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章

第 83 章

“幹什麽, 幹什麽,你們是什麽人?”

何玉燕跟顧立冬一人抱着一個孩子,跟着霍隊長的腳步來到三號大雜院。正好就看到霍隊長敲響了吳家的大門。

屋裏沒人應答, 倒是吳家隔壁的鄰居見到這個陣仗。以為這些人是來找麻煩的。立刻出來準備給吳哈平撐腰。不過,等他喊完這一聲,就注意到敲門的人不是解放軍同志就是公安同志, 立刻就閉上了嘴巴。

同時, 在心裏琢磨吳家到底誰犯事兒呢?

就在這個時候,吳哈平拎着一袋子的肉包子, 慢悠悠地從外頭走了進來。

看到這個陣仗吓了一跳。

他心裏忽然有了些不好的預感。但還是強撐着笑容問道:“這是出啥事兒呢?是我媳婦兒出事了嗎?”

說到這裏, 吳哈平的表情已經開始變為擔憂。

鄰居們剛想跟吳哈平說話, 就聽到吳家的門被人從裏面打開。大家看過去,發現裏面出來的人是大雜院的管事一大媽白大媽, 這才松了口氣。

三號大雜院的管事一大爺、一大媽,是關子的父母。作為第八機床廠婦聯主任, 白大媽絕對有這個能力擔任這個管事一大媽的職位。

吳哈平看到白大媽開門, 立刻湊上去:“白大媽,我媳婦兒沒事吧!不是你讓我去吃個早飯的嗎?怎麽門口忽然多了那麽多人?”

——

今天一大早, 白大媽就來他們家探訪。說是代表大雜院的鄰居, 探望一下許翠萍的情況。

當時吳哈平看她一時半會兒不會走。加上肚子好些天沒吃油水。就喊上便宜爹吳大爺一起去了國營飯店吃大肉包子。吃完後,便宜爹跑去找人下棋。他就又買了一包肉包子回家。準備用來當午飯。

這個時候,吳哈平就感覺出許翠萍不能動彈的壞處。家裏沒人做飯了!

沒想到回味着肉包子的香味, 一腳踏進院子就是這麽一個陣仗。

多年的經驗告訴吳哈平, 這裏不對勁。最好趕緊帶着東西跑路。

這樣想着,吳哈平也不等白大媽的回答。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拎着那袋子肉包子,轉身就想離開。

看到這裏, 跟顧立冬一起靠在牆邊的何玉燕都瞪大了眼睛。心裏琢磨着吳哈平這是想跑呢?能跑得了嗎?

答案是不能的。

就在他轉身的一剎那,人已經直接被霍隊長抓住。接着雙手被反剪到身後。铐上手铐前,霍隊長甚至還能騰出一只手。把吳哈平手裏拎着的拿袋子包子遞給了白大媽。

從霍隊長帶着人進來後,就熱鬧起來的三號大雜院。這會兒更加熱鬧了。

好多人看到吳哈平被拷起來後,紛紛圍了過來,詢問他到底犯啥事兒呢?

特別是聽到動靜過來的一號大雜院管事大爺。就是之前幫忙給許翠萍募集醫藥費的那位大爺。更是被這一幕吓得驚呼出聲:

“同志,同志。吳哈平這是犯啥事兒呢?他家裏還有個不能動彈不能說話的病人。你們這樣把人帶走,那病人該咋辦?”

大爺的顧慮也是周圍不少人的顧慮。

許翠萍是遭遇讓人同情。年紀輕輕就因為意外不能說話不能動。大家都是鄰居,可以幫忙。但是不可能24小時不間斷地照顧她啊!吳哈平這個當丈夫的能做到這一點。

所以,大家不免多問幾句。

——

“我可不敢讓他照顧我……”

就在大家說話的時候,吳家忽然傳出了這麽一句話。

衆人立刻看過去,看不到說話的人。但是,這聲音他們都認出是許翠萍的聲音。

看着白大媽領着人進去的背影,何玉燕忍不住湊到男人身邊低聲道:“這許翠萍,不會是沒事的吧!”

