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擋了煞

擋了煞

今晚朱棣去了盧美人的長春宮，已經亥初三刻了還沒回來。小西隐隐地有些不安，快步走出東暖閣想要出去迎迎朱棣。

馬福迎上來輕聲問，“小西姐姐，有事嗎？”

小西笑笑，輕聲解釋，“我出去透透氣，”

“小西姐姐，夜深了，你別走遠。皇上一會兒就該回來！”

“馬福，我知道了！”

小西邁出殿門快步走下西面的臺階。九月初的深夜已經有了寒意，小西緊了緊身上的披風，緩步朝着南面的月華門走去。一位身着緋色官服的文臣雙手托着一本奏折從乾清門裏快跑進來，小西心裏一緊，快步迎過去恭敬行禮，“奴婢見過大人！”來人停下腳步查看，小西認出是今晚在文淵閣當值的楊榮，小西恭敬地問，“楊大人，您是要觐見皇上嗎？”

楊榮也認出小西，焦急地回答，“小西姑姑，我有十萬火急的事情要向皇上禀報！”

“皇上在後宮，楊大人請在乾清宮正殿稍候，奴婢這就去請皇上！”

“好！”楊榮點頭同意，壓低聲音告訴小西，“這是順天府剛剛送來的八百裏加急軍報！”

小西恭敬行禮，“楊大人放心！奴婢明白！”

楊榮捧着軍報快跑着去了乾清宮正殿。小西用左手撩起裙擺撒腿就跑，邊跑邊用摸出懷裏的腰牌緊握在手心裏。跑進月華門的時候小西把腰牌亮給值守的小太監看了一眼就順利地跑出月華門，右轉朝北跑向不遠處的長春宮。剛跑出近光右門就看到了正從長春宮裏走出來的朱棣，小西加快腳步迎着朱棣跑過去。朱棣也看到了小西，語氣冰冷地吩咐身後跟着的馬去等人，“退後十步！”

“是，皇上！”衆人行禮後，随着馬去一起退後十步，安靜等候。

朱棣快步迎上來輕聲問，“什麽事？”

小西恭敬行禮輕聲回答，“回皇上，剛剛楊榮楊大人送來一份順天府發來的八百裏加急軍報！楊大人在乾清宮正殿裏等候您！”

朱棣邊走邊大聲命令身後不遠處的馬去，“馬去，急诏太子到乾清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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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皇上！”馬去行禮後快跑着去傳旨了。

朱棣帶着小西快步回了乾清宮，朱棣在西暖閣裏單獨诏見楊榮，兩刻鐘後朱高熾快步來了乾清宮，小西把他讓進了西暖閣後和馬去一起安靜地在門外稍遠的地方等候。

亥正兩刻剛過，朱高熾和楊榮才快步離開了乾清宮。小西接過馬福遞上的托盤朝着馬去點點頭才快步走進西暖閣。

禦書案上放着一張展開的軍事地圖，朱棣正在專注地研究。小西離得遠遠的恭敬行禮，輕聲問，“皇上，喝口茶吧！”

朱棣還在研究地圖，心不在焉地應了聲，“好！”

小西把茶杯放在飯桌上，站在桌邊恭敬等候。過了會兒，朱棣起身坐到飯桌旁連喝了三口熱茶，額頭上滲出些細密的汗珠，小西拿出自己的帕子幫他擦幹。這是朱棣登基以來的第一次突發事件，小西猶豫着該不該問。

朱棣看出了小西的糾結，起身拉着她一起坐到羅漢床邊，低聲解釋，“中秋節當晚，哈密的忠順王在王府家宴上被剛入府的一名侍妾毒殺身亡。哈密王的二王子趁亂殺死了他的兄長，自封為哈密王，臣服鞑靼了。鞑靼的大汗派出了三萬兵馬去哈密增援。朕必須要盡快解決這個麻煩！”小西吃驚得說不出話，不安地瞧着朱棣。朱棣很有深意地告訴小西，“脫脫可以回哈密了！”

小西焦急地問，“這時候回去安全嗎？”

朱棣胸有成竹地回答，“朕剛剛已經調派了人馬前後夾擊，這三萬兵馬回不去了！”

“我想……”話到嘴邊小西又咽了回去。

朱棣威嚴地低聲提醒，“他現在很忙！”

小西站起身恭敬地回答，“奴婢知道了！”

