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章

第 58 章

“生得還順利不？你們家昨天一天都沒人回來, 大夥兒就猜到是生了。這不，一聽你江嬸子要過來。咱幾個有空的都跟着過來瞧瞧你。”

跟在江嬸子身後進來的馮大媽，笑眯眯地說着這話。然後把手裏提着一個牛皮紙包, 遞給迎過來的顧立冬。

“這是給你媳婦買的。恭喜你們夫妻了。聽說是生了兩個女娃娃對吧！”

顧立冬接過牛皮紙包，笑着應是。

跟過來的人還有東廂房孫家的曲大媽，前院錢家的徐大媽, 以及兒媳婦正在坐月子的朱大媽。

幾個大媽都沒有空着手。不是拎着幾個雞蛋, 就是一小包紅糖。但朱大媽就跟人不一樣。

只見她從隊伍最後面直接擠到何玉燕的變成前。朝她舉了舉手裏端着的飯盒。

“燕子啊！大媽也沒別的優點。這熬下奶湯的本事是杠杠的。你招娣嫂子頭胎就靠我這手藝，愣是把我家孫女兒給奶得壯壯的……”

不知道為什麽, 這話聽在何玉燕耳中, 總覺得十分刺耳。

而且, 這朱大媽也太熱情了吧！誰家好人去探望産婦，還給送下奶湯的。又不是自己的誰。

那頭, 朱大媽還在繼續：“對了，你這奶下來了沒有？沒有的話更要喝這個湯了。喝了後那胸脯鼓囊囊的, 就不怕餓着孩子了。”

“行了行了, 大媽你的好意我們知道了。”

何玉燕剛想開口讓朱大媽住嘴，顧立冬已經上去, 一把接過對方手裏拿着的飯盒。轉手就遞給了還沒反應過來的馮大媽。

随即擋在對方面前, 直接阻隔了對方看向何玉燕的視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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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玉燕見狀，心裏這才舒服了起來。

天知道再不阻止朱大媽，都不知道她嘴裏還能冒出什麽話來。幸好剛二哥帶着寶珠、寶玲兩姐妹, 揣着醫生開的憑條, 去藥房那看看有沒有紅糖、奶粉可以領了。不然何玉燕更加覺得不舒服。

這喂奶的事兒，對她來說是一件相當私密的事情。并不想拿出來被人當成談資。

“哎喲, 朱大姐，你就不用操心這個了。立冬他丈母娘可在呢, 人家生了四個孩子，一個個都養得好好的。”

其他跟過來的人見狀，也開口打起圓場。心裏則是嘀咕，朱大媽這是幹啥來着。

被拒絕的朱大媽臉色很難看。站在那木愣愣地聽着這些人說着客套話。忽然轉身，從馮大媽手裏拿回那個飯盒。丢下句着急回家看孩子就走了。

這樣莫名其妙的行為，讓跟她一起過來的人更加撓頭。

這種集體活動都是一起來一起走的。還是第一次有人不等大夥兒就離開。

這可真是……

幾個大媽嬸子心裏同時出現這句感嘆，随即繼續聊了起來。

話題大多問的生孩子的過程，以及孩子現在的情況。這些何玉燕就沒有說話。默默躺在床上看着自家孩子。由顧立冬跟她媽還有二嫂，幫忙張羅着這些。

幾個大媽看完何玉燕，又看完孩子後，這才心滿意足地回到大雜院。

——

大雜院這會兒靜悄悄的沒有幾個人影。

馮大媽帶着人回到大雜院的時候，就看到老胡家的門窗緊閉。這家裏有人坐月子，避着點風是好的。但這老胡家的門窗也關得太嚴實了些。

看到這個情況，加上之前朱大媽在醫院那樣的表現。馮大媽想了想，準備過去提醒對方幾句。

結果，剛走到老胡家的窗戶底下，就聽到裏頭傳來了說話的聲音。

“媽，是不是被拒絕呢？”

朱大媽從醫院出來後，并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趟黑市，拿之前高價預訂的一袋奶粉。剛到家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聽到兒媳婦這樣問。

“我都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擠兌出來了。立冬這小子也不像話。一個大男人不好好上班。呆在剛生完娃娃的病房裏面。咱幾個老娘們過去都賴在那不出來。”