顧立冬其實也不太清楚霍隊長跟許翠萍之間的交易。但是,許翠萍的身體應該确實出了問題。可能沒有對外說的那樣嚴重而已。

果然,很快白大媽跟幾個大媽,就擡着一把椅子走了出來。接着,許翠萍被一個大媽給抱着靠在椅子上。

“你……你……”

雙手被手铐拷在身後,脖子手臂被抓住的吳哈平,見到眼前這個景象,驚訝得瞪大雙眼。随即立馬反應過來,一陣怒吼:“你個賤人,你騙我……”

這一聲怒吼驚得好多人都後退了幾步。

何玉燕不由慶幸剛進來的時候,已經把孩子反過來抱着。雙手也捂着孩子的耳朵。而兩個孩子以為爸爸媽媽在跟她們玩游戲呢。正互相盯着對方,捂着嘴巴在那偷笑。

也因為這個,她們沒有受到任何波及。

但何玉燕已經想把孩子帶回家了。她預感到接下來應該有大事情要發生。

“不用,咱站遠點看就是了。這次的事情,可真是……”

是什麽,顧立冬也很難用詞語來形容。

不過,随着吳哈平的這一聲怒吼。之前在屋裏沒出來的其他人。也紛紛走了出來。不管大人孩子,直接把吳家門口那地兒給團團圍住了。

——

“哈哈,哈哈。我騙你,我騙你什麽……”

看着斜靠在椅子上,還需要白大媽用手拉着的許翠萍。何玉燕可以确定她的身體确實出了問題。

而那頭的許翠萍已經發出一聲聲凄厲的笑聲。說話的聲音很快就變得如同刀割金屬那邊刺耳。

“你要是好好對我,我為啥會變成這樣?就是你害得我變成這副鬼樣子的。”

這話一出,衆人一片嘩然。

好些人都是一臉恍惚,根本回不過神來。

“不是,不是。這吳哈平不是很愛許翠萍。對她那麽好,借錢給她治病。貼身照顧,不離不棄。這樣深情的好男人,怎麽可能……”

周圍人都不相信他們心目中的深情男人,居然就是造成一切的罪魁禍首。

這……這實在是太過于震驚了。

許翠萍沒有理會周圍人的話。從出來後,她的眼神就沒有從吳哈平身上移開過一分一毫。

“他給我借錢治病?呵呵,家裏大把錢。哪裏用得着去借錢!”

說着許翠萍眼神瘋狂地看向霍隊長:“東西都在床底下的暗格裏面。你們去搜,去搜,去搜……”

“你……”

何玉燕就站在那看着這對夫妻的變化。從許翠萍說出東西在床底下的暗格後。吳哈平就說出一個“你”字。之後整個人的肩膀都垮了下來。

因為是背對着的姿勢,何玉燕看不到吳哈平的表情。倒是能看清許翠萍那瘋狂的表情。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忽然覺得許翠萍可能真的瘋了。

現在她那個狀态,比三年前那次搖搖椅事件還要瘋狂。

周圍人知道的事情沒有何玉燕多。這會兒都是一頭霧水地看着這對夫妻的互動。

有那聰明的,已經湊到白大媽身邊打聽起來。

但是白大媽并不理會這些人。只是擔心地看向許翠萍。

——

進去屋裏搜東西的人動作很快。不等大夥兒弄明白事情的經過。就已經看到有人陸陸續續從吳家擡了不少東西出來。

因為沒有放東西的容器。這些東西都是被搜查人員抱着出來的。

一開始出場的,就是一個個半米長的木箱子。有識貨的人認出這些箱子就是官皮箱。

箱子看起來挺有分量的,抱在手裏沉甸甸。

這些箱子一個個被拿出來後,一字排開放在地上。接着,箱子被打開。大夥兒看到的就是一片璀璨金光。

“哇哦……”

這一片金光簡直是閃瞎了大夥兒的眼睛。好些人屏住呼吸看着眼前的這一幕回不過神來。

過了好幾分鐘,屋裏又有人出來了。大夥兒這才恢複了神智。随即就是一片仿佛能把房頂拆掉的議論聲。

“天啊!我看到了什麽?”

