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章

第 59 章

“哎哎哎, 你是……你是招娣她男人對吧！”

大喇喇的聲音，配上這口音，顧立冬立刻轉頭看了。就看到一個背着孩子, 大概三十出頭的女人，正站在垂花門那朝他們熱情招手。

見到他們看過去，更是一臉熱切地盯着胡文理。加上對方又喊招娣的男人。顧立冬估摸着這人是蔡招娣娘家那邊的親戚。

果然, 胡文理在一開始的驚訝過後。瞪大眼睛看了一會兒, 點頭：“你是招娣娘家大嫂對吧！”

胡文理不太會這些親戚間的往來。見到對方點頭後，轉頭就喊他媽過來接待岳家的人。“哎喲, 親家你可終于來了。我家招娣念叨了你們好久了。你來了就好了, 我家元寶終于可以喝頓飽奶了。”

說着, 朱大媽隐晦地瞪了邊上的顧立冬一眼。就急哄哄地拉着人朝屋裏走。那動作，颠得這女人背着的孩子, 都不舒服地哭了好幾聲。

顧立冬見狀，十分無語。朱大媽不對着他說些難聽的話, 估計是因為胡文理在場。怕兒子知道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了。

胡文理也被親媽的動作弄得有點不好意思。他這段時間都在第一機床廠忙碌。好不容易回來, 心裏十分輕松。

跟顧立冬說了兩句後，胡文理就朝前院走去。應該是去邀請前院的人, 明天過來參加滿月宴了。

這個時候, 胡家傳來了朱大媽誇張的笑聲。以及那個剛來的女人聲音。聽得顧立冬聳聳肩，轉身回家去了。

——

“外頭是來了什麽人嗎？”

何玉燕這些天都在屋裏呆着，大部分時候不是睡覺就是躺着。反正沒怎麽出屋, 人就有點無聊。剛聽到院子那誇張的聲音, 讓她都好奇來的人到底是誰。

顧立冬随手看了看孩子的情況，口中回答：“蔡招娣的娘家大嫂來了。背着個孩子就過來了。我瞅着估計要在這裏常住。”

接着, 顧立冬就把剛剛朱大媽那炫耀一般的話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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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玉燕聽得咋舌。這……這是特意把娘家人喊過來奶孩子。這可真是……難評！

如果何玉燕知道，自己在朱大媽口中就是個奶媽子。說不得會更加惡心。

不過, 這會兒她也只是驚訝于朱大媽的操作而已。

如果真的為了有人奶孩子，就把蔡招娣的大嫂，以及對方帶過來的小孩一起養。那這負擔不比買奶粉更加大嗎？而且，還得搭上人情。

當然，這些都是何玉燕私下裏說說而已。具體人家要怎麽做，那是老胡家的事情了。

她一個外人看個熱鬧就好了。

不止何玉燕，大雜院有些精明的。一看到蔡招娣娘家來的，是個正在奶孩子的女人。馬上就明白了他家的盤算。

但大夥兒也不吭聲。之前朱大媽那驚天一跪，可是吓到不少人。為了孩子都能跪下去，這要是他們說啥閑話。把這奶孩子的人吓跑了，朱大媽怕要跟他們拼命。

——

老胡家，這會兒确實正在進行着這樣的對話。

“大嫂，你可來了。再不來，我家娃兒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蔡招娣見到進門的大嫂，上去就開始訴苦。然後就把人拉着坐下，直接讓對方給自己的兒子喂奶。

屋裏正在休息的胡大爺見狀，立刻尴尬地避了出來。

林大爺在自家門口收拾着釣竿。看到老胡的動靜，冷笑地把人喊了過去：“老胡，老胡。啥站在那幹嘛？剛進過來。”

胡大爺走了過去，羨慕說道：“啊，還是你的日子好過啊！”