顧立冬拿走了她手裏的飯盒，又攔着她不讓跟何玉燕說話。所以這會兒朱大媽對顧立冬也有些意見。

蔡招娣一聽，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她低頭看了看懷裏睡着的兒子。那蠟黃的小臉蛋，瘦巴巴的小身板，就覺得心裏一陣疼痛。都怪自己，當初要不是太傻，聽了林荷香的鬼話。說不定什麽事情都沒有。她懷的孩子，從頭到尾就是個兒子。

一個好好的健康的兒子，就因為林荷香帶她去喝了符水。愣是把她的兒子禍害成這個樣子。

這個時候，蔡招娣已經忘了。當初她是怎麽癡迷于女娃變男娃神奇。又在事情暴露後，後悔自己想要男娃的觀念。

反正，現在孩子生出來是個兒子。她馬上就忘了以前的那些個後悔跟自我剖析。又開始一心一意為這個兒子着想了。

“不行，媽。你一定要跟何玉燕說清楚。她家不是買了很多奶粉嗎？何玉燕養得那麽好，肯定是有奶水的。她一個人不能占着兩種好處。要不就把奶粉借給我們。要不就把我們家元寶抱過去一起奶。”

那天從衛生所回來，半道上遇到了一個大媽。對方說的話，在蔡招娣的耳邊回響了無數遍。

她是當媽的，一定要給自己孩子争取更好的。而何玉燕自己都是當媽的，一定能理解她的感受。

朱大媽看着兒媳婦那懇求的目光。又低頭看了看睡着的小孫子。狠狠點頭：“行，媽豁出去這張老臉不要了。等他們從醫院回來，直接把咱家元寶抱過去。”

窗外，聽完這婆媳兩人的對話，馮大媽眼睛瞪得如同銅鈴一般大。

老天爺！

馮大媽伸手掏了掏耳朵，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胡家婆媳兩人，莫不是瘋了嗎？怎麽開始說瘋話來着？

她伸手想要推開胡家的屋門，又頓了頓。随即，轉身先回到自家。等坐下來後，又想了想。馮大媽決定等中午江嬸子回來的時候。把這個事情跟對方提一提。讓她去提醒顧立冬夫妻兩。

關于江嬸子答應照顧何玉燕月子的事情，她是知道的。這個事兒很早之前還是她給提議的。

——

另一頭，市中心醫院。

大雜院的鄰居離開後，何母這個當媽的，就已經叫來顧立冬，仔細叮囑：“我瞅着那個什麽朱大媽不太對勁。反正你們回到家裏後也得小心點。不行，我幹脆這個月就住你家得了。”

顧立冬覺得讓丈母娘住在自家照顧媳婦兒，讓對方受累了。但他私心裏當然希望丈母娘搭把手。

于是，他先把朱大媽借奶粉的事情說出來。然後又提了提朱大媽那個孫子的事情。

“孩子可憐是可憐。但又不是你們夫妻造成的。這個事兒你們兩就該早點跟我說。我看她就是覺得你們那臉皮薄。這才敢蹭鼻子上臉的。”

何母說着，看向正在跟女兒說話的二兒子。

“老二，你過來一下。”

何老二屁颠屁颠跑過去，就聽到他媽說道：“我決定在你妹妹家住，照顧她到出月子為止。家裏的事情，你跟你媳婦兒上點心。待會兒吃過午飯，我先回去收些行李。立冬，把你家帶鑰匙給我，我直接先帶着行李過去。”

