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木淨一

木淨一

Chapter 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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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沉寂卧室的另一個角落，是何慕妍跟時信的嬉鬧。

何慕妍洗完澡坐在梳妝臺前護膚，嘴上也沒停着，跟時信說着她們小時候的事情，關于木淨一的父母以及他們姐弟。

“我小時候……”何慕妍頓了頓，變換了一下措辭，“也不光小時候，包括現在，我都挺害怕岳阿姨的，她很嚴厲，眼裏容不得一點沙子，跟木叔叔幾十年夫妻，卻形同陌路，她有自己的一套跟大衆不太一樣的做事準則，淨一成長成這個樣子簡直讓人不可思議。”

“我記得有一次，應該是在淨一八九歲的時候，我剛上初一，那時候八九歲的孩子能學到多少東西啊，可岳阿姨就已經讓八九歲的淨一學習初中的東西了，簡直就是揠苗助長，學不會就是一頓打，她小時候可沒少挨打，那手那胳膊經常青一塊紫一塊的，岳阿姨一打她，她就跑到我們家來，岳阿姨愛面子，當着我們的面不好動手，淨一就能躲過一劫。”

“反正啊，她從小沒少受苦。後來大一些了，知道躲，也知道跑了，人也越來越自卑了，就是因為大部分人都是幸福小孩，而她爹不疼娘不愛的，身邊也就我弟一個朋友，這麽多年過去了，也就那麽兩個朋友。”

何慕妍從小看着木淨一長大的，說非常了解她一點都不為過，她說那些話的時候，語氣裏滿是唏噓和心疼。

她抹完臉轉過身體，看向時信：“而且我總有種感覺，就是淨一也是喜歡我弟的。”

時信苦笑一聲，向她招手。

何慕妍起身走到他身邊：“欸，這麽一說，我們小淨一也太可憐了，明天我得好好囑咐一下我弟。”

時信把她拉在懷裏，讓她坐在自己腿上，“你就別為他們操心了，人各有命，他們怎樣那都是他們要經歷的，別人無權幹涉。有些事，也得他們自己想明白，你說再多都沒用。”

何慕妍嘆口氣：“你說得也對。”

靜置了一會兒，何慕妍轉移了話題，“今天晚上會有煙花嗎？”

說着，何慕妍從時信腿上離開，走向窗邊，卻發現窗外飄着大片的雪花，她非常欣喜地叫他：“老公，下雪了耶，你快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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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信起身，從身後抱住她，兩個人一起賞雪。

雪越下越大，雪花開始大片大片地飄落。

突然，嘭-啪兩聲，一簇煙花從遠方炸開，接二連三地又有煙花炸開，而青黎那座最高建築也開始倒計時。

3。

2。

1。

“木淨一，春節快樂！”

數字“1”落下，何峥燃無縫銜接地跟木淨一表達了春節祝福。

“祝願我們在新的一年可以順利，平安，健康。剛剛我許了一個新年願望，希望你可以幫我實現，它也只能你幫我實現，我的願望就是跟木淨一結婚。”

何峥燃站在她身側，目光炯炯地看着她，眼睛裏也只有她，連餘光中都是她。

盡管木淨一再次拒絕了他，說不失落是假的，可他沒往心裏去，慢慢來嘛，這麽多年都等了，再多等個幾年又算得上什麽。

“嗯，春節快樂。”木淨一淡淡回應。

其他更多的回應，她也沒辦法給他。結婚這兩個字，說出來太輕巧了，可只有她知道這件事對她來說有多沉重。

她不相信愛情，也不相信婚姻。

木淨一的目光是落在窗外的，可眼神卻不聚焦，失神地站在那裏，大腦亂七八糟的，不知道具體在想些什麽。

他們又站在窗邊看了一會兒煙花，很快煙花的聲音就小了下來。

好像這一年最期待的，也最熱鬧的時候不過這十幾分鐘。

***

第二天何家人起了個大早，五點多鐘就亮起了燈，他們也沒什麽年拜，就一家人熱熱鬧鬧地待在一起。

坐在餐桌前，楊羽蘭把煮好的餃子端上桌，何峥燃穿着睡衣坐在邊上，俨然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他閉着眼拿起筷子，被羽蘭女士拿着筷子敲打了下手，呵他：“你別光自己吃啊！”

何峥燃睜開眼，擡起頭，楊羽蘭看到他眼底的青灰，很明顯能看出他沒睡好。

而他也能聽出母親的言外之意，惺忪着睡眼模糊道：“媽，您讓她多睡一會兒吧。”

如果不是知道他家初一早起的規律，他現在抱着木淨一睡得正香。

昨天晚上本來他想陪她一會兒就回自己房間的，可他在說出讓她好好休息他要回去的時候，木淨一卻說：“今天晚上你可以陪我嗎？”

這種話，他怎麽敢拒絕，而且也絕對不可能拒絕。

最後就是何峥燃在木淨一身邊陪了她半宿。

一開始木淨一沒有半點睡意，躺在床上，身處漆黑的房間，眼睛卻烏黑明亮，好像閃着光。

何峥燃拉了張椅子在她對面坐着，房間裏很安靜，只有若有若無的窗外煙花炸開的聲音，她睜着眼睛發呆，而他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起初沒覺得有什麽，可越看，何峥燃就越想親她。