“天啊!那麽多小黃魚!”

“天啊!這……這不就跟公廁前頭挖出來的那些黃金一樣吓人嗎?”

何玉燕同樣被眼前這一幕給驚訝到了。

倒不是黃金晃花了她的眼睛。而是那五個被抱出來的箱子,可不就是雕花嵌螺钿仕女圖官皮箱。那傳聞中成套的官皮箱,這裏直接出現了五個。

也是這五個箱子,何玉燕基本可以确定。吳哈平真的弄到了不少孫家的東西。

——

跟何玉燕有着同樣想法的,還是聽到動靜被鄭大媽拉着過來看熱鬧的孫筱柔。

孫筱柔完全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裏看到自家那麽多箱子。

在箱子被抱着出來的那一刻,她忍不住朝前走了幾步。張嘴就想喊那些東西都是自家的。但是很快她又閉上了嘴巴。

鄭大媽看這兒媳婦有點魔愣的樣子,趕緊伸手把人給拉了回來。

“幹啥呢?幹啥呢?這是公家單位在辦案,湊那麽前過去幹啥!”

孫筱柔不理會鄭大媽的話,但也不敢繼續靠近。只死死地盯着那五個官皮箱。

有了前頭的幾箱金條,後面出現的金銀首飾、寶石、古董字畫也不讓大家驚訝了。

大夥兒只是好奇,十分好奇這吳哈平,究竟怎麽能弄到這麽多好東西。

“他不是城西大雜院的窮小子嗎?哪弄來這麽多東西?”

這個疑問從不少人口中嘀咕出來。但是沒有人回答他們的疑問。

當事人許翠萍從開口讓人進屋搜查後,就一直死死盯着不吭聲的吳哈平。期待從他臉上看到崩潰的表情。但顯然什麽都沒有。這讓她十分不滿。剛想說什麽,就收到霍隊長警告的眼神。

她立刻想起了跟對方的交易,不甘不願地閉上了嘴巴。她是恨,她是瘋。但是她不想再失去什麽了。

而吳哈平在許翠萍開口的時候,已經一句話都不說了。他不傻,這些東西都是從外頭低價收來的。或者是從地裏面挖出來的。撐死就是東西被收繳,自己屁事都沒有。

至于許翠萍口中嚷嚷自己害她,那更是沒有證據的事兒。只要咬死不松口,他最多被關幾天就會放出來。

雖然失去那麽多財寶,出來後他也是一無所有。

想到這裏,吳哈平的肩膀越發垮下來。

——

仿佛看懂了吳哈平的心理。霍隊長忽然說道:“這裏面的黃金,是一批在62年失竊的黃金。東西在你家找到,請你好好配合,交代東西的具體來源。”