林大爺不屑地回了句：“老子十年前不還在崗位上發光發熱。還有，你都那麽老了。幹啥幹活那麽拼。本職工作拼命就算了。還學人家小年輕去接什麽援助任務。可真是不要命。”

這種話聽着難聽，但裏面蘊含的關心，胡大爺卻是聽出來了。

“我不拼能怎麽辦？家裏之前兒媳婦生病，把錢都耗得差不多了。好不容易生出個好手好腳的孩子。聽說要喝奶粉才能養好。我這當爺爺的，也只能拼一把了。”

之前醫生說孩子有問題的時候，他是贊同不要這個孩子的。但兒媳婦堅持要生。他那個時候說不管。但看自己兒子坡着腳還要去接任務。他這個當爹的能不管嗎？

“嗨，說得你好像不稀罕孫子似的。”

林大爺一輩子就有一個女兒。最見不得那些覺得重男輕女的事情。不過，老胡這人還行。他就給他提個醒兒：“你那媳婦跟兒媳婦，好像都有點魔愣了。之前……”

旁人不好說朱大媽那驚天一跪，但林大爺可不怕。

他要不說，哪天這院兒的人，怕都要讨厭老胡一家子了。

聽完林大爺的話，胡大爺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這……我完全沒想到這老婆子居然這樣……不行，我得去找立冬道歉。”

林大爺一聽，無語：“你這是要去添亂才對。趁着放假好好跟你媳婦談談才是真的。”

——

朱大媽可不知道林大爺正在說她幹的那些事兒。

見到這親家大嫂，給孫子喂奶那個麻溜勁兒，她這才長長舒了口氣。大孫子這都滿月了，第一次喝上人奶。看那股喝奶的勁頭，以後鐵定是個有出息的。

“大嫂，你這次來了就別走了。幫我把孩子奶-大再說。”

蔡大嫂滿臉含笑地點頭：“收到你的信兒，我就馬上過來了。你大哥送我出了山，上了車才回去的。聽說你家缺個奶媽子，你大哥比我還着急。”

蔡招娣一聽，臉上的笑容就燦爛起來。

她家一共有五個兄弟姐妹。最大的是大哥，還有個姐姐嫁到更加山的山區裏面。換到的彩禮留着給弟弟娶媳婦。另外，她還有兩個弟弟。

蔡招娣跟娘家的關系一般。跟大哥、大嫂的關系是最好的。就是嫁到胡家，當初也是大嫂幫她牽線搭橋的。所以當時她媽要把收了她的彩禮時。她就大喊着她的彩禮只能給大哥大嫂。

結婚後她就回去過一次娘家。娘家人也沒來過這裏。但是，她隔一段時間就能收到大嫂的信。每次大嫂都讓她不要買那麽多東西寄回家。但她心裏對大嫂是很感激的。所以，大嫂客氣，她卻不能小氣。

在知道何玉燕不願意給她奶孩子後。蔡招娣就給娘家發了個加急的電報。花了好幾塊錢，總算是盼到大嫂來了。

“對了，大嫂。你這次過來花了多少錢，我得把錢給回你。”

蔡大嫂有點不好意：“不多，就坐車的錢你給我就好了。家裏也沒啥好東西。這次出來還帶着孩子。沒給你帶什麽東西……”

蔡招娣不在意地擺手：“這有啥。咱家一個山窩窩能有啥好東西。你放心，在這裏幫我奶孩子。等孩子大了你再回去。這段時間吃喝我家都給管着。保證不讓大嫂你吃虧。”

于是，當天大雜院的住戶們，就都知道蔡招娣的娘家大嫂來了。這大嫂子人看着爽利，一進門就幫着小姑子奶孩子。

何玉燕也聽到這些話，只覺得有點好笑。這奶孩子在蔡招娣那，好像是什麽好事兒一般。

“呀呀呀……”