不是淺嘗而止的親吻，是想要從身體到心理的占有她。

但最終被自己的理智打敗，只單純地坐在椅子上看她，歪着身體，右手肘戳在翹起的二郎腿上拄着胳膊。

而他的大腦也慢慢回想着他們的這麽多年，他試圖尋找木淨一對自己不一樣的時刻。

想着想着就想起高二上學期的那次逃課。

那年夏天很熱也很長，已經十月中旬可氣溫依舊保持在30度。

何峥燃上學的時候可不是什麽好學生，但無奈腦子靈光，讓老師又愛又恨。

就算是過去了十幾年，他依舊記得很清楚，那天是10月10號，下午實在太熱了，教室裏的電扇還壞了，一直拖着沒給修，何峥燃無心學習，等不到上完下午的第一節課，就趁着老師不注意，悄悄從後門溜走了。

出了教室之後，何峥燃四處張望了一下有沒有查課的老師，然後就身手矯健地飛奔下樓，在藝術樓那邊找了個空教室，打開了風扇的開關，吊扇懸在天花板下，伴随着吱呀吱呀的聲音悠悠轉起來。

而他就坐在風扇底下，倚着凳子的靠背，頭往後垂着，輕閉着雙眼，他腿太長的緣故，沒有辦法将腿老老實實地放在桌堂下邊，只能伸出去，搭在過道和兩張桌子中間，雙臂自然地落在身前，嘴裏還叼着一根路上随手抽出來的狗尾巴草。

那樣子別瞧有多惬意了，木淨一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何峥燃慵懶的畫面。

他們班是每個月都會按照成績調桌，排名靠前的學生有優先選擇自己座位的權利，木淨一經常是他們班裏的第一名，但是每次選擇的座位都很靠後，也很角落，而且一般都是同一個位置——靠窗的倒數第二排，因為方便，不用搬東西。

何峥燃的成績就時好時壞，想不想考好成績，完全在于他考試那天的狀态和心情。所以在位置的選擇上，也會比一般的同學多一點。

他喜歡坐在木淨一的左斜後方，因為這樣，可以看到木淨一。

在何峥燃逃出教室之後，木淨一也蹑手蹑腳走了出去，這大熱的天，沒有風扇，根本沒法過。

沒有跟着何峥燃一起，但她大概知道何峥燃會去什麽地方，于是她先去了一趟學校的小賣部，買了兩瓶冰鎮的可樂。

她在藝術樓的一層找到了何峥燃。

木淨一腳步很輕，走路基本沒有聲音，她拿着冰鎮可樂走過去，站在慵懶的何峥燃身邊，把可樂舉到他跟前，發出一個聲音：“給。”

何峥燃被這個聲音吓到，惹得一激靈，身體緊繃起來，他猛地睜開雙眼，嘴上叼着的狗尾巴草掉下去，在看到是木淨一之後才松了口氣，又放松了身體，伸手拿過她遞過來的冰鎮可樂。

得到冰鎮可樂的何峥燃就像是擱淺的魚兒又挨到水，用一個字形容就是爽。

“還沒下課，你怎麽也出來了？”

木淨一拿着自己那瓶可樂，坐在他旁邊，跟他一樣的姿勢坐下來，她的腿可以輕而易舉放在桌堂下，也剛好挨到何峥燃的膝蓋。

高溫下，有身體的接觸難免很熱，但她并沒有調整坐姿。

她擰開瓶蓋，呲一聲，碳酸飲料的氣跑出來，木淨一輕應道：“跟你一樣。”

其實何峥燃知道木淨一并不怕熱，環境并不會影響她的學習，這都是讓岳宛白訓出來的。

只是當時的他并沒有想太多，只覺得在這炎炎的烈日，有一個人給自己送一瓶冰鎮可樂有多幸福。

現在想想，好像根本沒那麽簡單，更像是特意過去找他的。

思及此，何峥燃的嘴角突然漾起了一抹笑。

木淨一睜着眼，餘光卻掃到何峥燃嘴角的笑。

她終于擡起眼皮看向他。

借着燈火通明的窗外，木淨一能看到他臉上的疲憊。

何峥燃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無時無刻都在顧及着她的感受，她無數次想過拒絕他的好意，可每次都在無聲接受着，她狠不下心拒絕。

“何峥燃，你要睡一會兒嗎？”

突然，寂靜的房間裏響起木淨一幹啞的聲音。

何峥燃的回憶被木淨一的話打斷，他動動身體，眼神重新聚焦在她身上。

木淨一注意到何峥燃有一瞬間的怔楞，以為他沒聽見她說的話，她又重複了一遍：“你要在這睡一會兒嗎？”

而她手拍的地方正是她躺着位置的另一側。

何峥燃頓了頓，二話沒說直接起身上床。

掀開被子躺下，卻不敢靠近木淨一。

木淨一也再沒其他動作和語言。

他猜不透木淨一是怎麽想的，更猜不到她的大腦現在在思考着什麽，是在想今天岳宛白做的一切，還是在想是不是可以多接受他一點……

此時的房間又重新回歸寧靜，靜得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何峥燃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發熱，而他的大腦好像在驅使他向她靠近。

動動，再動動。

何峥燃就像個純情的高學生一樣挪到了木淨一身側，挨上了她的身體，臉頰埋在她灰色的秀發之下。

下一瞬，他的手就探到了木淨一的小腹上，木淨一想要掙脫他的懷抱，卻聽到何峥燃在她耳邊乞求：“可以抱一會兒嗎，就一會兒。”

就這樣鬼使神差的，木淨一真的沒再動。

何峥燃的手也老老實實地貼在那裏，一動不動。

好像在感受她腹中的那條鮮活的生命。

更神奇的是，木淨一居然在他靠近自己之後沒多久泛起睡意，腦袋昏昏沉沉的，就這麽睡了過去。

聽到木淨一均勻的呼吸聲後，何峥燃才知道她睡着了。

他往上給她拉了拉被子，探起一點身體，在她的臉上輕輕落下一吻，又躺回原位，再也敵不住困意，摟着她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