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靈山（一）

靈山（一）

帝漫山許久都沒有說話。

他想起了夢中霍曶和小色龍，想到了靈山的星辰十二宿。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夢到靈山十二宿的事。

不，那不是夢，準确來說，是他出現在靈山，親身經歷了上一次的人獸大戰。

至于原因為何，他現在還不清楚。

但早晚會清楚的。

帝漫山心中做了決定，“趙銀繡怎麽樣了？”

殊小杯道：“已經好了，現在廚房給你做飯呢。還別說，我胡兄真有兩把刷子。”

帝漫山點頭：“那胡夫人呢，可醒了？”

“醒了醒了，不過動作說話什麽的，不太正常。”

“什麽叫不太正常，”向光琴瞥了他一眼，解釋道：“就是比常人慢上許多，肢體有些僵硬。能到這個程度，胡大夫已經很滿意了，這三日表哥你昏睡不行，胡大夫還來了好多次。”

殊小杯附和道：“這話不假，各種辦法都想了，什麽用火烤你的腳心，拿針紮你的手心脖子臉，全都是手指那麽長的針啊，我聽說再不醒，他就準備上錘子了。”

怪不得他在靈山的時候，總覺得身體不是這痛就是那痛。帝漫山被他倆這一唱一和的聲音弄的頭疼：“你們先休息吧，我再出去會。”

殊小杯：“啊？”

向光琴拽着他向外走，解釋帝漫山前言不對後語的話：“咱們先出去吧，讓表哥再睡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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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小杯指着腦袋：“哦，他确實該休息了，腦子都不正常了。”

絮叨的話遠離，帝漫山又躺在床上，閉目之後本以為能清靜下來，可腦海裏全是小色龍在投身龍脈時，那個凄然的眼神。

他是在懊悔，還是在怨恨，亦或是.....解脫，欣慰？

帝漫山說不清楚。

有可能到最後，小色龍都以為霍曶是讨厭他的糾纏的，所以才會說出那句‘我以後再也不會打擾你了，你別讨厭我’。

可是帝漫山卻有不同的理解，如果霍曶真的讨厭他，真的只是因為小色龍靈力高強能保護靈山裏的靈獸，而忍受他的騷擾，那在靈山上随便給小色龍找個地方住就行，為何還和他同塌而眠好幾年。

好幾年啊，就算是給小色龍蓋個宮殿，也能建好吧。

還有，他現在能肯定萌萌就是霍曶的轉世，那為什麽他們兩個的性格有如此大的差別。

靈山上的霍曶，套用殊小杯的話說，就是霸氣，強大，冷漠。

可萌萌，卻是黏人的，色色的，臉皮很厚。

要說他們兩個唯一的共同點，就只剩下一個‘美男子’了。

不過還別說，眼前的萌萌，和靈山上那個小色龍的脾性還挺像的。

念及此，帝漫山的心裏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莫非後來霍曶也投身靈山龍脈，然後和小色龍合二為一，形成了現在的萌萌？

這個解釋是目前來說，最合理的。

帝漫山想了許久，翻來覆去，一直都沒有睡着。最後在天亮的時候，打開門走了出去。

一夜沒睡，他的精神卻是出奇的清明。

衆人都在院中等着他。

帝漫山道：“眼下大家的情況都恢複了，咱們商議一下接下來的安排吧。”

看他眼中已有決定，殊小杯道：“你說。”

胡珍郎搶在帝漫山的前面：“我先說！我帶着夫人要離開此地了，東西昨夜我們都收拾好了，準備等會就走。”

帝漫山點頭：“那你們準備去哪裏？”

胡珍郎：“還不知道，走到哪算哪吧。”

帝漫山摘下身上的腰牌遞給他：“如果沒地方去的話，可以去青崇山看看，有這個腰牌，沒人會為難你的。”

胡珍郎也不客氣，收下了腰牌，朝着帝漫山恭敬地拱手敬禮：“多謝帝二公子。”

帝漫山颔首，看向殊小杯：“咱們去白骨道吧，先把趙銀繡送去和眭玉彙合。”

殊小杯也有此意：“好。”

一行衆人在城門口分開。

食灰冢距離白骨道還有些距離，不過好在，到白骨道的一路還算順遂，并沒有出什麽岔子。

殊小杯的那雙眼睛确實毒辣，哪怕帝漫山表現的再正常，也被他看了出來。這天安排好趙銀繡的事，殊小杯掂壺酒就找上了帝漫山：“還在擔心萌萌？”