這話一出,再次引起一片嘩然。

何玉燕更是轉頭看向男人,發現男人的表情同樣驚訝。顯然,霍隊長沒有透露過這一點給她男人。

對方是提到過孫家的黃金來頭有問題。但是,何玉燕沒想到居然牽扯到了黃金失竊案。這事兒可真是越發大了。

想到黃金是裝在孫家的官皮箱裏。何玉燕忍不住朝孫筱柔看過去。

果然,對方同樣是一臉懵的樣子。想想62年那會兒,孫筱柔估計只有六歲左右。那個年齡,不清楚家裏的事情很正常。

孫筱柔确實不知道這些事情。如果說之前她還想嚷嚷這些官皮箱都是自家的。這會兒是一句話都不敢說了。這些東西就是燙手山芋,一不小心就會把自己也牽扯進去。

這樣想着,她馬上後退了幾步。把自己藏在鄭大媽的身後。

至于其他的人震驚就不說了。光是當事人吳哈平,已經被這句話給吓得說不出話來。

之前他還有信心可以安全回來。現在他忽然不确定了。

這樣想着,他惡狠狠地朝許翠萍瞪了過去。

而許翠萍卻依然半倚靠在椅子上,對着他露出一抹惡毒的笑容。

心中一股無名之火湧了上來。忽然,吳哈平不知道從哪來力氣。直接掙脫了壓着自己的同志,直直朝許翠萍沖了過去。

他是想用腦袋狠狠地把許翠萍撞倒的。結果他人是撞到許翠萍身上。但是,許翠萍也張開了嘴巴。朝他耳朵狠狠地咬了下去。

這一幕更是讓大家瞪大了雙眼。

工作人員上去要把兩人分開。而大家耳邊聽到的只有吳哈平的慘叫聲。

“是啊!我親眼看到的,耳朵都掉了半拉出來。三號大雜院的院子,直接撒了一堆血。”

“真的,我沒騙你。可真是吓死人了。那許翠萍下嘴那麽狠。”

“哎,那麽多的金子,那麽多的寶貝。是我也動心了。”

從三號大雜院回來後,鄭大媽就拉着錯過熱鬧的鄰居。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講述着事情的經過。

何玉燕送完孩子從幼兒園回來。一進大雜院就聽到這些話。只覺得很是無語。

——

隔壁抓捕行動是在一個小時前結束的。那會兒也不到十點鐘。

許翠萍把吳哈平的耳朵咬下一塊肉後,才被人給分開了。分開後,因為兩人都是涉案人士,直接被帶走了。按照他們的狀況,估計是先送醫院進行治療。之後就是審訊了。

而那些個找出來的寶貝,自然被一起帶走。

沒人知道這夫妻兩最後的結局會怎樣。畢竟這樣的事情超乎大家的預料。就是霍隊長口中的黃金失竊案,那也是一件從未公開的案件。

現在霍隊長說出來,證明案件應該有了突破口。

也是在這些人都離開後,何玉燕才從男人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前因。

原來,年初一那天。霍隊長來找顧立冬,是想找個人盯着吳哈平、許翠萍夫妻。因為這夫妻兩的一些異常舉動,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顧立冬當時就給推薦了白大媽。白大媽作為三號大雜院的管事大媽,根正苗紅。工作又是管事大媽,又是婦聯主任。是一個十分便利的遮掩工作。

許翠萍之所以能夠在癱瘓後,還能給霍隊長傳遞消息,靠的就是上門探望的白大媽幫忙。

當然,關于許翠萍跟霍隊長的交易。雖然霍隊長并沒有說,但是何玉燕估計霍隊長一直關注了許翠萍的情況。

等對方清醒過來後,肯定在醫院私下跟許翠萍接觸過。

許翠萍當時可能會拒絕,會掙紮。但是對方裝不能說話,這一點就能說明她心裏有了成算。

這一切的安排最終帶來了這一次的抓捕行動。

這個事情又是一件由黃金引發的愛恨情仇。讓人看了很唏噓,又覺得世事無常。

像許翠萍這樣,即使後面沒事放出來。但是她人已經不能走路了。聽說是腦神經受損。要好好養着,做複建。期待奇跡的降臨。

這樣的結果對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來說,其實相當殘忍。

——

就在何玉燕心裏琢磨這件事情的時候。送完孩子去幼兒園,準備回廠裏上班的顧立冬,被人半路截住了。

“上來,送你一路。”

顧立冬看着坐在吉普車上的霍隊長。無語地說道:“這裏到廠裏,走路就十分鐘。”

廠裏辦的幼兒園,自然跟廠子相隔不遠。

話是這樣說,但顧立冬還是上了吉普車。

“今天的事情多虧了你介紹的白同志。”

顧立冬點頭接受了這個道謝。然後問道:“黃金失竊案是孫家做的嗎?”

這話過于直接,霍隊長被問得不知道該說啥好。

“你不是說要當個普通市民嗎?”

顧立冬不理會對方,只說道:“那孫筱柔可一直想找她家的東西。現在這樣你們不打草驚蛇嗎?”

霍隊長搖頭:“黃金還有一部分,應該不在北城了。”

顧立冬一聽,立刻明白了什麽。

“孫筱柔的爹還沒死?”