圓圓跟丹丹剛好醒過來，好像感受到了媽媽的笑容。揮舞着小手在那一起湊熱鬧。弄得何玉燕又想笑了。當然，這一次的笑是開心的笑容。

——

第二天是周末，也是胡家滿月酒的日子。一大早大雜院就十分熱鬧。

胡家邀請的人不多，就大雜院的鄰居，還有胡大爺、朱大媽那邊的親戚。蔡招娣娘家就來了她大嫂一個人。剩下的就都是大雜院的鄰居，還有胡大爺在廠裏帶的徒弟。

沒錯，鍋爐工也是有徒弟要帶的。胡大爺一個經驗豐富的鍋爐工小隊長，手底下也有喊他師傅的人。

這些人一大早就跑到胡家，幫忙準備滿月酒的食物。

這滿月酒不是大擺宴席的那種。就是邀請親朋好友聚到一起，吃兩個花饅頭，嗑點瓜子就算過去了。

過去還有抓周。但現在風氣緊張，沒人敢幹這個事情。

胡大爺的徒弟一來就幫忙蒸花饅頭。面粉是昨天醒好的，頂頂好的富強粉，摻上一半的玉米粉，味道香噴噴得緊。

外面熱熱鬧鬧，蒸饅頭又是在院子蒸的。何玉燕都能看到自家裏屋窗戶，都被水蒸氣蒸騰的出現水霧。

——

雖然她對于參加胡家滿月酒沒有興趣。但聽着這種熱鬧的聲音，也覺得挺讓人放松的。

懷裏的圓圓在喝奶，顧立冬則是在邊上抱着小丹丹，跟她說道：“媽說今天爸跟大哥會過來。到時候我們就在家裏吃飯。肉我早上去排隊買回來了。媽還說，爸肯定早盼着過來了。”

“等爸看到圓圓、丹丹，肯定會很高興。”

她爸是個喜歡孩子的，雖然老頭不會說話有點木楞，但對孩子是真的好。家裏的寶聲、寶珠，寶玲三個孩子，最寵她們的就是她爸了。

“明天廠裏有個貨要出，人手不夠。我得出一趟車。不遠就在北城。”

因為家裏的事情，顧立冬這個當科長的，已經有三個月沒出過車了。要不是這趟車是臨時加塞進來的。他肯定會安排司機接手。

“我現在就盼着那三個脫産學習的司機，趕緊考到證兒。”

聽出了男人的意思，何玉燕把腦袋放到男人的肩窩，垂頭看着對方懷裏的小丹丹，覺得十分滿足。

時間來到九點多的時候，外面的熱鬧更加大了。

顧立冬想着要不幹脆先把給老胡家的禮送過去。就聽到自家丈母娘，樂呵呵地拉着老丈人走了進來。

身後跟着的大舅子，肩膀上直接挂着個扁擔過來。扁擔的兩頭，是兩個滿滿當當的籮筐。

這陣仗，直接把正在熱鬧的人給弄懵了。

等何大哥走進顧家，衆人這才反應過來，紛紛小聲議論：“這立冬媳婦還沒出月子吧！娘家居然就送了那麽多東西過來。啧啧，這家人可真疼閨女。”

——

這種議論聲音此起彼伏，讓抱着兒子站在廊下跟親戚說話的蔡招娣，瞬間臉色驟變。

這該死的何玉燕。至于嗎？

兩人前後腳懷孕，對方的娘家人經常大包小包給她送吃喝。

生娃的時候，自己生得艱難。人家住在市醫院這樣的大醫院。

現在，自己生了個兒子。對方生了兩個賠錢貨。

她好不容易揚眉吐氣，而對方居然就讓娘家人帶那麽多禮上門。簡直就是明晃晃在打她的臉。

氣得手一個用力，弄疼了懷中的孩子。哇哇的哭聲讓蔡招娣恢複了神智，立刻開始哄孩子。

但是，她的心裏仿佛有一根刺，越紮越深。每次都紮得她生疼。

為什麽？要是之前是何玉燕喝符水就好了。那樣就輪到對方沒有奶水，求爹爹告奶奶要奶了。

“招娣，是嫂子沒用。空手來你家，害得你丢面子！”