帝漫山站在院中，看着城外遙遠的天際，話不對題：“我等會要走了。”

“怎麽？”殊小杯有些驚訝：“你要回青崇山？”

帝漫山搖頭：“去靈山。”

殊小杯松口氣：“靈山都成廢墟了，你去哪幹什麽？”

帝漫山沒有說話。

殊小杯看着他，許久，才像是明白了什麽：“你懷疑萌萌去了靈山？.....他不會真的是霍曶的轉世吧？！”

帝漫山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昏睡的那三日，神智去了哪裏嗎？”

殊小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別告訴我你去了靈山。”

“是第一次人獸大戰前的靈山，我見到了星辰十二宿，包括肖虎霍曶，還有肖龍，小色龍。”

殊小杯倒吸一口氣：“真的假的？”

“嗯，我還救了一只小兔子。可惜它是個沒良心的，跑的特別快。”

聽着他玩笑的語氣，殊小杯着急道：“這時候就別說什麽兔子不兔子的事了，快說，你都看到了什麽？...哎不對啊，你的神智怎麽會去靈山？你和靈山也沒有什麽淵源啊，最多就是撫養了霍曶的轉世。”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為我的靈力和萌萌的靈力，在胡夫人的體內有了碰撞吧，冥冥之中它帶着我的神智回到了它最初的家園。”

“你的意思是，”殊小杯頓了一下：“萌萌失去靈力褪化成白虎，也回靈山了？”

“有這個可能，所以我想去看看。”到白骨道的這一路，他們都沒有找到任何有關萌萌的蛛絲馬跡。幹淨的就好像是他從未出現過一樣。

殊小杯想了想：“那我和你一起去。”

帝漫山沒有拒絕。

兩人安排好院裏的情況，一起出了白骨道，往靈山的方向走去。

越往前走，路兩邊的景色就越凋零，樹下的溝壑裏甚至還有被扔過來的，還未來得及掩埋，腐化程度不同的靈獸屍體。

殊小杯從身上掏出一支小鐵鍬，找了坡上風水較好的地方挖了個大坑，把死掉的靈獸埋了進去。

氣氛有些許的沉默，帝漫山幫他蓋着土，問道：“你什麽時候拿的鐵鍬，我怎麽沒看到？”

殊小杯笑了笑：“我偷拿眭玉的，這個小鐵鍬可是他的寶貝，輕易不讓人動呢。”

“那你還拿？”

“它小啊，要是真背個大鐵鍬上山，不出城門就把我累趴下了。”殊小杯舉着巴掌大的小鐵鍬理所當然地說。

帝漫山有些無奈：“那你好歹和他說一聲啊。”

“我說了啊，留了字條，臨走的時候塞到他的被窩裏了，估計到晚上睡覺的時候，他就能發現了。不過那時候，咱們爬也該爬到靈山頂了。”

“你真行。”

“謝謝誇獎~”殊小杯笑嘻嘻地道。

帝漫山無語地看着他，待處理好這個臨時的小墳墓，兩人又繼續向前走。

有了這麽一打岔，他們之間的氛圍倒好了很多。殊小杯擦幹淨鐵鍬又放回背包裏，看帝漫山問道：“你還沒說呢，你在靈山都看到了什麽，十二宿其他人都長什麽樣子啊？”

目前為止，他們就找到了肖牛眭玉，還有肖雞趙銀繡，充其量再加上一個不知道什麽情況的肖虎霍曶，那剩下的還有九個人呢。

要是知道了他們的樣子，接下來應該就好找很多了。

可惜，帝漫山的話立刻就打消了他這個念頭：“看不清。這裏面除了眭玉，趙銀繡還有霍曶的樣貌，其他人的我全都沒看清，只是心裏有一種感覺。”

這也可能是因為他和霍曶的轉世，萌萌的靈力相撞才被引去靈山的，和星辰十二宿并沒有特殊的關系，所以才看不到他們的相貌的。至于眭玉和趙銀繡，是因為他們已經确定了兩人的身份，心裏有了印象，所以才能看到他們的樣子。

殊小杯有些不死心：“那你就沒發現別的什麽線索嗎，好不容易去這一趟的。”

“發現了。”

“什麽？”殊小杯立刻問道。

帝漫山道：“霍曶和小色龍之間的關系真的不一般。”

“......你能說點我不知道的嗎？”

