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章

第 67 章

“爸媽, 能說說你們今天去哪兒了嗎？”剛踏進家門，夫妻兩人迎面就被小兒子逮着問這個問題。

而在場的人中，除了小兒子顧學天, 還有女兒顧學芳。

見女兒那有點心虛的樣子，夫妻兩大概知道是怎麽一回事。

顧明霞想開口跟小兒子說說顧立冬的事情。但立刻被顧廣盛打斷了。

“這個事情關系比較大，是要跟你們說。但得等喊你大哥過來。再一起說比較好。”

大兒子顧學榮雖然也在一廠工作。但結婚後分到房子, 已經搬去筒子樓那邊居住了。

見父母這樣鄭重其事, 顧學天心裏更加不好受了。

今天一大早，父母就拎着大包小包出門。說是去走親戚, 他也沒怎麽在意。畢竟他家情況好, 窮的富的親戚一大堆。這種走親戚的事情, 一般都是他爸媽負責的。

唯一奇怪的，就是這走親戚居然不年不節。但不愛搭理這些事情的顧學天, 只是想想就過去了。

哪成想大姐過來這裏給他送好吃的。随口問爸媽的行蹤。他就随口提了提。沒想到大姐居然說出了一件讓人驚訝的事情。

他家居然忽然冒出了一門親戚，據說是死去舅舅的親兒子。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流落在外, 被人撿到養大。現在那人已經參加工作、結婚生子。而且看着混得十分可以。

這些都已經夠讓顧學天驚訝的了。誰知道還有更加讓他難以接受的事情出現。

那個人不是別人, 居然就是第八機床廠運輸科的顧立冬。

就這麽一個窮鬼出身的家夥，居然是他家的親戚？

顧學天不願意接受。因為他從第一次見到這個顧立冬, 就覺得跟他不相合。看到他就覺得煩人。而且, 這個顧立冬一副高傲的樣子。看得他這個貨真價實的天之驕子十分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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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次落了他的面子不說。那天在山裏被劫匪襲擊。他還喊着對方救命了。結果這人理都不理自己，就忙着顧着車子。這種人，就不該當車隊的司機。

顧學天覺得, 顧立冬這樣忽然冒出來。說不定是通過自己, 知道了他家的背景。這才弄出了這麽一出事情。

反正，他是絕對不能讓父母被蒙騙的。

——

顧明霞不知道小兒子腦袋裏面想的東西。

去了趟顧立冬家, 她現在心情很好。小夥子很上進，娶的媳婦也特別好。還生了兩個可愛的小閨女。總算家族裏第三代出現了女娃娃。這樣的好事兒, 顧明霞心情不好才怪。

所以她沒有發現小兒子眼神中憤懑。

在大兒子顧學榮過來後，樂呵呵地上去招呼對方吃水果。

家裏有人送來了一些大白梨。個頂個的大又圓，汁水還很多。這東西燕子應該會喜歡。

顧明霞想着明天或者後天找個機會再去一趟。給他們帶些大白梨。還有圓圓跟丹丹兩個小娃娃，也買兩件小裙子給她們……

“媽……媽……”

顧學天見他媽這個樣子，就覺得肯定沒想好事。

顧廣盛瞪了小兒子一眼，這才幹咳兩聲，示意妻子回神。

——

一家人坐到一起後，顧廣盛直截了當地把顧立冬的事情大概說了一下。重點是這小夥子是他們舅舅的兒子。舅舅已經不在了，以後這表弟要好好對待。

再有一個，舅舅的身份有點敏感。加上對方并不想忽然認一門陌生的親戚。所以，暫時他們就當朋友這樣處着。

“不是……這是什麽人啊！既然都想跟我們家攀交情，怎麽又一副很清高的樣子。還不相認……”

顧學天聽到對方不樂意人情，心裏還想着顧立冬多少有點自知之明。但之後的話一聽，就覺得炸了。

他家多好的家世啊！多少人想攀都攀不上。居然就這樣嫌棄他們。

顧學榮不等爸媽動作，就伸手拍了下弟弟的腦袋。

“臭小子，瞎說什麽。”