蔡大嫂背着自己的孩子出來，一聽到外面的議論，連忙個小姑子解釋起來。

這人嗓門大，昨天一來大夥兒就都知道了。聽到她這樣說話，大夥兒都在心裏說這嫂子看着不錯。

邊上跟親戚說話的胡大爺，眼裏則是充滿了糾結。

昨天老林跟他說的那些，晚上他就找老伴确認過了。但老伴的話讓他十分自責。無論是去顧家要奶粉，還是求人家奶孩子。又或者現在兒媳婦的娘家大嫂上門。這都是為了孫子能填飽肚子。

要是他老頭子再能幹點，就沒有這些事情了。

所以，最終他還是答應了，讓兒媳婦的大嫂住在家裏的這件事情。

反正第一機床廠的工作還要忙活半個月。半個月後再看看能不能有別的任務可以接。好歹能給家裏都添一些進項。

——

外頭人的驚呼聲，顧家屋裏的衆人都聽到了。

但他們挑着擔子過來，就是來給閨女做臉的。一點兒也不介意這些人的議論。

屋裏，何母仔細看過扁擔裏面的東西，滿意地點點頭。

“老大，寶聲是放老二家那去了是吧！”

何老大搖頭：“寶聲他媽過來了。我就讓她帶孩子出去玩。”

徐大妮這頂班的工作還在幹。聽說因為幹活勤快，廠裏的人都喜歡跟她一塊兒幹活。反正，短時間內，徐大妮是不愁沒錢養活自己的。

何母聽到徐大妮，也沒怎麽在意。又問自家老頭：“老何，讓你買的牛奶餅幹買了沒？”

正眼巴巴看着兩個外孫女的何父，聽到老伴的話點頭：“買了，先買了三斤。現在天氣熱起來了。買太多怕潮了不好吃。”

廠裏的牛奶餅幹貨真價實，用的都是好面粉、好牛奶跟白糖。這樣精貴的東西，正适合給閨女補身體。

顧立冬在邊上聽着這些對話，心裏特別高興，自家媳婦兒能有這樣疼愛她的家人。

這個時候，圓圓、丹丹好像知道姥爺、大舅來了一般。先後睜開眼睛，望着她們面前的何父。

兩娃那圓溜溜的眼睛一動不動，配上肉乎乎的臉蛋。看得平時不怎麽笑的何父，都忍不住扯開了一個笑容。

何母見老頭子傻樂的樣子，好笑地拎着一些東西進了裏間。

“這藥酒是之前給你泡的。等出月子後，每天晚上睡覺前，溫一溫，喝上兩口再睡覺。大概一個月保證腰不疼腿不酸。”

“這牛奶餅幹就擱這兒。你餓了就自己拿來吃。”

“還有這籃子雞蛋，我都數過了，夠吃到月底了。你這雙月子第一個月要特別小心。第二個月就能稍微松快些。到時候再讓你二哥給你攢些雞蛋送過來。”

家裏有個在農副産品收購站工作的收購員，好處就是經常能弄到不要票的農副産品。

還有一些帶過來的東西，何母一樣一樣跟女兒交代起來。那細心勁兒，聽得何玉燕感到之餘又覺得特別高興。

——

等時間來到十一點的時候，老胡家那邊更加熱鬧了。

何母見狀，催着顧立冬先去把禮給送了。

之前蔡招娣生娃，他們家送了半斤紅糖的禮物。後來，何玉燕生孩子的時候，朱大媽就揣了個裝着下奶湯的飯盒。現在胡家又搞滿月酒，顧立冬跟何玉燕商量後，決定随大流，送一塊錢過去。

他一出門就被曹德才拉過去，問起關子跟趙老三的情況。

顧立冬：“你要有空，周末也能過去瞧瞧他們啊！”

