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不該連累別人

不該連累別人

早飯後小西再次磨蹭到所有人都離開飯廳，起身快步走到那個小門。紫衣已經在門裏面等候了，見小西來了，高興得不得了，“小西，這會兒廚娘們都在吃飯，只有一個和我相熟的廚娘在，咱們快去吧！”

小西站着沒動，壓低聲音小聲問，“紫衣，你真的只是自己吃？”

“真的！真的！”紫衣不耐煩地回答，拉起小西的手把她拖去了竈間。

廚娘見紫衣帶了個外人來，害怕地迎過來慌忙攔住，“我的小姑奶奶，你這是要幹什麽呀？”

紫衣松了拉着小西的手，低聲和她耳語了幾句，廚娘面有難色地看着紫衣。紫衣從懷裏摸出一只很細的金镯子塞進了廚娘的手心裏，那只镯子應該是件舊物，已經沒那麽光亮了。廚娘笑着點點頭，把金镯子藏進了懷裏，快步躲到了另一邊。

小西佯裝沒看到，擔心地想，‘這麽大手筆的一搏，真的能達到預期的結果嗎？’

紫衣轉回身心情大好地問小西，“小西，你準備教我做什麽菜呀？”

“我來看看材料吧！”小西的廚藝一般只會做幾道簡單的中餐菜式，都是她回北京後陳偉傑教她的。她今天想教紫衣做最經典的西紅柿炒雞蛋。雞蛋是現成的，小西轉頭輕聲問紫衣，“有西紅柿嗎？”

“西紅柿是什麽？”

小西想了想，笑着問，“有番茄嗎？”

紫衣不假思索地回答，“沒有。”

小西不敢相信地問，“為什麽？”

“番茄只有北方才有，應天府沒有。”

“哦！”案板上整齊地碼放着很多食材，小西邊看邊想着要改成什麽菜式。小西忽然發現了新大陸，桌子上竟然有盤紅紅的辣白菜，高興地驚呼，“咦！這兒還有這個呀！”小西很愛吃辣白菜。

剛才的那位廚娘聽到了這邊的動靜跑過來害怕地阻止，“小姑奶奶們，千萬別動這個！這可是要送到王爺的院子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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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湊近廚娘輕聲哄勸，“李媽媽，要是我出頭了，肯定會報答你今日的恩情！”

廚娘不情願地輕聲嘟囔，“姑娘們，省着些用！”

“您放心！”紫衣笑着推着廚娘去了另一邊，折回來後一臉期待地對小西說，“小西，你用辣白菜做一道北平菜吧！”

‘原來如此？’小西佯裝難為情地回答，“紫衣，我不會做。”

紫衣不願放棄，輕聲哄勸小西，“我原來在家裏的時候最愛吃揚州炒飯，要不你用辣白菜做個炒飯？”小西猶豫着看向紫衣，紫衣柔聲撒嬌，“小西，我對你那麽好，你就答應我吧！”

小西輕聲答應，“好吧！”

紫衣笑着把那盤辣白菜放到了小西的面前。

小西只用了一片辣白菜的菜葉做了很少量的辣白菜炒飯，分成兩小份，分別遞給紫衣和那位廚娘，兩個人都高興地接過來津津有味地品嘗。

“小西，你做的炒飯太好吃啦！”紫衣一臉佩服地誇贊小西，“要是不辣就更好了。”

小西笑笑沒說話，在心裏念着，‘你可千萬只是自己嘗嘗！’

今日徐儀華的院子外變成了兩名太監值守，還都是生面孔。小西從衣袖裏拿出腰牌亮了一下就要收起來，站在大門左側的太監輕聲阻止，“先別收起來，我們還沒查驗呢！”

小西乖乖地雙手遞上腰牌，詫異地瞧着對面的兩個人。兩個人分別仔細地查驗了腰牌後才由左手邊的太監遞還給了小西。右手邊的太監捧着手裏打開的花名冊輕聲問，“叫什麽？”

“夏小西，”

他把花名冊翻到最後一頁才找到小西的名字，太監看向小西疑惑地問，“夏小西，你是幾等丫環？”

小西被問住了，傻傻地搖搖頭，輕聲回答，“不知道，”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臉上都有了為難的神色。

“怎麽了？”

太監把花名冊遞到小西眼前輕聲解釋，“你這一欄裏沒标注你是幾等丫環，所以我才問你。可連你都答不上來，我們就不敢放你進院子了。”

小西想了想輕聲問他倆，“昨晚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左邊的太監壓低聲音告訴小西，“昨日午後在這當值的那名公公，不知道犯了什麽錯二更的時候被杖斃了。”

“啊！”小西大吃一驚。

捧着花名冊的太監低聲補充，“他和我住在一個屋子裏，是馬和公公親自帶人把他拖走的。”