顧學榮是這家最大的孩子，也是廠裏的高級工程師。平時擺弄的部件分量十足，這手勁兒自然也特別大。

把弟弟拍得嗷嗷叫後，顧學榮這才問起更多的細節。

而顧學芳心裏已經很高興。原來，她家真的跟燕子家是親戚。怪不得自己每次看到他們，都覺得特別親切。當然，燕子家的兩個小閨女，就更家覺得親切了。她這是當表姑姑了。

心裏琢磨着要給這新表弟一家帶什麽禮物。就聽到她大哥說道：“那行，不會忽然跑去跟他認親的。不過我倒是想跟他見個面。先認識認識，聽着是個不錯的人。”

顧學芳立刻跟着搭腔，跟大哥一起讨論起這個事情。

顧學天看着大哥、大姐，爸媽都一副高興的樣子。忽然就覺得自己好像是家裏唯一清醒的人。

——

另一頭，對于顧廠長這一門忽然冒出來的親戚。何玉燕跟顧立冬秉持的态度，就是當相熟的人走動就好了。再多的，暫時也不會有。畢竟雙方之間沒有任何相處基礎。

所以，送走了這兩位後，兩人的生活就回到了原來的軌道。

顧立冬這右手手臂受傷了，很多事情做不了。

但是，馬上那三位送去學習駕駛技術的新手司機，就要參加駕駛考試。考試通過後就能拿到證。之後就能跟老司機搭班，開啓他們的司機生涯。所以，顧立冬這兩天很關心這三個小夥子。

這天，顧立冬一早起來後，就先去辦公室問了一通考證的進度。之後就去醫院給手臂換藥。

他手臂上的傷口已經長好了一些。如果可以，他想盡快把線給拆了。線一拆，手臂活動就更加容易了。

沒想到一到醫院，居然會遇上拄着拐杖的顧學天。對方身邊跟着個高大的青年。青年看着接近三十歲的樣子。樣子跟顧學天不太像，倒是跟自己有一點點像。而顧學天，如果要說的話，其實他長得有點像顧明霞。

這個長相放到女同志身上很好看。但放在顧學天身上就顯得有點陰柔。

而現在，顧學天就在那瞪着自己，一副要吃人的樣子。

顧立冬可不管他，直接轉身去給手臂換了藥。然後就準備回家。

結果還沒走出醫院，就被那個青年給攔住了。

“你好，顧同志。我叫顧學榮。顧廣盛跟顧明霞是我爸媽。”

顧立冬點頭，他猜到了。所以，這位“表哥”找自己有什麽事情。

顧學榮聳聳肩：“放心，爸媽交代了。跟你就當朋友處着就好了。就是第一次見面，過來跟你打個招呼。免得以後路上見到都不認識。”

這話倒是有點意思。顧立冬對着對方點點頭。

“我覺得你弟弟對我有意見。”

顧學榮點頭：“他是這個樣子。從小性格就別扭。不說他了，你這手也是那次任務傷的吧！我這裏也聽說了那件事情。現在面上的人都抓了。背地裏的人還在調查。”

顧立冬沒想到對方跟自己說這個，聞言詫異地看向對方。

“我想着這個事情你是當事人，所以就告訴你。不過，這個事情你聽過就算了。別去跟人打聽。想知道什麽的話，我這裏知道的會告訴你的。”

顧立冬：“行，我就不跟你客氣了。”

——

跟對方道別後，顧立冬回到家裏。把這個事情跟媳婦兒一說，兩人都覺得這顧學榮看着還成。

“三哥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麽新消息？”

從出事到現在，事情都過了小半個月了。她三哥那沒有一點消息。倒是蔡家的人被一鍋端了的事情，他們這裏人人都知道。

顧立冬搖頭：“沒有說。估計背後的人很難查得到。你想想，整個北城的工廠那麽多。中間好些家的貨都遇到過這一夥人。所以，這背後給劫匪通風報信的人，應該是門路特別廣。或者，直接就是市運輸公司的人。”

這個猜測才是最靠譜的。

這一次事件，一廠運輸科，八廠運輸科、市運輸公司這三家單位，是鎖定的範圍。

而前面兩家工廠的車隊，運輸的都是本廠的東西。不可能知道其他廠子的運輸信息。

倒是市運輸公司，面向全市甚至是隔壁城市一些小地方的，接受運輸委托。所以，最後可能洩露消息的，肯定是這個單位。

何玉燕也覺得應該是這樣。只是，市運輸公司的職工人數可不少。一個運輸公司，不止有司機，還有一大批後勤人員。其中能接觸到出車信息的人肯定不少。

不過，這些事情夫妻兩也只是聊聊而已。無論背後的人到底是誰，都跟他們的生活不太有關系。

天天帶帶娃，聽聽胡同的家長裏短。有空的時候逛逛街，走走親戚。日子就跟長了翅膀一般，飛快過去。

——

“圓圓、丹丹。過來吃果果啦！”