霍隊長沒有回答。但沉默已經代表了某種意思。

孫父是跟顧明理坐着同一艘船失蹤的。那麽,是不是意味着顧明理人還在?

這個疑問在顧立冬心裏留着。他不準備從霍隊長這裏得到答案。

今天發生的事情已經夠多的了。顧立冬沒有在車上逗留多少時間,就開車門離開。

霍隊長看着對方的背影,嘆了口氣。

——

時間很快就來到傍晚。

今天是孩子們第一天上幼兒園。何玉燕還沒開學,孩子還是她接回來的。

接回來後,兩個孩子叽叽喳喳說着學校的事情。至于外頭院子甚至是整個胡同,都在說吳哈平夫妻,以及那些見不得人的寶貝。

“這次可好,事情不是發生在我們二號大雜院。不然外頭的人一提丁香胡同,就說二號大雜院不好。現在看看,最不好的事情發生在三號大雜院。”

院子裏,朱大媽叽叽喳喳說着這個事情。仿佛越大聲,三號大雜院就越發能夠被抹黑。

她之所以這麽激動,是因為之前蔡招娣的娘家幹的那些破事。

之前蔡招娣的大嫂拐了大雜院跟胡同的小孩。其中有個小孩被打折了腿。這小孩一家就住在三號大雜院。之後蔡大嫂被抓,這家子就經常上門來鬧事要錢。最後弄得蔡招娣跑了。

就這件事情,足夠朱大媽讨厭那一家子。順便把三號大雜院的人也給讨厭上了。

現在住在三號大雜院的吳哈平夫妻出事,她可樂呵得很。

顧立冬一回來也聽到了這些話。他沒有加入這些讨論,直接回家吃飯。吃完飯後跟孩子們玩耍。一直到晚上睡覺的時候,何玉燕終于拉着他問道:“是出什麽事情嗎?”

雖然男人從回來後就一直表現得跟以前差不多。但是何玉燕卻能看出他的不對勁。

顧立冬也不知道自己怎麽的,時不時琢磨着今天跟霍隊長的對話。

他小聲把這些事情告訴何玉燕,得到的居然是媳婦兒憐愛的眼神。

是的,憐愛。

何玉燕聽着男人那幹巴巴的轉述,馬上明白了事情的症結所在。

“你其實是在知道孫筱柔她親爹沒死後,心裏就開始琢磨顧明理這個人是不是還在世上?”

對于顧明理這位長輩,雖然不能百分百确定是顧立冬的親爹。但是,顧立冬跟他确實長得像。男人估計心裏也把他當成自己的爹了。

對于一個從小沒有爹媽的人來說,這忽然冒出來的爹自然是很突然的。但是,事情已經過去兩三年了。顧立冬打從心裏接受了這麽一位長輩。

加上他們那座小四合院的地下室,裏面的東西都是顧明理留下的。其中有不少顧明理的工作手劄,讀書感想等等。這些東西,經過幾年的整理。已經能夠很立體地表現出顧明理的學識涵養。

這樣一位優秀的長輩,如果真是自己親爹的話。當兒子的會很驕傲。

而這樣優秀的長輩,如果還在世上的話,顧立冬肯定會想要接觸一下對方的。但是,又不知道對方是不是真的還在世上。這種矛盾的心情,讓顧立冬整個人都不得勁。

為這種事情糾結難過的男人,自然是值得人憐愛的。

何玉燕把男人抱進懷中,張開手指梳理他的頭發。

頭皮的放松,以及耳邊媳婦兒那規律的心跳聲,讓顧立冬那有點懸的心安放了下來。

“你也不用糾結。既然懷疑就去尋找答案。霍隊長這裏可能不會知道的太多。但是不是還有顧叔、顧姨嗎?他們兩認識的人比我們多很多。咱給他們提個醒兒,說不定他們也有了尋找的方向。”

何玉燕相信這些年,顧廣盛、顧明霞肯定也花過大力氣找人的。之前找不到,可能是有其他客觀原因。但是現在已經是78年2月了。馬上市場開放,跟國際接軌。接着就是科技力量的崛起。

