個刁難她：“那知微呢？你和她說了什麽？她為什麽突然不理我？”

聞栖擡頭望向灰蒙蒙的天，有些無助。

她被迫聽了少爺和齊知微的故事，插不上嘴。

事情大概就是兩人許久沒聯系了，今兒一聯系，齊知微就直接提分手，給少爺整得不知所措。

在斷聯的日子裏，少爺時時刻刻都在替對方着想。收購TP除了報複聞栖之外，更想将TP打包成禮物送給齊知微。

“蒸汽”作為新勢力，旗下有兩三個拿得出手的游戲，但畢竟是從零開始的新公司，資金和體系都不成熟，顧鳴舟也沒辦法拿投資人全部的錢砸在她這一個游戲上，而TP作為老牌游戲公司，有口碑，有資金，對于“蒸汽”上市融資很很有幫助。

所以盡管吞下TP的過程很艱難，他還是咬牙堅持，為的就是給齊知微鋪好路。

真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聞栖都忍不住想要給顧少爺鼓掌，

她目光同情，投向純情忠貞的少爺：“沒想到你居然還是個癡情種。”

語氣難以置信。

簡而言之，少爺被始亂終棄了，罪魁禍首是齊知微。

“我和齊知微真的不熟，就不能是顧氏聲譽不好，她抛棄你？”

“不會的，知微不是那樣的人。”

一陣大風刮來，顧鳴舟打滿發膠的頭發全糊在臉上，看不出一點精心打扮的樣子。

幸好聞栖最近都盤發。

所以只有他一個人獨自淩亂。

看吧，老天都不信。

聞栖聳肩，“我說了，你不信，那我也沒辦法。”

“阿嚏！”風吹着灰塵進了鼻孔，聞栖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顧鳴舟臉色難看，離遠一步，“我和知微感情向來穩定，一定是有人從中作梗。”

“叫我上天臺就是為了讓我聽這？”她撓撓瘙癢的鼻子。

這大少爺抽風啦？

還在這兒扯東扯西的，完全沒個重點。

天臺的風太大了，聞栖太陽穴隐隐作痛。

她扶着腦袋，催促：“好了沒？我要下去了。”

“诶！”少爺爾康手，一臉的欲說還休。

聞栖本就少的可憐的耐心即将耗盡，“你是不是沒朋友啊，都淪落到找我談心了。”

可憐的少爺連個談心的人都沒有，只能說給聞栖聽。

但是，聞栖很不開心。

“說話不能找個辦公室，非要來天臺嗎？”

真是搞不懂。

她手機裏還躺着一條搞不懂的消息：

【一切都結束了】

聽上去像是要走了一樣。

聞栖還不知道回點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