聽到媽媽的喊話，剛滿兩周歲的圓圓、丹丹，邁着小腳丫從院子噠噠地跑到門口。

“果果呢！果果呢！”

何玉燕從廚房出來，拿着個大海碗。見兩個女兒的手上都是泥沙。好笑地搖頭：“吃果果前要做什麽？媽媽之前不是教過你們了嗎？”

圓圓跟丹丹一聽，轉頭就朝在堂屋裏拆收音機的親爹喊道：“爸爸，爸爸。洗手手，洗手手。”

顧立冬一聽寶貝女兒的喊聲，好笑地放下手頭上的活兒。直接起身一手抱起一個孩子，引得兩個孩子哇哇叫。随即，水槽邊響起了嘩啦啦的水聲，以及孩童特有的稚嫩笑聲。

何玉燕立刻探頭喊道：“別把衣服給弄濕了啊！”

說完，何玉燕自己都笑了起來。自己這媽當的，好像開始唠叨了起來。

現在是77年7月上旬的一個周末。時間過得很快，之前還抱在手裏哇哇哭的小娃娃，現在已經是能跑能跳的小孩子了。

剛滿兩周歲不久的圓圓跟丹丹，正是孩子特別天真爛漫的時候。說話可愛，問的問題可愛。反正，作為親媽的何玉燕，暫時沒有發現女兒們的任何缺點。

硬要說缺點的話，就是這兩孩子好像懂得家裏的爸爸特別容易心軟一般。只要做錯事情的話，就躲在爸爸的身後喊爸爸。每次看得何玉燕又好氣又好笑。

——

當然，這兩年過去。不少人的生活都有了變化。特別是去年10月宣布運動結束後，很多人的生活都迎來了很大的變化。

比如隔壁的江嬸子的女兒邱向花。之前接了何玉燕回收站的工作，這兩年經過努力，已經從臨時工變為正式工。

比如之前因為蔡招娣以及她娘家的事情，鬧得特別不愉快的老胡家。這兩年因為沒有這些事情的困擾。總算是有了幾分重新起來的氣象。

再比如沈家的沈清清，離婚後談了個新對象，拖了兩年據說下個月就要結婚了。

再就是曹家那個因為毒舌多次相親失敗的曹德才，最近終于相到一個合适的對象。聽說也是預計下個月結婚。

當然，也有沒有多少變化的人家。但總算大家的生活并沒有出現多少苦難。

而何玉燕一家四口，變化的可能就是孩子長大了。家裏的事情多了。偶爾顧立冬出車，弄些好東西回來。特別是去年運動結束後，明顯開始出現了市場經濟的苗頭。

這個對于司機來說，是一個發財的機會。

顧立冬身為運輸科的科長，一兩個月會出一次車。每次回來都能弄到不少以前少見的東西。有些會拿去換錢，有些則是會留在家裏。

至于何玉燕的娘家，變化比較大。

比如，大哥幹了多年的普通工人，終于升職成為部門的小組長。而二哥則是比較厲害。靠着農副産品收購員的身份，跟在顧立冬的身後賺了不少錢。同時，單位在去年分到房子。已經從家裏搬了出來。

至于經常因為工作無法回家的三哥。在前年那次山區劫匪案過後，中間就回過家裏一次。她媽每次都唠叨三哥再不結婚，就要殺到部隊裏面盯着呢。

那次劫匪案件，最終查到市運輸公司，證據鏈條就徹底斷了。查不到人，後續并又沒有繼續犯案。被抓的那些劫匪，也不知道背後的人是誰。這個案子就暫時到了這裏結束。等待有一天新的證據來臨。

——

就在何玉燕回顧的時候，顧立冬已經抱着嘻嘻哈哈的兩個孩子走了過來。

見她一副思考的模樣，柔聲問：“怎麽呢？”

何玉燕笑了笑：“沒事，就是感慨時間過得可真快。”

顧立冬一聽，連連點頭：“可不是嗎？沒想到咱家的娃娃都兩歲了。”