顧立冬連連點頭，伸手就把家裏的鑰匙遞給丈母娘。

而不遠處幫忙照看兩個孩子的江嬸子，聽到一些機鋒也沒吭聲。要她來說，這朱大媽确實古裏古怪的。

立冬夫妻兩都是好人。很多事情好好說，人家能幫都會幫。。沒必要在後面搞些小動作。弄得事情那麽難看。

何母跟自家男人的那些安排，何玉燕隐約聽到了一些。但她不準備去管這些事情。

生孩子對她的身體跟精神都有消耗。她還是好好地坐月子，其他事情自然有她男人做主。

——

中午，吃過江嬸子特意做的月子餐後，何玉燕家的兩個娃兒，也順利喝上了人生中的第一頓母乳。

各種感覺何玉燕就不細說了。只能感謝自己的英明決定。早早就弄到一間單人病房。

這一層樓除了她，還有幾個待産或者生産後的産婦。時不時能聽到外面有孩子的哭聲。

她家這兩個娃兒倒是不愛哭的。除了餓肚子跟拉臭臭會哼唧兩下。其他時候都是埋頭誰大覺的。

但何玉燕已經察覺出大女兒特別愛哭。相反，小女兒就顯得十分沉穩。有什麽動靜都沒啥特別表情。

反正，當媽的第二天，何玉燕就覺得自己心裏有很多感觸。

在何玉燕不知道的時候，江嬸子已經把馮大媽的話給帶到了。

說實在是，江嬸子自己聽完後，都覺得朱大媽婆媳兩人的臉皮有點厚。特別是蔡招娣說的那些話，簡直就跟我弱我有理差不多。

顧立冬聽到這婆媳兩人的打算後，點頭表示知道。只給江嬸子留了句話：“這事兒別跟燕子說。她得好好好休息。”

江嬸子連連點頭：“放心，你丈母娘雖然月子期間也在。但該大媽做的，一點兒都不會打折扣的。”

自家女兒得了一個工作就是便宜了。何玉燕月子期間的活兒，她幹一部分，一個月就能拿三十塊錢。趕上個一級工人的工資了。江嬸子滿足得很，恨不得這工作可以長長久久幹下去。

江嬸子所不知道的是，這照顧到出月子算是一個考察期。要是雙方合拍的話，他們這個雇傭關系，可以持續好多個月。

——

在醫院睡的第二晚，依然風平浪靜。所有年代文生娃會遇到的偷東西、偷孩子事情都沒有發生。

何玉燕順順當當地在檢查身體過後。聽着程主任宣布她可以回家修養了。

“回到家裏別直接吹風，不要碰涼水。擦身的水要用燒開的水放得溫溫的再用……”

程主任仔細交代着回去後的一下護理事項。沒有不讓洗澡，但對用水的要求很高。現在的天氣在十多度左右徘徊，其實相當舒服。何玉燕對這個倒是不糾結。反正不舒服就洗，洗的時候注意就好了。

要是六月底才生，那月子更加不好坐。

對了，因為生的是兩個，她媽已經決定讓她做兩個月的月子。

“記得孩子辦滿月的時候，喊我過去知道不？我家兒媳婦可盼着去吃這一頓呢！”

離開醫院的時候，程主任還不忘叮囑這個。讓何玉燕聽到後都覺得這家這兩娃兒，小小年紀魅力居然那麽大了。

“哇……”

“啊……”

兩個躺在提籃的孩子，像是看懂了媽媽的意思。一個個抗議起來。看得何玉燕心都要化了。

之前顧立冬說過孩子出生後回家時，得把孩子捆身上，不讓陌生人碰。不過這個提議被何母給拒絕了。按她媽說的，剛出生的孩子軟得很。綁着也不保險。還是用大的提籃，直接提回家。

提籃是老羅媳婦黃大姐專門送過來的。說是她家公公新作的，木刺都打磨好了，又幹淨得很的。提籃上面鋪上柔軟的墊子跟小被子。孩子躺在上面不知道有多舒服。

何玉燕拉了拉身上披着的長襖子。把兜帽裹緊，直接上了回家的公交車。

——

另一頭，大雜院的人一早在水槽洗衣裳的時候，也聊起了何玉燕的情況。

“立冬他媳婦今天該回來了吧！”

這年頭很多人在醫院生了娃，為了省錢當天就出院。像何玉燕這樣在醫院住了兩個晚上的還真少見。

大家免不了就聊起了這個。

有人問就有人答：“那得問小江了。”