就是現在好不到,等到了九十年代,何玉燕不信找不到這個人。

今晚男人難得的脆弱,讓何玉燕心裏充滿了保護欲。抱着男人,何玉燕說了很多很多。直到最後,兩人抱在一起,腦袋抵1着腦袋睡着了。

——

至于顧家的對門董家,卻沒有那麽和諧。

自從知道那些黃金不對頭後,孫筱柔很快就回到家裏。把事情跟妹妹說了,叮囑她別聲張。然後又去找了孫伯。

孫伯作為家裏的管家,孫筱柔覺得對方肯定知道什麽。但是,孫伯卻不願意透露任何消息。這讓孫筱柔第一次對這位從小護着她長大的人,感覺到了一絲害怕。

回到董家後,孫筱柔想要尋求一絲安慰。

從小到大的理念,孫家的富貴印象,在這一刻崩塌。這讓她很迷茫。

偏偏董家沒有一個人能夠讓她說話的。妹妹只會嘤嘤嘤地顫抖。鄭大媽這個婆婆更是滿嘴都是刻薄話。而那小叔子董建民更是個半傻子。丈夫董建設倒是個能幹的。偏偏昨天就出差了。要幾天後才能回來。

這讓她一肚子委屈沒人可以訴說。

甚至胡同還有人把許翠萍癱了這件事情,賴在她身上。

這個地方讓孫筱柔覺得很窒息。她盼望着離開這個地方,趕緊去大學報道。大學有宿舍,到時候住進宿舍就好了。

——

接下來幾天,話題依然是吳哈平、許翠萍的事情。

那一天發生的事情,被人車轱辘一樣,翻來覆去說了無數遍。大夥兒卻樂此不疲。見一次面就要談論一次。

何玉燕并沒有參與進這個話題。而是開始檢查帶去大學的東西。偶爾跟隔壁邱向花、前院沈小妹聊聊上大學,聊聊家長裏短。

日子很快就到了大學報道的日子。

大家口中的談資也終于變成了上大學這個話題。

整個胡同考上大學的人加起來有二十一個。這些人一大半都是看了那套翻印的資料。比其他人多了不少複習的事件。每次何玉燕想到這個,都要感嘆一番這翻印的人,可能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

而他們大雜院考上大學的人分別有:何玉燕、邱向花、曹德學、許成才,以及後來嫁進來的孫筱柔。

考上的大專則是呂偉文跟董建設。這兩人跟顧學天還選的是同一個學校。

在這些準備上大學的人中,除了邱向花把工作讓給她媽江嬸子。其他人都辦了脫産學習的手續。

就是把人事關系依然挂在廠子,每個月能夠領取到基本工資。畢業後不用國家分配,直接回到原單位繼續上班。

這是這個年代比較特殊的一個便利。讓很多已經結婚生娃的人,都敢放手一搏。考大學,增長見識。

——

“鋪蓋這些帶過去,準備去那裏留個鋪位。中午可以休息。但還得跟學校申請外宿。這樣就能天天回家看一看孩子男人。”

何玉燕一早吃過早飯,準備出發去學校報道。就被馮大媽拉着問起了這個。對方的關心何玉燕自然感受到。就直接把決定說了出來。

“這樣挺好的。我昨天出門,就看到火車站那邊好些人拖家帶口、大包小包。聽他們說都是來讀大學的。這樣一家子跑出來,日子還是挺難的。像你這樣就正正好。”

何玉燕笑了笑,接着就看到男人扛着行李出來。她立刻鎖門,跟上男人一起出發。

今天去學校報道,人估計會特別多。何玉燕就把孩子送幼兒園。準備等安頓好後,偶爾再帶孩子來學校參觀。

一路出門,一路都是鄰居們羨慕的眼神。讓何玉燕終于有點考上大學很厲害的感覺。

“還真沒想到大家對大學會這樣羨慕。”

可能是後世太多大學生了,何玉燕對于大學的認知,還停留在那種提升自我的認知層面。

“那可不,今年可是有将近六百萬的考生報名。但是最後錄取的也就二十多萬人。”