朱棣很滿意小西的态度，拉着她的雙手輕聲安慰，“朕會安排的！”

“謝皇上！”小西的臉上有了笑容，“歇會兒吧！明天可能會很忙。”

朱棣站起身帶着小西回了東暖閣就寝。

九月十六日午朝後朱棣徑直回了乾清宮。晚膳後不久朱棣就坐到禦書案後面批閱奏折，戌正一刻剛過就全部批閱完成。朱棣看了眼懷表的時間，柔聲問小西，“想去長陽宮嗎？”小西高興地點頭同意。

朱棣握着小西的手和她一起緩步走在東宮道上。

小西好奇地輕聲問，“為什麽每次去長陽宮的時候都沒遇到過別人？”

朱棣笑笑，“宮裏每日戌初就宵禁了，”

小西聽懂了朱棣的用心，柔聲應了句，“謝謝！”

“明日早朝的時候朕會下旨冊封脫脫為新一任的哈密忠順王，”

小西笑笑應了句，“好！”

“明日早朝後朕會安排李宏展送你去午門廣場等候……”

小西想了想輕聲問，“我能去那嗎？”

“普通民婦都允許去午門擊鼓告禦狀，朕的女官為何不能去傳朕的口谕！”

小西八卦地問，“有人告過禦狀？”

“沒有！”

小西模仿着老學究的動作虛撚着胡子态度認真地拍馬屁，“皇上果然是一代明君！我大明朝法度嚴明，國家昌盛！很好！很好！”

“還不謝恩？”

小西想了想湊近朱棣輕聲拒絕，“我還是不去了！萬一你醋意大發，傷了我是小事，要是遷怒于無辜的人就不好了。”

朱棣瞪了小西一眼輕聲提醒，“夏小西，放肆！”

小西笑着踮起腳偷偷地親了下朱棣的臉頰，朱棣的臉上也有了笑容，把小西抓進自己的披風裏狠狠地吻住她。好半天才仰起頭柔聲說，“朕已經預先懲罰過你了，明日不會生氣了！”

小西從披風裏抱緊朱棣的腰身笑容燦爛地柔聲說，“謝皇上聖恩！”

第二天午初一刻，李宏展護送小西乘坐馬車順利到達闕右門，守門武将查驗了小西和李宏展的腰牌後退回到門口。

李宏展輕聲告訴小西，“小西，皇上命你單獨進去。”

小西朝着奉天門的方向恭敬行禮，輕聲回答，“奴婢遵旨！”

小西快步走進闕右門，午門城樓高大雄偉，朝南的三扇大門大開，小西被這裏的肅穆莊嚴震懾住，緊張地低下頭緩步走向開着的右翼門。值守的武将帶領着四名兵丁快跑着迎上來盤查，小西雙手奉上自己的腰牌。小西等武将查驗後輕聲解釋，“奴婢是乾清宮女官，來給忠順王傳皇上口谕！”

武将恭敬行禮，“請姑姑随末将來！”武将引着小西走到廣場西南角正對右翼門的一處安靜的地方，“請姑姑在此稍後！”

昨晚朱棣囑咐小西不必向守門武将們行禮，所以小西只低聲回了句，“多謝！”

過了會兒，右翼門裏傳出細碎的腳步聲，小西擡頭查看，一位身着緋色朝服的皇親從右翼門裏緩步走出來，他的面容粉嫩俊俏。小西不認識來人，低下頭繼續安靜站立。來人是朱棣皇妹寧國公主朱鏡靜的驸馬梅殷。

梅殷也看到了小西，大搖大擺地走到她近前，狂傲地大聲呵斥，“好大的膽子！見了本驸馬還不行禮！”

小西低着頭恭敬行禮，“奴婢見過驸馬爺！”

小西來之前換了便裝，梅殷聽小西自稱奴婢見她又是在等候皇親誤以為她是某個王府裏的丫環，一雙丹鳳眼不老實地上下打量着小西欣喜地問，“你是哪府裏的？”

小西猶豫了一下才輕聲回答，“回驸馬，奴婢是乾清宮女官。”

“你就是皇上身邊的夏小西呀！”梅殷又驚又喜地盯着眼前的人大聲吩咐，“夏小西，擡起頭來！”