小江也就是江嬸子，比說話的曲大媽要年輕十多歲。

今天江嬸子沒有去醫院。這兩天她都是過去送飯，然後把孩子歡喜的尿布帶回來大雜院清洗。

這不，大夥兒一看就知道是怎麽一回事。

有人在心裏暗暗嘀咕，怪不得顧家肯把回收站那個臨時工工作，給到邱家的女兒。敢情都等在這裏。要早知道能有這個好處，他們肯定會先一步找上門，說願意幫着照看孩子的。

“哼，又不是什麽精貴人。居然還費錢在醫院生娃。”說話的人是前院老趙家的大兒媳婦。

自從家裏房子騰退，後來趙家老大、老二兄弟兩又打了一架過後。老趙家算是徹底分開了。

吃飯分開、洗衣裳分開，住的地方也拿木板隔開了三間。裏頭住的人分別是趙老大一家、趙老二一家，以及老兩口。

至于沒結婚的趙老三。直接在駕駛培訓班提供的地方住了下來。反正是脫産半年的培訓班。趙老三直接卷了自己的鋪蓋走人。

一家子這樣分開後，就跟分家一樣了。畢竟老倆口也沒錢給兒子分。

這樣一來，結婚後沒怎麽洗過衣裳的趙老大媳婦，也只能自己洗他們家的衣裳了。

平時趙老大媳婦兒是不樂意跟這些人湊一塊兒的。畢竟雖然沒有工作，但她跟街道的人關系好。弄了個糊火柴盒的活計來幹。賺到的錢都存了起來，以後給兒子結婚用。

現在好了，分開後什麽活兒都要幹。這讓趙老大媳婦心裏很不舒服。特別是來這裏洗衣裳後，聽到很多何玉燕的幸福生活，她的心就更加不舒服了。

趙老大媳婦這種酸唧唧的話說出來，并沒有人回應她。平時樂意管一管這種事情的馮大媽，這會兒一直盯着朱大媽的動靜。

自從昨天聽到朱大媽跟她兒媳婦的對話後，馮大媽就一直盯着他們家。

她是知道今天何玉燕會出院的。就等着看對方要是真抱着孩子上門鬧事，自己這個管事大媽得擋一擋。随即，她又想起了一直沒能成功退出這個工作的無奈。

自從上次老趙家房子騰退後，馮大媽就搞了幾次大雜院管事選舉。但每一次都沒人願意出來幹這個苦差事的。于是，馮大媽跟她家男人，只能咬牙繼續堅持了下來。

就在這樣議論紛紛的情況下，何玉燕被親媽攙扶着跨過垂花門，走進了二院的院子。

——

“喲，這是回來啦！看着氣色可以啊！”

何玉燕聽到這話，笑笑加快腳步走到家門口。她要是停下腳步的話，就要被拉着說很久的話了。

家裏何母跟顧立冬都收拾過了。何玉燕一回到家裏，直接就進了裏屋。用先準備好的溫水擦了擦。換了身衣服後就躺回床上去了。

這生一次孩子，走那麽一點路，她都覺得後背出汗了。那種虛弱感真的挺強烈的。

邊上何母見狀，小聲說道：“好好睡一覺，孩子我給你看着。”

顧立冬已經把孩子放進了一早準備好的小床。小床仿照後世的兒童床，周圍都有護欄。特意做大的尺寸，足夠兩個孩子睡到兩三歲。

他們這裏忙活着收拾。那頭，朱大媽已經雙眼放光盯着半敞着的屋門。

一早起來開始炖湯的江嬸子，注意到朱大媽的表現，立刻走進了顧家。找到何母把事情一說。

“讓她看，我把門給關上。你先回家準備午飯就好。孩子睡着了，這裏有我看着就行。”

江嬸子走了後，何母看到女婿并不準備回去上班的樣子。想了想還是沒去打攪這一家子。

女兒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兩個外孫女在旁邊的小床睡得跟小豬一樣。而女婿則是坐在椅子上，盯着家人。

這樣的場景，讓何母明白了女兒沒有嫁錯人。

——

朱大媽的動作顯然比江嬸子想的還要快。

回家後大概半個小時，顧家人剛安頓好。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緊接着是朱大媽的聲音：“立冬，立冬。開個門兒，大媽有事找你們。”

裏間的一家四口都在休息，何母可不能讓這人繼續吵。

于是，她直接站在門邊說道：“他們都睡了。你有什麽事情以後再說。”

吃了個不大不小的閉門羹，朱大媽心情很不好。她手裏這會兒确實抱着孫子。這孫子身體真不好，回家後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哭起來哼唧唧地就跟個小老鼠差不多。

剛剛看到那兩個已經白胖起來的小女娃，對比起來讓朱大媽更加心酸。

憑啥都是剛出生的孩子，自家還是個男娃娃呢。結果比不上兩個女娃娃過得好。

越想越心酸，朱大媽都想大聲喊一聲為什麽。

一直盯着她的馮大媽見狀，上去就把人直接扯到院子。

顧忌着懷中的孫子，朱大媽也不敢掙紮。

“你好好的日子是不過了嗎？怎麽抱着孫子跑到人家門口？不是說你家孫子身體不好嗎？還抱出來吹風！”