顧立冬覺得自家媳婦兒能考上大學,那是很厲害的。

何玉燕被男人的認真給逗樂了。直到從公交車上下來,心情一直都很好。

——

北城大學是全國知名學府。一下公交車,就能看到很多來自天南地北的學生進進出出。

耳邊聽着各種口音,何玉燕覺得很特別。

這裏的新生指引十分清晰,何玉燕很快就按照路邊的指引,找到辦公室報名。

這個時候的大學報名是不需要學費的。辦理完各種手續後,每個月就能從學校這裏領到生活用得上的各種票據,以及十多塊錢的補貼。

何玉燕的專業是圖書館管理專業,這個專業錄取的人不多。加起來只有二十八個人。報道的時候她并沒有看到自己同專業的老師或者師兄師姐。

從辦公室出來後,她是自己拿着條子去找的宿舍。

“怎樣?”顧立冬拿着行李在外頭等着媳婦兒。見她出來,立刻上前問道。

何玉燕:“先找宿舍吧!估摸着人不會很多。”

——

宿舍距離教學樓不算很遠,不行十五分鐘就到了。路上人來人往,宿舍同樣有人上上下下。有的人扛着行李,有的人拿着搪瓷盆跟暖瓶。大家都是一副高興的模樣。

宿舍樓外觀看起來不是很新,很像廠裏那種筒子樓。樓梯間兩邊是水房跟廁所。中間就是一間間宿舍。

何玉燕的宿舍在二樓中間的位置,不好不壞。但是因為宿舍樓前面空地長着一顆高大的樹木。顯得宿舍的采光不是很好。

剛走到宿舍門口,就聽到半掩着的門裏傳出了一陣說話的聲音。

“是真的,原來我們的專業人不多。還是隔壁檔案學的比較好。不說這個了,也不知道還沒來的幾個人是什麽樣子的?可不能來那種不愛講衛生的……”

聲音聽着很好聽,但內容聽着總覺得哪裏別扭。

何玉燕下意識皺了皺眉。但很快恢複正常,微微笑着推開了宿舍的門。

裏面說話的人顯然被她這個動作吓了一跳。接着有人抱怨:“怎麽不敲門呢?”

何玉燕聽出這抱怨的聲音,就是剛剛說話的人。有點無語,但第一天見面,也不想跟宿舍的人發生沖突。于是,不鹹不淡地說道:“大家好,我是何玉燕。”

抱怨的女生見何玉燕不搭理自己,臉瞬間漲紅。顯然不是因為害羞而是惱怒。

“哎哎,你好!我是田心。”另外一個圓臉女生立刻打圓場。指着惱怒女生道:“這是顧喬。”

居然姓顧的,何玉燕心想還真的挺巧的。

這顧喬長得很好看,就是那種清秀類型的初戀臉。

聽到田心的話,顧喬撇撇嘴不再吭聲。

——

何玉燕見狀,笑着說道:“我男人在外頭,方便進來吧!”

宿舍是八人間,現在來了兩個人,其他鋪位還是空的。今天是大學報道的第一天。明後天都是報道的時間。

聽到何玉燕居然結婚了,無論是田心還是顧喬,表情立刻變得微妙起來。

就是那種我們不是一個階層的微妙。

何玉燕眼尖,很容易就察覺出了她們的變化。但她也不在意,打了招呼後就出去帶顧立冬進來了。

今天是報道的日子,很多男男女女會進進出出宿舍。像她這樣提前打招呼已經是很有禮貌的了。

何玉燕出去叫顧立冬的時候,田心就跟顧喬互相打眼色。心裏琢磨着何玉燕看着這麽年輕,居然都結婚了。都在想象她會找個啥對象。

結果顧立冬一進門,兩人同時瞪大了眼睛。

田心是覺得顧立冬長得有點吓人。眼角那老大一條疤呢。不會是什麽不正經的人吧!

而顧喬則是臉色很難看。因為她也從顧立冬眼角的那一條疤,認出了這個人的來歷。

這不就是當初高考的時候,自己去招待所拼房間時,遇到的那個男人嗎?