‘昨晚我回去的時候已經一更了，二更就杖斃了當值的公公，然後今天就增加了值守的人，難道是……’小西心裏亂成一團，站在原地擔心地想，‘紫衣會不會也已經……’

馬和從裏面走出來，對着小西冷着臉吩咐，“夏小西，進來！”

小西還以為馬和要抓她，害怕地轉身撒腿就跑，馬和皺緊眉頭冷冷地吩咐值守的兩人，“別跟着！”自己快步追上去。

小西才跑出去十來步就被自己的裙擺絆住了腳，重重地摔在地上。馬和跑過來收住腳步，蹲下來輕聲問，“小西，你跑什麽呀？”

小西爬起來坐在地上低着頭沉默不語，兩個膝蓋應該都破了絲絲拉拉地疼。

“能站起來嗎？”

小西忍着疼站起來，馬和也随着站起身。地上非常幹淨，小西的衣裙沒有弄髒。小西輕聲問，“公公，你是來抓我的嗎？”

小西的樣子很可愛，馬和忍着才沒笑出聲，輕聲說，“小西，快随我去東偏殿當值吧！”

“知道了，公公！”小西抿緊嘴巴，強忍着疼步态正常地跟着馬和走進了院門，徑直去了東偏殿。小西站在門口對着馬和恭敬行禮，“謝謝公公！”

“小西，進去吧！”

小西費力地邁過高大的門檻，轉身輕輕地關了殿門。旋即癱坐在地上，掀起裙子的下擺，裏面穿的褲子的兩個膝蓋上都被血染紅了。小西忍着疼，小心翼翼把右邊的褲管從傷口上拉起來，傷口看着很吓人，小西疼得長長地“嘶~”了一聲。伸手又拉起了左邊的褲腿，露出了另一個也很吓人的傷口。濃烈的香味沖進鼻腔，小西害怕地雙手抱頭靠在殿門上。

朱棣威嚴的聲音從頭頂上砸下來，“再有下次，你就跟着一起！”

小西被吓得一哆嗦，“我再也不敢了！”

朱棣蹲下來看了看小西的傷口，語氣和緩地問，“怕了？”

“嗯！”

朱棣輕笑一聲，柔聲說，“謊言！”

小西聽到朱棣的笑聲更害怕了，聲音顫抖地回答，“別殺我！我有用！”

朱棣收了笑，剛要起身就被小西死死地抓住了左臂，朱棣冷着臉吩咐小西，“放手！”

小西整個人都貼到他的左臂上，右臉頰貼在他健碩的大臂上大聲回答，“就不放！”朱棣饒有興趣地瞧着左臂上的小西沉默不語，小西又念叨了一遍，“別殺我，我有用！”

朱棣低聲戳穿小西，“你不怕！”

小西懊惱地回答，“不該連累別人，”

朱棣用力抽出左臂，快步繞到屏風後面去了。小西坐着緩了會兒才費力地爬起來，一瘸一拐地追到屏風後面。屏風後面空無一人，空氣中殘存着些許熟悉的味道。小西盯着眼前的這面牆若有所思，牆面很大，沒有開窗，牆上懸挂着一副大尺寸的橫幅潑墨山水畫。小西伸手撩起這幅畫查看被遮擋的牆面，牆面毫無破綻。小西放下畫，一瘸一拐地走回書案坐進了椅子裏。

今日需要抄錄的賬目不多，小西趕在晚飯前就抄好了今日份的經文。膝蓋上的傷口已經不流血了，小西緩步去了飯廳吃晚飯，飯後徑直回了自己的屋子。天色還早，小西開着門，撩起兩條褲腿，躺在通鋪上盯着門外的一小片天空發呆。過了會兒，小西坐起身，打開矮櫃拿出另一條長褲。‘咕嚕嚕’一個銀質的小瓶子從矮櫃裏滾出來，小西一把抓住，拿起來瞧。這會兒太陽已經落山了，屋子裏非常昏暗。小西把小瓶子攥在手心裏，翻身下了通鋪，關了屋門後才點了蠟燭。小西借着蠟燭微弱的光亮查看，小瓶子做工精細，頂端有個木塞，小西拔下木塞，輕輕晃動，裏面盛着的液體發出輕微的聲響。小西把鼻子湊過去聞了聞，瓶子裏是股淡淡的藥味。小西把木塞重新塞好，吹熄了蠟燭，握着小瓶子躺回通鋪。忽然，小西坐起身，摸黑拔掉木塞，小心地倒出一點兒裏面的液體抹在了腳面上，冰冰涼涼的沒有任何不适的感覺。小西等了片刻才又倒了些在手心裏，一股腦地都抹在了左邊膝蓋的傷口上，傷口上也是冰冰涼涼的，沒有那麽疼了。小西放心地長舒了一口氣，借着從門縫裏鑽進來的微弱的月光給兩處傷口都上了藥。蓋緊木塞，把小瓶子又藏回了矮櫃深處，躺下來很快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