小西不情願地擡起頭，只掃了一眼梅殷就看向他處。梅殷看清楚小西的容貌，俊朗白淨的臉上有了輕浮的笑容，高興地拍手稱贊，“夏小西，你的芳名早已傳遍朝野上下！今日本驸馬見了你的真容，果然名不虛傳！”

小西不想再和梅殷糾纏，朝着他恭敬行禮，“回驸馬，奴婢出來多時該回宮了。奴婢告退！”小西說完話，轉身逃向闕右門。

梅殷快步上前攔住了小西的去路，輕佻地抓住小西的右手腕，柔聲哄勸，“夏小西，別急着走嘛！”忽然看到小西手腕上戴着的南紅手镯，表情誇張地大聲贊嘆，“哎呀呀！這可是難得一見的錦紅色呀！怕是連當今皇後都沒有吧！”轉頭色眯眯地看向小西，“夏小西，你用了什麽法子令皇上如此寵你？”

梅殷伸手想摸小西的臉頰，小西害怕地用左手抵擋。梅殷用手一抗，剛好打在小西左手腕戴着的南紅手镯上。镯子被震碎，碎片飛濺着劃傷了小西的左手背，鮮血立時湧出來。梅殷騰出雙手，緊緊地壓住小西的左手背，心疼地埋怨小西，“夏小西，你的手這麽白皙嬌嫩，萬一落了疤可怎麽辦呀？”

小西不敢聲張，默默地瞪着梅殷奮力掙紮但無濟于事。

“放開她！”聲到人到，脫脫大吼着用力分開糾纏在一起的兩個人，把小西護在身後，皺着眉惡狠狠地瞪着梅殷。

梅殷險些被脫脫推倒，踉跄着倒退了幾步才站穩。看清對方是今早才被冊封為忠順王的脫脫，走上前大吼大叫，“脫脫，你得意什麽！你不過就是個封疆的王爺，我可是皇上胞妹的驸馬！”

脫脫瞪着梅殷低聲警告，“藐視皇上是大不敬的死罪！”

梅殷明白脫脫話裏的深意，不舍地瞧了眼小西，快步逃走了。小西蹲下來拾起斷成三截的手镯，仔細地用帕子包好握在右手心裏。

“我帶你去看大夫吧？”

“就是破了皮，沒事！”小西朝脫脫笑笑輕聲問，“你什麽時候動身？”

“午初，”

“這麽快就要走？”

“我要趕回去善後，”

“回了哈密萬事小心！”

“放心！”脫脫笑着安慰小西，“早朝的時候皇上下旨封周安為忠順王長史，命他全力輔佐我，散朝後皇上留下我又單獨囑咐了一番。”

“那就好！”小西笑着點頭。

“小西，你自己在宮裏要多加小心！”

“脫脫，你放心！皇上對我很好！”

脫脫壓低聲音囑咐小西，“以後別再惹怒皇上了！”

“記住啦！”

“小西，早朝的時候皇上還給我賜婚了！”脫脫的臉上有了喜悅的神色，“原來她還一直在等着我！”

“真好！”

“我剛到皇上身邊的時候曾提過一次她的名字，這都過了九年皇上還記得！”脫脫的話裏充滿了感激之情。

小西費力地拿出藏在袖籠裏的一個藏藍色錦緞盒子，雙手捧着交給脫脫，“脫脫，這裏面是一只絨花，幫我轉交給你的王妃。”

脫脫高興地接過來，恭敬致謝，“小西，我替我的王妃謝謝你！”

“脫脫，應該我謝謝你！”小西使勁抽了下鼻子，佯裝高興地說，“脫脫，等你成親後別忘了把你的那些笑話都講給你的王妃聽！”

脫脫笑容燦爛地看向小西，輕聲回答，“一定！”

兩個人都沉默了，片刻後脫脫輕聲提醒，“小西，你該回宮了！”

小西不舍地看着脫脫，“脫脫，保重！一路順風！”

“小西，你也保重！”

小西恭敬行禮，脫脫也恭敬還禮。小西朝前走了幾步，忽然折回來忍着淚輕聲問，“脫脫，你還會回來嗎？”

脫脫微笑着回答，“總有機會回京述職的。”

“那就好！”小西也笑笑，輕聲說，“脫脫，一定再見！”

脫脫給了小西一個燦爛的笑容，輕聲回答，“小西，一定再見！”

小西轉過身，強忍着不讓自己哭出來，頭也不回地快步進闕右門，和等候的李宏展一起快步回了玄武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