當時因為訂房間出了問題,加上她為了考試住在親戚家。中午着急忙活,只能找關系跟人拼房間。

當時找到的房間就是這個刀疤男所在的房間。聽招待所的人,這人陪着他媳婦一起考試。房間只住中午,是最幹淨最清淨的。

當時,她都樂意加錢,就讓對方行一個方便。結果,這人居然直接關門不理自己。

要不是她運氣好,考試那兩天說不定都不能考好。

這樣想着,顧喬連帶着刀疤男的妻子何玉燕都讨厭起來了。

——

顧立冬也不知道自己已經多了個刀疤男的外號。他一進來只是準備給媳婦兒幫忙打下手。眼睛就盯着媳婦兒的鋪位就好。

結果這宿舍的女同志一直盯着自己。他就看了對方一眼。這一眼,他也認出了其中一個人,就是高考那天差點把他媳婦兒吵醒的人。

這人居然跟他媳婦兒一個宿舍。這樣的巧合,讓顧立冬忍不住皺眉。

何玉燕注意到了這裏頭有點古怪,但她也沒說話。麻溜兒跟男人分工合作。不到半個小時就把鋪位收拾妥當了。

她的鋪位是靠近門口窗戶的上鋪,是她喜歡的地方。平時她不怎麽在宿舍,上鋪比較幹淨。最後把帶來的簾子圍着整個床鋪挂起來後,她就下來。跟那兩個盯着自己的舍友揮揮手,拉着男人就走了。

“她……她這是……”

田心看着何玉燕挂起來的那個漂亮花邊簾子,居然覺得挺好看的。心裏琢磨着要不也整一個給自己。就是這簾子有點費布。弄的話,她媽又要念叨了。

而顧喬心裏已經在罵了何玉燕夫妻幾百次了。

——

這些個事兒何玉燕都不知道。

從宿舍出來後,她就問男人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顧立冬自然把那次招待所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出來。當時媳婦兒睡着,後來又要考試他就沒說。沒想到居然還會再有遇到這人的一天。

“我看那女同志不像個好相處的。你自己在宿舍的時候小心點。”

可能是嫁給顧立冬後看多了奇葩,何玉燕竟一點兒也不怕。但她也會提高警惕性。畢竟後世的新聞裏,這個年代就出現過諸如舍友下du、偷東西、出賣舉報同學等等事情。

別以為這個年代人人淳樸。哪個年代都有壞人的。

兩人從宿舍出來并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在校園裏面逛了起來。

北城大學很漂亮,很多建築物都保存得特別好。走過路過的人精神面貌也能看出十分積極向下。在這個地方讀書,何玉燕覺得還挺幸福的。

逛完校園,看了看時間。兩人幹脆在食堂吃了午飯。

孩子送去幼兒園,中午是在那吃飯的。何玉燕也不用着急回去接孩子。

“今天沒找到班主任。只能等明天過去看看,問問外宿的事情。”

飯菜打來後,何玉燕吃着這實惠的紅燒肉,十分滿意地點頭。同時不忘跟男人提起這件事情。

顧立冬也覺得這個事情最好盡快問清楚。免得後頭有什麽變故。

夫妻兩人這頭吃着飯呢,那頭就看到顧喬拉着田心走進了食堂。

這兩人同樣看到何玉燕夫妻兩人。畢竟這夫妻一個長得漂亮,一個雖然臉上有道刀疤,但确實挺帥氣的。

很顯眼的兩個人,不止顧喬跟田心注意到了。後面陸陸續續來食堂吃飯的人也注意到了。

何玉燕感覺到人好像越來越多,就想着幹脆吃快一點,好把位置給人家騰出來。

然後,顧喬就帶着田心走到她們這一桌。

知道那個叫顧喬的不是善茬,何玉燕并不理會對方。想着讓這人知難而退。沒想到她已經直接坐到隔壁,一副有話要說的模樣。

不過,她這話還沒開口。就又有人朝他們這裏走了過來。這一次,來人十分高興地朝他們打招呼。

“哎喲,燕子你們跟喬喬還認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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