“是兩周歲零一個月……”

丹丹小朋友一本正經地糾正親爹的說法，“程奶奶說了，要記得自己幾歲。”

程奶奶就是程主任，這兩年因為跟顧廠長家的關系走得比較近一點。連帶着跟程主任的關系也熟絡了起來。

雖然跟顧廠長家還沒有正式地改口，但是兩家人都已經把對方當成親戚這樣走動。當然，那個看他們不爽的顧天寶除外。

正說着顧家呢，就看到顧明霞挎着個竹籃子走了進來。

“剛從郊區送來的甜瓜。給你們帶幾個嘗嘗。”

“姑奶奶……”

圓圓跟丹丹正一人一手地拿着塊梨肉啃起來。見到顧明霞過來，兩娃齊齊大聲喊起來。

院子裏其他鄰居看到他們這裏的動靜，紛紛感嘆這顧家的親戚真大氣。

這一幕，在這兩年經常發生。一開始他們還會好奇甚至有點小小的嫉妒。但後來看多了，也就沒去關注了。畢竟他們打聽過好多次，但都沒能打聽出眼前這個女同志的身份。

只聽何玉燕含含糊糊說是遠房親戚。因為喜歡圓圓丹丹，這才往來得密切。

——

進了屋，喝了茶。顧明霞說道：“家裏弄了幾張僑彙券。想着問你們有沒有什麽需要買的？”

何玉燕搖頭，把切好的梨放到對方跟前。

“不用，顧姨。家裏什麽都不缺。”

顧明霞知道這兩人不是客氣話。每次自己送什麽東西，他們總會找機會還回來。當下也不啰嗦。直接說道：“那我跟老顧想帶孩子去友誼商店一趟。這個你們總沒有意見吧！”

何玉燕一聽，直接搖頭。這兩年大家都熟絡了。孩子偶爾會跟單獨跟顧明霞夫妻去玩。兩老都喜歡這兩孩子。

“好耶，一起出去玩。”圓圓沒等媽媽開口，已經自己答應了。

“玩啊！”丹丹也跟着表示自己也想玩。

于是，何玉燕很快就把孩子收拾妥當。讓她們跟着顧明霞出去。聽說顧廣盛開着車，在巷口等着。也就不好耽擱太多。

送走孩子後，何玉燕忽然覺得有點空落落的。習慣孩子在身邊，冷不丁離開，确實挺不習慣。

顧立冬見狀，湊到她身邊，牽起她的手說道：“前幾天不是說家裏的本子跟鋼筆墨水沒有了嗎？咱正好一起去書店買些回來。”

關于媳婦兒經常看書做題，做筆記這些事情。顧立冬一直都有留意。媳婦兒也問過他要不要一起看書學習。但這不是顧立冬喜歡的。他直接拒絕，只默默支持媳婦兒的學習。

只要在家裏，都會帶着孩子。讓媳婦兒有時間多看看書。雖然他暫時不明白為什麽媳婦兒看書那麽努力。但總歸，她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作為丈夫的他，在行動上支持就足夠了。

何玉燕看着男人真摯的臉，忽然在上面印上一口。這才笑嘻嘻地跑回裏屋。然後又把腦袋從裏屋的門簾子伸出來：“先換個衣服先。”

——

要出門了，何玉燕自然開始打扮起來。

去年十月運動結束後，漸漸地人們的穿衣打扮開始松動起來。

比如出門頭上帶朵花，又或者穿件顏色鮮豔的衣服。甚至，大雜院裏還有大媽偷偷用燒熱的火鉗子，給自己燙頭發的。

這些新氣象無不昭示着時代的浪潮即将來臨。而站在浪潮中的他們，即将迎來新的世界。

鵝黃色的過膝連衣裙，配上淺棕色的皮涼鞋。半長的頭發紮成個丸子頭。邊上夾上一個自己做的布藝夾子。簡簡單單的搭配，在這個時候卻顯得相當時髦。

何玉燕掀開門簾子出來，就看到男人眼睛都不眨地盯着自己。忍不住上去伸手點了點男人硬邦邦的胸1肌。

結果，一把被男人給拽到手裏。然後，直接被擡1高，直到被口勿了一下。

何玉燕如同觸1電一般縮了回來。直覺現在不出門，待會兒就無法出門了。

直接踏步走到廊下，紅着臉跟男人喊了句：“我在外頭等你哈。”