馮大媽這話噼裏啪啦打得朱大媽愣了。好一會兒過後，朱大媽喃喃道：

“那我能怎樣？招娣這個不争氣的，真的沒有奶。喝了好些天的下奶湯，什麽都沒有。這孩子要喝奶才能長得好啊！醫生說了，要喝奶粉，再不濟也得找個奶媽子給奶孩子啊！”

朱大媽說着，又看了一眼顧家緊閉的屋門：“那何玉燕家裏買了不少奶粉。她自己一看就是奶水多的人。我家元寶每頓就喝那麽點奶，為什麽不能幫個忙？”

馮大媽被這理所當然的語氣給驚得說不出話來。

前面的話聽着是可憐，後面的話聽着就有點可恨了。

“人家家裏可有來那個孩子呢！”

“那是兩個女娃娃，女娃娃吃的不多。”

一直以來，馮大媽都知道朱大媽想要個孫子。但後來蔡招娣出事後，就變得很通透了。她還以為對方改了觀念。哪成想這孫子一來，就現了原型。

瞬間她不想管了。

“那你就自己丢臉去吧！”

——

顧家，好像沒人知道發生了這麽一件事情。大家安安靜靜地休息，一直到中午吃飯的時候，朱大媽再次上門。

午飯這個點，大雜院的人比較多。不在廠裏食堂吃飯的，基本上這個時候都在家裏吃飯。

朱大媽這抱着孩子上門的戲碼，立刻讓不少人捧着飯碗出來瞧熱鬧。

朱大媽這人也是個人才。抱着孩子到了顧家門口也不進去。直接在廊下對着屋裏喊：“立冬，燕子。請你們幫幫忙，我家元寶真的沒奶喝了。”

因為吃午飯而開着屋門的顧立冬，見到對方這樣的動作，臉直接黑了下來。

何母更是直接站了起來，随時準備跟這老娘們開撕。

何玉燕在裏屋同樣吃着飯，兩個睡得好好的孩子，因為朱大媽的嚎叫，愣是被吵醒了。

小小的娃兒也是有起床氣的。只見她們小嘴一癟，忽然就哇哇地哭了起來。

自己的心頭肉一哭，何玉燕飯也不吃，準備起身把孩子抱起來。

而顧立冬在聽到孩子的哭聲後，顧不上朱大媽的表演。撩開門簾子就走了進去。

“媽說了，月子期間你得少抱孩子。我來我來。”

何玉燕知道男人的關心，但兩個孩子都軟乎乎的。男人一個人顯然不可能抱兩個。

最終，男人先把小娃放到何玉燕胸前。而自己則是抱起哭得更大聲的大娃，開始滿屋子轉悠起來。

小娃聞着媽媽的味道，很快就不哭。嘴巴一張一合，一看就知道是找奶喝了。

這個時候，大娃好像知道小娃喝上了奶粉，立刻不哭了。只呀呀呀地看着爸爸，一副讓爸爸帶自己去吃飯飯的樣子。

顧立冬一瞬間就覺得心都要化了。

——

屋外，朱大媽見自己這樣嚎叫，顧家居然沒人理自己。那個何玉燕的媽更是重新坐下繼續吃飯。這一點都跟她想的不一樣。

朱大媽想的無非是，顧家不答應，甚至跟她動手。那她就有理由讓對方賠償了。

但現在這沒人理自己，讓朱大媽十分憋屈。

她也不想這樣求人，但是為了孩子。她這個當奶奶的，只能不要臉了。

于是，在衆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朱大媽居然雙腿彎曲，直接跪了下來。

這下，衆人哇一聲過後。離得近的馮大媽跟鄭大媽，就沖上去想要把人給扶起來。

“別扶我，別扶我。我老婆子沒用，兒媳婦也沒用。孩子出生到現在，就沒喝上過一頓飽奶。咱這條胡同就顧家有奶粉，也有奶孩子的媽。我這要不是走投無路，都不會這樣求人。”

鄰居們有些一開始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的。這會兒就都知道了。

這是孩子沒奶喝，上門求奶呢!