帝漫山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按照我看到的場景的話，小色龍人如其名，是個活潑皮實還很色的少年，就像是現在萌萌的性子一樣。霍曶則像你說的那樣，威嚴霸氣，冷漠強大，不茍言笑。但是你有沒有發現，現在的萌萌，好像是他們兩個的結合體？”

既有小色龍的性子，又有霍曶的特點和相貌。

殊小杯看着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他吸口氣，不可置信地捂着嘴：“你是說萌萌是小色龍和霍曶生的小虎崽？我的娘啊，世界已經進化成這樣了嗎，兩個男的在一起也能生崽了？”

帝漫山：“我在很認真的和你說話，你能不能正經一些？”

“我也很認真的，你想表達的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帝漫山仔細地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話，确實容易引起他人的誤解：“算了，你想怎麽就怎麽吧。”

“別啊，”看他不理自己要走遠，殊小杯追過去：“那你是怎麽想的呢？”

“我怎麽想的重要嗎？”

“重要重要，比我的小命都重要。”

帝漫山放慢了腳步，“小色龍投身龍脈的時候，我是在場的，我親眼看到他義無反顧地走向了龍脈。只是在他跳起來的時候，往後看了一眼。”

“看得是霍曶？”

“也不算是，十二宿的其他人他都看了一遍，不過最後一眼看得是霍曶。”

“所以呢，你從這一眼中發現了什麽？”

帝漫山的聲音很慢，很低，像是徐徐經過的風聲，帶着一絲哀怨：“發現了小色龍到死，可能都以為霍曶是讨厭他的。”

殊小杯想了想，反問道：“難道不是嗎？大家都這麽說啊，我也看了很多有關十二宿的記載，都說是小色龍纏着霍曶的，還說霍曶是為了靈山的穩定，才容忍他的。不過也有一些野史，胡編亂造了兩人相愛的□□故事，簡直是不堪入目，我就不和你說了。”

“所有人都這麽說，所以哪怕小色龍心裏已經意識到了什麽，也會以為這一切都是自己一廂情願。”

殊小杯總結了一下他的話：“你是說霍曶對小色龍有異于尋常的感情？”

帝漫山篤定地點頭：“雖然他沒有表現出來，但在小色龍投身龍脈的時候，我能從霍曶的身上感覺出來。”

“我覺得不太可能，喜歡就是要表達出來啊，你不讓對方知道，也不讓周圍所有人知道，那喜歡還有個屁用。”

“或許是霍曶的感情比較內斂呢，抑或是他.....不懂愛？”

殊小杯搖頭：“這個原因，不太能說服人。”

“反正我是這麽覺得的，霍曶因為對小色龍壓抑的愛，讓他在轉世之後，抛棄過去的自己，潛意識地變成了小色龍的性子。不然從霍曶到如今的萌萌，也沒有別的緣由了，不是嗎？”

殊小杯沉默地跟着他走了幾步，又扭過頭問他：“那你不吃味嗎？”

帝漫山有些不解：“我吃什麽味？”

殊小杯道：“萌萌就是霍曶，如果按照你說的，他變成如今這樣子，是因為心中對小色龍壓抑不得的愛，不是因為你。或許，他把自己當成了小色龍，把你當成了靈山的霍曶？”

帝漫山的眼波微動，他移開目光看着前方。

印象中蔥郁濃密的樹林，已經變成了腐朽的枯樹，滿目瘡痍，讓人看一眼都覺得心痛可惜。

兩人都沒說話，四周也沒有活物，一時之間周圍安靜了下來。

一聲奶叽叽的叫聲，吸引了兩人的注意。

帝漫山順着聲音的方向，翻過一小片及腰的幹草，看到地上竟然躺着一只白虎幼崽。它全身的毛發都是白色，身長似成人小臂一般，全身圓滾滾的，正趴在地上不安地嗅來嗅去。

帝漫山彎身把它撿起來，雙手捧着它。

殊小杯跟過來，看着白虎幼崽轉過了頭，他和帝漫山相視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的眼中發現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我嘞乖乖，不會吧？”

幼崽在帝漫山的掌心裏動來動去，淺棕色琉璃似的雙眸落在帝漫山的臉上，然後伸出小奶牙咬了一下他的拇指。

并不疼，指腹碰到它柔軟濕熱的舌頭，還癢癢的。

帝漫山抽出手，碰了一下它濕漉漉的鼻子，小聲問出了兩人心中所想：“你是霍曶嗎？還是...萌萌？”