屋外，江嬸子正在縫衣服。見何玉燕穿得這樣好看出來。立刻問道：“這是要出門啊！”

“哎喲，這身衣服可真是鮮嫩。”朱大媽忽然湊了過來，直接冒出了這麽一句話。

何玉燕聽出了對方那點潛臺詞，十分無語。不就是說她都結婚生娃了。居然還穿得那麽嫩。天知道，她還不滿22歲呢！

不等她反駁，馮大媽也走了過來。直接說道：“人燕子本來就年輕好吧！對了，燕子。你們這是要出門啊！大媽有點事情問問立冬。方便不？”

顧立冬這個時候也換了件衣服出來。直接說道：“什麽事啊？”

馮大媽見狀，直接說道：“這不是下個月德才準備結婚嗎？我瞅着人家姑娘那邊家裏可能不湊手。就想着你這邊能不能幫忙找塊好點的紅布。到時候送過去讓姑娘自己縫件嫁衣。”

曹德才跟顧立冬一樣大，今年都要25歲了。這個年紀，在這個年代就是晚婚。他找的對象住在城西的大雜院，是家裏的老大。今年也是25歲。因為家裏有幾個小的，就一直沒有結婚。賺的錢都用來給家裏養孩子。

這樣的對象按理來說确實算不得好對象。最怕還是個會搬空婆家給娘家的。

但是，馮大媽親自去看過了。覺得這家人都算是可以的了。幾個小的讀書也認真。姑娘也拎得清，就說結婚後不會再把所有工資給到娘家。這才讓她松口答應。

顧立冬聽到是來托他帶紅布的，也沒有拒絕。其他東西還好說，辦喜事的東西确實要盡一份心意。

說好了要買的紅布尺寸跟大概價格後，馮大媽提起給了些錢作為定金。

周圍人看到後都沒多大的異議。畢竟顧立冬這些年幫忙帶東西，都是要先收一部分錢的。

何玉燕全程在邊上觀察周圍人的反應，也就朱大媽這人表情十分奇怪。

——

出門後，何玉燕直接說道：“你說我們家是得罪朱大媽了嗎？這兩年經常一副陰陽怪氣的模樣。”

顧立冬牽着媳婦兒的手，邊走邊說道：“自從蔡家出事後，她就一直那個樣子。不止我們，大雜院她現在就跟鄭大媽關系好一點吧！”

何玉燕想想也是。朱大媽跟鄭大媽關系好，還是因為兩人經常會湊一塊兒吐槽兒媳婦。像蔡招娣跑了後，朱大媽沒有一天不罵她一頓的。而鄭大媽那邊，則是每天都要咒罵一遍林荷香。

說來也奇怪。

自從神婆符水事件過後，林荷香就搬回娘家居住了。這兩年幾乎沒怎麽出現在大雜院。看董建設的樣子，也不像是想挽回婚姻的态度。

不過，董建設一個月可能會去林荷香娘家居住一兩天。聽說筒子樓那邊的人都等着看他們的熱鬧。

偏他們不吵架也不熱絡。相處起來就比陌生人要好一點。這兩年多也沒有孩子的消息傳出來。

反正現在外頭的人說起來，都是董建設很苦。遇到個媳婦兒只肯呆在娘家，不回婆家的。搞到結婚快三年了，一個孩子都沒生下來。

而每當這個時候，董建設都會做出一副隐忍不發的樣子。偏他這人平時就帶個金絲邊眼鏡。再配上這麽一副表情，更是引得不少人替他抱不平。

——

夫妻兩人正聊着董建設跟林荷香呢。結果走到書店，就剛好迎面跟林荷香撞了個正着。

對方看到他們顯然十分驚訝。

這可是何玉燕時隔兩年多再次見到林荷香。

不同于之前那個幹瘦枯黃的樣子，林荷香現在看起來胖了不少。但也老了不少。二十多的年紀，眼角居然有了細紋。臉色也沒有一開始的白皙紅潤，反而透着些黃氣。

“喲，這是來書店啊！”