這種事情很常見，但也見過這樣跪着求人了。這可真是……

大家夥心裏都有一杆秤，知道顧立冬家是兩個娃娃。兩個娃娃自家都可能不夠，哪能分給旁的孩子。

于是，雖然大家覺得抓朱大媽的孫子可憐。但也沒人開口幫腔。

倒是鄭大媽嘀嘀咕咕：“你這孫子遭罪，不是林荷香害的嗎？去找她不就得了。”

其實這倒是一條路子，可惜朱大媽最近事情太多，腦子糊塗得不成樣子。只一味覺得顧家能幫他孫子卻不幫。覺得自家孫子太苦命了。

這樣的苦情戲碼，看得何母啧啧稱奇。

她可沒有那些人的愛面子心思。什麽一跪就啥都答應。那種人就是傻子。

她歐金花當年跟大哥、大嫂撕破臉的時候，可是名揚三家大隊的。哪裏怕這種只會跪一跪的老娘們。

——

于是，在屋裏喂奶的何玉燕，就聽到堂屋親媽的喝罵：“好你個不要臉的老娘們。你家娃兒為什麽出生到現在都餓肚子？還不是你們當大人的沒用。”

何母雙手叉腰站在門檻上，居高臨下地就罵道：“你這當奶奶的沒用，沒錢給孫子買奶粉。你家當家的也沒用，讓你這個女人出面求人。你家兒媳婦更加沒用。好好的孩子喝符水喝得早産。你家兒子更是沒用。娶個媳婦生個娃就養不起，那就別養。”

大家見何母罵得那麽直接，紛紛咋舌。

何母罵完一輪後，馬上轉換了語氣。

“咱都是艱苦年代過來的。小時候哪裏有什麽奶粉？我跟我大哥就是雙生子。小時候一口奶都沒喝過。就靠着米湯活下來。”

大雜院年紀大一些的，都是吃過很多苦的。聽到何母的話紛紛點頭。

“就你，你一個老大媽。孩子沒奶喝，不得趕緊去找啊。我家這兩個娃兒，自家都不夠，怎麽幫你？整個北城那麽大，我就不信買不到奶粉！就是買不到，整個北城那麽多的産婦，你不會去求她們幫忙啊！死咬着我家不放，不就是欺負我家女兒、女婿臉皮薄嗎？”

臉皮薄的女兒、女婿坐在裏間，一人抱着一個孩子面面相觑。

何玉燕還是第一次聽到她媽這樣說話不留情面的。

可真是……讓人乳腺暢通……

如果她媽不在，估計顧立冬會直接把門一關。當外面的事兒不存在。

——

“老胡家的男人呢？”

何玉燕比較好奇，發生這樣的事情，怎麽老胡家的男人都不在。

“廠裏前天有個任務，調一批鍋爐工人去第一機床廠那邊，幫忙加急生産一批機械設備。”

別看鍋爐工這個工作，聽着就是燒鍋爐的，沒啥技術含量。但其實，在機械加工的工程中，需要用到燒鍋爐産生的蒸汽，進行各種作業。

而胡家父子一個是廠裏鍋爐工人小隊長。一個是有經驗的鍋爐工人。兩人都接了這個臨時援助任務。為的不過是多拿補貼而已。

他們所在的第八機床廠位于城東，而第一機床廠卻在城南。兩家機床廠隔得遠，而且任務重。這段時間胡家父子都留在第一機床廠吃住。

這一切都是為了多掙錢給孩子買營養品。

“那老胡家應該沒那麽缺錢才對。”看朱大媽那哭嚎的，好像家裏就要沒米下鍋了。

顧立冬：“就是想讓人同情吧！胡家的錢肯定不多，但也沒到那麽窮的地步。這個事兒我瞅着胡家父子是不知道的。”

顧立冬的猜測沒有錯。其實，朱大媽手裏還攥着兩百多塊。就是舍不得花，想着有奶就蹭。偏顧家人一個個都那麽絕情，一點都沒以前那麽好說話了。

現在被人拒絕不說，還被人劈頭蓋臉罵了一頓。朱大媽瞬間覺得委屈不已，眼淚鼻涕馬上就下來了。

——

何母卻冷眼瞧着她的做派。而周圍有些想打圓場的人，聽完何母的話，覺得很有道理。紛紛捧起碗吃飯，決定不參合這種事情。

就在氣氛僵持的時候，胡家的門打開了。

只見臉色蒼白的蔡招娣，一副受盡委屈的模樣。上去就抱着朱大媽哭了起來。邊哭邊罵自己沒用。連累孩子過這種苦日子。

但這樣的情形下，依然沒人理會他們。

這跟婆媳兩人商量的情況完全不一樣。

兩人咬咬牙還想繼續撐一撐。結果懷中的孫子哇哇哭了起來。兩人瞬間心疼不已。直接起身狠狠瞪了何母一眼，抱着孩子麻溜兒回家沖奶粉去了。

整個事兒看得大夥兒簡直無話可說。

何玉燕聽到外頭的動靜沒了，就知道事情解決了。

剛就着那如同苦情戲一般的臺詞，她已經把自己的月子餐吃完後。

這會兒兩個娃娃躺在小床上又瞌睡了起來。

“立冬，咱娃娃的名字想到了沒用？”