曹德才：“前段時間才去過。對了，我聽到林大爺跟胡大爺說了那個事兒。”

曹德才說着，做了個跪倒的姿勢。那表情相當滑稽。顯然是很看不上朱大媽的行為。

顧立冬聽完聳聳肩：“算了，這種事情我不在意，憋屈的就是人家。”

無論胡大爺是什麽樣的人，他跟朱大媽是兩口子。自然心裏會偏向自家人。只要朱大媽以及胡家的人以後不要搞這話事情。他繼續把對方當成普通鄰居，是完全沒有問題。

顧立冬這樣想着，直接走到胡大爺那，把手裏的禮錢遞了過去。

“大爺，這是給孩子的禮。我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家裏老丈人一家子都在呢！”

胡大爺看着這一塊錢有點不好意思。自家老婆子總歸做錯了事情。但他也不知道怎麽開口解決這個事情。只能把錢接過，點頭：“去吧去吧！老丈人家可得照顧好。”

朱大媽見到顧立冬過來，特意湊過去。一看老頭手裏的一塊錢，就撇撇嘴。

“好歹送袋子奶粉過來。就一塊錢能幹什麽事情。”

胡大爺聽到這話，胸口有一股氣上湧：“其他鄰居不都是随一塊錢嗎？你又沒給人吃喝。一塊錢還不夠？”

大雜院的随禮就是這樣。不是大事兒就随一點。不是關系好，也是随一點。這樣以後他們還人情也好還。

“人家要是真拿一袋奶粉過來。等再過半個月，他們家孩子滿月，你拿什麽還禮？”

兩人氣氛正僵的時候，蔡大嫂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

“哎喲，親家公，親家母，這沒啥好說的。這随禮就是個心意。反正都要還的，沒必要那麽生氣。”

其他鄰居看到這一幕，紛紛覺得朱大媽不會做人。自然，也對蔡大嫂的觀感更好了。

——

胡家人發生的這些小糾紛時，何玉燕已經喝起了鲫魚湯。鲫魚是林大爺送過來的。

自從回到大雜院後，老爺子偶爾有收獲就會送到她家。這魚顧立冬就收下了。家裏做好吃的，就給老爺子端一碗過去。

堂屋裏，家裏人的聊天已經說到了三哥的事情。

“你三哥年前說三月份回來。到了三月又說接到緊急任務，然後就沒了消息。昨天收到一封電報。說再過小半個月鐵定回來。到時候知道自己又當舅舅了。他肯定很高興。”

裏間的門簾子已經挂了起來。何玉燕能夠聽到她爸說的話。

見又是三哥的消息，何玉燕自然很高興。她算了算時間，再過小半個月，就是孩子滿月了。也不知道三哥趕不趕得上。

何父跟何大哥在顧家一呆就是大半天，直到下午三點多這才匆匆往家裏走。

見到何家人終于離開，一直等着機會的蔡大嫂，領着蔡招娣就上門來了。

這個動作出乎了他們的意料。

門簾子還沒來得及放下，何玉燕直接就看到了蔡招娣。對方也把朝裏間探頭探腦，四處打量。

這讓何玉燕十分不爽。

而何母已經上去，直接把門簾子給放了下來。口中直接說道：“什麽事情？”

蔡招娣聽見對方硬邦邦的聲音，表情僵住。

還是蔡大嫂說道：“我是帶招娣過來賠禮道歉的。聽說了她做的那些糊塗事。我就當大嫂的就難過。這不，她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情。不敢一個人過來，我就領着她過來道歉了。”

屋裏的何玉燕聽到這話，一句都不信。

何母呵呵兩聲：“行了，知道了。沒事的話，就先回去吧！家裏還有事情要忙呢！”

蔡招娣被這話噎得不知道該說啥好。而蔡大嫂表情也讪讪了起來。

拉着小姑子出來後，蔡大嫂表情難看地問道：“這家人一直都是這個樣子？”