對方依然在機床廠的婦聯上班。顧立冬平時工作上偶爾會跟她見面。聽她這樣招呼，點點頭。也沒多說，就拉着何玉燕進了書店。

而何玉燕卻注意到林荷香手裏拎着的那一堆書。居然是好幾本《數理化自學叢書》。這套書是可是63年就出版的老書。同時，也是10月份高考重啓時，要用到的參考書。

而這樣一套書，在7月份的時候，依然是沒人稀罕的舊書。

這套書何玉燕很熟悉。自從她兩年多前決定參加今年的高考後。早已經從回收站那弄來了這套書，而且現在已經學得滾瓜爛熟。

而林荷香在這個時候，弄來這麽一套書。難不成她是知道高考快要重啓，想要學習考大學嗎？還是說，她其實知道未來的事情發展走向？

無論是前一點，還是後一點，都是何玉燕從林荷香這個人的行為上分析出來的。

對方條件那麽好，嫁給董建設不太正常。

而且，林荷香因為給董建民偷偷喝符水這件事情，已經跟董家撕破臉了。就這樣還不離婚，裏面沒有貓膩，誰也不信。

所以，何玉燕很早之前就有一個關于林荷香的腦洞。那就是這個人應該知道未來的走向。

——

就在何玉燕思緒複雜地進了書店後。還沒走遠的林荷香看着她跟顧立冬牽着的手，心裏只覺得十分難受。

都是同個時間相親的，憑啥自己的日子就過成這個樣兒？

男人離心，身體不好，孩子沒有。要不是知道馬上日子就要變好，未來更是珠光寶氣地生活。林荷香都覺得這日子要過得沒意思了。

她咬咬牙，轉頭離開。心想就何玉燕這樣的，跟男人感情再好又怎樣？以後撐死就是個普通人家。一輩子過得平庸無為。

而她好不容易終于等到這個時候，機會已經擺在眼前。只要把這次的事情做好。她爸肯定對她刮目相看。而董建設這個想要離開自己的男人，也會因為這件事情，回心轉意。

——

何玉燕可不知道林荷香的“雄心壯志”。

從書店買了幾本筆記本、一瓶鋼筆墨水後，就準備離開。不過，還沒走出門。就看到董建設腳步輕快地走了進來。

因為雙方之間隔的距離不遠，何玉燕甚至聽到他在哼歌。

對方在看到他們夫妻後，歌聲頓住了。接着扯開一點笑容：“喲，立冬。這麽巧啊！”

顧立冬跟對方點點頭，并沒有說什麽。

要說這兩年跟董建設的關系，可能就是從之前不說話，變為現在見面點頭的程度。主要是因為對方在去年終于升職，成為銷售科的副科長。

這讓董建設能夠參加廠裏的各種會議。跟顧立冬這個運輸科科長也有了很多工作上的聯系。

董建設也不在乎顧立冬的态度。他心情好，不跟顧立冬計較。直接走到一個賣信封信紙的櫃臺。喊着營業員給拿最新到貨的新款信紙。

運動結束後，不止人們的穿着打扮開始有了變化。就是信紙這些生活用品，也開始多了彩色、花紋圖案。

董建設一看就是要買帶花紋、帶各種顏色的信紙。這種信紙，女孩子更加喜歡。

從書店出來後，何玉燕不免感嘆：“你說咱這運氣也是沒誰的了。一出門先是遇到林荷香。再就是董建設。我看着林荷香不想結婚的樣子。而董建設在那挑信紙，不用說，肯定是給那個孫筱柔寄的。”

顧立冬接過媳婦兒手裏提着的東西，緩緩說道：“他要是真想跟林荷香離婚，肯定能做到。現在不離婚，就是為了把林主任的價值榨幹。”

都在同一個廠裏，顧立冬是看明白董建設那些小動作。先是想搞垮林荷香的親爹。後來發現不行，就立刻矮下身來伏低做小。這不，熬了一年多才當上了這個銷售科副科長。

看他那個得意洋洋的樣子，外頭人都以為他是憑着實力當上這個副科長。

何玉燕聽到男人的分析，就覺得這夫妻兩讓人十分一言難盡。

聊着這些，夫妻兩人又去了百貨商店那邊逛了逛。然後就發現路邊多了些背着背簍到處兜售的人。偶爾會有巡邏的人過來，這些背着背簍的人，就會一哄而散。

這樣賣東西看着風險大，卻很能賺錢。

——

八月的一天，何玉燕在家裏準備午飯的時候，就看到顧立冬神神秘秘，滿臉喜色地回來了。

“這還沒下班吧！你怎麽忽然回來”