自從知道懷的是兩個孩子後，何玉燕就讓顧立冬想名字了。

顧立冬伸手給媳婦兒掖了掖被角，說道：“大名想好了，你呢？你的小名想好了沒有？讓我聽聽好不好聽？”

夫妻兩人一致決定不給孩子娶狗娃、狗蛋、大柱子、小柱子這樣的小名。

取名字這樣的任務，一人就領了一個。

聽到男人問自己，何玉燕得意一笑：“早想好了。大娃就叫圓圓，小娃就叫丹丹。”

這名字其實是元旦那會兒想到的。主要是小名比較難取。包子、饅頭、餃子、大寶、小寶、寶寶、貝貝這些都有人取過。剛好，元旦那天孩子特別活躍。幹脆就叫圓圓、丹丹好了。

顧立冬聽着很滿意。他自己就叫立冬，孩子的小名用節日，一聽就是自家的娃兒。但他取的名字也不差。

“咱圓圓大名叫顧靜，丹丹的大名叫何姝。”

本來聽到顧靜的時候，何玉燕還沒多少反應。後面聽到丹丹居然跟自己姓，倒是一愣。

她對于姓氏這些，其實執念不深。名字只要好聽就行了。沒想到男人還想着讓孩子跟自己姓。這在這個時候，可真難得。

顧立冬小心觀察媳婦兒的反應。見她眼角眉梢露出的笑意。知道自己的決定，媳婦兒并不反對。

“我想着孩子是我們兩個的。取名字的時候就想着也跟我們兩姓。旁人一聽，就知道咱兩的感情好。”

其實，顧立冬之前還想過，孩子就叫顧何。但後來知道是兩個娃娃，就只能遺憾地放棄這個名字了。

因為，媳婦兒一定不同意，他把兩個孩子取名字，一個叫顧何，一個叫何顧。

何玉燕要是知道的男人還有過這樣的想法，鐵定舉雙手雙腳拒絕。

——

兩個娃娃有了大名跟小名後，日子好像馬上就過得飛快起來。

月子裏的娃娃，那是一天一個樣的。

每一天何玉燕醒過來，都覺得自家的寶寶變得更加可愛了。親媽的濾鏡甚至讓她覺得孩子的臭臭都是香的。

當然，她基本上是沒機會接觸到孩子臭臭。平時除了喂奶，基本上就沒她的事情。

白天她媽跟隔壁江嬸子，一人負責帶一個孩子。晚上男人下班回來後，基本上他一個人就能搞定兩個孩子。因為不用出車，顧立冬的時間多了不少。

這樣穩定舒适的狀态下，何玉燕這小半個月過得相當滋潤。偶爾來串門的沈小妹見到，都十分羨慕她的日子。

當然，沈小妹跟蔡招娣是有交情的。偶爾去了蔡招娣那，會跟何玉燕提兩句蔡招娣的情況。

這些何玉燕都是聽聽就算了，她根本不在意。就期待着自己滿第一個月後，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不過，她這還沒滿一個月。蔡招娣這邊就出月子了。

胡家的兩個男人也趁着孩子滿月的時候，回到家裏。

自然沒人跟他們提朱大媽曾經那驚天一跪。大家都跟他們打聽起第一機床廠那邊的情況。不同于第八機床廠，第一機床廠那是真真正正的萬人大廠。

胡家父子跟鄰居說了些話後，就匆匆進了家門準備問明天滿月酒準備的情況。

是的，胡家要給這難得的男丁辦一場滿月酒。

宴請的人除了大雜院、胡同的鄰居外，還有兩邊的親戚。

何玉燕家裏自然收到了胡家的邀請。是胡文理過來邀請他們的。

“我家娃兒明天辦酒，你記得過來坐坐。”胡文理笑容依舊腼腆。整個人瘦了不少，但精神頭很好。

顧立冬跟他從小到大玩不到一起，但兩人并沒有任何龃龉。

“行，我一定到場。”

兩人在院子說話的功夫，就有個女人背着個孩子，跨過垂花門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