蔡招娣點頭：“就是這個鬼樣子。不然我家元寶說不定早就喝上奶了。”

“城裏人不都愛面子的嗎？我還尋思這家人條件不錯，帶你過來把關系打好。現在看來，是不可能的。”

蔡大嫂說着，又想到剛剛堂屋那趴着的大鵝，直接又問起了這個。

哪知道蔡招娣的話讓她大吃一驚：“養那麽大一只鵝，就是養着玩兒的？”

蔡招娣：“可不是嘛!那麽大一只鵝，都是肉呢！居然就養着玩。就先嫌錢多的玩意兒。”

蔡大嫂聽着她那些嘀嘀咕咕，心裏又有了新的想法。

——

這姑嫂兩人這樣跑進家裏，讓何玉燕很不舒服。還以為她們會繼續過來糾纏。沒想到接下來的小半個月。這姑嫂兩人就沒再靠近她家。

而是轉頭跟大雜院的鄰居們搞起關系來。每天何玉燕都能聽到蔡大嫂那大嗓門的哈哈笑聲。跟大媽、嬸子、小媳婦聊着家長裏短，适應得特別好。

而她帶來的那個孩子，也才兩個多月，也是個兒子。聽說跟蔡招娣的兒子養在一塊兒。每次喂奶都先喂蔡招娣的兒子。等這孩子吃飽了才輪到自家的孩子。

胡同不少鄰居聽說後，都說這大嫂子人厚道。

何玉燕每天聽着這些事兒，日子倒是過得不無聊了。

孩子聽話，家裏又有男人、親媽跟江嬸子幫忙。偶爾下班後，邱向花也過來逗孩子。沈小妹這個小媳婦更是經常過來串門。

日子就在這樣悠閑的時光中度過，轉眼間就到了孩子滿月的日子。

因為這天是工作日，這滿月宴直接順延到了周日。提前兩天，何玉燕就起草好了需要通知的客人。

主要是她的娘家人、程主任婆媳、顧立冬的朋友樓解放、夏自強、老羅一家、運輸科的老馬，以及大雜院的幾家關系比較好的人家。

何玉燕只有一個聊得來的朋友。就是高中的班長。可惜對方下鄉了。

——

接到滿月宴的邀請後，程主任十分高興。在電話裏跟顧立冬保證一定準時到場。等到下班回到家裏，程主任就跟兒媳婦提起這件事情。

“時間過得可真快，一個月就這樣過去了。也不知道那兩個奶娃娃現在長得怎樣呢！”

程主任見兒媳婦這樣向往，好笑道：“肯定長得不會差。這爹媽都好看，孩子也醜不了。對了，兩個孩子的小名，大的叫圓圓，小的叫丹丹……”

“聊啥這麽高興呢？”

婆媳兩人說着話，外頭就有人走了進來。

顧學芳聽到聲音，高興地問道：“媽，怎麽這會兒過來？”

她娘家住在第一機床廠，婆家則是在市中心醫院家屬樓。兩個地方，一個城南，一個城中。坐車都得要40分鐘。現在太陽都下山了，她媽居然出現在這裏。

“你弟這不是又要出車嗎？我幹脆就過來給他收拾一下家裏。”

顧學芳的弟弟顧學天，是北城運輸公司的一個車隊小隊長。之前因為出車遇到劫道的，受了點輕傷，在家裏休息了一段時間。沒想到現在又要出車了。

“哎，司機這工作外人聽着好聽，但是辛苦是真的辛苦。你看看你弟弟，就因為出車，媳婦兒出事的時候，都趕不上見最後一面。都22歲的大男人了，沒媳婦沒孩子。我不幫他收拾家裏，也沒人能幫他了。”

顧媽媽說到這裏，這才想起親家還在呢。趕緊轉移話題，問道：“剛你們在說什麽事兒那麽高興？”