因為爸爸的回來，圓圓跟丹丹沖上去抱住爸爸的大腿不撒手。

顧立冬一手一個孩子抱着坐在自己的手臂上。這才悄聲說道：“好事，有好事。”

進屋，把孩子放到趴在窩裏不動彈的大鵝身邊。顧立冬這才湊到媳婦兒耳邊，小聲說道：“剛我在上班，接到顧叔的電話。”

顧叔就是顧廣盛，兩人都喊他叔。喊顧明霞姨。

何玉燕知道這通電話肯定不是說工作上的事情。不然男人不會還沒下班就跑回來。

“顧叔說他有老朋友剛參加完一個會議，是跟高考有關的。”

饒是知道高考會在10月份公布重啓。但在聽到已經開始有風聲的時候，何玉燕心裏還是很激動的。

“是确定要重啓高考嗎？”

聽出媳婦兒語氣中的雀躍，顧立冬搖頭：“顧叔說已經明确有這個意向，但是具體細則上頭還在讨論。挂電話前，顧叔說讓我們有意向的話，現在就要把書撿起來了。”

何玉燕連連點頭，她一直都是這樣打算的。

“所以，媳婦兒。還是跟我們以前說的那樣。我不太愛看那些教科書。所以，要是高考真的重啓，我不參加。但是你不同，你愛學習，你去考。家裏我會看着。”

何玉燕本來被男人的話給弄得想笑。但是馬上就看到了對方眼中的認真。于是，她擺正臉色說道：“我肯定會參加的。”

顧立冬聽完，展顏一笑：“那就行，從今天開始，你就努力看書學習。孩子我來帶……”

最後這句話可能說得大聲了些。在騷擾大鵝睡覺的姐妹兩，聽到這話，嗷嗷學着她們的爹喊道：“我來帶，我來帶 ……”

何玉燕被這父女三人給逗樂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笑過後，看着男人依然帥氣的側臉，只覺得這男人可真是太可靠了。

——

這種上頭開的會議，消息自然不會只有，顧廣盛這個萬人大廠的廠長知曉。

這一次的會議，是關于高等學校招生的工作會議，參會人員不少。雖然暫時還沒傳出要重啓高考，通過考試選拔人才。但是，這個風向标已經出現。

嗅覺敏銳的人會提醒自己的孩子開始把書本撿起來。

而距離大雜院不遠的機床廠筒子樓家屬區裏，林荷香已經抱着那一堆書，來到父親跟前。

父女兩人談話持續了整整兩個小時，就連午飯都沒有吃上。林父就直接出門，去找人套關系、打聽消息。

而林荷香在送走父親後也沒閑着。直接去廠裏找董建設聯絡感情。

廠裏的人可喜歡看這一對的相處了。

女的熱情，男的冷漠，是這年頭少見的組合。

“周末我會去你家住一天。現在別來找我，我最近工作很忙。”

董建設這種冷淡的話，并沒有澆滅林荷香的熱情。反正她從很早之前就打定主意，要跟董建設綁定到一起。

即使後來對方的那些冷漠，深深傷害了她。但是，林荷香覺得自己投入太多了。現在讓她放手不可能。

“我是來跟你聊聊天的。咱都好幾天沒聊天了。最近我忙着幹一件事情。等成功後，就告訴你。讓你一起高興高興。”

董建設聽完撇撇嘴。就林荷香這種在婦聯工作的，能有什麽大事兒。左不過是些家長裏短的破事。

林荷香也不在乎董建設的不屑。自顧自地跟對方聊了很多話。然後心情很好地回去工作。

到了晚上回到家裏，她爹已經在書房等着自己。兩人說了一會兒話，确定事情的安排後。林荷香這才高興地回屋裏休息。

現在就等高考重啓的消息公布了。

透過那些預知夢，她知道高考肯定會重啓。雖然嫁給董建設後，她的預知夢已經很少出現了。但是林荷香不會記錯高考重啓這麽重要的日子。

而事實也如同林荷香想的那邊進行。

10月21日這一天，這麽一個平平常常的日子裏。所有人都被廣播、報紙、電視上的消息給震驚了。這一天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這一天，許許多多的人在聽到消息後，四處奔走，相互告知。

每個人臉上都是笑容跟淚水交織。每個人臉上都透露出對未來的滿滿期待。

因為這一天，決定無數人命運的高考，被宣布重新開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