程主任見親家這樣，也不覺得有什麽。直接把周末去喝滿月酒的事兒說了出來。

“哦，就是學芳說過的那個，特別可愛的兩女娃娃啊！”

顧學芳點頭：“對，媽特別可愛。”

顧學芳有一個哥哥，一個弟弟。哥哥結婚好幾年，就只有一個兒子。她生了兩個兒子。弟弟則是媳婦兒意外沒了，并沒有孩子。

家裏沒有閨女出生，讓她更加稀罕人家的閨女。

顧媽媽見女兒說得眼睛亮晶晶的。都忍不住好奇起來，這兩小閨女到底有可愛。不過，她隐約聽到了女兒話中的其他信息。

“你是說那兩閨女，家裏住在第八機床廠？”

顧學芳點頭。

顧媽媽拍掌笑道：“這可真是巧了。這兩天有人給你弟說媒。對方就是第八機床廠，一個姓呂的副廠長的小閨女。”

程主任聽到這樣的來頭，倒是點點頭。

她這親家夫妻都不簡單，男人是北城第一機床廠廠長，而親家母則是北城第一機床廠附屬小學校長。

大兒子顧學榮今年才28歲，就已經是機床廠的高級工程師。而女兒顧學芳，也就是自己兒媳婦，今年25歲。已經是區婦聯主任。

至于小兒子顧學天，則是在市運輸公司當個車隊小隊長。手底下管着十號人，今年才22歲，也是個能幹的。

這樣的家世，這顧學天雖然是二婚，但有人給他介紹個副廠長的閨女，也挺正常的。

顧媽媽見女兒點頭，興趣更加大了。這樣的巧合，可不就讓人高興嗎？正好她準備去打聽打聽女方的情況，要去第八機床廠。明天要不幹脆就跟女兒一起，去湊個熱鬧，稀罕稀罕人家可愛的閨女。

——

第二天一大早，何玉燕就醒了過來。外頭天雖然蒙蒙亮，但是她已經聽到老羅說話的聲音。

這一次滿月宴，是真的要擺席面。總共就擺兩桌，只自家親朋好友吃喝是夠的了。

席面上的菜色不多，就一個豬筒骨炖白蘿蔔胡椒湯，一個大肥肉炖粉條，一個臘肉炒野菜，再上一盆花饅頭。

菜色聽着很少，但量特別大。為了這一次席面，就是豬肉都要靠老羅的關系弄來的。

老羅送來了一大塊五花肉，還有五六根劈開的大筒骨過來。就說自家媳婦兒晚點就過來。

說完後，老羅也不走了。直接拎着那些肉去水槽沖水清洗。

顧家要辦滿月席面的事情，大雜院的住戶都知道。被邀請去吃的人就那麽幾個。主要是家家戶戶人那麽多。全部去吃不現實。

之前還沒覺得有啥，現在看到老羅拎着的那些肉。一個個都覺得肚子饞蟲在動。

而一大早起來的蔡大嫂，看到那麽大一塊肉。簡直眼珠子都要瞪得掉下來。

急哄哄跑回胡家，就拉着小姑子問這姓顧的，到底有多少關系。

胡家父子早回去第一機床廠工作了。這些天家裏就三個女人，兩個孩子。蔡招娣被大嫂這樣問的時候，人都還沒睡醒過來。

“大嫂，別管人家家裏了。那家人都是心狠的，咱貼上去也沒用。”

這種話讓蔡大嫂聽到後心裏一窒。接着她努力放緩了表情。想了想說道：“我中午要給家裏寄信。你想要跟你哥說什麽嗎？”

一聽要給娘家寄信，蔡招娣立刻從床邊的暗格，摸出五十塊錢塞到大嫂手裏。

“大嫂，這錢你一起寄回去給大哥跟幾個侄子。”

大嫂大老遠過來給她奶孩子，蔡招娣是十分感激的。

蔡大嫂：“不行，不行。我不能要你的錢。”

蔡招娣：“這又是給你的，是給我大哥跟幾個侄子侄女的。”

一牆之隔的沈清清從屋裏出來，聽到這姑嫂兩人的對話，嗤笑一聲，覺得蔡招娣簡直是個蠢蛋。

然後沈清清又看向開始熱鬧起來的顧家。想到人家跟自己差不多時候結婚。這孩子都滿月了。自己已經找到了第二春。想了想自己跟男人都處對象好久了。要不，結個婚，生個娃來玩玩？

——

沈清清的這些小心思沒人注意。

随着老羅的大豬肉塊出現。水槽邊站着的大媽越來越多。大雜院越發熱鬧起來。

這個時候，何玉燕的娘家人就到了。娘家人過來的時候，挑了一擔子的白蘿蔔、生姜、胡椒、臘肉跟粉條過來。

這些東西是何二哥收上來的。價格不算貴，主要還是不要票。

緊接着顧立冬的朋友跟同事也過來了。

整個西廂房門口這一塊地方被擠得水洩不通。

已經修養一個月的何玉燕，換了身新衣服。帶着孩子來客廳，跟客人打了個招呼。

她是要坐雙月子的人，何母說什麽都不讓她碰涼水。只讓她在屋裏看孩子就是了。

之後，何母開始指揮大家，洗菜的洗菜、切肉的切肉，去廚房燒火的燒火。

今天借了幾家的廚房來用。像是隔壁的邱家、曹家、林大爺家。加上何玉燕自家的廚房。四口大鍋齊齊燒了起來。這樣的陣仗下，兩桌的飯菜很快就能做好。

就在大家熱火朝天作做飯的時候，有個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

來人有着一米八六的身高。寸頭方臉，眉宇間的堅毅，行走間的板正，無一不透露出來人的工作跟軍人有關。

何母正撸着袖子，讓孫子、孫女不要搗蛋。冷不丁看到這麽一個大小夥子，站在垂花門那朝自己笑出一口大白牙。

愣了好一會兒過後，何母拍着大腿叫道：“哎喲，你個臭小子。終于舍得回來見你老娘啦！”

這動靜，整座大雜院的人都安靜了下來。跟随着何母的目光看了過去。

随即疑惑，這麽精神的小夥子，到底是誰？

屋裏，看着孩子睡覺的何玉燕，聽到外面的動靜，從屋裏的玻璃窗朝外看去。結果，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三哥……”

“老三……”

好幾道聲音此起彼伏，對着那頭的年輕男人喊道。

年輕男人也就是何勇海，這個當兵三年沒回家的小夥子。對着家人就大聲來了句：“我回來啦！”

——

“好你個臭小子，是不是知道你外甥女今天滿月。特意選今天回來的？”

把小兒子拉進顧家，何母直接給兒子的後背來了幾個大巴掌。砰砰作響的聲音中，何老三嘿嘿笑了起來。

顧立冬看着這個沒見過面的小舅子，覺得這又是一個好小夥。

何玉燕坐在邊上，也盯着這三哥瞧了又瞧。引得何老二哇哇叫道：“小妹，老三就那熊樣，也沒你二哥英俊，有啥好瞧的。”

何老三一聽，瞪了二哥一眼。随即看向妹妹：“小妹啊！我那兩外甥女呢？”

何老二：“寶珠、寶玲，你們三叔喊你們呢！”

“哈哈……”

這一句回的，讓衆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笑過之後，自然又是一番寒暄。

何玉燕這才知道，三哥的日子是真的忙。基本上這三年，大大小小任務一個接着一個。就是三月份要回家，也是因為一個臨時任務給耽擱了。

具體的任務內容沒說，但估計也不是什麽好事。

何家人沒有詳細問，但何老三找了個機會，拉着顧立冬去外頭聊了幾句。直接跟就給對方提了個醒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